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在這個醫學十分落后的社會,一場風寒都能要了人的命,何況是傷口發炎? 皇帝靜靜地凝視著小貓兒一般窩在被子里的上官若,面色沉得嚇人,眼底的紅血絲也多得嚇人。 “再去熬一碗來?!彼胤愿?。 “是?!辨九辛艘欢Y,告退。 上官若半夜突然燒起來的,燒到現在,人已經云里霧里了。 “父王……帶我要回喀什慶吧,我不要跟他過了……混蛋……娶個青樓女子膈應我……我死了才干凈?!?/br> 這是兩個時辰前,上官大小姐說過的話,現在,她虛弱得一個字都蹦不出了。 太醫說,皇后娘娘沒什么求生的意志,不想醒。 上官大小姐從來都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她擁有天下女人夢寐以求的一切,她想要什么,從來無須自己動手,她的父親便會雙手送到她面前,不論,付出何種代價。 婚后,攝政王也像大君疼愛她那樣極力呵護著她。她用的東西,大到梳妝臺,小到果蔬盒,全都是專人訂做、獨一無二的,更別提她的衣裳與首飾。 她吃什么、穿什么、化什么妝,第二天,就會被整個京城的人爭相效仿。 現在她三十七歲了,卻還沒有誰將她從容貌和品味上比下去。 她的眼角,一絲細紋都無,每天醒來,都像剝了殼的雞蛋,比那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還美。但今天,就在今天,皇帝從她鬢角,發現了一根白發。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朵罩在玻璃里的嬌花兒,自以為看透了世間繁華,實則,沒經歷過那么一丁點兒的風吹雨打。 曼娘的事,是她自懂事以來,經歷的唯一一次苦難。 所以她早產了,也抑郁了。 沒生病的時候,這種抑郁還能勉強為了曦兒而克制,但一燒糊涂,抑郁因子便勾動她內心深處的陰霾,吞噬了所有活下去的勇氣。 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牽著淑妃的手離開,將滿手是血的她留下的那一刻,心底的堅持徹底坍塌了。 上官若閉上了眼。 皇帝握住上官若的手,放到唇邊:“皇后?!?/br> 討厭這個稱呼。 上官若自動屏蔽了它。 皇帝揉了揉她軟軟白白的手指:“若兒?!?/br> 上官若的眼皮子動了動。 皇帝親吻著她指尖,道:“若兒,你陪我說說話?!?/br> 找你淑妃去。 上官若好討厭這個男人。 皇帝的喉頭滑動了一下:“若兒,你別睡了,曦兒還等你陪他做功課?!?/br> 曦兒…… 抑郁的人,與正常人的思想到底不一樣,上官若的眼底濕了一下,卻沒什么特別反應了。 皇帝感受到她越來越虛弱的呼吸和脈搏,揉了揉眉心:“還有小寶和夜兒,我們一家人,很久沒一起吃飯了?!?/br> 那是因為你都去陪你的淑妃了。 上官若難受了,一句都不想聽了。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想起那個該死的淑妃。她恨不得殺了她,如果她死了,她一定會托夢給大君,叫大君滅了那個女人的九族。 至于這個男人,還是讓他好好活著吧,太討厭他了,不想在黃泉路上見到他。 “皇上,要早朝了?!倍喙?,福著身子入內提醒。 皇帝擺手:“取消?!?/br> 多公公一怔,皇帝素來勤政,今日……竟連早朝都不上了? “皇上,藥來了?!倍喙讼潞?,婢女端著藥碗走進來了。 “朕來?!被实蹚逆九种薪舆^藥碗,舀了一勺子送到上官若嘴里,上官若用舌尖將藥汁抵了出來。 皇帝嘗了一口:“放些冰糖?!?/br> 婢女拿了幾顆冰糖過來。 皇帝將冰糖攪拌了,又嘗了嘗,確定比普通中藥稍微可口一點兒了,才又喂給上官若。 上官若還是不喝。 皇帝眸光一動,將上官若抱了起來。 上官若淡淡撇過臉,一想到這兒也抱過淑妃那個賤人,她就惡心得想吐。 事實上這四年,他們的確沒有行過房。 皇帝含了一口,直接喂進她嘴里。 她卻在吞下后,“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皇帝的臉,變成了烏黑的顏色。 上官若虛弱地掀開眼皮子,看著他發紅的眼眶和急得恨不得代她受罪的表情,嘲諷一笑,裝,就給她裝!他才不是真的心疼她,他是怕她死了,大君會為難她。 也對,大君視她如命,她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大君肯定不會給他好日子過的。