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爹爹為何辭官,他沒與家中商量過嗎?” “你父親的主意一向大,只說是怕連累了家里,你伯父當時還說他傻,既是同氣連枝,何來的連累之說。但他執意要辭官離京,你伯父也沒辦法勸,便也只能同意了?!?/br> 確實是蹊蹺,如果是那位梁大人做錯了事,與嚴大人還有父親有何干系?除非事情的真相不如表面那么簡單。 秦歡正在思索,就聽姚氏像是想起了什么突得道:“你這會說起,我倒是想起件怪事,那個姓梁的大人不知是出事前還是出事后,來找過你父親,當時門房說他神色古怪,像是要找人救命,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么?!?/br> “伯母,您在想想,可還有什么遺漏之處?”秦歡顯得有些激動,把姚氏嚇了一跳,想來是與她爹娘有關,她才會這般,便又仔細地回想了一番。 “我沒記錯,就是在出事前,他走時看上去眼睛紅紅的好似哭過,還給你父親塞了封什么東西。我當時正好在清點庫房的東西,遠遠地看了眼,你伯父回來時,我還與他說起過這事?!?/br> 姚氏當時只是覺得姓梁的這人奇怪,誰上別人家做客,還哭著走的,不知道的人要以為是他小叔子欺負人了。 晚上睡前便把這事與秦逢德說了,可秦逢德卻讓她少說兩句。 誰想到,這姓梁的竟然出了事,那會朝廷四處在查與此案有關的人。到處都人心惶惶的,姚氏更不敢說姓梁的來過他們家,久而久之這事也就被她給忘了。 若不是秦歡今天提起,恐怕這事就要一輩子憋在她心里了。 “伯母,您真的看見了?那封是什么東西,是信嗎?” “我隔著遠,哪能看得清呀,不過瞧著確實挺薄的也不像是書,你要說是信,倒真有可能?!?/br> 秦歡手腳發涼,有種被人勒緊喉嚨的錯覺,錯不了的,便是這個東西,害得她爹娘以及桃花塢幾十口人喪命的東西。 那位梁大人,到底給了父親什么,讓人非要痛下殺手不可。 “伯母,那您知道那位梁大人后來如何了嗎?” “還能如何,貪墨國庫的銀兩本就是砍頭的大罪,這可是足足百萬兩,自然是抄家流放株連九族?!?/br> 姚氏說著嘆了口氣,“你說說,本來前途似錦的年輕人,為何非要做這等事,害人害己,連一家老小都沒保住?!?/br> 秦歡沒有說話,她覺得自己離真相好似近了,可又像是隔了一道屏障,就是跨不過去。 或許真相到底如何,還是得去嚴家一探究竟才行。 眨眼間,便到了花會的那日,周燕珊早早便來秦家等她,沒想到與她一起來的還有姜迎秋,她也受邀前往。 同福駕著車,在外候著,她們三人便一同上了車。 “姜jiejie,我方才瞧見三叔了,他怎么也不送你過去?!?/br> 周燕珊還挺喜歡姜迎秋的,知道她要嫁過來,已經私下見過好多回,兩人的性子有些像,相處起來也格外的融洽。 聞言,姜迎秋輕笑了聲,“他那么忙,外頭的鶯鶯燕燕都管不過來,哪有空送我?!?/br> 周燕珊被她逗笑了,因為關系好,忍不住地說出了心里話,“要是三叔成親后還這樣,你會不會生氣?” 她從小就很喜歡這個三叔不假,但對三叔的風流秉性也很瞧不上,若是程子衿以后敢招惹別的女子,她定要氣得與他和離的。 “有什么好氣的,他玩他的,我玩我的,互不相干?!?/br> “其實我三叔人很好的,要不姜jiejie試著改改兩人的相處方式,沒準三叔會改呢?!边@兩人還沒成親呢,見面便是劍拔弩張的,周燕珊好幾次聽見兩人斗嘴,互相戳對方痛處,光是她聽著都覺得害怕。 “他那些紅粉知己都順著他捧著他,我偏不,我又不靠他活,若非答應了我姨母要嫁人,我便是一輩子不嫁也可以?!?/br> “那怎么能行呢?!敝苎嗌弘m然看著大大咧咧的,但想法還是很受禮教束縛,聞言直搖頭。 反倒是秦歡支持了姜迎秋的說法,要不是重新遇見沈鶴之,她這輩子也打算要孑然一身。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我覺得姜jiejie這般豁達也沒什么不好,只要你覺得是對的,便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br> 姜迎秋沒想到秦歡看著柔柔弱弱的,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對她愈發的感興趣了。 只可惜到馬車很快就到了嚴家,兩人不能繼續再說,只好約了下回打馬吊,這會先下了馬車。 