第102節
四個大人連同一個小孩一起被人群圍繞在中間,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謝開顏淡淡地看了陳老一眼,沒有說話。 冷不丁見著了個冷眼,陳老當即愣了一下。 要知道國內講究的,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陳老身為省長的父親,哪怕三五十年前只確實是個普通人民群眾,現在那也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捧著護著,百般照顧著,兩相對比,一時半會之間,陳老還真的有點訕訕。 但不管再是訕訕,現在最重要的都只是孫子的病情! 因此陳老十分誠懇,再次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兩位先生,謝謝你們伸出援手!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我孫子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嗎?” 自從陳老上前不對著岳輕卻對上岳輕身旁的那個男人的時候,陳駒就已經沉浸在了計劃趕不上變化的捉急與混亂之中。 沒想到峰回路轉,幸運女神打了個小噴嚏后又施施然轉了回來,重新光顧自己。 陳駒幾乎是感激涕零地搶著回答:“二爺爺,剛才鬧出的動靜不小,我們也不好在這里停留太久,就請面前兩位先生出去坐一坐,好好談一談吧?” 陳老護著孩子,求之不得,也眼巴巴地看著謝開顏和岳輕兩人。 岳輕無所謂這個,但他會出現在這里完全是為了帶謝開顏來海洋公園看看海底風貌,他詢問地看向謝開顏。 謝開顏確實有點想法,所以他慢慢點頭:“好?!?/br> 陳老與陳駒一同長出一口氣。 陳駒連忙幫陳老把孩子抱上輪椅,向外推去,不時回頭看看岳輕與謝開顏有沒有跟上,看起來簡直比旁邊的陳老還要上心,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倒搞得一旁的陳老有所誤會,老懷大慰地想自己和兒子這么多年真沒有白對這個侄子好,看看現在多重視他堂弟的病情。 前面兩人各有想法,就在后邊的謝開顏也正悄悄的和岳輕咬耳朵:“我們先出去,然后再進來?!?/br> “嗯?”岳輕有點納悶,這是不是太多此一舉了? “……”謝開顏湊到岳輕耳邊,悄悄說,“我想和他們出去之后再進來,繞了一圈之后別人就不會再盯著我們……” 這樣,就又是我們兩個人單獨的空間了。 眾人出了海底世界,在海洋公園中一處賣棉花糖的休息處。 老式棉花糖機器嗡嗡嗡地轉出如同白云一樣潔白蓬松地棉花糖,交到過往孩子的手中,陳駒自來到這里之后就將目光牢牢定在岳輕與謝開顏身上,琢磨著待會要怎么把這兩人給拖上船。 陳老也是焦急萬分,但到了這里,卻還是細心地要了一根已經織好了插在一旁的棉花糖,放在孫子輪椅的扶手上,哪怕孫子始終沒有反應,他也還是懷抱了萬一的希望。 然后眾人總算能在桌子旁坐下了,陳駒此時已經心癢難耐,迫不及待開口說:“兩位是不是知道我堂弟的病情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既然事情一開始就是謝開顏接手,現在岳輕也安穩地坐在一旁不說話,只等待謝開顏繼續。 謝開顏并不諱言:“陰邪入體,鬼怪上身?!表槃輶吡岁愸x一眼,“你的身上的陰氣也不少?!?/br> 陳老大吃一驚! 陳駒一點不吃驚,他只是有點點不安,忍不住再掩了掩掛著玉墜、且被玉墜碎片割破了的胸口。 陳老忍不住道:“那——那有沒有辦法化解?” 謝開顏說:“你問誰?” 陳老忙道:“兩個都問?!?/br> 謝開顏對陳駒說:“你找一個寺廟呆上一個月就可以了。至于他——”他的目光轉向坐在輪椅上的孩子,頓了片刻,才說,“他不行了?!?/br> 說完了該說的話,謝開顏不再浪費時間,轉對岳輕說:“我們走?!?/br> “好?!痹垒p站起來,輕松問,“你現在想去哪里,要不要……?”他的目光飄向一旁還在“嗡嗡”工作的棉花糖機。 謝開顏內心是拒絕的。 但他嘴巴上慢了一拍,沒能趕在岳輕掏錢把棉花糖拿來之前把話說出來。 所以最后,胖胖的軟軟的甜甜的棉花糖出現在了謝開顏手中。 