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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獨寵在線閱讀 - 第124節

第124節

    禾生躡手躡腳地進了內殿,想著先換了沾滿污漬的衣裳,然后再去見他,這樣可以少被他說教一陣。

    他卻早在榻上坐著了。

    禾生下意識往外逃,他一聲喝?。骸皽蕚渫娜??”

    禾生咽了咽,返過去哄他,一臉天真無辜的神情,拉他衣袖,劈頭就是一句認錯:“夫君,我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br>
    沈灝瞄著目光看過來,絲毫不為所動,“禁足一個月?!崩溲獰o情地補充道:“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br>
    禾生“啊”一聲,想要再央求他,話未開口,便被他指著衣裳上的污漬問:“這都是些什么,怎么還沾了湯汁,轉過身去,我瞧瞧你后背上還沾了什么?”

    能沾什么,土唄!禾生乖乖扭過去,解釋:“沒傷著?!?/br>
    沈灝揚手往她臀上一抽,“都脫了,為夫要好好檢查一番!”

    ☆、96|8.8|城

    自作主張甩掉護衛的后果是嚴重的,沈灝以一整晚的言傳身教來告訴禾生這個道理。

    早上起來時,禾生直不起腰,身旁人早已上朝去,她披垂著頭發,坐在拔步床中央發懵。

    翠玉撩起幔帷,身后數十位青黃衣裙的侍女躬腰捧著盥洗之物。翠玉擰了把巾子,禾生尚沉浸在余夢中,臉上一濕,鋪天蓋地的溫暖蓋住了眼睛耳鼻。

    禾生拿開巾帕,自己動手洗臉。翠玉忙地拿來上襖為她披上,順了順她垂在肩前的一綹青絲,輕聲稟:“宋家姑娘來了?!?/br>
    禾生未睡醒的困意消了七八成,“來多久了?你怎么不早點叫醒我?”

    翠玉伏頭,“是宋姑娘說要等著的,且早上王爺走時特意吩咐過,今早不許任何人打攪娘娘,連早上請安的管事嬤嬤都一并回到秦嬤嬤那邊去了?!?/br>
    秦嬤嬤是宮里德妃遣來助她協理王府內務的,樂得有面子來王府協理,對禾生是百般感恩,比先前在宮里服侍德妃時,更要盡心十倍。

    故禾生樂得將后院的大小事宜一并交給秦嬤嬤。

    禾生換好衣裳,急急地往東廂房去,那邊是專門待客的院子。翠玉拿了個青狐披風,小碎步地跟上。

    外面風大,正是消寒去冷的時節,比先頭冰天雪地更要冷上三分。撩了暖簾進屋,屋里燒了地暖,禾生搓搓手,喊宋瑤的名兒。

    宋瑤沒想到她已經起了,外面也沒個丫鬟通稟,見她親自到東廂房來迎,倒有些措手不及。

    禾生往跟前一看,臉上笑容僵住了:“阿瑤,你眼睛怎么了?莫不是誰欺負了你,惹你哭成這般模樣?”

    宋瑤拿手心掖掖紅腫的眼睛,擠出一絲笑,“沒哭,天氣燥,眼睛迎了風愛流淚,老毛病了?!?/br>
    禾生沒說什么,拉她手一起坐下,命人傳了早膳。

    侍女上膳的時候,禾生拿布裹了煮熟的熱雞蛋,動作柔柔地為宋瑤敷眼睛。不問她為何要遮掩,也不問她今日來作甚,知道她心中定是有事,若是想說,自會詳告。緩緩地說:“待天暖起來,約了衛林我們一起放風箏?!?/br>
    宋瑤垂了嘴角,勉強答了句:“噯?!?/br>
    溫溫軟軟的雞蛋挨著眼皮子,輕輕柔柔地打圈著滾。宋瑤閉著眼,鼻子一酸,她今日來見禾生,是想做什么,說什么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來怪禾生搶了她的臨陽哥哥嗎,卻又不是的。

    禾生貴為王妃,從未與臨陽哥哥有過私密接觸,若說搶,實在太言過了些??墒撬桓市膮?,這種事情落到誰身上,誰都會不甘心。

    臨陽哥哥一句話都沒有解釋,他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告訴她,她是個聰慧的女子。

    聰慧在哪呢,呵,是夸她這么快就看透了他的真實情感么?那她情愿不要這份聰慧。

    禾生移開手,為她濕臉重新上妝。宋瑤僵僵坐著,一雙眼睛睜開了,滿是紅血絲。

    禾生笑著問她:“你想吃什么?我讓人捧了八寶攢湯和棗泥卷來,這兩個你是愛吃的?!?/br>
    婢子捧了兩個玉碗來,宋瑤不好推脫,吃一口棗泥卷,就一口攢湯,原本喜愛的東西,如今吃起來卻是半點滋味都沒有。

    禾生同她說起宮中的事解悶,說的大多是好吃的好玩的。宋瑤一句也沒聽進去,握緊了袖子里的荷包,耳朵里像是有蟲子在嗡嗡叫一般。

    她恨禾生嗎?

