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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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莊子上的人都聚在一起。 楊廣懷趁著外頭拖延時間,組織調度這些看似沒有戰斗力的人。 “諸位嬸子和嫂子們,趕緊架鍋燒水,備好葫蘆瓢或木盆!” “孩子們去撿石頭裝石灰,越多越好!” “翁伯們將家中農具或是趁手的棍棒尖刺全都拿過來擺放成排!” 說話的是楊廣懷,一個并不起眼的瘦弱夫子。 莊戶們愣在原地沒動。 林大井明白楊廣懷要做什么,焦急大吼一聲:“愣著干什么!快去??!” 眾人四散離開,卻不似方才那般無措,而是依照楊廣懷的吩咐,有序分組干起活來。 很快,一鍋鍋滾水燒出來,一堆堆石塊壘出來,一盆盆石灰粉裝滿,一件件農具或竹刺魚叉擺放在空地上。 楊廣懷靠近木墻,透過縫隙觀察外面的情形。 莊稼漢正同流匪對上。 流匪隊伍里,為首的是一個手持鐵刀的高大男人,斷眉鷹目,左頰上有道刀疤,看著兇神惡煞,很不好惹。 他的身旁,有一群同樣強壯的男人,手持鐵制利器,一副唯其馬首是瞻的模樣。 在刀疤臉身后,是一群背著鍋碗瓢盆的男女老少,各個臟亂不堪,瘦得像具骷髏,正用一雙雙極度麻木又極度渴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莊頭等人。 莊頭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心生怯意,面上假裝淡定穩重,帶著一群莊稼漢擋住他們腳步。 “此乃王府田莊,爾等不準再往前一步!”他舉著鋤頭大聲喝道。 刀疤臉止步,鷹目巡視田莊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蔑笑:“王府田莊?那應該有不少糧食?!?/br> 他對身后的流民道:“你們都聽見了,這可是王府田莊,里面有數不盡的糧食!只要搶到手里,咱們就能填飽肚子了!” 他陰森的眼眸里,閃爍著兇惡的紅光。 流民中有一個高瘦的青年,望著安靜寧和的田莊,實在有些不忍,不由上前幾步道: “這可是王府田莊,咱們惹不起,不如讓他們借點糧食,能填飽肚子就行?!?/br> 刀疤臉反手一個耳光。 他臂力驚人,打得青年吐出一口血沫,混著一顆牙落到地上,滾了幾滾。 “你覺得他們會給?這一路上沒了我,你們早他娘餓死了,老子說搶就搶,廢他娘的什么話!” 青年捂著臉,后退幾步,低眉垂首,掩住眸中憤恨。 刀疤臉環視一圈流民,臉上丑陋的疤痕隨著橫rou顫動。 他兇狠道:“還有誰有想法,都可以站出來,老子讓他說個夠!” 其余狗腿揮舞利器以示威脅。 流民們噤若寒蟬。 他們原本只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去年因家鄉大旱,無糧度日,朝廷遲遲沒有撥下糧款,他們不得不拖家帶口逃離故土,想著去外地討些吃的。 可是這年頭,尋常百姓哪還有什么節余,再討也吃不飽肚子。 他們路遇城池,城門盡皆緊閉不開。 從綿州一路到慶州,他們由西向東,從初冬到暮春,徒步數月,一路死的死,傷的傷。 沿途還有其他流民加入,刀疤臉就是其中之一。 刀疤臉有刀有力氣,心還狠,漸漸成為流民隊伍里的頭兒。 枉顧人倫道德的混子奉他為首,對打家劫舍這種事皆惟命是從。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與之同流合污。 可一旦有人要逃,刀疤臉手里那柄刀就會見血! 他就是個瘋子! 莊頭見這人連自己人都打,不由心驚膽戰,厲聲喝道:“賤民口出狂言!此乃王府田莊,你要是識趣,趕緊哪兒來回哪兒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刀疤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流露出毒蛇般的惡意,如跗骨之疽,令人毛骨悚然。 