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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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宣殿下忽然好起來的時候,纏著太子撒嬌,說要西宣街上的糖糕,太子以為宣殿下的病終于好了,一頭又扎到政務里去,說以后再買給他吃。 沒想成,宣殿下如今又病了,病得比先前更嚴重。 小六子戰戰巍巍地出了殿門,仰天嘆一聲,心中直念阿彌陀佛,將所知道的佛啊道啊的,全部拜了一遍。 只希望宣殿下能撐到他把糖糕買回來啊。 今天是個大陰天,許是天上的云將底下的人給擋住了,祈禱的聲音一點都傳不到上面菩薩那邊。小六子將糖糕買回來時,一路疾步趕往內殿,腳剛踏入門檻,那頭就有人喊,宣殿下沒了。 小六子面如土灰,糖糕灑了一地。 太子生氣至極,他指著地上的太醫問,“孤命你們上前查看宣殿下的病情,你們為何不聽,他只是睡著了!你們把把脈便知!” 太醫院院首也在隊伍里跪著,為的就是今日宣殿下不幸離世,他能為太醫院求個情。院首膽子大,上前將太子的手,搭在宣殿下的手上,老臉滿是皺紋。 沒了,就是沒了,哪來的什么睡著呢? 太子搭著宣殿下的手,腦子里一片空白。他的聲音甕甕的,像是從漏斗里擠出的沙礫?!靶麅?,你睜眼看看阿耶。阿耶讓人把糖糕買回來了?!?/br> 六歲的孩子,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面上的紅暈漸漸消退。他的模樣這般可愛,太子的手都不忍心撫下去。 太子忽地想起當年的先太子妃寧氏。 寧氏死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躺在床上。猶如他每日晨起前去上朝時,她安靜而祥和的睡臉。 印象里,寧氏很愛笑。她十四歲就嫁給了他,嫁給他的時候,還像個孩子一樣,看見他的時候,會嬌嬌地喊聲太子殿下。 她喊的那聲太子殿下,甜甜的,就像是她藏著袖子里的麥芽糖。她很愛吃,尤其愛吃糖糕,之后生了宣兒,宣兒也愛吃糖糕。 后來寧家沒落了,因為一樁案子,全族人都被發配邊疆。再然后,寧氏就死了。她死的時候,撐起聲想要喊他,卻終是再也喚不出甜甜的一句太子殿下。 母后說寧氏是思慮成疾,因著母家的事,自知拖累了他。但真的是這樣嗎,他不敢想也不敢查。 他想起陳安說過,“殿下與我,都是個孤獨命?!?/br> 或許陳安說得對,他這一生下來,就注定孤獨,所有他想要與之親近的人,不是疏離他就是死于非命。 他身為太子,一國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連個六歲孩子都護不住。 太子將宣殿下抱起來,朝殿外走去。 他的第一個兒子死的時候,他尚有寧氏的安慰,等到寧氏死了,好歹宣兒還在?,F如今宣兒也沒了,他該找誰去? 太子妃就是在這個時候沖出來的。 她看了看太子懷中的人,幾乎是瘋狂地想要將之奪過來。 “給我,把宣兒給我!”她嘴上喊著,手里去搶奪,太子一腳踢過去。 太子妃哭得泣不成聲,抱住太子的腿,“讓我再看他一眼,求求你了殿下,宣兒是我的命??!” 太子冷冷地看著她,“他是你的命,現如今命沒了,你怎么不去死?” 太子妃一怔,抬起頭,方才的柔順一瞬即逝,她指著太子,狠狠道:“沈堅,你不要太過分!” 太子冷笑一聲,聲音里透著嗜血的寒意,“王氏,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借宣兒的由頭,博一回慈母的名聲么?” 太子妃全身一僵,待回過神時,太子已抱著宣殿下走遠。 她抬起脖子望,卻只能看到他遠去的背影,那般決絕卻又是那般頹廢。 太子方才說過的話在耳邊回蕩,太子妃覺得心中有什么在沉沉下降,猶如一塊金子從喉嚨墜入,穿腸而入,拖著她整個身體往下掉,一點點搗碎她的五臟六腑。 