    答案是否定的,但她并非圣賢,怨肯定是怨的。就像人總要找個理由來緩解自己的痛楚,她想或許將怨氣撒在禾生身上,她便會覺得輕松許多。

    昨日臨別的時候,她問臨陽哥哥,她與禾生,有何不同,為何入不了他的眼。

    她有過那么一絲念頭,想著或許是不是禾生無意間勾引了臨陽,否則他怎么會那么死心塌地。

    這兩個問題,他一個都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抬頭去望她充滿怨恨的眼睛,他只是丟給她一個荷包。

    “那里面裝有砒/霜,你若覺得誰辜負了你,毒死便是。我這邊,一切照常,你若愿意,我便還是你的臨陽哥哥,你若不愿,拿了□□來,我喝下便是?!?/br>
    宋瑤手一抖,忽地記起她今日為何來王府。

    禾生抓一把鹽花生撥開吃,心想,阿瑤今天有點怪怪的,是和王大人吵架了?

    試探問道:“阿瑤,你和王大人的事什么時候定下來呀?我這份子禮可備好久了?!?/br>
    她這一問,正好戳到宋瑤心尖上。

    宋瑤回頭瞥眼,正好望見禾生低頭剝花生,櫻桃小嘴在花生殼上輕磕,露出瑩白的貝齒來。然后她用手輕輕一剝,殼里吐出兩顆飽滿圓滾的花生米。

    她這樣好看,臨陽哥哥喜歡她是理所應當的。

    宋瑤不免又有些自卑,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在容貌上超過她了。起初的悲憤以及被欺瞞后的氣惱,早已在經過一夜的抽泣未眠后,消失得一干二凈。

    此時此刻,宋瑤的心情是惶恐和害怕的。她說不清為什么,可能是因為藏在袖子里的那點砒/霜。

    她終究舍不得將砒/霜下在禾生的茶食里。

    都說女人的嫉妒是可怕的,對于宋瑤而言,嫉妒之后的清醒時分才是無比可怖的。

    她覺得自己一瞬間掉到了無邊地獄。

    中午沈灝回來時,宋瑤已經走了。禾生同他吃了飯,兩人說了會子話,躺在榻上無睡意,沈灝索性帶她去散步。

    到了后花園,她拿了個籃子采花,剛立春,雜花野花雖多,能種在園子里供人觀賞的花卻不多。沈灝想起今日是二月初二,問她有沒有吃炸黍米棗糕。

    也不知道為何要吃,總歸是老一輩傳下的規矩,說是二月初二吃煎餅吃炸糕,這年定會紅紅火火。天下人人都吃,那豈不是人人都紅火了,那還哪來的災民難民?雖是迷信不可盡信,但總歸是先遵循了為好。

    夫妻倆一人一個炸黍米棗糕,金黃酥脆的皮,一口咬下去,里面是松軟的棗泥,香甜可口。

    禾生連吃了五個,還想再吃第六個時,伸手去拿,卻被沈灝一掌拍下。

    “吃了又不動,遲早養出病來,不準再吃了?!?/br>
    禾生背過身吐吐舌,心想著等他下午走了,吩咐廚房來一盤子,她一個人坐在殿內慢慢吃。

    沈灝傳話膳房總管太監,“今兒個下午不準往正殿送炸糕?!币痪湓捑蛿嗔撕躺哪钕?。

    她饞啊,為了再吃上一口,也是豁出去了:“窯子里的藏花該拿出來透風了,我與夫君一起去搬花,也算是鍛煉身子了?!?/br>
    沈灝沉沉地看她一眼,摸摸她的腦袋:“破天荒頭一遭,竟然肯干活了?!?/br>
    禾生象征性地攏攏袖子,“說得我多懶似的,明明勤勞著呢?!?/br>
    沈灝笑,“你倒說說,你什么時候勤勞了?”