他嗤笑道:“不過一個廢物藩王,老子怕他不成!” 莊頭還欲放狠話,突然一道森然白光閃過。 他瞪大眼睛,聲音戛然而止,唯有脖頸處一絲血線漸顯,下一秒,鮮血噴薄而出! 可怕的寂靜后,莊頭的尸體轟然倒地。 “啊啊啊啊啊??!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 “啊啊啊啊啊??!莊頭死了!莊頭死了!” 莊稼漢們尖叫著轉身往回跑,沒跑出幾步,刀疤臉就提著刀,砍向驚恐奔逃的莊戶們! 木墻里的楊廣懷,立刻吩咐人上梯,等莊稼漢們逃回木墻,即刻關門擋住刀疤臉等人,一聲令下,所有人揚灑石灰粉。 石灰粉順著風向,蓋了那些流匪一臉。粉末又輕又小,在風力加持下,幾乎將流匪全部覆蓋。 刀疤臉首當其沖,石灰粉鉆入眼睛里,他痛得大喊大叫,揮舞著大刀,狠狠砍在木墻上。 木墻哪里撐得住他全力砍擊,很快破裂開口,再加一擊,那些流匪就能破墻而入! 除了刀疤臉,他的擁躉們也死命砍劈木墻,木墻的防御眼見到底。 莊戶們驚恐地尖叫。 混亂之際,一個小少年果斷舀起一瓢滾水,潑向為首的刀疤臉! 滾水燙在臉上身上,刀疤臉痛吼一聲,大刀揮舞得更加瘋狂,眼見就要砍到楊繼安身上。 誰料楊繼安身姿靈活,他趁刀疤臉劇痛之際,拾起魚叉捅向刀疤臉腹部。 刀疤臉刀口舔血多年,直覺敏銳,迅速避開魚叉,被石灰迷過的眼珠子紅得滴血。 不過一黃口小兒,竟敢戲耍他至此! 其余擁躉對上莊戶們更是毫不手軟。只是他們尚有木柵欄阻擋,莊戶們受的傷不重。 有楊繼安奮勇在前,莊稼漢們終于被激起血性,楊廣懷趁機高呼:“他們殺死莊頭,為莊頭報仇!” “報仇!” “報仇!” “報仇!” 所有人高呼報仇二字,男人們撿起農具魚叉,婦人們拿起葫蘆瓢,孩子們拾起石頭,硬生生將他們攔在木墻的缺口外! 楊廣懷又喊:“大家不要怕!殿下會派人來救咱們的!” “殿下會來的!咱們堅持??!” “咱們一定要守住田莊!” “殿下一定會來的!” 有了精神支撐,田莊男女老少全都猙獰著面容,盡可能地給兇殘的刀疤臉和他的擁躉增添幾道傷口。 而其余不愿同流合污的流民,就站在幾丈外,眼睜睜看著這一場混戰。 那個被打落牙齒的青年,死死握著拳頭,盯著狼狽不堪的刀疤臉,看著那些抱頭鼠竄的擁護者,整個人既興奮又忐忑。 木墻的缺口越來越大,莊戶們的熱血漸漸被磨滅,眼見刀疤臉要闖進田莊,青年瞬間做了一個決定。 不遠處,有莊戶驚慌逃跑時遺留的鋤頭。 他走過去,彎腰,撿起來。 有人驚呼:“阿勝你要干什么!” 阿勝不理身后的sao亂,握緊鋤頭,悄悄逼近那個兇惡的刀疤臉。 場面實在太過混亂,阿勝整顆心都在跳,他顫抖著手,來到刀疤臉身后,舉起鋤頭就要鋤向他腦袋! “咻——” 一支竹箭裂空而來,精準刺中刀疤臉的脖子。 刀疤臉身形一滯,被楊繼安一個魚叉,捅在小腹上。 然而,竹箭離得遠,力道小,只留下淺淺的傷口;楊繼安力氣漸失,魚叉也不過弄出一點皮毛傷。 刀疤臉傷不致死。 他抓著魚叉,一把將楊繼安掃遠,猛地轉身,看到阿勝舉著鋤頭要殺自己,想也不想提刀而起。 阿勝下意識閉上眼睛。 卻聽一聲巨響,轟隆如驚雷般砸在所有人心上。 混戰終于被按下停止鍵。 楊繼安爬起來望去。 玄衣少年身形矯健,一腳將刀疤臉踹出老遠。 那聲巨響,就是刀疤臉與地面的撞擊聲。 霍延神情肅穆,眉目冷銳,他抽出一支竹箭,狠狠扎穿刀疤臉的右手,將之釘在地上。 刀疤臉痛得嘶吼哀嚎! 除此之外,數百玄衣府兵團團圍住一眾流民,那些刀疤臉的擁躉被李樹帶人牢牢制住。 場面一度安靜得過分。 “殿下來救咱們啦!”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仿佛傳染似的,所有人都歡呼雀躍起來,一聲高過一聲。 樓喻下馬,面容沉肅地來到莊頭尸體旁,駐足靜默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