她真是只想想借宣兒的死搏他最后的同情么?她不知道,自從入了這東宮,她做什么都是言不由衷的。 或許她早已習慣了借宣兒來留住他吧。只是這一回,他的眼神那么冷那么寒,好像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她似的。 太子妃低下頭,正好望見一枚糖糕滾到跟前。是宣兒愛吃的糯米糖糕,灑滿白糖,咬在嘴里酥軟酥軟的。 她想,或許宣兒還會再回來,或許太子這回只是虛放狠話。她做的那些事情,明明沒有一件能稱得上狠毒足夠要人性命的,她只是想多看他幾眼,多和他親近,怎么就換來如今這個結果? 一定是老天爺在同她開玩笑,一定是的。 太子為宣殿下辦了喪事,上請加封追謚為明德皇長孫,有了皇長孫的名頭,也就能夠舉辦國葬而非家葬。 六歲的孩童,就算是宮里金貴的孩子,一般也是家葬了事,忌諱宣揚,早而夭折,畢竟這不是什么好事。太子卻反其道行之,他幾乎是用了所有的精力去辦這場喪事,連先太子妃寧氏下葬之時,也沒有這么大的場面。 他像是想用這場喪事,來向世人宣告自己的滿腔悲慟。 圣人不太高興,皇長孫雖重要,如此堂而皇之,卻無異于將皇家的事遞到世人嘴邊,熱人非議。 一國太子,如此行事,實為不妥。 他雖不高興,卻并未阻攔,下旨安撫了一番,并準了太子的請封。 法事于皇家妙蓮寺舉行,出葬當天,禾生前去祭奠。太子親自跪在皇長孫靈前,父為子捧靈位,實為悲痛。 禾生跟在沈灝身后,作揖上香。她偷偷往前頭瞧一眼,瞥見太子形容枯頹,鬢邊生了白發,除夕才見過的人,如今竟像老了十歲一般。 太子妃盤腿坐于靈堂另一角。她微躬著頭,只在人祭拜撫慰時,抬頭看人一眼。 沈灝出了聲,太子微微頷首,哀傷悲痛,盡在不言之中。 太子妃往這邊看了看,禾生知道她在看自己,撇開目光不想迎上去。 靈堂之上,哀樂陣陣,聽得人心頭一瘆。禾生往前看一眼,那里橫擺著小小一口棺材,里面裝的是皇長孫還未來得及長開的身體。 禾生心頭橫過那個自進門來就想了無數遍的問題——怎么就,沒了呢? 回了府,心中也不得安寧。仿佛不問出這個問題,這樣的事情就會重新發生似的。 而事實上,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不管是世家大族還是皇室子孫,都免不得被人算計的時候,一被算計就容易生病,一生病就容易死。 禾生害怕極了,早上去之前,還不停地安慰過自己,一定不能多想,去了靈堂一次,回來后心里已是方寸大亂。 她想去問沈灝,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該如何應對,他們該如何護他們的孩子?太子難道就不夠強大嗎,他不是照樣護不住自己的孩子? 一直煎熬到晚上,沈灝處理完手頭上的事,結束一天的忙碌。她沒有傳飯,怏怏地抓住他的手問,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98|8.8|城 他剛踏入內殿,就知道她今日心情不好。 飯沒吃,內殿的燈也沒點,估計是從皇世孫的靈堂回來,受了打擊。 別說是她,他內心何嘗不有所震動呢?他不曾有過孩子,不知道抱著孩子看他在臂膀漸漸沒了氣息是怎樣一種傷心難過,但看太子的模樣,估計是比讓他自己去死更要痛苦百倍的。 他不說話,走過去靜靜地陪她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禾生看了看握著的手,出聲道:“你都不問問怎么了?!?/br> 沈灝一笑:“不用說也知道?!?/br> 禾生低下頭:“是我想太多了嗎?” 沈灝捏捏她的皓腕:“不,這樣的事本身就很可怕?!?/br> 禾生問:“你也怕嗎?” 沈灝點頭:“怕?!?/br> 她皺眉,有些不知所措。如果連他都覺得怕,那可該怎么辦? 