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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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親王卻呵呵一笑,道:“義親王此言差矣,沈老將軍可是沈將軍的父親,敢問這世上有誰能拿自己老父的忌日來開玩笑?更何況,沈老將軍的忌日,即便我大秦國人不知其中究竟,想來燕國當知道的人不在少數。沈將軍若說的是假話,便不怕此事傳揚到了燕國,被燕國百姓戳著脊梁骨咒罵不孝嗎?再來,沈將軍也犯不著說這樣的謊話吧?!?/br> 大臣們聞言紛紛點頭,禮親王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揚聲道:“皇上,臣這里有一封信,乃是從前劉民生劉家被抄時,從劉府中搜得,幾經輾轉,這才到了臣的手中。此信,非是旁物,正是jian臣周鼎興寫給劉民生的一封保證書。其上,周鼎興親筆作保,言道,只要劉民生按其所言,在顧明承的書房中做下手腳,來日等其做上首輔之位,必保劉民生以六部侍郎之位?!?/br> 禮親王一言,群臣嘩然。 先前大家便已有三五分認定,顧家是遭受了陷害,若說先前只是側面證據,證明這點,如今這就是鐵證了??! 顧家竟當真是遭受了冤屈! “大膽禮親王,你私藏此信,現在卻將此信拿出,到底是何居心!” 義親王禁不住上前一步,目瞪禮親王沉聲說道。 禮親王卻揚了揚手中保證書,道:“不瞞諸位,本王拿到這份保證書時,實難以相信,一直在派人尋找鑒定真偽的大家,來鑒定此書信的真偽。茲事體大,實在不敢貿然行事,本王也是最近兩日才最終確定,此封書信確實是出自周鼎興的親筆,且上頭的手印也確實是周鼎興所留?!?/br> 他說著長嘆了一聲,這才又道:“本王確定此事,正想上書皇上,誰知道正好便發生了齊國公府,沈將軍無意揭破燕國沈老將軍忌日之事,可見這都是蒼天垂憐,不忍忠臣蒙冤,特此安排的啊?!?/br> 禮親王言罷,突然邁步走到了殿中,撩袍跪地,雙手托起那封書信,揚聲道:“請皇上重審?!?/br> 秦逸兄弟和禮親王府這邊的人都跟隨一起跪下,方才還在觀望,或者還在質疑此事的大臣們,此刻也變得群青激動起來,跟著嘩啦啦的跪下,皆懇請秦英帝重審顧家舊案。 義親王等寥寥幾人的聲音立馬便被壓了下去。一時間滿殿文武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還站著,重審顧家舊案,簡直就是眾望所歸。 秦英帝被如此緊逼,豁然站起身來,一腳踢翻了身前的龍案,道:“好!好!你們……” 他目光四射,狠狠甩袖,大步就要拂袖而去,剛走幾步,身前便人影一晃,秦英帝驟然住步,抬眸就見秦御不知何時竟然閃身攔阻在了他的近前,正凝眸盯視著他,神情格外的冷峻。 秦英帝豁然一驚,捏緊拳頭才沒回退半步,沉聲道:“秦御,你想謀反嗎?” 秦御卻一拂袍擺再度跪了下來,沉聲道:“請皇上重審顧氏舊案?!?/br> “請皇上重審顧氏舊案!” 秦御言罷,那些跪下請命的朝臣們再度跟著齊聲說道,這般情景,根本就容不得秦英帝說個不字?;实塾袝r候也是不能一意孤行的,就像現在,在差不多滿朝文武大臣的請命下,他還一意孤行,那么即便顧氏一案沒有重審翻案,秦英帝事實上也已經輸了。 他渾身顫抖,看著這些大臣們,幾乎是咬牙開口,道:“顧氏謀逆一案,今責令三司重審!” “吾皇萬歲,萬萬歲?!鼻赜劼暳ⅠR便叩首說道,只他這聲音聽在秦英帝耳中卻是足足的得意和耀武揚威。 秦英帝當真恨不能現在就拔劍砍殺了他! 顧卿晚一直在府中等消息,早朝后,秦御便立馬回到了王府。秋爽院,顧卿晚正被禮親王妃拉坐在羅漢床上說話,見她心不在焉的,禮親王妃便笑著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會出差錯的?!?