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二jiejie有喜了?”覃晴聞言,倏地面色頓住,愣愣地抬起頭,然后猛地起身,往梳妝鏡前瞧了瞧自己的儀容,吩咐道:“快,快去準備,我要往二jiejie處去!” “不行?!瘪鐓s又忽然止了腳步,緩緩退回了原位。 “姑娘,怎么了?”淺春淺夏不由得一愣。 覃晴的神色帶著黯然,垂著眸道:“二jiejie才剛剛懷上,我熱孝在身,去了恐怕不好?!?/br> “呃……”淺春淺夏面上的神色也不由得凝了凝。 的確,覃韻和沈厲雖然都來送過殯,可到底覃韻已經是嫁出去了是沈家的人,而覃晴卻仍舊是寧國公府的姑娘,真正的熱孝在身。照常例,起碼一年之內那都是哪兒都不好去的,若是貿然去了沈府,的確是沖撞。 “想必二姑娘也不會在意這些……”淺春瞧著覃晴的神色,不由勸了一句。 覃晴別過頭笑了笑,道:“淺夏,幫我備一份大禮送去沈府吧?!?/br> “是?!睖\夏轉身往門外去吩咐。 淺春瞧著覃晴黯然的神色,略一沉吟,忽然眼睛一亮,道:“姑娘,院里的紅梅都開了,咱們去瞧瞧唄?!?/br> 紅梅。覃晴勾了勾唇角,“好?!?/br> 寒風絲絲拂過耳邊的碎發,梅園中依舊是一片寂靜,卻是枝頭紅梅競開,遠遠看去仿若云蒸霞蔚的一片。 覃晴的手攏在雪白的狐皮手攏中,信步自小徑間走過,看著四周的寂寂無人,不由嘆了一句:“今年還真是冷清呢?” 往年的這個時候,府中的梅園中都會設宴,不為玩笑打鬧,乃是老太君設的一處考場,專為檢驗府中姑娘的技藝,贏的還有彩頭,有南海來的拳頭大的珍珠,有御賜的羊脂白玉,有番邦來的極品琥珀……總歸是極盡珍貴的就是,是以往年每每至這一段時日,真真是劍拔弩張,挖空心思地想得那第一,不為奇珍異寶,也為能在老太君的面前露一個臉。 卻是不知自己正在被待價而沽。 “冷清些也好?!瘪缱I誚地笑了笑,抬頭間已是行至了院中最大最老的一顆梅樹之下。 淺春淺夏抬頭看著,不由贊道:“姑娘,這花可開得真好?!?/br> “是啊?!瘪缫矐艘宦?,看著那一樹的鮮紅顏色,眸光卻漸漸迷離開來,腦中浮現出了一張清俊的面容。 言朔。 覃晴伸手壓下一條梅枝,心中升起的情意復雜,緩緩吟道:“紅酥肯放瓊苞碎,探著南枝開遍未。不知醞藉幾多香,但見包藏無限意。道人憔悴春窗底,悶損闌干愁不倚。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br> 淺春聽了,一臉的蒙然,道:“姑娘作的詩可真好聽,是什么意思呀?” 淺夏卻是眸光微異,看了一臉懵懂的淺春,沒有吱聲。 覃晴松了壓在梅枝上的手,唇邊的笑容淺淡:“這不是我作的詩?!?/br> “那是誰作的?”淺春又問了一句。 覃晴卻是沒有作答,抬步往前頭去了。 淺夏落后了一步,側頭輕聲斥了一句,“叫你平日多念些書?!?/br> 淺春反問,“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 淺夏的臉頰微紅,“不知道就別瞎問,回去看看李清照的詞就知道了?!?/br> 說完,緊走兩步,直追上了覃晴。 “李清照?唉……”淺春忙跟了上去,卻是不見淺秋的神色微頓。 冷香清淡,寒風吹過輕輕搖曳了梅枝,覃晴在梅園里頭轉了一圈,便往回走去,卻是在出園之前,聽著一陣喧鬧。 隔著重疊交錯的梅枝,淺夏仔細瞧了瞧,道:“是三姑娘和五姑娘呢?!?