    禾生勾勾手指,抿嘴一笑,湊到他耳邊吐出五個字:“床上的時候?!?/br>
    兩人到花窯口前,裴良指揮一干人往里面搬花盆。園子里珍貴的花栽都搬到窯子里過冬,里面多少有瘴氣,聞了容易頭暈,主子們是不能立馬進窯的。

    待花盆搬到了窯口,禾生低下身看去年植種的牡丹和菊花?;ò牾r艷欲滴,竟和去年盛放時一個模樣,絲毫沒有頹敗之氣。

    禾生想挑兩盆換下內殿放的梅花,再好的梅花,看多了也就沒有當初那個新鮮味了。

    牡丹枝葉上有蟲子扭動,禾生湊近一瞧,是青蟲,估計是跟著窯洞里一起帶出來的。

    沈灝最討厭這些扭扭的蟲子,嫌棄地命人將這株牡丹挪開了。禾生努努嘴,“是蟲子自己爬上去的,和牡丹有什么關系?這株花長得多好看啊,放外屋擺著,別挪了?!?/br>
    沈灝嚇唬她:“小心爬到床上去?!?/br>
    禾生道:“一腳踩死便是,夫君莫怕?!?/br>
    她這話嘻嘻笑笑地說著,言語之間,他仿佛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需得她護,嗤!

    她親自捧了整盆花回內殿,手上衣裳上沾了泥土,沈灝就著水同她洗手,說起東宮的事,交待道:“若是太子妃命人來請你,你找理由推掉,得罪了也不要緊?!?/br>
    禾生見他一副嚴肅的模樣,不像是說笑,與之前太子妃初次與她結交不同,這次王爺是真心不想她與太子妃扯上半點關系。

    禾生問他何事,一問才知道,原來太子長子宣殿下年前生了病,斷斷續續的一直沒好,拖到現在,太醫說是風寒入骨,侵蝕肺脾,若小心養著,尚能有轉機。

    太醫院的人,向來只報喜不報憂,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報出來的憂,也得聽上去像是有幾分希望。

    所以,太醫的話,不能正著聽,得反著聽。言下之意,就是你兒子沒救了,準備后事吧。

    這消息對于東宮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97|8.8|城

    禾生是見過宣殿下的,以前同太子妃還有往來時,宣殿下時常往太子妃寢宮跑。

    宣殿下臉蛋圓乎乎的,滾滾的跟個包子似的,白白胖胖,一說話臉頰兩邊就往旁擠,看得人想掐兩把。

    “好好的孩子,怎么說病就病,還這般嚴重?”禾生皺著眉,思來想去地,腦海里添了許多胡思亂想。

    是有人要害宣殿下?東宮爭寵?還真的只是純屬天命?

    沈灝搖搖頭,“誰知道呢,這些事情我管不了,我只擔心太子妃害你蹚渾水。你心思單純,中了人家的計也說不定?!?/br>
    禾生驚訝,“與我何干,我又不到東宮去的?!?/br>
    沈灝刮刮她的鼻尖,“不去最好?!贝_實也是他擔心過度了,如今太子消沉,圣人近來的心思越來越難揣摩,誰知道哪天就忽地翻臉了呢。宣兒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有人存心拿來做文章,將此事說成爭嫡之舉,說法雖然荒唐,卻足以在圣人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

    禾生一笑,“放心好了,就算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上東宮?!蹦敲葱〉暮⒆?,真是可憐啊。禾生忽地想到他們以后的孩子,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倘若有一天他們的孩子也發生這樣的事,她會如何反應?

    她忽地后背一寒,打了個寒顫。不,不會的,永遠都不會有那么一天,她的夫君足夠強大,他決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平陵王府。就算是天意,那她也要和王爺一起將這天意阻攔。

    東宮上下草木皆兵。

    太子坐在床頭,充滿慈愛地看著床上躺著的孩子。他闔了闔上下嘴唇,喊了聲“宣兒”。

    病中的孩子臉上泛著紅暈,聽不清人說話,身子動了動,像是在睡夢中附和一般,嘴上呢喃著什么。

    奶聲奶氣的聲音,含糊不清。卻是多日來,宣殿下第一次開口說話。

    太子喜不自禁,湊到跟前去聽,聽到宣殿下斷斷續續喊著:“阿耶……阿耶……糖糕買好了嗎?”

    太子一懵,幾乎是吼一般,朝外面跪了一地的宮人喊:“糖糕,去拿糖糕來!”

    太監小六子是一直跟在太子身邊的,他素來得太子寵信,此時上下奴婢都看著他。小六子在心中狠罵一句,這樣倒霉的差事,落誰頭上誰就折壽,卻只能認命,站起身來去拿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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