嚴大人雖然是首輔,但嚴家并沒有想象中的氣派,準確的說是低調,外頭種滿了松竹,進了府門視野才開闊了許多。 今日前來的都是各府的小姑娘,周燕珊便在她耳邊小聲的嘀咕,“知道的是花會,不知道的還當是選妃呢?!?/br> 見嚴夫人的丫鬟出來領他們,秦歡趕緊戳了戳她的腰,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嚴府雖然不大,卻有個全京城最別致的花園,長廊水榭臨空建在水上,下面水中則種滿荷花,水榭中擺上曲水流觴宴,在里面邊賞花邊喝酒吟詩,實在是件快事。 秦歡之前沒聽說過,這會瞧見了,只覺眼前一亮。 此等巧思,便是宮內都沒有,果真是全京城獨一份,就連周燕珊都閉了嘴,眼里滿是驚艷。 她們三人跟著丫鬟穿過圓門,走上了長廊,這種置于水中花間的感覺就愈發強烈了,而且因為是在水上搭建的,即便是夏日也不會覺得炎熱,格外的舒適。 秦歡正在觀察四周,就感覺到周燕珊拉了拉她的袖子,感慨了聲:“我方才在府外還覺得沒什么了不起的,我家的花園也精致,可如今才知道,嚴家才是翹楚,一看便知道極有錢?!?/br> 秦歡哭笑不得,她只感覺到這個花園耗費了不少的心思,至于有錢倒是沒瞧出來,“你是怎么看出有錢的?” “你看這些石雕,我家都瞧不見一個,得是宮里才有的吧,你再看那個水中央的泉眼浮雕,中間好大一顆明珠鑲嵌,這得多少銀子啊?!?/br> 周燕珊帶著浮夸艷羨的口吻,卻瞬間將秦歡驚醒,不僅是她,即便是其他人,也只會感覺這個花園費了心思,不會往銀錢上去想。 可她說得對,能工巧匠或許是嚴首輔受寵,惠帝從內務府給他撥了人,那這些看似不起眼,卻又名貴的東西,又是從何而來。 據說嚴首輔可是清正廉潔,他那每年的俸祿便是加一起,也買不到這顆珠子吧。 只是他門生眾多,若非要說是旁人贈予,也沒什么可說的,但也由此可見,嚴首輔為人并不如傳言的那般清正廉潔。 再聯系那日嚴夫人所說的,若真要退隱就該與她爹爹那樣,不過問朝中事??伤?,身在鄉野,心系朝堂,洞悉天下事,此人絕非甘心淡泊名利之輩。 由此,秦歡對這所謂的嚴首輔,已經有了大概的輪廓,有些原本不明白的事情,也已經隱約有了答案,只等最后的揭曉。 一行人進了水榭,里頭已經有不少人了,入眼皆是打扮鮮亮的少女,想來都是沖著嚴家三郎的親事而來的。 嚴夫人就坐在上首,幫忙招待客人的是她的兒媳。 等她們入座,宴席便正式開始了,她們面前有果酒也有花茶,嚴夫人以茶代酒敬了眾人。 流動的水渠中放著各式的點心,襯著撲鼻的花香,有種別樣的雅致。 宴席過半,有人起來敬酒也有想要表現之人,趁機展露自己出眾之處的,彈琴吟唱者皆是。 秦歡不想湊熱鬧,就和周燕珊安靜地坐著,喝茶吃點心,順便四下觀察這府內的究竟。 直到有個面生的小姑娘來找她們說話,出于禮貌,秦歡也跟著舉杯抿了抿杯中茶。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小姑娘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盞,茶水順著桌子,全都灑在了秦歡的衣裙上,她下意識的站起,但也還是來不及。 這么大的動靜,立即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盞?!弊鲥e事的小姑娘看上去很是慌亂,手忙腳亂的要給秦歡擦拭。 搞得周燕珊就算想開口說她,也都被堵了回去。 “沒事,我去換身便好?!敝苎嗌阂闼粔K去,秦歡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你在這陪姜jiejie,她也沒個說話的人,我換個衣裳馬上就回來?!?/br> 嚴家大公子的妻子,倒是想陪她過去,但水榭這么多客人,她脫不開身,秦歡也懶得麻煩旁人,就跟著婢女往外去。 秦歡提著裙擺走得很慢,沿途一直在打量四周,為她準備的衣裙都是繡房新制的,大小也正好合身。 她沒讓婢女近身伺候,等下人都下去了,趕緊在屋內翻看了一番,發現屋內擺設雖然看著陳舊,卻樣樣都是珍品。連個客房的擺設尚且如此,這府內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秦歡越是發現的多,就越是疑心,當年所謂的國庫貪墨,真的是梁大人所為嗎? 嚴首輔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身份? 