真是……很期待啊,可惜,或許看不到了。 皇帝的胳膊猛地收緊,險些掐斷她腰肢。 上官若還是笑著,蒼白而虛弱地笑著,那模樣,仿佛在說,不過你別死,我可不想惡心得從棺材里爬出來。 皇帝定定地看了她良久,又含了一口藥,喂她喝了進去。 一口接一口,完全不給她反抗的機會,一碗藥喝完,兩個人都被汗水浸透了。 上官若幽怨地瞪著他。 他卻冷冷地道:“上官若你聽著,你死了,大君會找朕的麻煩,但沒了你,朕也沒了再繼續讓著他的道理。屆時,兩兵相見,不是朕殺了你父親,就是你父親殺了朕,還有夜兒,也會成為戰爭的犧牲品。你想看到這個局面,就死給朕看!” 這話,若在以前是有用的。 但此時此刻,上官若只是淡淡地轉過了臉,用萬念俱灰的表情告訴他,死都死了,管不著了。 皇帝通身的戾氣,就在她一瞬的萬念俱灰里軟了下來,這是他第二次發現,他對她,無計可施。 第一次,是她非得要嫁給他,這一次,是她死也要離開他。 ☆、【15】夫妻齊心,上官若醒來 楚芊芊回東宮后,讓阿遠收好藥材與毒蛇,自己則進屋,來到了諸葛夜跟前。 諸葛夜放下手中的書本,看著發髻凌亂、神色狼狽的她,濃眉一蹙:“怎么了?被人欺負了?” 楚芊芊沒承認也沒否認,靜靜地坐到他腿上,靠上了他胸膛:“諸葛夜?!?/br>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名字,至少在記憶中沒有過,不知失憶前,她是怎么稱呼他的,但此時,突然就連名帶姓地出來了。 諸葛夜顯然很喜歡她叫他名字,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一手攬住她纖腰,一手撫摸著她后腦勺道:“受委屈了?” 楚芊芊點頭,埋在他懷里,可勁兒地呼吸著他的氣息:“謝謝你,把阿遠安排在我身邊了?!?/br> 如果不是阿遠,她真的就死掉了,再不能看見他,也不能看見小寶和琰兒了。 當時一門心思抗毒蛇,倒是沒那么恐懼,回來的路上,她一個勁地想,越想,越后怕。 諸葛夜說,她曾經天不怕地不怕,那大概是她原本就沒什么好失去的,而今有了牽掛,便覺這條命,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了。 諸葛夜一聽她提到阿遠,便知道事情遠不止受委屈那么簡單,掬起她蒼白的小臉,道:“發生了什么事?” 楚芊芊把遭遇毒蛇的細節,一五一十地說了。 諸葛夜瀲滟的秋瞳里,霎時流轉起無邊暗涌:“皇宮每年都會例行十分嚴格的檢查,除了專門的園子外,是不可能出現毒蛇的!” 不,別說毒蛇,普通的蛇也不該有。 否則,宮里住著那么多女人,還不得被嚇出亂子來? 楚芊芊與諸葛夜想法一致,前世她在宮里住了五年,一條蛇也沒遇見過,今兒卻黑壓壓地遭到了數十條。 “我想,皇上昨天不是真的要殺我,他……可能只是在提醒你我有危險,讓你強加防范?!背奋返莱隽藘刃牡拇y,畢竟是父子,如果可以,她不希望他們為了她而反目成仇,當然,這一點是基于她認為皇帝不是幕后黑手的假設。倘若哪天查出來想取她性命的人就是皇帝,她不可能還好端端的圣母了。 諸葛夜若有所思著,沒接話。 楚芊芊往他懷里蹭了蹭。 諸葛夜低頭,吻上了她微涼的唇,感受到彼此的不安,他加深了這個吻。 楚芊芊沒有拒絕,就那么躺在他臂彎處,被他吻得天旋地轉。 末了,楚芊芊無力地看著他,微微喘氣,雙頰酡紅。 諸葛夜抬起如玉指尖,在她晶瑩而紅腫的唇瓣上輕輕拂過,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不得不說,驚嚇過后的安撫,是帶著巨大魔力的,在死亡面前都沒生出的依賴,這一刻,竟好似在內心深處發了一顆小芽兒。 楚芊芊閉上眼睛,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睡上一覺。 諸葛夜卻不肯這么輕易地放過她,輕柔的吻,從她唇瓣,細細移到頰上,又流連到耳垂,含著好一陣舔弄。 楚芊芊被酥酥麻麻的快意,弄得渾身燥熱。 “喂,你……你干嘛?” 這是白天! 諸葛夜扯了她腰帶,挑開衣襟,握住一方軟玉溫軟,并蠱惑地說道:“給你壓驚?!?/br> 什……什么? 哪兒有這么壓驚的? 楚芊芊要去合攏自己的衣衫,卻反倒被他扣住了雙手…… 意識飛上云端的那一刻,楚芊芊的腦子里只盤旋著一句話,這家伙上輩子是不是沒碰過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