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賈赦輕聲嘆了口氣:“這還是我當日暗中所建,以備不時之需,本以為是用不上的,因此也沒有告訴你,免得你擔心,不過這次,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行獵的鐵網山離咱們這里也不算太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會有人到這邊來,到時候,你就帶著阿壽躲到這里來,這邊吃食飲水都齊全,可以供你們半月所需!” 見張氏還是有些疑惑,賈赦解釋道:“京城子爵府那邊,看起來比這邊安全,實際上,那邊住的都是勛貴士族,誰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而且,若是出了什么事,那邊只怕是被沖擊的目標!所以,真要算起來,不比這邊地方大,好躲藏!” 賈赦也考慮過會不會有人放火的情況,不過這里放火并不容易,因為地方大,房子也隔得開,何況,賈赦當初為了納涼取暖搞出來的水循環系統,啟動起來,再大的火也是燒不起來的,因此,也就沒有這方面的擔心了。 一邊說著,賈赦一邊領著張氏往里面走,一邊將屋里的物件用處介紹給張氏,然后就領著張氏到了墻邊,伸手一抹,便露出了一個小孔來,賈赦直接指著那小孔對張氏道:“從這里,你可以看見外面的情況,等到確定外面風平浪靜了,就可以帶著阿壽出來,知道了嗎?” 張氏抿了抿嘴唇,湊過去看了一下,驚訝地發現,果然透過這個小孔,自個能清楚地看到家中主院那里的情況,一花一木,還有往來的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驚訝,但是更多的卻是憂慮之意,她伸手抓住了賈赦的手,聲音都帶了一些哽咽:“恩侯,你,你就不能不去嗎?” 賈赦笑了起來:“媛兒,你就放心吧,我的本事,你還不清楚嗎?別的不行,我逃命還不行嗎?媛兒你盡管放心,我且還舍不得你與阿壽呢!” 張氏雖說心里還是有些擔憂,但是臉上卻是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恩侯,我會帶著阿壽等你回來!” 賈赦又是一笑,然后又叮嚀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保住性命最重要,別的都是身外之物,明白嗎?” 張氏用力點了點頭,心里面卻還是有些忍不住胡思亂想。 張氏恨不得給賈赦收拾了兩馬車的東西,還準備了一套沉重的盔甲。賈赦幾乎是哭笑不得,出去打獵,你帶著盔甲,不是告訴別人這里頭有問題嗎,雖然很多人都知道有問題,不過,你表現得這么明顯,那麻煩可就大了。 賈赦沒帶什么盔甲,有什么事情是他的武功抵擋不了的,盔甲也是抵擋不了的,反而那么沉重的盔甲,對他來說卻是個累贅,反而會降低他的機動能力。 賈赦帶的最多的就是自個做的各種藥丸,補血的,補充內力的,解毒的,零零總總一大堆,都被賈赦揣進了懷里。賈赦比較遺憾的是,這個世界似乎不能夠支持什么大容量的梨花落絨包,要不然,東西往里面一塞,多少東西也塞得下。 另外,賈赦也就帶上了弓箭,帶了些換洗的衣服加上一些干糧而已,最后帶了幾個下人,充作親兵,反正這也是他們的老本行了。這些人當初都是跟過賈源出征的人物或者是他們家的后代,戰場上經驗非常豐富,這么多年也沒荒廢掉。太夫人將人交給賈赦之后,他們就是賈赦養著,因此,對賈赦一直忠心耿耿,哪怕是賈赦對上賈代善,他們也會站在賈赦這邊。 賈赦自己只帶了幾個,剩下的人都留在了莊子上,吩咐他們做好準備,時刻巡視莊子附近的情況,遇到可疑的人物,立刻撤回別院據守,盡量將他們擋在別院外面,若是不行,守住內院,財物什么的,損失也就損失,關鍵是盡可能保住別院的人!他們聽得賈赦的命令,自然知道這里頭有蹊蹺,都是神情鄭重,沉聲應命。 賈赦準備妥當之后,就等著行獵出發那一日,跟大部隊會和了。 