/br> 顧卿晚點頭,外頭便響起了丫鬟的聲音,“二爺回來了?!?/br> 顧卿晚聞言哪里還坐得住,站起來便沖了出去,秦御已大步上了臺階,見顧卿晚出來,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道:“皇上已經同意重新審理顧家舊案了,放心吧?!?/br> 顧卿晚從穿越而來便頂著一個罪臣女眷的身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其中滋味,低人一等,在這古代所要承受的磨難是現代的無數倍。 顧家的冤屈,也無時無刻不壓在親人的頭上,此刻聽到這個消息,她禁不住眼眶微紅。 旁邊的丫鬟也都笑著福身,道:“恭喜郡王妃?!?/br> 皇宮中,秦英帝回到乾坤宮卻是大發雷霆,將大殿中東西砸的亂七八糟,全然失去了帝王的威儀。婁閩寧退朝后,并未出宮,而是來到了乾坤殿,本是想要覲見秦英帝的。 遠遠的聽到乾坤殿那邊動靜,他腳步頓住,遙望遠處天空。大秦雖已建朝近十年了,四海也算也肅清,然大秦并不是沒有外患,旁的不說,單單就說燕國,便一直在養精蓄銳,虎視眈眈。 大秦社稷需要明君,護百姓安居,興大秦國力,于鎮國公府,卻也是良禽則佳木,鎮國公府所需要的歷來就不是太后的裙帶關系! 婁閩寧聽著乾坤殿的動靜,緩緩嘆了一聲,沒再猶豫徘徊,轉身大步離去。 不管秦英帝有多么的惱恨,顧家的案子都在百姓的關注下,重新開審了。 顧明承父子名聲本就大,又是一心為百姓辦事的,從前顧家的名聲是極好的,更是大秦清貴第一家,當年顧家突然覆滅,百姓們有心存疑慮的,讀書人更有為之不解的,不過都被秦英帝壓了下去罷了。 如今周鼎興父子被斬首,顧家一案,又要重新審理,再加上齊國公府爆出的荒唐丑聞來,使得此案還沒開審,便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百姓們議論紛紛,京城的書生文士們更是群起跪在宮門前,請秦英帝公開審理此案。 秦英帝迫于壓力,答應了。以至于重審當日,大理寺被前來瞧審案的百姓,舉子文士等圍的水泄不通。 因顧家覆滅也不過是在兩年前,大抵秦英帝也沒想到這么快此事就被翻了起來,也可能是怕馬上銷毀,反倒太露痕跡,故此當時判罪時所用的各種假證據等,都還預存在案。 構陷就是構陷,就像那封叛國信經不住推敲一樣,很快便被證明是偽造的筆跡,根本就不是出自燕國沈老將軍之手,其它的各種指栽證據,也在審理中被一樣樣的推翻。 整個案件也就審理了三日,便真相大白。 最后判定,顧明承父子,皆是遭受了周鼎興這個jian臣的陷害,皆是周鼎興為了首輔之位,肆意捏造,排除異己,陷害了忠良。 三司將審理的結果上奏秦英帝,秦英帝痛哭流涕,拍著龍案,悔道:“都是朕識人不明,竟被jian臣所蒙蔽,朕……朕愧對恩師啊?!?/br> 他當著滿朝文武,承認這些,牙卻咬的咯咯作響,心中充滿了憤恨,隱在袖中的手更是緊握成拳,因自控而發抖。 遂,秦英帝下了罪己詔書,并追封顧明承為顧國公,顧老夫人為沐國夫人,并蔭及子孫,并歸還所有產業,府宅,重修顧氏宗祠。做為如今明面上幸存的顧家子孫,顧卿晚也被封為陽城郡主,并賜陽城為其封地。 禮親王府中,顧卿晚接了圣旨,神色淡淡,對于秦英帝的封賞,她自然是半點都不稀罕的。 不過顧家總算是洗刷了冤屈,卻是難得的一件大喜事。 禮親王府中喜氣洋洋的,顧卿晚還給連心院的下人們都多發了二兩銀子的賞。聽著外頭丫鬟們的歡笑聲,顧卿晚卻有些發怔。 秦御見她盤腿坐在床上,雙眸發直,眉心漸漸擰了起來,便走過去,坐在她的身旁,抬手便直接將顧卿晚撈起。 身體突然懸空,顧卿晚驚聲而呼,慌亂的抱著秦御的脖頸,秦御已是將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抱著她,垂眸瞧著她有些驚魂不定的模樣,道:“想什么呢,怎顧家昭雪了,你倒還憂心忡忡起來了?” 