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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求女在線閱讀 - 第8節

第8節

    避開耳目,宋珍垂手道:“小人猜想殿下可能需要冷水浴及酒來發散藥物,遂已備好,就在房中?!彼回灥耐桩?,李淳一應道:“門關好?!?/br>
    “喏?!彼握鋺?,抬頭見李淳一轉身進了房。依他的經驗來說,服食大量丹藥后能意識冷靜的并不多。多數人無法控制藥物帶來的變化,索性將身體交給藥物去支配,理智便悉數拋到了腦后,不過李淳一似乎不屬于此列。

    進得門,她連燈也未點,便褪下繁重禮服躺進了冷水里。服過散的身體燥熱而敏感,連輕微的碰擦,皮膚都察覺出痛來。汗從額頭沁出,每一顆都透著燥煩,飄飄然的迷幻感緩慢侵蝕著理智,不過李淳一并未察覺出快樂。

    丹藥給人帶來的不過是麻痹的快意,有時甚至要付出性命的代價,但仍有人趨之若鶩。

    高熱難忍,冷水卻浸得人肺疼,唯有酒是熱的,一盞盞下肚可溫暖胃腹。外面起了風,不知何時連廡廊中的燈也滅了。屋外寂寥得只偶得幾聲秋蟲悲鳴,屋內彌漫著濕漉漉的酒氣,李淳一筋疲力盡從冷水里爬出來,潦草披上單袍,便躺進了厚實的被窩里。

    高燒過后的身體疲勞又冷,像得了瘧疾一樣,四肢發涼,脊背似捂著冰,只能蜷縮起來取暖。

    半夜走廊里響起腳步聲,推開門,將秋夜的風一道帶來。李淳一睡得很熟,但是蜷縮得厲害,厚厚的被子覆著,只有頭露出來。

    宗亭俯身將手伸過去試探,她額頭是燒退后的涼,面容則透著疲倦。這情形熟悉又難得,許多年前的上元夜,她喝醉酒翻上了宗家的墻頭,嚇得小仆不知所措趕緊去喊宗亭,宗亭匆匆趕到墻下,卻見她仍提著酒壺坐在墻頭上旁若無人地喝,簡直可惡到了極點。

    看到他來,她將酒壺扔下去,靈巧地翻身下了墻頭,一句話也不說只緊緊抓住他的袍子。那張臉透著酒態,有些紅,又十分熱,睫毛在黯光中垂下大片陰影,鼻翼悄悄翕動,呼吸里都帶著醺意。

    少年時期的感情總是不知所措,心中蓄積的情緒莫名其妙且無處告解,彼此試圖接近卻又丟不下身份和自尊心的捆束,更不用說去處理那些連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渴望。

    于是在上元夜的滿月下,他低頭吻了她,無師自通的唇舌追逐中,他捕捉少女的馨香,分享她的醉意,原本惱火的情緒全化作了一腔溫熱的酒,暖麻麻的,讓人心尖兒打顫。

    后來他守著她過了整晚,等她燒退,等她醒來。那時她也是這個模樣,蜷成一團,好像只有自己才能夠給予自己溫暖與力量,無法去倚靠任何人,而他當時能借的,除了一腔真摯,便什么都沒有了。

    沒有力量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談何借給別人?

    睡夢中的李淳一仍然一動不動,宗亭解開外袍在她身側面對面地躺了下來。

    被窩里幾乎沒什么溫度,她的自我取暖不過是強弩之末,此時一點用處也沒有。溫柔的桃花氣味輕貼上她的身體,一只手探到她腦后,在黑暗中悄悄地借枕給她。

    外面悉悉索索又落起了雨,雨點踏著落葉歡歌,將徹夜在外狂歡的長安人都趕回了屋,也提前結束了這場盛會。燈輪被雨水澆滅,錦綺淋透,金玉鐺鐺響,原本夜如晝,一瞬間全被打回原形。

