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有四分鐘，馬克，”劉易斯對著麥克風說，“你在下面感覺怎么樣？”

    “等不及想上去了，指揮官?！蔽痔啬峄貞?。

    “我們這就來接你?！眲⒁姿拐f，“記住，你要承受相當大的超重，就算昏過去了也沒什么，一切都交給馬丁尼茲?！?/br>
    “告訴那個鳥人不要搞螺旋滾?！?/br>
    “收到，mav?！眲⒁姿拐f。

    “還有四分鐘，”馬丁尼茲扳著指關節，“貝絲，你準備好飛起來了嗎？”

    “準備好了?！奔s翰森說，“在零重力下監管整個發射過程還真有點奇怪?！?/br>
    “我可沒這么想，”馬丁尼茲說，“不過你說得沒錯，想想后背居然不會死死壓到椅子上，確實詭異?！?/br>
    ***

    貝克飄在氣閘室里，拴繩系在墻上的線軸上。沃格爾站在他旁邊，鞋扣在地板上。他們都透過外側門看著腳下紅色的行星。

    “從沒想過我還會回來?！必惪苏f。

    “是啊，”沃格爾說，“我們是第一批?！?/br>
    “第一批什么？”

    “第一批兩次探索火星的人?！?/br>
    “噢，是啊，就算沃特尼也不敢這么說?！?/br>
    “是啊?！?/br>
    他們看著火星，陷入了沉默。

    “沃格爾?！必惪苏f。

    “在?！?/br>
    “如果夠不著馬克，我想讓你放掉拴繩?！?/br>
    “貝克醫生，”沃格爾說，“指揮官明確說過不許這么干?！?/br>
    “我知道指揮官是怎么說的，但要是再多幾米就成，我想讓你把我放掉。我有mmu，沒有拴繩也能回來?！?/br>
    “我不會這么做的，貝克醫生?！?/br>
    “這是我的命，我愿意冒這個險?！?/br>
    “你不是指揮官?！?/br>
    貝克怒視著沃格爾，但大家都戴著反射面罩，所以瞪也是白瞪。

    “好吧，”貝克說，“不過我敢打賭，事到臨頭，你會改主意的?！?/br>
    沃格爾沒搭腔。

    ***

    “10……”約翰森說，“9……8……”

    “主發動機啟動?！瘪R丁尼茲說。

    “……7……6……5……索鉤脫離……”

    “還剩五秒，沃特尼，”劉易斯對著耳麥說，“抓緊了?！?/br>
    “待會兒見，指揮官?！蔽痔啬釤o線電回應。

    “……4……3……2……”

    ***

    mav準備升空，隆隆聲不絕于耳，沃特尼躺在加速椅上。

    “嗯，”他自言自語，“我還真好奇要多久才……”

    mav的發射推力大得可怕，加速度超過了人類歷史上任何一艘載人飛船。沃特尼被猛推進躺椅，力道之猛，讓他甚至發不出聲來。

    因為有所準備，他在頭盔后面放了一件疊好的襯衫。隨著頭部越來越深地陷進這個臨時緩沖物中，他的視野邊緣開始變得模糊，整個人既不能呼吸也無法移動半分。

    在他的正前方，隨著飛船以幾何級加速，棲息艙帆布打的船頭補丁也在瘋狂地震動。即便越來越難以集中注意力，他頭腦里仍有個聲音告訴他，帆布震動不是好事。

    ***

    “速度741米每秒，”約翰森喊道，“海拔1350米?！?/br>
    “收到?！瘪R丁尼茲說。

    “很低，”劉易斯說，“太低了?！?/br>
    “我知道，”馬丁尼茲說，“慢得要死，跟我扭著干呢。這他媽到底是怎么回事？”

    “速度850，海拔1843?！奔s翰森說。

    “動力不夠！”馬丁尼茲說。

    “發動機動力為100%?！奔s翰森說。

    “我跟你說它慢得要死?！瘪R丁尼茲堅持。

    “沃特尼，”劉易斯對著耳麥說，“沃特尼，你能聽到嗎？你能說話嗎？”

    ***

    沃特尼遠遠地聽到劉易斯的話音，像是有人在隧道那頭跟他說話。他迷迷糊糊的，不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他的意識偶爾會被前方拍動不已的帆布吸引，有一塊地方已經撕破，破洞正在迅速擴大。