顧家昭雪,顧卿晚自然是非常高興的,尤其是想到秦英帝這會子不定怎么吐血呢,她就覺得解恨。但是,以秦英帝和太后那針眼大的心胸,顧卿晚又怎能不心懷擔憂呢。 她攬著秦御的脖子,眸光微凝,注視著他道:“陽城可是個好地方,土地肥美,物產豐饒。想必皇上將陽城賜給我做封地,這會子正在宮中心里淌血呢?!?/br> 秦御聞言略牽了下唇角,道:“陽城離爺的封底倒并不遠,往后倒可一并管理,百姓激憤,民意如此,皇上自然是要好好安撫于你,做個樣子給朝臣和世人看的?!?/br> 雖然如今顧家已經平反了,但是顧弦禛卻并不稀罕什么顧國公的位置,也沒準備接受秦英帝的封賞和補償。早先顧弦禛流放時,周家派人前去殺害,顧弦禛假死,金蟬脫殼。 他的死訊早已稟上了朝廷,明面上顧弦禛已是個死人,這種情況下,作為顧家僅剩的血脈,秦英帝為了表示被jian臣蒙蔽的悔恨,自然是要厚待顧卿晚,加以補償的。 “正是因此,皇上怕心中更恨,皇上大抵并沒有發現大哥還活著。一準以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蠱惑的禮親王府,都是禮親王府籌謀的。我怕秦英帝……” 此次顧家翻案,秦御和禮親王府的態度很明確,也帶著禮親王府的人,一起給秦英帝施壓。若非如此,單單靠著顧弦禛先前的安排和籌謀,顧家的案子,是不可能這么快就被掀翻過來的。 秦英帝如今,只怕是已將禮親王府視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后快了。 秦御當然明白顧卿晚的意思,他只會比顧卿晚想的更明白,更長遠罷了。這也是當初,秦御拿到了劉家手中的證據后,壓在手中,遲遲不動作的原因。 今次,顧家的事兒,禮親王府和秦英帝已是撕破臉了。 拍撫著顧卿晚的肩背,又親了親她的額頭,秦御道:“不必擔心,也不必害怕和內疚,皇帝對王府的忌憚并非因你而起,本便是時日已久,自古做過攝政王的,又有何人能功成身退的?縱然父王已選擇了急流勇退,然則秦英帝還是步步緊逼。倘若今次因顧家的事兒,秦英帝真難以再容王府,禮親王府卻也不會坐以待斃?!?/br> 他言罷,緊了緊手臂,將顧卿晚牢牢的圈在懷中,道:“只是若然……你和糖包,需得聽從安排,早日離開京城才好?!?/br> 顧卿晚一驚,抬眸看秦御,秦御卻沖她笑了笑,道:“乖乖的等著爺,沒事兒的。你和母妃帶著糖包離開了,我們才能無后顧之憂?!?/br> 顧卿晚知道就算自己留下,也是半點都幫不上的,只會拖累人。刀光劍影,改朝換代,哪怕她穿越而來,也沒有能力參與這樣的事情。她所能做的,就是盡量保護好自己,保護好糖包,將一切都交給她的男人。 她點了點頭,也抱緊了秦御,將臉蛋深深埋進他的胸膛,深吸了一口氣,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體味,心里充滿了堅定的篤信。 不管如何,只要秦御在,她便覺得無所畏懼。 皇宮中,秦英帝卻已經到了爆發的頂點。太后聽聞皇帝下罪己詔并冊封顧卿晚的消息也是怒火中燒,她到乾坤宮時,就見兩個小太監正被押在庭凳上打板子,血rou飛濺的。 太后擺了擺手,讓人將行刑的太監拉走,這才進了乾坤宮。 還沒走近,一個茶盞便飛了過來,伴隨著秦英帝的怒吼聲,“滾!都給朕滾!” 太后知道秦英帝心氣不順,自不放在心上,加重腳步走了進去,沖站在龍案后,背對這邊而立的秦英帝道:“皇帝這樣自己發脾氣,又有什么用呢?!?/br> 秦英帝聽聞太后的聲音這才回過頭來,略收斂了神情,道:“母后怎么來了?!?/br> 母子兩人坐下后,太后道:“皇上,你是我大秦的帝王,是皇帝,誰給天子氣受,那便要做和浮尸遍野的準備,帝王之怒,你該讓朝臣們好好看看?!?/br> 自從周鼎興事發,秦英帝的名聲便一落千丈,什么任人唯jian,姑息養jian,昏聵無能之類的,到顧家翻案,秦英帝的威名更是嚴重受損。 