    宮中的消息卻不受這突如其來的秋雨影響,至晨間,殷舍人的死便傳遍了每個角落,至于是怎么死,又是為何而死,則語焉不詳,各有揣測。

    但她死前是從太女的舊寢殿出來,這一點毋庸置疑。小內侍低頭嚼舌根,穿過帝寢廡廊時卻閉了嘴,生怕被人聽了。帝寢內此時燈也熄了,女皇將近一夜未眠,面上是深不可測的疲倦,只有太女站在她面前,周圍連一個內侍也沒有。

    “胡鬧得有個度?!迸史置饕呀浿览畛孙L借殷舍人之手獲取她的醫案,分明極其憤怒,卻也只是心平氣和地提醒了她一下:“女官也好,朝臣也罷,都不宜走得太近,哪怕朕不計較,御史臺也不會令你好過,明白嗎?”

    她避重就輕,只說她與女官私通不好,卻不提竊取醫案的重頭事,一臉的風平浪靜。然而僅這樣,就能夠令李乘風有所收斂,至于她會收斂幾分,那是另一回事。眼下女皇要的是“了如指掌”的權威,以證明她對宮城也好、帝國也好,仍擁有絕對的掌控權。

    歡娛達旦之后的李乘風一句話也沒有,收斂一時對她而言確實沒什么壞處,但她已快要按捺不住內心對控制權的渴望。

    殿內沉寂了一會兒,女皇又道:“你沒有子嗣,所以要對幼如格外關照。不要逗她,她已不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逼迫不是辦法,要讓她心甘情愿?!迸收f著起身:“所以朕會盡量滿足她的要求,你不要插手?!?/br>
    李乘風知自己在此局上已是輸了一步棋,只得躬身稱“喏”。

    女皇轉過身,想起昨夜的哭聲,心中懊惱又煩躁,她有一瞬的局促,面對阻攔了她去路的一架屏風,不知是往左還是往右,最終將手往背后一負,從右邊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

    天快要亮了,李淳一仍在夢中徘徊。

    夢里滿是釅釅墨味,也是秋日,天朗氣清,她面前擺著抄不完的書。東風從窗戶涌進樓閣,紙張隨風翻動,看似自在,實際卻受制于鎮紙的重量無法脫身,她心血來潮拿開鎮紙,寫滿字的紙張便接二連三地與東風恣意私奔。

    她不管那些逃離壓制的紙,也不回頭看,心中騰起一些微妙暢快。再提筆要往下寫時,身后卻有腳步聲逼近,有人拾了她的紙走近她,但她仍沒有回頭。

    空氣中的墨味漸漸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沉緩迫近的桃花氣味。

    秋天里為什么會有桃花呢?窗前的桃花明明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敗了。

    她恍神之際,一雙手越過她的肩膀將她沾了墨的袍袖挽起:“你真是很邋遢啊?!蹦鞘智逅蓛?、骨骼修長,皮膚上的溫度幾乎可觸知。她看著發愣,那只手卻忽然握住她的手,把持她的筆,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在宮里沒有師傅教你寫字嗎?寫得真是毫無章法,太難看了?!?/br>
    柔滑衣料蹭著她的臉,香氣若隱若現令人迷醉,也讓她冷硬得像臭石頭一樣的心煥發了生機,像是有嫩芽從石頭縫里竄了出來。

    那香氣從夢里飄蕩到了現實中,李淳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宗亭。

    他離她這樣近,令人忍不住想要擁抱,但理智打斷了她這個想法。

    她滿腹疑問,想要坐起來,然宗亭卻閉著眼按下她肩膀,扣住她的下頜低頭親吻,從緊閉溫軟的唇瓣,到撬開后潮濕的舌尖,碰觸、追逐,以彌補想念,但還不夠,單薄的衣裳下是熱燙的體溫,渴望分享與傳遞,他將她壓在身下,手握著后頸,手指探進潮濕長發,拇指輕柔她逐漸發熱的耳垂。

    差一點,只差一點可能就要溺下去。李淳一別開臉,推開他坐起來:“我頭很痛?!苯洑v了一個夜晚的斗爭,她的確疲乏,但有些事她還需要再想一想,她偏過頭問:“相公不是在關隴嗎?為何眼下就回來了呢?”