光看表面,真看不出有任何問題,太子與圣人父子情深,圣人直接帶著太子坐到了自個的御輦里頭,看著就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其他那些皇子也是言笑晏晏,一個個都擺出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隨駕的嬪妃也有不少,坐在后面的車架之中,看著就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賈代善作為京營節度使,又是圣上的重臣,自然也在其中,賈赦還看到了賈政,賈政如今是榮國公世子,自然是要隨駕的,看他的模樣,很是意氣風發,看到賈赦,竟是還露出了一個挑釁的表情,賈赦不由愕然,他真不知道賈政哪來這樣的自信,不過也沒有多管,老實說,他真不覺得以賈政的智商,能做出什么事情來。 賈代善看著精神不錯滿面紅光,不過賈赦卻是心中嘆息,這次之后,賈代善的生命算是走到盡頭了。 ☆、第42章 鐵網山距離京城不足百里,大部隊慢吞吞過去卻是花了足足三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御輦從里到外都非常豪華,實際上就是一座小房子,而且這年頭沒有彈簧等減震設施,哪怕路上用黃土墊過,但是也不可能平整到一點也不顛簸的地步,你總不能讓圣人還有諸多妃嬪在路上被顛簸得難受吧,因此自然得放慢速度。 加上隊伍拉得太長,先頭的人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就要停下來安營扎寨,這邊都弄好了,最后面的人還沒趕上來呢。 一些見識過圣上南巡的人卻是對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人嗤之以鼻:“這才哪到哪兒??!當年圣人南巡,前面都到了行宮了,后面還有人沒出京呢!” 圣駕出行,最靠近的無非就是宗室還有重臣,勛貴還有尋常隨駕的大臣在第二批次,里頭自然還有各家的子弟,后勤什么的,要么早就去做了前哨,要么就是帶著大批的物資跟在后頭,另外就是隨行的侍衛,一個個都比較緊張得跑前跑后,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賈赦屬于第二批次,差不多就是充數的閑人,騎在馬上跟著大部隊慢悠悠地往前走。這種速度,實在是叫他提不起勁兒來,他身下的那匹馬雖說不是什么千里良駒,卻是被賈赦閑著沒事還拿著真氣洗筋伐髓過的,因此看著不顯,其實頗為神駿,跟賈赦幾乎是心意相通,這會兒也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噴嚏,扯過路邊還有些綠意的草啃了兩口,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賈赦閑著無聊,從袖子里面摸出了一根短笛,橫在嘴邊吹了起來。萬花一脈素來多才多藝,當然一般也就是專攻一樣,其他的就是有所涉獵而已,不過卻也比起尋常人來說強了不少。 這會兒賈赦隨口就吹了一個原本在萬花谷的時候,師兄弟們經常吹起的一首很短的笛曲,邊上的人很多都是認識賈赦的。大家已經走了一天,原本有些興奮,還想著跑馬的人昨天已經灰頭土臉了一回,今兒個根本提不起精神來,他們一個個嬌生慣養長大的,能夠在馬上耗一天已經算是家學淵源了,今兒個幾乎都要爬不上馬背了,這會兒本來一個個都有些無精打采,聽到賈赦在那邊吹笛,一個個也都精神起來了。 “賈赦賈恩侯,想不到還有這一手呢,再來一個!”立馬就有人開始起哄。 賈赦一曲吹完,笑罵起來:“去你的,當我是給你們逗樂的??!” 邊上人連忙說道:“哪能呢,是我們給你逗樂了,赦大爺,你就當是打賞一下咱們唄!” “成,那就再來一個!”賈赦心情也不錯,想了想,又開始吹了起來。 賈赦的中氣遠比常人悠長,而且笛子也是好笛,雖說沒有附上內力,卻也傳出了很遠。 