    但很快，他又被隔板上的一個螺栓吸引了。這是個五邊形螺栓，他不禁好奇，為什么nasa要把這個螺栓做成五邊而不是六邊，這得用到特殊的扳手才能上緊或擰松。

    帆布的裂口更大了，破破爛爛的布片狂亂地飛舞著。通過缺口，沃特尼看見無垠的紅色天空在眼前展開?！罢婷??！彼南?。

    隨著mav持續升高，大氣變得更為稀薄。很快，帆布停止翻騰，向馬克這邊展開。天空由紅變黑。

    “這也很美?！瘪R克心想。失去意識的時候，他還在糾結到哪里才能搞到這么酷的五邊形螺栓呢。

    ***

    “我現在能得到更多反應了?！瘪R丁尼茲說。

    “全加速，回到正軌，”約翰森說，“剛才肯定有拖拽。mav已沖出大氣層?！?/br>
    “簡直像在cao控一頭奶牛升空?！瘪R丁尼茲抱怨，雙手在控制面板上飛快地移動。

    “你能把他送上來嗎？”劉易斯問。

    “他能抵達軌道，”約翰森說，“但交會航線就危險了?！?/br>
    “先把他送上來，”劉易斯說，“然后再考慮交會的事?！?/br>
    “收到。主發動機15秒后關閉?！?/br>
    “現在完全聽話了，”馬丁尼茲說，“再也不跟我扭著干了?！?/br>
    “不過，比目標海拔要低，”約翰森說，“速度還可以?！?/br>
    “低多少？”劉易斯說。

    “現在還不確定，”約翰森說，“我能得到的只有加速傳感器的數據，我們需要雷達間隔ping才能算出他的最終軌道?！?/br>
    “回到自動制導?！瘪R丁尼茲說。

    “主發動機四秒后關閉，”約翰森說，“……3……2……1……關閉?！?/br>
    “確認關閉?！瘪R丁尼茲說。

    “沃特尼，你在嗎？”劉易斯說，“沃特尼？沃特尼，你能聽到嗎？”

    “很可能昏迷了，指揮官?！必惪嗽跓o線電里說，“上升時他承受了12個g，給他幾分鐘時間?！?/br>
    “收到?！眲⒁姿拐f，“約翰森，拿到軌道數據了嗎？”

    “有了間斷ping值，正在計算我們之間的交會范圍和速度……”

    馬丁尼茲和劉易斯盯著約翰森，她正在使用計算交會的軟件。通常來說，軌道計算由沃格爾完成，但他現在有別的任務，約翰森是他在軌道動力學方面的候補。

    “交會速度將是11米每秒……”她說。

    “這個速度我可以搞定?！必惪嗽跓o線電里說。

    “交會距離將是……”約翰森停下來，像是被噎住了，然著顫著嗓子繼續說，“我們將相距68公里?！彼檬治孀×四?。

    “她剛才是說68公里嗎??？”貝克說，“公里??？”

    “遭天殺的?！瘪R丁尼茲喃喃道。

    “大家保持鎮靜，”劉易斯說，“集中精力解決問題。馬丁尼茲，mav中是否還有燃料?！?/br>
    “沒有，指揮官?！瘪R丁尼茲回應，“為了降低發射重量，他們拋掉了oms系統?！?/br>
    “那么，我們就得向他開過去了。約翰森，交會時間？”

    “39分12秒?！奔s翰森盡量壓制住顫抖。

    “沃格爾，”劉易斯繼續，“利用離子發動機偏航的話，39分鐘內我們能走多遠？”

    “五公里差不多?！彼跓o線電里回應。

    “不夠?！眲⒁姿拐f，“馬丁尼茲，將我們的姿態推進器全部同向呢？”

    “取決于我們要預留多少燃料來進行回程的姿態調整?！?/br>
    “你需要多少？”

    “余下的燃料里只要還有20%就夠用了?！?/br>
    “很好，如果你能用其余80%……”

    “正在計算?！瘪R丁尼茲在控制臺上推算，“我們能得到31米每秒的加速度?！?/br>
    “約翰森，”劉易斯說，“算?！?/br>
    “39分鐘之內我們可以偏移……”約翰森飛快地打字，“72公里！”“那就夠了，”劉易斯說，“多少燃料……”

    “會用掉75%剩余姿態調整燃料，”約翰森說，“這可以讓我們的交會距離降到零?！?/br>
    “執行?！眲⒁姿拐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