    “離殿下太遠,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就回來了?!彼p描淡寫說著,抬起她的手,攤開掌心,因為石桃花弄傷的地方還沒有痊愈:“臣說過,心在這里,殿下有好好捧著嗎?”

    李淳一不答反問:“陛下知道相公回來了嗎?”

    “臣子偷懶,提前回來,怎敢令君知?”宗亭說得太輕松。但倘若他當真有自信瞞過女皇的耳目,想想還是令人有些后怕。

    “那相公為何來這兒?”、“因為按計劃臣得一個月之后才能回來,既然提前回來,自然只能躲著,家是不能回的,殿下這里最安全。未來一個月,臣得討好殿下來換食宿,真是好極了?!?/br>
    他無賴,李淳一就順水推舟:“那請問相公打算如何討好呢?”

    “禮很快就會到,殿下想要的衛隊,想要的實權——”他輕輕握住她的手,“都會到?!?/br>
    李淳一斂眸,忽問:“殷舍人死了,相公知道嗎?”

    “哦,死了嗎?”他唇角輕彎,“果然是死了,是誰動的手呢?殷舍人死了,對那人有什么好處嗎?”言罷他饒有意味地看她,仿佛是教她猜謎底。

    作者有話要說:  某中書侍郎v:本相正式回歸,泥萌想窩嗎?(ho!謎底不要急,其實也可以猜到啦

    ☆、【一二】制科舉

    宗亭對殷舍人之死未表露出任何驚訝,足證他之前就清楚殷舍人與太女私通,也知道太女借殷舍人之手竊取帝王醫案一事。

    至于他是何時弄清楚、又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李淳一無法確定。于是她問:“陛下先前可知道殷舍人與太女的事?”

    “她二人謹慎,故此事十分隱蔽,且陛下對殷舍人極信任,倘早就察覺,陛下又怎可能毫無動作?”宗亭說話間有幾分慵懶,同時也帶了些風塵仆仆的疲倦,他索性在外側躺下來,阻了李淳一的出路。

    李淳一回想起昨晚女皇的暴怒,當時頭風發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是因為察覺了殷舍人之事?身為帝王,對背叛的容忍度幾乎為零,殷舍人又是她近臣親信,這背叛帶來的打擊更不容小覷。

    女皇因被親信和儲君背叛而怒氣沖沖,又因身邊無人可信而傷悲。身為垂暮帝王,她確實感受到了力不從心——權威被緩慢瓦解,領地也逐漸被蠶食,這讓她不安又惱怒。頭風更是讓她失去對自己的掌控,對于自制力驚人、且一貫要將權力牢牢握在手中的帝王而言,無疑是加倍折磨。

    所以昨晚女皇表現出的種種,似乎也有了解釋。因得知被背叛所以暴怒,加上頭風難控平日里也常有暴虐舉動,因此當時進去問安的李淳一便順理成章成了替罪羊。

    她是被遷怒的,但那一耳光卻也不會白挨。

    女皇對她是存有愧疚的。李淳一談不上對那久違的愧疚有多感激,但這愧疚對她有利,她就得緊緊抓住。

    那到底是誰殺了殷舍人?太女、宗亭,還是女皇?

    倘若是太女,動機只可能是殺人滅口。她得知女皇已知此事并開始追查,于是直接切斷了線索,偽造殷舍人自縊假象。但從她昨夜的放縱與迷亂狀態看,實在沒有半點要殺人的征兆。何況在宮內殺人,也實在容易露馬腳。

    倘若是宗亭,則很可能是為了栽贓嫁禍給太女,制造“太女滅口”假象,從而引發女皇與太女之間更深的猜忌。但那樣需應萬變,難度極大,實際上并不好cao作。

    難道——是女皇嗎?為了震懾太女,同時再次樹立自己的權威?