前面御駕上,圣人斜靠在軟榻上,正在看折子,竟是聽到了隱約的笛聲,不由有些驚訝,放下折子,側耳傾聽了一番,問道:“誰在吹笛?” 一邊伺候的內侍戴權連忙說道:“圣人稍待,奴才這就去打聽!”說著,小步退出了御輦,便下輦打探起來,不多久人就回來了,低眉順眼地說道:“回圣人的話,吹笛的卻是順平子爵!” “賈赦?”圣人一樂,“是他啊,當初他說自個好絲竹,朕還當他只會聽呢,原來自個也會!嗯,戴權,去傳順平子爵過來,陪朕說說話!” 戴權心里驚嘆,這個幾乎從不出現在朝堂上的順平子爵賈赦居然在圣人眼里有這么深的印象,實在是叫人意想不到,看樣子,這位不可小覷了,心思電轉,嘴上卻是趕緊答應了下來。 賈赦那邊又是一曲已罷,正跟一幫勛貴子弟調笑玩樂,忽然戴權親自跑過來傳旨,說是圣人召見,一群人無不羨慕,不過卻也知道這羨慕不來,他們還在靠著自家老爹才能跑到秋獵里頭插一腳,結果賈赦卻是自個封了爵,得了隨駕的旨意,壓根就不能比??! 賈赦跟著戴權上了御輦,剛才站定還沒來得及看上面是誰呢,就是叩首道:“臣賈赦拜見圣上,圣上萬福金安!” “免禮,賜座!”圣上語氣里面明顯帶著一些笑意。 賈赦謝了恩之后,才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進來的時候,就知道御輦中人不少,這會兒卻是又遇到了一個熟人,竟是七皇子徒明昀,只得又是起身行了一禮:“赦見過七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徒明昀卻是熟稔地笑道:“恩侯免禮,恩侯還是孤的救命恩人呢,實在是太客氣了!” 賈赦趕緊說道:“殿下言重了,赦愧不敢當!” 圣人在一邊卻是擺了擺手,說道:“朕不過是偶然起意,來找你說說話,光在這邊說這些作甚!” 徒明昀在一邊笑道:“可見父皇是覺得兒臣無趣了,兒臣在這邊給父皇鋪紙磨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結果卻被父皇嫌棄,還得找恩侯過來說話,實在是叫兒臣汗顏!” 圣人在一邊故意板起了臉:“你也知道自個就是在邊上鋪紙磨墨啊,朕難得忙里偷閑,出來行獵,結果路上也是不得松快!” “圣上勤政,乃是萬民之福!”賈赦在一邊說道,心里卻是尋思了起來,頭一天的時候,圣人卻是帶著太子坐在御輦里面,今兒個就換成了七皇子徒明昀,卻不知道圣人心意如何,不過看起來,七皇子最近很是得寵??! 圣人笑了起來:“什么勤政,就是一堆的請安折子,也能寫得長篇大論,叫人心煩!之前聽得恩侯笛聲,卻是頗有些韻味,恩侯這般才藝,若是早早表現出來,不知道叫多少閨閣女兒動心呢!” 賈赦笑道:“圣人過獎了,不過是小道,聊以自娛而已,并無多少用處,各家子弟,哪個沒點這方面的本事,卻是于國于家無益!” 圣人卻是說道:“小道又是如何,既能娛己,也能娛人,恩侯實在是過謙了!” 賈赦拱手一本正經道:“有圣上此言,臣算是放心呢,總算不會被人說成是不無正業,只知道自個取樂玩鬧了!” 圣人一聽,頓時知道賈赦說的是誰了,無非就是賈代善史氏夫妻兩個,清官難斷家務事,賈代善一輩子的英名算是沒了,若是賈赦還是當初那個干啥啥不成,真的就是個頹廢宅男的賈赦,圣人自然不會這么想,說不得還會覺得賈赦實在是不肖。不過賈赦如今看著卻是個有為青年,長得也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顏控是人的天性,哪怕是那種天生審美異常的,他們也會偏向自個認為漂亮的對象。 賈赦怎么看都是青年才俊,有能力,卻沒什么野心,對于圣上來說,哪怕當個東方朔那樣的幸臣,也是挺賞心悅目的,何況賈赦還挺能干呢,因此對他很是欣賞。賈代善也是他信任的臣子,賈代善被后宅女流蒙蔽,竟是錯失了這么樣一個兒子,難免叫圣人感慨,當然,人無完人,賈代善出了這么個漏子,圣人雖然覺得他在家事上糊涂,但是也生出了一些優越感,對賈代善還親厚了不少,這也是人性所致了。 