他繼續道:“可是以后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們身上?!?/br> 她的愁顏瞧了實在令人擔心,他親親她的臉,道:“我不是太子,不會火燒眉頭了還沒有任何察覺。你要相信我。小傻瓜,笑一笑,不準想了?!?/br> 他的手指伸上去,按住她的嘴角,輕輕往上一提,弄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禾生與他對視著,望見他眼里充滿自信的笑意,忽地一下就安下心來。 他是這樣強大的存在,她不該懷疑的。 從悲傷情緒中抽身,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咳了咳,將話題轉移:“王爺,晚上我們吃什么?” 沈灝配合地想了想,道:“你想吃什么?” 她抿嘴,道:“想吃豬蹄膀子?!?/br> 他哈哈一笑,點點她的鼻頭:“你怎么可以吃自己的同類呢,太殘忍了?!?/br> 她啊一聲,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臉上惱惱,嗔笑掐他:“你才是豬!” 沒想到他根本沒有反駁,反而很大方地承認了:“我娘子是頭小母豬,我當然也是頭與之相配的豬?!?/br> 他說的一本正經,絲毫不帶開玩笑的神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地將這番話說出的。禾生投入他懷里笑,心情頓時輕松了很多。 是啊有什么好想的,大不了她拼上命,也要和他一起保護好自己未來的孩子。王爺說的對。他不是太子,她也不是太子妃,他們不會像那樣貌合神離,連見上一面,也需要太子妃處心積慮地籌謀。 正如他以前所說的,他們要做這世上最恩愛最幸福的夫妻。 夫妻齊心,其利斷金,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要相信他。 如今已是開春,冰雪徹底消融,這幾日連下幾場大雨,好不容易天氣放晴,宋瑤的帖子就送來了。 太陽高高掛著,卻并不炎熱,風輕輕吹著,吹得人心頭暢爽。 馬車里,宋瑤低頭,車上一晃一晃的,她懵懵的,沒有說話。 對面衛錦之抬眸瞧她一眼,目光淡淡的,清了清嗓子問:“你大可不必這樣做?!?/br> 宋瑤一征,抬頭道:“不,這是我自己愿意的?!蹦侨盏氖虑?,她都想清楚了。 臨陽哥哥是她第一次愛上的男人,這些日子以來,她只學會了如何去念他愛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恨他。 她是該恨他的,他幾乎毀了她所有的幻想,可是她不甘心,她不想就這么從他身邊溜走,像個頹敗而逃的敗兵一樣,遠離屬于自己的戰場。 他定了定眼神,不再有多余的話,望她:“你想得到什么?” 宋瑤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不要做任何對禾生不利的事……”頭垂得更低,咬唇聲音細細的:“不要傷害我,如果可以的話?!?/br> 她說完,忽地有些后悔。他已經傷害過她了,而且對于他而言,他可以不擇手段地接近禾生,自然也就不會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來?!?/br> 衛錦之抬眸。這一回,他的目光不再淡若如水。好奇、探究、疑惑都在一瞬間交雜,卻又忽低消失,深沉如他,有些事情只需一秒,便能找準所有的利弊點。 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這一回,卻有點猶豫了。 所以他反復問她,“真的可以嗎?” 都說女人嫉妒起來是比猛獸更可怕的存在,嘴上念著禾生名字的時候,她的眼里明明有過嫉妒甚至是憎恨,卻依舊可以和他說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