/br> “嗯?!瘪缫部慈?,正是覃依覃涵,簇擁著幾個丫鬟正玩鬧說笑著走來。 “是六姑娘……”說笑的聲音忽然便淡了,那邊也發現了覃晴。 “姑娘,咱們過去嗎?”淺春小聲了問了一句。 覃晴看著,涼涼道:“不用,她們過來了?!?/br> “六meimei?!狈鬟^梅枝,覃依覃涵便朝覃晴緩緩過來,“六meimei也出來賞梅嗎?” “三jiejie五jiejie?!瘪缫娏艘欢Y,唇角勾了勾,“在屋中待得煩悶,便出來走走,這里頭的梅花開得更好,jiejie們不若去看看,我屋中還有事,便先回去了?!?/br> 覃晴并不欲同覃依覃涵多說什么,只是覺著晦氣,這一句,便是不奉陪的意思。 “六meimei可真是忙人?!?/br> 意料之中的冷淡反應,卻就是叫人瞧得眼睛都痛,覃涵聞言,酸酸刺了一句。 這是在說老太爺大喪之時府中人人忙得暈頭轉向,上房中老太君一道道布置下去連啟了覃晴和覃瑜兩個新手出來幫忙做事,卻是偏偏到哪兒都沒有她們兩個庶女什么事兒的事情。 這簡直就是在踩她們的臉面! 覃晴的唇角輕勾起一抹嘲弄,悠悠道:“五jiejie怎么知道,娘這幾日正授我管賬的法門,可是真真有些忙碌?!?/br> 管賬,那是將來世家主母長媳才有資格做的事情,覃晴身為寧國公府嫡支嫡女,擇入高門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而她們這些庶女雖是大房的,除非做妾,將來能選的夫家不過些小官小吏之家,連三房覃瑜都及不上,這輩子都用不著管賬。 這是在嘲笑諷刺她們! 覃涵咬狠狠緊了牙,卻偏偏反駁不出一句話來。 覃晴卻是牽了牽唇角,道:“大夫人雖然不在了,可還有祖母,還有大嫂嫂,倒是長嫂如母,jiejie們可要融洽相處才好?!?/br> “你!”覃涵的眉毛一豎,就惱了,卻是叫一旁的覃依拉住了袖子。 “六meimei說的是呢?!瘪赖男θ萆顪\得宜。 覃晴心中輕哼了一聲,正要轉身走,眸光卻是叫覃依髻上的金簪子引得頓了頓。 “jiejie髻上的金簪可真是精巧呢?!瘪绲?。 覃依聞言,下意識伸手扶了扶髻上的簪子,金光閃閃的足有拇指粗細,眸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過,垂眸謙聲道:“是姨娘當初的嫁妝呢?!?/br> “哦?!瘪绲捻鈳撞豢梢姷貏恿藙?,笑了笑,轉身便走了。 待出了梅園走遠了,淺春不由道:“姑娘夸她做什么,那金簪那般粗細,便是精雕細琢,也只是瞧著好看,戴在頭上卻未免粗陋?!?/br> 覃晴卻是并不在意這個,道:“淺秋,你去香金樓問問,當日王爺為我選過的那兩支金簪子都叫誰買去了?!?/br> 覃依頭上的簪子分明就是當日言朔在香金樓里為她挑過的金簪子,覃依不說還罷了,她只當是她姨娘花老本用來打扮她的,但怎么可能是她入府時的嫁妝! 事有反常即為妖,她倒是要查查,覃依這簪子到底從哪兒來的! ☆、第89章 覃晴沉這心思回了院子,卻是見溫氏屋里的大丫鬟眉兒帶著小丫鬟在屋里等著,見著覃晴回來,笑著行了一禮。 “見過六姑娘?!?/br> “眉兒jiejie?!瘪琰c了點頭,算是還了一禮。 “眉兒jiejie來我這里,可是娘有什么吩咐?” 眉兒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呢?是六姑娘的生辰要到了,夫人命奴婢送禮給姑娘呢?!?/br> 生辰?