徒明昀在一邊竊笑,他如今就是在圣人面前擺出了一副好兒子乖兒子的架勢,雖說不至于像從前一樣,在六部辦差的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今卻是勤奮了不少,但是在圣人面前,卻是只是擺出了一副孝順的模樣,他年紀偏小,剛剛開府,還沒有正式大婚,這會兒放下面子,在圣人那里討好賣乖,圣人年紀畢竟也大了,被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兒子弄得傷心,如今就開始寵愛起小兒子來了。 七皇子在里頭是不上不下的年紀,但是他拉得下臉,何況,圣人心里或許還有些別的心思,因此,這段時間的確對七皇子很是親厚,但是七皇子也沒有因此得意忘形,他對圣人還是有些了解的,圣人兒女太多,或許對前幾個孩子還有幾分父愛,越往后就越少了,儀妃跟著圣人二十年,她卻是個聰明的女人,圣人待她算不上盛寵,她也一直保持了清明,對于圣上的心思有些了解,因此一直告誡七皇子不要被表面的盛寵蒙蔽了心神,不管什么時候,都得謹言慎行,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最終被圣人用完了就丟。 賈赦也懶得管皇家這些事情,不管是那位上位,他都有信心讓自個過得不錯,因此,儲位之爭什么的,他壓根不想摻和,這會兒只是陪著圣人說了一會兒話,他見多識廣,博聞強識,而且談吐不俗,跟圣人說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又假托他那個不在這個世界的師尊,跟圣人說萬花谷中的一些事情,很是叫圣人興致盎然。后來又給圣人吹了一曲《萬花谷?!?,圣人大概也是倦了,聽著聽著,竟是開始打起盹來。 戴權卻是在一邊似乎是長松了一口氣,一邊輕手輕腳地伺候著圣人在軟榻上躺下,蓋上薄被,一邊示意徒明昀跟賈赦先退下。圣人如今年紀大了,睡眠極淺,稍有動靜,哪怕是燈光稍微亮一點都睡不著。昨兒個在行營,卻是一直到下半夜都在輾轉反側,戴權一直在一邊伺候,也不敢睡,只知道圣人只是后來才朦朧了一會兒,今兒個還得強打精神,戴權本來都擔心圣人這幾天都睡不好了,哪知道賈赦就吹了一段曲子,圣人就睡著了,心里對賈赦都有了幾分感激之意。 下了御輦,走遠之后,徒明昀才對著賈赦道:“恩侯,之前瞧你騎射的本事,騎術想必很是不錯,不如咱倆比比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賈赦之前瞧圣人看著精神健旺,但是他何等眼力,瞧了兩眼就知道圣人卻是應該失眠許久了,有些精神衰弱,偏偏還要強打精神,一時意動,卻是催動了些許真氣,激發了圣人的睡意,圣人自然便合眼睡下了,這會兒心中卻是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個之前那么做是對是錯,不過,徒明昀相邀,他也不好拒絕,直接笑著說道。 ☆、第43章 “父皇老了!”騎馬在隊伍外圍奔馳了一段,徒明昀忽然放慢了速度,沒頭沒腦地說道。 賈赦露出了一個有些神秘的笑容,慢悠悠地說道:“我瞧著圣人,卻是長壽之相!” 徒明昀有些疑惑地看了賈赦一眼,有些驚訝地問道:“恩侯還會看相?” 賈赦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卻是不會,聽說帝王都有紫氣護身,看相什么的,壓根看不準的,只是我學過醫術,雖說沒有給圣人把過脈,但是光看圣人的氣色,就知道圣人底子頗厚,保養得當,依我作為一個醫者的眼光,圣人若是如現在這般生活飲食規律,再活個二十年只怕都不成問題!” 徒明昀差點沒傻了眼,不過,他卻是城府極深,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欣然的笑容:“父皇健康長壽,實在是叫人歡喜,也是朝廷的福氣,我等做兒子的福氣!” 賈赦心里暗笑,若是你們對那個位置沒別的心思,自然是自家老爹活得越長越好,畢竟,做皇帝的是親爹還是兄弟,差別還是很大的,但是,若是想要當皇帝,那么老爹長壽,死賴著那個位置不放,那就是噩耗了!