但一個客房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秦歡也不能久待,換好了衣裳就出去了。 婢女領著她往回走,正當她苦于一籌莫展時,路過了一個格外僻靜的院子,隨口問了一句,“這的布置好生別致,這是哪兒?” “這是我們老爺以前門生讀書的地方,自然是雅致,只是如今早已閑置許久了?!?/br> 方才她明明還看到有人走動,根本不像是閑置許久的樣子,秦歡眼睛轉了轉,有了主意。 第55章 交易 秦歡跟著婢女往前走了幾步, 突得停下摸了摸耳朵,“我的耳墜子好似不見了,不知是不是落在方才的廂房里, 那對耳墜子是長輩所賜, 若是丟了,只怕是不美?!?/br> 所有人進府時, 貼身婢女都留在了門房處,這會陪著她的是兩個穿綠衣的小丫頭, 看著年歲都不大, 見秦歡如此著急, 趕緊上前安撫:“秦姑娘別擔心, 奴婢這就替您去找,您且在這稍等片刻?!?/br> 留下另外一個婢女, 陪著秦歡站在廊下的陰涼處等著。 過了沒多久,秦歡就捂住了肚子,忍不住地彎下了腰, 額頭冷汗直冒。 婢女立即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擔心地道:“秦姑娘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何處不適?!?/br>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吃的東西太涼, 入了寒氣, 這會肚子疼得厲害, 恐怕得勞煩這位meimei, 替我去尋我家婢女, 她隨身都有帶著藥?!?/br> 客人不舒服, 作為伺候的丫鬟自然是手忙腳亂, 趕緊要扶她坐下,可四下看去,只有方才那個院子最近, 也顧不上別的,扶著她往里去,“還請秦姑娘在這歇會,奴婢這就去尋人找您的婢女過來?!?/br> 不會這么一會,秦歡就面色慘白,看著全然不像裝得,那婢女也不疑有他,交代了幾句不能亂走,就趕緊小跑了出去。 秦歡依舊是捂著小腹,難耐地坐著,等確定人已經走遠了,才收起臉上痛苦的神色,靈活地站了起來。 這還多虧了沈鶴之,小時候為了能多見他幾回,她學會了偷偷裝病。雖然有時候演得假了,被發現還會挨罰,但每次聽到她病了,沈鶴之還是會來陪她,次數多了,她裝病的能力就越發精進。 雖然還是瞞不過沈鶴之,但要騙過別人的眼睛,還是容易的。 方才她路過此處就發現了,院子雖然說是陳舊閑置了,可青石板路上有人走動過的痕跡,而且她明明看到有一晃而過的人影,一定還有人在用這個院子。 很有可能就是嚴首輔本人。 她去不了書房正屋,這樣私密之處,但這對外說荒廢了院子卻能混進來。 秦歡想著就算找不到什么線索,也能看看父親當年讀書習文過的地方,這才動了點小心思。 等那丫鬟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就立即四處搜尋起來。這個院子并不大,除去石亭長廊,分成了三個房間,她之前是坐在廊下的長椅上,離她最近的便是間最大的書堂。 書堂窗明幾凈,屋內齊整的放著六張桌椅,秦歡不自覺地走了進去。 正中央供著先賢的畫像,桌案上的香爐中還點著香,她伸手摸了摸離得最近的桌面,一塵不染,不管怎么看都是有人在日日打掃,根本不像是荒蕪閑置的樣子。 這應當就是門生們平時讀書的地方,秦歡將每張桌椅都翻看了,可惜都是空著的,但她也沒沮喪,出了書堂又進了隔壁屋子。 這間屋子比方才的書堂略小一點,有好幾張床榻,應該是平日休息之所,依舊是空空如也。 婢女們已經去了有一會,隨時都有可能會回來,她卻是一無所獲,秦歡便有些著急,又進了隔壁最小的那間房。 一踏進去,她就聞到了淡淡的熏香,這與方才那兩處全然不同,屋內擺設和東西都是新的,而且書架上有書,桌案上也擺滿了東西,儼然是個書房。 而且是個正在使用的書房,看到墻上掛的畫像,書房的主人不言而喻。 這是嚴首輔的書房,他為何要把書房設在如此偏僻的院子里,這其中定是有秘密。 秦歡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往里走,里面的擺設齊整,東西也是一絲不茍地擺著,但大多都是普通的書冊,并無任何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