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他的襯衫袖口濕了一大塊,明晃晃的就在眼前,罪魁禍首是誰,顯而易見,“我不會洗衣服,但是我可以賠你一件?!?/br> 宗衍淡淡地哦了一聲,“這是定制的,你知道去哪兒定嗎?” “……” 日薪兩百的封窈馬上改口:“那我還是給你洗一洗吧?!比舆M洗衣機,聽天由命吧。 宗衍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能用洗衣機,必須手洗,還要熨燙?!?/br> ……沒事,大不了丟給幫傭做,反正他又不會知道。 “也別想著叫幫傭幫忙,我會吩咐下去,誰幫誰走人?!?/br> “……” “聽懂了嗎?” “……懂了?!?/br> 她這副眼睛紅紅,忍氣吞聲的小可憐樣,全無平日里皮厚天下無難事的怡然自得,令宗衍心情大好。 伸手拂開她的發絲,在她粉嫩的臉頰上捏了兩把,“去洗洗臉,這里不需要你了?!?/br> 主要是再讓她在懷里蹭下去,他快要忍不住了。 封窈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站起身,出門時,聽見身后傳來一句閑閑的吩咐:“去叫朱嬸再送一份下午茶過來,我餓了?!?/br> ……可惡??! 明知道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朱嬸了,他肯定是故意的??! “……順便叫她再拿套衣服來?!?/br> 封窈咬了咬牙,“好的少爺明白了少爺我馬上去辦少爺!” 說完拔腿就跑,生怕跑晚了他追加吩咐沒完沒了。 女人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宗衍收回視線,須臾倏然輕笑出聲,心情一掃剛回來時的郁躁,一片大好。 跑得比兔子還快,看來膝蓋果然是沒什么事。 不知道她打算怎么跟朱嬸解釋? …… 封窈根本就沒打算跟朱嬸解釋,她抱著破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找到朱嬸,直接轉達了宗衍的要求。 朱嬸的目光掃過她紅腫的膝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年輕人之間的事情,她本來不應該插手,上回那通廣播,封窈解釋之后,她原本信了有七八成,只是今天不小心撞破那刺激的一幕,又讓她不確定了起來。 如果只是玩玩,你情我愿,倒還罷了。怕只怕萬一少爺陷進去了,認真起來,到時候老爺子那一關,可沒那么好過啊…… 如果萬一真的演變到那一步,那豈不是會重蹈少爺的父親宗慶山的覆轍? 當年宗慶山也不是沒有鬧過,想要娶那個黎韶華,可最終是拗不過老爺子,還是跟大小姐結了婚。朱嬸無論怎么想,都覺得那就是造成日后諸多禍端的根源。 這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在少爺身上,她不能任由著這個封小姐肆意勾引迷惑少爺,否則,她就是有負大小姐的囑托了。 朱嬸將衣服和下午茶送到書房,猶豫良久,敲響了封窈的房門。 敲門聲響起時,封窈正在看錢姝發來的娛樂八卦總結帖。 這兩天娛樂圈最沸沸揚揚的新聞,莫過于影后蘇冉深陷代孕丑聞之中。 起初是有爆料貼,含糊不清地意指有影后級人物未婚有子,隱瞞公眾多年。 當吃瓜群眾列出有嫌疑的人名,其中蘇冉最符合時,坐不住的蘇冉粉絲甩出了證據——蘇冉入行多年來,堪稱勞模,比作品從來沒有輸過,營業一直在線,這樣繁忙的行程,根本不可能有時間懷孕生孩子。 按理說時間線是非常實錘了,但架不住現代科學發達,生孩子還有一條人盡皆知的灰色途徑——代孕。 沒有時間不算什么,有錢就夠了。 只要付出一筆金錢,就可以租用其他女人的zigong,讓對方來承擔懷孕分娩的痛苦與風險,自己只用坐等胎兒墜地,輕松提貨就行了。 