起碼圣人下頭還有好幾個如今還不怎么懂事的小兒子呢,圣人若是真的還能再活二十年,那么圣人只怕會更偏向小兒子,而不是他們這些早就長大成人的兒子??! 從賈赦這里得了這句話,徒明昀卻也覺得自個不虛此行了,起碼日后自個的策略就得變了,步調還是要更加穩妥一點。又騎著馬和賈赦一塊兒溜達了一圈,徒明昀才說道:“時候不早了,孤還得去給母妃請安,恩侯自便便是!” 賈赦也不瞎客氣,在馬上行了一禮,說道:“殿下自便便是,赦再溜達一圈,一會兒再回去!” 徒明昀打馬返回,賈赦在外圍又溜達了一圈,也沒發現什么問題,這也是正常的,徒明昀雖說是上過戰場,但是卻一直是正面作戰,對于其他的什么兵馬調度之類的事情,卻是一竅不通,他可不覺得自個知道那點所謂的什么兵法就能憑空懂得這些事情了,真要是這樣,趙括也不會落下個紙上談兵的名頭。 正在心里琢磨著,這次秋獵的變故會出現在哪些方面,賈赦又看到了熟人,卻是賈代善。 賈代善如今已經做著京營節度使,這次京營自然沒有都帶出來護衛,不過,賈代善還是負責了一部分守衛之責,這會兒見得賈赦瞎溜達,不由皺眉。 賈代善也是隱約聽說了一些消息,覺得圣人是有意引蛇出洞,因此這些日子格外緊張,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見到賈赦,卻是擔心賈赦不小心撞上了什么,連忙呵斥道:“你四處亂跑什么,老老實實跟在后頭,別瞎溜達!” 賈赦也沒有生氣,他笑了笑:“二叔,我就是在后面走得悶了,跑一會兒松松筋骨,這就回去!” 賈代善見賈赦駕馭著身下那匹駿馬瀟灑離去,再想想之前看著賈政在馬上別扭的樣子,心里就格外不自在,見其他人正看著自個,眼神總覺得有種意味不明的味道,頓時有些惱羞成怒,說道:“看什么看,天色可是不早了,咱們事情還多著呢!” 賈代善五味雜陳的心情壓根沒有影響到賈赦,圣人之前在賈赦的笛曲影響下倒是睡了個好覺,醒來之后已經到了行營,只覺得神清氣爽,不由心懷大暢。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少眠多夢,睡得極淺,御醫倒是給他開了一些安神平氣的藥,但是效果卻不怎么樣。圣人自然也懂得一些醫術,知道若是一直如此,只怕是有礙壽數,只是他卻是一直沒有表現出來,這會兒竟是有辦法讓他睡個好覺,頓時有些意動起來。 戴權卻是一向是圣人的知心之人,他從小就跟在圣人身邊,對圣人忠心耿耿不說,圣人一個眼神,就知道圣人想干什么,比圣人自個都了解自己。這會兒見圣人模樣,趕緊湊上來說道:“賈爵爺之前那曲子卻是頗有些精巧,不如請爵爺寫了曲譜,拿給樂師演奏,圣人若是乏了,也能緩緩心神?” 圣人點了點頭:“卻是如此,既然這樣,戴權,你叫個人去找賈卿取一下曲譜,若是他還有別的什么曲譜,一并抄了帶過來吧!” 戴權趕緊應了下來,立馬叫來了他的小徒弟,讓他去找賈赦要曲譜,又提點了他幾句。 戴權的小徒弟也是個靈醒的人,這會兒被戴權一說,就知道賈赦不是那種可以隨便敲竹杠打秋風的主,人家在圣人那里卻是掛了名的,因此,去找賈赦的時候,自然頗為客氣地將來意說了。 賈赦聽了那小太監的傳話,頓時知道,只怕圣人的失眠之癥卻是比較嚴重,賈赦倒是有辦法,不過人家只是來要曲譜的,卻非其他,因此干脆就將曲譜抄寫了下來,順便又將自個之前吹的幾首笛曲的曲譜也一塊兒抄錄了。 等到筆墨干了一些,賈赦將曲譜收拾整齊,就直接給了那小太監,順便塞給了他一個小荷包,里頭卻是放了幾個銀錁子,那小太監常常被戴權支使著跑腿,對這點銀子卻是看不上眼,不過卻也沒有什么異色,畢竟,賈赦可不是什么他能隨便敲詐的人物,反而得巴結一二,因此卻是一點也沒有介意的意思,滿臉堆笑,又謝了賈赦幾句,這才走了。 賈赦卻是知道,這曲譜雖說也有些清心靜氣之能,不過想要達到之前那樣的效果,卻是不可能了,只怕到頭來,這事還得找上自己。 果然,圣人那邊得了曲譜,立馬叫人過來吹奏,結果旋律沒問題,卻是覺得半點沒有效果,不由有些惱火,戴權也覺著不對,在一邊說道:“奴婢聽說,賈爵爺通曉醫理,會不會這曲子,也得用什么特殊的手法,才有賈爵爺那般效果?” 