在禮親王府和輿論的施壓下,秦英帝不得不退步的結果便是被人指著脊梁骨罵涼薄昏庸。 秦英帝自登基便在忍受攝政王的威脅和壓制,他早便容不下禮親王府了,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兒,他眸光沉冷,不停變幻,道:“母后說的是,帝王之怒,帝王之威,朕該讓世人見識一番了?!?/br> 想到朝臣們跪了滿殿逼迫于他的情景,秦英帝的眼眸中燒起了一片猩紅之色。 太后握了握秦英帝的手,道:“皇兒這便對了,哀家知道,皇上一直也不相信義親王,然則相比禮親王府,義親王卻終究是要可靠一些的,皇兒不若和義親王府聯手,先收拾了禮親王府再說?!?/br> 秦英帝聞言點頭,道:“母后先回去吧,容朕思量一二,秘密宣見義親王和鎮國公前來議事?!?/br> 是日夜,禮親王府中,顧卿晚早早的便哄睡了糖包,瞧著小家伙躺在小搖床上,嘟著個嘴,還時不時便無意識的露出個軟軟的笑來,顧卿晚便也心中軟軟的,滿滿的。 她在搖床前,靜靜的盯著糖包的睡容瞧了半天,這才悄然起身,低聲吩咐嬤嬤和丫鬟照看好,出了屋子。 文晴見她出來,便上前道:“二爺已經到前頭書房去了?!?/br> 顧卿晚點頭,道:“給我更衣吧,我也到前面書房等著吧?!?/br> 知道顧卿晚著急,文晴也不說什么,伺候著顧卿晚換了一身洋紅色錦繡夏裳,便提著燈籠隨顧卿晚往前院而去。 她們去的卻并不是秦御的翰墨院,而是禮親王府的鴻鵠院。顧卿晚到時,禮親王和秦逸兄弟都已在了,見她進來,秦御起身,迎了兩步,道:“你怎么過來了?!?/br> 顧卿晚上前沖禮親王和秦逸都見了個禮,道:“聽說今日我大哥便能到,我總有些放心不下,過來看看,可是打擾了父王和大哥?!?/br> 禮親王卻笑著道:“坐著吧,你大哥應該快來了,你們兄妹想來也多日不見了?!?/br> 正說著,顧卿晚還沒坐,外頭便傳來了動靜,書房門被推開,王府管家帶著一個身穿黑衣,帶著兜帽的高大男人進來。 這男人踏進屋中,掀掉了兜帽,露出一張清雋毫無瑕疵的俊美容顏來,正是顧弦禛。 顧卿晚上次見顧弦禛時,他的額頭上還帶著燒燙留下的疤痕,顧卿晚早就將加了玉蓮花蜜,平復傷痕的藥給了莊悅嫻??墒穷櫹叶G明顯是沒有用的,這次見他臉上完美無瑕,顧卿晚便知道,從前顧弦禛不用,是用那傷疤時刻提醒自己,顧家所背負的冤情和仇恨。 這會子顧家昭雪,瞧著俊美無暇的顧弦禛,顧卿晚只覺他整個人都敞亮自在了不少,也愈發清雋無雙,她眼前一亮,禁不住驚喜出聲,道:“大哥!” 顧弦禛目光也落在了顧卿晚身上,沖她含笑點了下頭,這才上前,沖禮親王行了一禮,道:“王爺?!?/br> 禮親王忙笑著道:“鶴鳴此去辛苦,不必多禮,快快坐下說話吧?!?/br> 自顧弦禛在齊國公府中出現后,翌日他便將這些時日搜集到的關于顧家案情的資料都交給了秦御,顧家翻案一事兒,后續之事都由禮親王府代勞cao控。 而顧弦禛卻是偷偷離開了京城,他這一去,乃是為了寶藏一事兒。 早先便和蘇子璃約定好,要共啟寶藏的。顧家手中那份寶藏圖,顧卿晚早便研究通透,位置卻在隨州北邊的麋北山中。 顧弦禛此去,禮親王府也派有人跟隨護送,以至于安全的轉移寶藏。這一去十多日,顧卿晚總怕出現什么意外,如今看到顧弦禛安然回來,雖然風塵仆仆的,但身上并無帶傷,顧卿晚一顆心總算放了回去。 顧弦禛落座后,端起茶盞,飲了半盞,潤了潤喉,這才道:“晚晚繪制的不錯,我們已經按照晚晚繪制的地圖尋到寶藏,且也已經順利運出麋北山,安放到了王府提供的可靠地方?!?/br> 顧弦禛言罷,禮親王也面露笑容,道:“如此便好?!?/br> 顧弦禛卻眸光微斂,道:“只是此去,在寶藏中,我卻發現了一樣東西,還請王爺一觀?!?/br> 他說著,竟從袖中取出一抹明黃色的東西來,顧卿晚望去,卻禁不住詫道:“這不是圣旨嗎?” 顧弦禛點頭,道:“確實是一道詔書,且是先帝爺留下的一道詔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