    但不論如何,猜忌都已經發生,將來女皇對太女只會更防備,而太女的爭奪恐怕也會變得更隱蔽更迫切。

    讓李淳一困惑的,是那張寫了“忍”的小字條。

    她沒有看清那內侍的臉,紙張也最尋常的,似乎無跡可尋。唯一可知的是,那字寫得極潦草,想必是倉促寫成;選擇用那樣冒險的方式告訴她,則意味著連行動也是臨時起意。

    主使此事的人,應知女皇已得到被背叛的消息,且也知女皇頭風快要發作,更知她那時進去極有可能會被遷怒,這才寫了“忍”字給她。由此看來,此人極有可能是女皇身邊的人,至于此人與宗亭有無牽扯,則不得而知。

    因為不確定,李淳一對宗亭瞞下了此事。且眼下要解決的問題也不是這個,她看看擋了她去路的宗亭,本還想說些什么,最后索性站起來,彎腰跨過宗亭的身體,輕盈地翻下了床榻。

    她扯過衣袍披上,束發套靴,一氣呵成地走出了門,姿態是十足的瀟灑。雨仍在下,但對她的心情卻無礙,她走得極快,宋珍追上來,壓低聲音問道:“相公要在府里待上一陣子,此事……”

    “你昨夜既然放他進來,就該考慮到這些?!崩畲疽粚Υ耸嘛@然不太滿意,然宋珍說白了是宗亭的人,她并沒有立場教訓他,但還是補充道:“鎖好門,告訴他本王愿意借只金絲籠給他住,因此庭院里不能逛,除了你我外其他活人不能見,不,連貓狗也不能見?!?/br>
    她言罷就出去了,撐著傘踏過潮濕庭院,去東市挑選印符箓的紙。

    盡管壽辰盛會才進行到第三天,朝臣還在休沐,百姓仍可上街狂歡,然街市上已冷清了不少,只有肆無忌憚的孩童從深曲里竄出,嬉笑追逐帶來一點生機。再快樂,再熱情洋溢,也總有消失殆盡的時候,人們倦了、厭了,就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等待入暮時再次敲響鼓聲的長安城,和重新關上的坊門。

    由盛轉衰總教人難過,李淳一不太確定這看起來生機勃勃的帝國背后,是否藏著危機。國運長久,離不開居安思危,但眼下滿朝上下都透著夸耀和浮躁的氣息,從辦事手段和對外使的態度來看,多少有些飄飄然。

    雨漸漸小了,李淳一從東市回來時,務本坊別業來了一位內侍和一些衛兵。

    跟了李淳一一路的烏鴉倏忽跳下她肩頭,落在地上,警備地在來客面前踱來踱去,似乎替主人審視。來客們盯著這只黑禽不由揣摩,養烏鴉的親王不太可能是和順懦弱的脾氣,將來的相處想必也不好松懈怠慢。

    領頭的內侍與中郎將同李淳一行禮,內侍道:“殿下,這是左千牛衛中郎將?!?/br>
    李淳一認得他,前陣子擊鞠賽慶功宴上出現過的昔日同窗,謝翛。用李乘風的話來說,謝翛身為那日出場的騎手,也是供她李淳一挑選的成婚對象之一。而如今謝翛被安排來做她的衛兵統領,別有用意,但很有趣。

    謝翛再次同李淳一作揖,只簡促交代了他的護衛任務:“末將奉陛下之命護衛殿下安全?!彼窒碌谋锨?,然平日里派遣過來守衛別業的,只可能是極小的一部分,但對李淳一而言這已經足夠。