這種讓一部分女性淪為生育機器的產業鏈,天理難容,但又確實存在著,甚至是有產階層心照不宣、見怪不怪的做法了。 以蘇冉的國民度和影響力,如果坐實了代孕丑聞,被封殺退圈是必然的結果。風聲一起,便立刻鬧得沸沸揚揚,而截止到目前,蘇冉還沒有做出任何官方的回應,更引發了諸多“是不是心虛”“不否認就是默認了”的猜測,一時間甚囂塵上。 這里面肯定少不了有對家下了水軍在渾水摸魚,只是封窈一看,就懷疑這根本就是蘇冉自己放出來的。 這是一種公關策略,原理大概就是像魯迅先生說的,你直接說要在屋里開一扇窗,肯定會有很多人逼逼賴賴的反對,你要是主張把整個屋頂掀開,他們就會覺得開窗也可以接受了。 代孕就是那個屋頂——現在群情激憤,回頭蘇冉出來回應,沒有代孕,但確實有個女兒,大眾就會覺得,哦,起碼是自己生的,也還好嘛。 唉,都是套路…… 封窈感慨著放下手機,起身開門,“……朱嬸?” 將明顯透著不自在的朱嬸讓進門,封窈苦中作樂地想,她如果跟朱嬸說剛才是在撿皮筋,那么“撿皮筋”在朱嬸心中,可能會跟失敗公關里的“做頭發”之類……劃個等號吧? “我想跟你說說少爺的事情?!?/br> 朱嬸左思右想后,覺得封助理好歹是個慶大畢業的高材生,應該懂得權衡利弊,所以決定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路線。 封窈在床上坐下,有些摸不著頭腦。朱嬸的嘴巴很緊,平日里很少提宗家的八卦,對宗衍的事情也諱莫如深,總之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最省事的做法應該是直接拒聽,畢竟她就在這里打兩個月的工,都已經過去一小半了,結束后她回去繼續讀她的書,宗衍繼續當他的大少爺,日后不會再有什么交集了。 他的事情,跟她其實沒有多大關系。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拒聽的話沒有說出口,“什么事情?” 日光明朗從窗戶透進來,她紅腫的膝蓋格外醒目,讓朱嬸不自覺別開了眼睛。 “少爺的父親宗慶山,對少爺恨之入骨,因為大小姐當年算是強迫了他,才懷上的少爺?!?/br> 封窈一下子就被鎮住了。 孟女士,真猛女也…… 可是之前聽起來,宗衍他爹不是個挺差勁的人嗎?孟女士的眼光未免有點不太行吧…… “大小姐之所以需要生少爺,是為了取臍帶血,給小姐治病?!?/br> “懷上少爺四個月,檢測了可以匹配。不想后來,小姐的情況突然惡化,急需手術。少爺還不足月,才七個月,就被提前剖出來了?!?/br> 第19章 傾身貼上他的唇 短短幾句話, 蘊含的信息,卻讓封窈聽著說不出的難受。 胎兒在母親的zigong中生長,直到發育成熟, 瓜熟蒂落, 這是大自然的規律。只要是略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早產兒還沒有準備好脫離母體, 猝然降生,必然面臨更多的風險, 甚至夭亡的幾率, 也比正常出生的嬰兒高得多。 而且這不同于發生不可控的意外而導致早產, 這是主動的選擇。 也就是說, 孟子怡在患病的女兒和腹中胎兒之間,做了再清楚不過的取舍。 當然封窈不是要抨擊她什么, 她不覺得自己有資格或立場,去評判一個母親。一邊是養育相處了多年、會跑會跳會喊mama的小姑娘,另一邊只是一個發育中的胚胎, 天平向哪邊傾倒,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更何況這個胎兒本來就是帶著目的——為了那管臍帶血而特意制造的。 “你不要誤會, 大小姐不是不疼愛少爺, ”朱嬸語氣強調:“尤其是少爺小時候體弱多病, 她一直覺得虧欠了他。少爺的哥哥jiejie也很護著弟弟, 有什么好東西都先想著他?!?