謝開顏一邊走一邊拿著它,他的臉上沾到了幾縷白色的絲絮,一陣風從前方吹來,像胡須一樣輕飄飄蕩了起來。 岳輕乘機偷了一根嘗嘗。 嗯,果然比原味更棒√ 以后知道怎么烹飪食物了√ 他們的身后,陳老此時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連忙想要追上前去,叫道:“等等,你是什么意思?你說我孫子不行了,什么叫做不行了?” “你有什么解決的辦法?” “你有辦法你就說出來,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但前方的兩人看似閑庭信步,卻一晃就在人群中不見了,只剩下稀稀落落的路人分布在前方的道路上,好奇地看著后邊大叫的老人。 陳駒連忙趕上陳老。 他一臉沉痛,說出的第一句話卻直指核心,特別犀利:“二爺爺,你現在追上他們也沒有用,他們看上去是不會再和我們聊了,不如我們請陳叔叔出面吧,把他們請來,至少弄清楚堂弟現在是個什么情況,如果他們真的沒有辦法,我們也好對癥下藥,找有辦法的人解決?!?/br> 陳老有如醍醐灌頂,一迭聲說:“對對對,我們回去找你叔叔去!讓你叔叔出面,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了!” 沒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岳輕了。 陳駒也在暗暗下著決心,至于另外一個被陳老看重的……算了,反正看著這兩個人也是捆在一起的,不過買一送一而已,到時候指不定還能從“那里”再撈出一些獎勵來,至少現在壞掉的玉瓶可以重新補充一個回來,這一次他還要升級一下,在里面裝上一只猛鬼,也免得被人三下兩下給收拾了。 因此,當天晚上,當陳省長從辦公地點回到家里,他還沒從兒子突然撞邪的驚憂中回過神來,就聽自己的父親和侄子異口同聲說:“我們今天碰到了一個厲害的大師,一出手就解決了小碩的問題,你趕緊把他給請回來吧!” 陳省長:“……” 陳省長怒道:“荒謬!” 第九七章 中途雖然出了一點小意外,但并沒有影響岳輕與謝開顏的興致,從海洋公園出來之后,他們并沒有急著回酒店,而是在下午時候又繞了城市一圈,上了城市附近的一座名山。 這山坐落于城市之旁,山勢不高,但視野開闊,曲徑通幽,山上還有一家飯館,里頭做的佛跳墻頗有名氣,岳輕帶著謝開顏上來的時候正好還有一個座位,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前看去。 天邊的一抹殘陽束成一線紅光,紅光之下,周圍山勢盡收眼底。 岳輕看了附近兩眼,眉頭突然輕輕一跳,玩味說:“有點意思?!?/br> “怎么?”謝開顏問。 “你看前方?!痹垒p信手指向窗外,此地多山,前方山巒重疊,下呈村落良田,他現在所指的就是左右靠近自己的兩座山。說來這兩座山乍看上去也頗為奇異,俱是山頂植被蒼翠茂密,一側樹木奇高成一線翠綠,一側樹木又盤旋生長成為圓形峰頂。 “那看上去一線的叫做旗,看上去是圓形的叫做鼓,郭璞在《遷城記》中有言,左旗右鼓,全閩二絕……” “風水很好?”謝開顏也聽明白了。 “你覺得呢?”岳輕一笑,反將問題拋回給了謝開顏。 “你會這樣問,一般是不好了?!敝x開顏同樣一笑,竟然看也不看,直接回答岳輕。 岳輕難得啞然片刻,旋即欣然道:“算是給你猜對了?!?/br> 不想這話剛才說完,旁邊就傳來不悅的聲音:“這里的地形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不管是古人還是今人,大家都說好,怎么你們偏偏你們兩個小家伙就說不好?” 這話響起的突兀,岳輕循聲看去,就見旁邊坐著一位大約四五十上下的中年人,中年人身旁還跟著兩個肌rou結實的年輕男子,在雙方視線相對的那一刻,這兩個年輕男子眼神中閃現一縷精光,腰間微鼓,如同正要下山的猛虎一樣盯著岳輕兩人,氣勢洶洶。 然后他們就被謝開顏輕飄飄掃了一眼。 只聽“砰”的一聲,年輕男人手邊的茶杯掉在地上,碎成了八瓣,里頭的茶水跟著濺了一地。 他們與謝開顏對視的時候,中年人正打量著岳輕,并沒有注意岳輕身旁在他看來太過女氣與非主流的小年輕,因此聽見身旁傳來的聲音時候不由疑惑地掃了自己人一眼。 