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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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怎么知道?”大狗呆呆的問完,然后它用爪子一拍腦袋,“滕波讓我看到你們這些人,有話直說,不懂的下次問他?!?/br> “……” “仙人不進這望鄉城,最多就到鬼門關黃泉路那邊,他們不樂意靠近忘川河。我就見過一次!” 大狗伸出爪子,比出一根給他看。 陳禾:…… “后來呀,長眉老道說那些家伙心思不正,來者不善,讓我們遠著點,最近一百年我連望鄉城都沒踏出過一步?!?/br> 陳禾沒有說話,他聽銀鯉魚提到困陣外面的仙界,也打得天翻地覆的,仙人沒辦法直接來浮初小世界,倒是找到空子跑地府。 想到官袍鬼提起邢裂天時那明顯有偏向的語氣,陳禾隱隱有了猜測。 他信步向前,只問了吞月一句:“望鄉城里,還有北玄派的人嗎?” 大狗一愣,努力的想了想:“沒了,他們都死了一千年了,還有什么因果洗不掉,早就過奈何橋去輪回了。咦,你問的這話,上次那個仙人也說過?!?/br> 不等陳禾反應,吞月沖著官袍鬼怒喝一聲:“你還想走?” 一掌拍過去,抱頭鼠竄的鬼化作黑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家伙,不知道在地府待了多久,有那么套修煉法門,但也只能在死人堆里囂張?!贝蠊凡恍嫉膰娏丝跉?。 “邢裂天呢?” “上望鄉臺望人間,看他師弟去了,簡直多此一舉,詹元秋在人間養尊處優的,整個修真界都得照著他的意思轉,能有什么事?今天倒是趕巧了,滕波自人間來看我,沒想到你也從仙界過來,去長眉老道那里熱鬧一番……” 大狗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它轉頭時,發現陳禾已經走遠了。 ——出望鄉城的方向。 昔年的吞月尊者,只能摸摸鼻子,自言自語:“這鬼城實在沒什么好待的,要不是滕波死不了活不成的耽擱在人間,本座早該投胎去了?!?/br> 對吞月來說,遇見陳禾,只是一件稀奇事,并沒有什么值得說道的地方。 一轉身,它就把這事拋到腦后,繼續愉快的等蠱王穿過鬼門關來見。 死了,活著,最大的區別就是曬不到太陽,望不了月。 “老夫的紙錢又被偷了!”由遠及近的嚎啕分外刺耳。 大狗用爪子撓撓耳朵,趴在地上,懶洋洋的說:“又不值錢,少了就少了唄?!?/br> 黃泉地府里,其實根本用不著紙錢,因為根本沒有東西可賣,店鋪只是個樣子,與房舍屋宇一樣,都是鬼魂希望這里更像人間折騰出來的。 地府里沒有凡人說的閻羅,也沒有十八層地獄。 只有一條忘川河,惡念纏身的鬼會被拉下河去,永遠無法上岸。 河邊的望鄉城,儼然人間繁華的景象,停留在這里的鬼,用可笑的方式劃分著他們與忘川的區別。 沒過奈何橋,就不入輪回。 他們只是死了,還沒有徹底忘卻前塵。 捏著紙錢的老頭暴跳如雷,邊走邊罵:“你懂什么,紙錢香燭,不是有用沒用,而是人間還有人記掛著老夫?!?/br> “丟了吧?!币粋€光頭禪師,身披袈裟,滿眼慈悲的看著他,“何不放下?塵世枷鎖,放下就能輪回轉世?!?/br> 老頭兇狠的瞪眼:“靈果和尚你閉嘴!” 靈果禪師撥動念珠,垂眼道:“凡人改朝換代,宗族分散流潰,修真宗派亦會斷了傳承。你收到的紙錢,終將一日少過一日,世間總歸將你遺忘,不過是早與遲。放下了過橋去罷?!?/br> “你這禿驢,你自己為何不去?”老者聲厲色荏的吼著。 靈果禪師低聲道:“吾還有因果未了啊?!?/br> 他似是自言自語的補了一句:“依長眉說,合該就在這幾日了?” 說完也不理會那個跳腳的老頭,徑自向城外走去。 黑霧彌漫,鬼哭陣陣,三生石邊圍滿了白影。 奈何橋并不是一座實實在在的橋,而是一條通向六道輪回的路,橫跨忘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奈何橋。 靈果禪師所謂的因果未了,正是因為他站在忘川河邊,看不到奈何橋。 距離他在黑淵谷壽終命盡,粗粗一算,也有七百年了,昔年同住山谷的故舊道友,有的還在望鄉城里的,有的已經重新進入輪回。 佛修累世功德,并不飛升,也沒有天劫。 靈果禪師在黃泉耽誤的這些年頭,確實有些久了。 他無意地瞥了三生石一眼,赫然發現原本怎么也看不清的來生,似沖破迷霧般顯現出來:一道紫氣,伴隨著嬰孩降世,剎那間抵消了所有災厄。 “這是?” 靈果禪師一驚。 