/br> 可是宗衍避居山莊, 哥哥jiejie卻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封窈心中有了一個不詳的猜測。 “少爺五歲那年, 大小姐帶著三個孩子在南法的莊園里度假, 順便計劃去參加一個世交好友的婚禮??墒菦]想到,少爺突然感冒,發起了高燒, 醫生不建議他外出亂跑?!?/br> “婚禮的地方算不上遠,大小姐調來家里的直升機,打算快去快回?!敝鞁鸫瓜铝搜劬?,“直接降在酒店樓頂的停機坪,露個面,待一會兒就返回,這是再稀松平常不過的cao作,兩邊都能兼顧到。真的,再平常不過了?!?/br> 可偏偏,那一回就出事了。 朱嬸知道,這件事即便她不說,只要封窈有心上網一搜,或者打探一下,就不難知曉。 法國南部阿爾卑斯山區起大霧,一架直升機不幸墜毀,機上七人全部罹難,包括商界女王孟子怡和一雙年僅十五歲的兒女。 這在當時,是轟動一時的大新聞。 封窈搜倒是沒有搜過,可即便是看到舊聞里只言片語的報道,也遠比不上聽朱嬸親口講述來得震撼。 心臟仿佛被一只手揪住,她想到當時的宗衍,一個發著高燒的五歲孩子,mama和哥哥jiejie只是出一趟門,就跟平常去超市差不多,他乖乖的待在家里等他們回來。 卻永遠也等不到了。 他該多難過啊…… “出事之后,少爺病了很久。宗慶山被那個黎韶華攛掇著,想把少爺接過去養,美其名曰那邊也有兄姐,能讓少爺早點走出來?!敝鞁疬艘豢?,“兩個借別人的肚皮生的私生野種,也不看看配不配!” 封窈:“……” 她忍下對那個字眼本能的不適,告訴自己不要對號入座?!敖鑴e人的肚皮?” “那個女人不能生?!敝鞁饚е鴰追挚煲獾?,“當年她和大小姐前后腳懷孕,大少爺……就是少爺的舅舅,很不滿,就做了點事情?!?/br> 她說得含糊,不過封窈不是沒看過宮斗宅斗里各種你打我的胎我絕你的育的爛俗戲碼,想一想,不難明白發生了什么。 封窈搖了搖頭,“我沒有為那位女士說話的意思,只是,明明做錯事的是男人,結果卻只是由女人來買單,男人毫發無損,回頭還能再去剝削另一個女人的zigong……” “兩個,”朱嬸糾正,“那個女人處處都想跟大小姐比,大小姐生的是一對龍鳳胎,她就找了兩個孕母,同時懷了一兒一女,在同一天剖宮產?!?/br> 封窈:“……”這就有點喪心病狂了。 “你說的那句話,大小姐也說過類似的?!?/br> 窗外夕陽漸沉,余暉在地板上拖出一道暗橘色的光柱。 朱嬸的神情有幾分悵然,“當時大小姐很生氣,很嚴厲地斥責了大少爺,質問他對女人下手算什么本事?明明做的最錯的是宗慶山,既不能堅定地選擇心愛的女人,又不能履行婚姻的義務,可就因為他是個男人,他就能輕松地隱身,女人們斗來斗去傷人傷己,他反倒不用承擔任何罪責?” “大小姐常說,世間女子皆不易,女人不要盯著女人斗?!?/br> “不過可惜,她從來沒有為難過那個女人,她過世了,那個女人卻從來沒有忘記算計少爺?!?/br> 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像孟子怡一般清醒,封窈倒不覺得意外,女性意識的覺醒這件事取決于太多的因素,不能指望每個人都天然的有覺悟。 更何況,這里面恐怕還摻雜著巨大的利益之爭。 “孟女士是一位可敬的女性?!狈怦赫嫘牡赝锵У?,“她的早逝是這個世界的損失?!?/br> 朱嬸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大小姐說事無不可對人言,所以我才跟你說這些。少爺的人生沒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只看到他的富有他的光鮮,可是他要面對的惡意和兇險,卻是你想象不到的?!?/br> 她抬起眼,直視封窈,“你跟少爺,我不知道算是什么關系,但我希望,你能適可而止?!?/br> 封窈的額角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