圣人想想也是,只是這會兒時間已經很晚了,圣人一貫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個的身體情況,他對外需要一直保持自個作為一個帝王的威嚴,不能有半點虛弱,否則就會有人生出一些旁的心思,何況如今是個特殊的時期,圣人不能夠有半點破綻,因此,躊躇了半天,圣人那邊最終還是放棄了叫賈赦過來的想法,不動聲色地說道:“叫那樂師繼續吹奏吧,也算是聊勝于無!” 戴權連忙領命,揮手叫人吩咐了下去。 第三天的時候,大部隊這才到了鐵網山下,鐵網山一直以來都是皇家獵場,因此這邊卻是有一座行宮,圣人自是帶著妃嬪還有隨行的幾個兒子都住進了行宮之中,至于其他人便在山下安營扎寨,暫時落腳。 當晚,圣人就在行宮中舉辦了盛宴,隨行的文武官員都得以入席,圣人坐在上首,看著紅光滿面,很是精神,他舉杯笑道:“前朝無道,太祖當年揭竿而起,篳路藍縷,一路艱苦,方才有了如今的大好江山!本朝不學那兩宋,重文輕武,卻是要文武并重,明日秋獵,諸位都拿出真本事來,到時候朕定當重賞!” 下面的大臣都是齊聲稱頌,不少年輕人都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酒席過半,圣人就先行離席,命太子代為主持,諸位皇子在一邊相陪。太子擺著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幾個皇子卻是不怎么感冒,各自分開,找人喝酒去了。 賈赦也沒湊什么熱鬧,這邊宴上那些熱菜什么的涼了味道不怎么樣,倒是幾樣涼菜點心頗為不錯,酒也是御酒,頗為醇正,他坐在相對偏僻之處,淺酌細品,很是自在,坐得離他不太遠的陳修卻是湊了過來,對賈赦說道:“恩侯,以你的本事,這次就算奪不了頭彩,也差不了太多吧!” 賈赦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卻是說道:“打獵這種事情,盡個興便是了,我卻是也沒那個好勝之心!” 陳修聞言,有些羨慕地說道:“你也罷了,如今有官有爵的,就算是奪魁又能如何,圣人總不能為了這事就升你的官爵吧!倒是我,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紀,如今還只能在龍禁尉里頭廝混,不知道的人還當有什么了不起的,實際上,也就是那樣。你也知道,我爹年紀不小了,我哥倒是人不錯,可我那嫂子,卻不是什么心胸寬廣的人物,到時候我分家分出去了,在京中可就是不值一提了!” 賈赦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若是想要奪魁,我倒是可以幫幫你,你覺得如何?” 陳修聽了之后,不由有些意動,不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還是算了,不是自個的本事,終究不是自個的,到時候漏了怯,笑話可就大了!” 陳修一向是個挺詼諧坦誠的人,很多時候有些談笑不忌,也因為這個,跟賈赦挺合得來,他這回這么一說,賈赦卻是失笑,拿著筷子虛點了他幾下:“陳兄實在是個妙人!” 陳修也是一笑,神情卻是有些無奈,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這次本來是不想出來的,不過我爹那個人,你也是知道的,對我一向看不上眼,逼著我,非要叫我在這秋獵上露個臉,說是這樣他才有臉面給我求個一官半職的,總不至于等他百年之后,我那一家子坐吃山空吧!我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說我能怎么辦,唉!” 賈赦嘆道:“令尊也是一副憐子心腸,看樣子陳兄你這次可得努力一把了!”說著,便有些幸災樂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