年輕人忙道:“不小心碰倒了?!?/br> 中年人微微點頭,再一次轉臉看向岳輕:“我看你這么年輕,也懂得風水?” 岳輕方才隨意掃了這幾人一眼,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他淡笑一聲,不想和這些人糾纏太多,隨口道:“略知一二?!?/br> 中年人同樣淡淡一笑,說:“風水的事情,略知一二就出來指點江山,未免也太過不講究了,難道沒聽過風水望形一事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嗎?” “你說的是?!痹垒p再次回道,他內心既然差不多猜出這這個中年人的身份,就不想多沾是非,畢竟昨天才和紀駿侃著說絕對不再鬧出事情來,不讓法律有朝他所前往的方向普照的機會,這才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呢,可別回頭又啪啪啪打臉了。 但岳輕不想惹麻煩,麻煩卻偏偏往他身上靠,岳輕擺明了不想多說,那中年人卻不愿罷休,還非引經據典地再說:“郭璞的《遷城記》你既然看過,就知道郭璞在書里已經寫得很明白了,將士左手掌旗右手按鼓,意味著身后有千軍萬馬,而旗鼓兩山之后也確實山脈悠長叢麓,正是護龍伴主龍,纏纏繞繞而行的架勢,再有中間盆地上水田如同階梯,每到秋收,黃金一片,不可為步步登高行行豐收之意嗎?不管從任何方面來看,都乃是大發特發將才的福地,寶地!” 岳輕聽到這里,哭笑不得,他再認真看了中年人一眼,又見跟在中年人身旁的兩個年輕人在中年人說話的時候面露尷尬,還有一點閃爍,目光也從謝開顏身上轉移到了其余地方不住打量,似乎生怕看見什么熟人似的,頓時明白自己沒有認錯。 要說到了這個位置,有點風水喜好倒不少見,少見的是喜歡就喜歡了,居然心癢難耐地在路上隨便拉個路人就開始侃風水的知識,也不怕風聲傳了出去,日后不好高升。 不過…… 岳輕目光微微一閃,要在這種地方高升,只怕是癡心妄想了,還不如想想怎么平安的下去比較靠譜。 想罷,他慢悠悠說:“你和我萍水相逢,對這里我有我的觀點,你有你的觀點,你現在究竟是想要怎么樣?” 中年人其實眉重鼻挺,面貌剛直,身材保持得也非常不錯,并沒有普通中年人松弛的肥rou以及啤酒肚。他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按著膝蓋,對岳輕目光炯炯:“我也沒想怎么樣,不過有道是理越辯越明,你欺負山不會說話,我和你閑著說說總行了吧?” 岳輕:“……” 他看著中年人的目光都欽佩起來了,心想這人還真是自信啊,這都想要給這里的風水做個代言了! 他一本正經謙虛說:“其實對風水知識呢,我確實是只知道一二,恐怕不能和你仔細討論?!?/br> 中年人神態微緩,正想開口,不想岳輕繼續說:“不過我看風水不行,但給人看相還正是個中好手,不如風水的事情我聽你的,看相的事情你聽我的?說完之后,咱們就各自散伙吃東西,誰也別辨誰?” 謝開顏:“……” 中年人一伙:“……” 中年人一伙:這該不會就是個騙子吧! 本來氣勢沉沉目光炯炯的中年人聽見這話,頓時也無言以對了,但話說到這里,光自己說對方不回應也沒什么意思,他抱著姑且一聽地態度說:“好,你說,我聽?!?/br> 岳輕笑道:“我觀幾位面目非凡,身上威風赫赫,虎口有老繭,眉頭有刑紋,腰間帶著——” 他的目光飛快向兩個年輕人下邊一脧。 中年人一伙心中一凜,兩個年輕人連忙用外套掩了掩腰側的位置。 岳輕壓低聲音,突然一臉神秘:“腰間還帶著東西??梢姲 ?/br> 中年人飛快問:“可見什么?” 岳輕呵呵笑道:“可見不知什么時候就要出去火并了不是嗎?刑紋乃主官非,現在已經入木三分,非同一般,恐怕禍事將近,旁邊兩個人還沒什么,你這個領頭的不知什么時候就要身陷囹吾,最近除了謹言慎行,多加小心之外,恐怕還是要防范于未然,不要太過自信,相信什么風水寶地??!” 中年人一伙:“……” 中年人面色變得極淡,點頭說:“好了,我知道了?!?/br> 岳輕又笑:“你看,我就說我看相不賴是吧?”說完了這句話,恰好佛跳墻也上了桌,他懶得再理旁邊的那些人,招呼了謝開顏一聲,徑自享用起美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