諸般因果,他最是清楚,這種紫氣,是身份極不尋常的人,因為跟他有了因果,天道自然而然取來償還恩義。 什么樣的身份,能在天道這里排得上號? 靈果禪師滿腹疑惑,連三生石里,那個象征他來生的孩子經歷了什么都沒認真瞅上一眼。事實上這些看了也沒用,因為一過忘川,前塵盡忘,空空蕩蕩。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聽到背后傳來一個聲音:“靈果禪師?” 三生石里的景象,恰好映出那浩然紫氣,似乎從亮著的白巖,一路延伸到了靈果禪師腳下,眼前漆黑的河水上,忽然從迷霧里緩緩浮出一座寬闊的橋梁。 靈果禪師了然一笑,合掌轉過身: “釋灃道友,許久不見?!?/br> 他身后站著的人,確實是釋灃,神魂凝煉,與真人一般無二。 即使有符箓隔絕氣息,那種身在昏暗陰氣彌漫的黃泉里,依舊高華卓然的神采,還是能一眼令人看出不凡。 形貌妍丑,在鬼魂身上最無用。 無論是生前外表不錯的凡人,還是元嬰期改了容貌的修士,一旦身死,相由心生。 能讓自己像個活人的都是少數,更別提維持生前模樣,譬如吞月尊者,它的困擾就是沒法變成人形了,好在它并不在意這件事。 靈果禪師眉目一如生前。 釋灃則是更勝往昔,神魂攜帶的明輝,分毫不掩的展現出來。 “飛升仙界已經千年有余,不想禪師竟還在地府參悟修行?!?/br> 靈果禪師笑道:“一飲一啄,命數注定,釋灃道友此來,是為令徒?” 釋灃也不隱瞞,直接承認:“此番前來是機緣巧合,既已到此,多年前掛心之事……” “他們已洗盡因果,轉世去了?!膘`果禪師打斷了釋灃的話,“連同大雪山北玄派的人一起,老衲親眼所見,當年道友修閉口禪,令徒獲益良多?!?/br> 釋灃肅然說:“若無禪師用本命靈寶七佛塔相助,當年我半途而廢,反倒連累他們?!?/br> “并非如此,他二人潛心修行,雖是枉死,但殺他們的人,很快就被你所除,執念一消,在望鄉城又有同時而來的師門長輩照拂,即使釋灃道友你不曾去黑淵谷閉世修行,單靠自己,他們也就遲個數十年去輪回?!?/br> “如此?”釋灃喃喃。 “正是?!?/br> 釋灃聽了,只覺得心里一松,好像有什么無形的負荷,煙消云散。 第385章 迷津 黃泉下,忘川途。 靈果禪師雙掌合十,沒有說什么,轉身就像河中走去。 在釋灃眼里,漆黑渾濁的河水上方空空蕩蕩,靈果禪師腳下就像有一道無形的橋梁,讓他平穩的走進了河對岸的濃霧里,逐漸消失。 “六道輪回……” 有人長長的嘆了口氣。 說話的是一團模糊不清的人影,他就站在距離釋灃不遠的地方,但是因為神魂瀕臨潰散,連靈果禪師也忽略了他,以為那是釋灃身周的魂光。 “你對地府很熟?”釋灃似不經意的問。 “曾經來過,萬年之前?!?/br> 光影里傳來的聲音,正是禹仙君。 他笑了笑,自嘲的說:“沒想到死之前,竟還能隨地脈,至此地重游?!?/br> 萬物萬靈只有魂魄沒被毀去,都有機會入六道輪回,神仙就難說了。 他們渡劫飛升,掙脫了天道的第一重枷鎖,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機會,在仙界死去的人,是不一定有來生的。 如果本身就仙界誕生之人,那就更連想都不必想,生于仙界,回歸地脈。 禹仙君——不,靈顯天尊就是生來的仙人。 “仙君若想奪舍,現在去人間,還來得及?!贬尀柕f。 “不必了,我就像是余燼里勉強生出的殘火,茍延殘喘的日子,我過得夠了?!?/br> 禹仙君模糊的身影,分出細細縷縷的白絲,不斷流失。 他無法離開忘川河太遠,腳下所站之地,亦是地脈,他就像一個深陷流沙的人,很快沙子就會將他全部吞沒。 現在這個意外,是流沙沖進了另外一條水道,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別人的地盤,等到看夠了,流沙還會重新回到仙界。 事實上,釋灃能順利走到望鄉城旁邊,還是禹仙君的指引。 察覺到陳禾感悟地脈時,神魂忽然與自己斷了聯系,釋灃想也不想,就追了上來。 黃泉鬼域,陰魂飄蕩,仙人很難在這里辨清路徑。 “浮初小世界的地府,是仙人唯一能夠進入的,距離六道輪回最近的地方。從前不知道緣故,現在恍然了,原來它是上一個仙界蛻變的?!?/br> 禹仙君聲音不徐不疾,步履悠閑,好似踏青一般。 “吾當年能創奪天寄靈術,造化陰陽決,對著六道輪回可是參悟了好久?!?/br> “未死之人,瞧不見奈何橋?”釋灃駐足,他看到許多白影鬼魂,艱難的在河面上徘徊,他們的身影搖搖晃晃,有的甚至失足落入了河中。 “據說背負因果的越深,橋面越窄,難以通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