    李淳一頷首,又聽內侍道:“殿下借一步說話?!崩畲疽浑S他走到邊上,內侍道:“制科在即,諸事都需籌措,陛下又十分重視此次制科,需得可信有能之人督辦,因此欲挑選殿下擔綱此事,旨意很快會下,老奴今日先與殿下知會一聲,望殿下有個準備?!?/br>
    此人是女皇近侍,李淳一遂恭敬一揖:“有勞中使?!?/br>
    內侍躬身:“老奴告辭?!彼粤T抬首瞥了眼李淳一的神情,這才不急不忙離開了別業。

    而謝翛身為堂堂四品中郎將,不可能屈尊日夜守在此地,他因有其他要務在身,遂留下一隊衛兵,與內侍一道走了。

    務本坊別業再度平靜下來,連雨也停了,庭院里涌動著風,李淳一攏攏袖大步往后院行去。

    朝臣的選拔素來是女皇的一塊心病??婆e難興,門閥世族仍把持著實際權力,朝堂中缺少新鮮的血液與更合理的制衡,女皇一人對抗世家的力量,也是精疲力盡。

    屢次增開制科,然選拔上來的新貴們,卻仍難進入帝國核心,能封相者,更是鳳毛麟角。這樣一來,新晉士族自然也就沒法與強大的門閥所抗衡,勢均力敵無疑是癡人說夢。

    此次女皇要她督辦制科舉,是考察也是利用。李淳一抬頭看一眼灰蒙蒙的天,推開門恰看見衣冠不整的宗亭。

    “宗相公?!彼P上門,卻不往里走:“在本王這里請著好衣冠,這副模樣實在太放蕩無禮了?!?/br>
    宗亭剛睡醒起來,坐在案前懶散撐著下頜看李淳一抄的書,很是不以為意:“殿下心里充斥著男色看到臣這樣才會覺得放蕩,這是殿下的問題。臣既然不能出門,為何不能隨心所欲呢?”他言畢眸色變了變:“殿下的字跡變了許多啊?!?/br>
    她原本是同他學的書法,字跡與他十分接近。但許多年過去了,她的字跡完全像是另一個人的,這些年又是誰教她書法、讓她刻意抹掉之前的痕跡呢?

    他抬首看她,只見她走過來,在案對面坐下。她伸過手,奪過他手里的書卷置于一旁:“本王收留相公,但并不希望相公隨意亂翻?!彼龑硎帐傲艘环?,霍地站起來,俯身越過長案,伸手抓住宗亭敞開的前襟,倏地合上壓緊:“本王不要看你的胸?!?/br>
    宗亭抬頭看著她,兩邊唇角緩慢彎起來。她的手不太暖和,隔著單薄衣料壓在他胸前,語聲里藏著克制,有幾分惡狠狠的意味,但很可惜嚇不到他。

    “袒胸而已,殿下反應就如此激烈,殿下給的這只金絲籠真是不太好待哪?!彼惹奥犓握渲v起“金絲籠”,才意識到原來在李淳一心中,是將他囚禁起來了。

    他笑,她也一臉平靜:“是相公自己偷懶欺君罔上,不得不寄人籬下。倘相公不聽話——”她略彎了下唇角,眸光中閃過一絲久違的狡黠:“就勿怪本王翻臉不認人了?!?/br>
    “無情無義?!弊谕じ手顼嵉卣f。

    “相公作繭自縛,將軟肋讓給人捏,怪不得別人?!彼援吽墒种逼鹧?,忽轉過身往外去,打開門,一只烏鴉就停在廡廊里。

    她俯身將它抱起來,從它腿上解下了信筒,同時放它離開。

    禽類一躍上天之際,宗亭敏銳意識到方才這只烏鴉并非李淳一豢養的那只。那會是誰的呢?還有誰會和李淳一有一樣的愛好,豢養烏鴉呢?

    他斂眸收笑,是賀蘭欽嗎?

    ☆、【一三】賀蘭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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