覃晴不由得愣了愣,是了,元月十八,是她的生辰呢。 “姑娘不會忘了吧?!?/br> 眉兒抬了抬手,身后站著的小丫鬟便捧了托盤上來,伸手揭了上面蓋的錦布,“這是夫人給姑娘的生辰禮,今年不能大辦,也只有委屈姑娘了?!?/br> 覃晴看了一眼,是一套赤金的頭面,閃閃耀人眼,正是溫氏平常最喜歡。 “府里剛辦過喪事,還沒滿白日呢,這哪里能稱得上委屈呢?替我謝謝娘?!瘪绲χ鹆艘痪?,淺春忙上去接過了托盤。 “如此,奴婢便先回去了?!?/br> “嗯?!?/br> ………… 元月十六,天光微暖,御批寧國公府大老爺覃璋襲爵寧國公,賜印,賜綬帶朝服,但因熱孝在身,不必進宮謝恩,并連同大理寺少卿覃沛,禮部精膳司主事覃檣,司務覃子良奉旨居喪丁憂。 元月十八夜色微涼,覃沛從大理寺徹底移交卸職回府,二房的院中燈光暖黃,屋中一張圓桌旁二房眾人齊聚,過了主菜輔菜,最后端上了一大盤的長壽面來。 覃晴的生辰不能明著大過,是以只有聚了二房里的人在屋中關了門一道用了一頓早早就散了,卻是別樣的其樂融融。 夜里覃晴回房的時候,卻是見廊下的燈籠齊滅,只二樓門前吊著一盞燈籠。 “這院里的人是愈發知道多懶了!瞧姑娘不整治他們!”淺春提著風燈在前頭引路,不由便罵了一聲,又想,“淺秋呢,淺秋不是在屋里嗎,她也不管管,別摔著姑娘?!?/br> “好了,就你話說,仔細提著你的燈籠別叫姑娘摔了才是!”淺夏小心地扶著覃晴上樓。 “知道了,姑娘小心?!睖\春一面提燈引路,一面喊道:“來人吶,還不快點燈!” “來了來了?!苯袦\春提著喊一嗓子,院中的人都叫喊了出來,“呀,這樓上的燈籠怎么就剩一盞了,快,快去點上!” 樓下的燈火倏然間便更亮了起來,咚咚咚咚得有人急忙往樓上跑來。 覃晴已是上了樓,今日本來月色便明,又有淺春提著風燈在前頭引路,自不會走的有多艱難,至屋前,不由便抬頭看了一眼門上掛的那燈籠,只見是一盞尋常白紙糊的燈籠,上頭卻是畫了一幅山水圖,筆鋒飄逸,寫意幽遠,竟叫人看出一股熟悉感來。 覃晴看著,忽然眼神便變了,疾道:“快,把這盞燈籠拿下來!” “是!”淺春應了,往后伸手招了招,便有正在點燈籠的小丫鬟跑了過來,用長竹竿挑了燈籠下來。 “小心……”覃晴緊緊地盯著,見那丫鬟將燈籠從門上挑下來,伸手就要去拿。 “姑娘小心!”燈籠里的燭火點著,淺春淺夏怕覃晴燙傷了手,搶上去滅了燭火方松手給覃晴。 覃晴拿著燈籠,細看了一眼,然后轉過燈籠去看山水圖的空白處,果然題著詩句。 “煙波不動影沉沉,碧色全無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處,一螺青黛鏡中心?!?/br> 這……這是……覃晴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燈籠,這是上一世元宵燈會上卓潯畫的那個燈籠,這上面的詩便是她當初題的! 怎么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姑娘,您怎么了……”淺春淺夏瞧著覃晴的面色神色擔憂。 “淺秋!”覃晴卻是不管,掀了簾子便進了屋,顫抖著眸光在屋中快速逡巡,跑到淺秋面前。 “這是哪里來的,這是誰吊在我門前的!” 是誰把卓潯的東西放在她門前,難道卓潯這兩個字便這般陰魂不散嗎! 淺秋立在覃晴面前,面色平靜,道:“回姑娘的話,這是王爺送來的?!?/br> “王爺……”覃晴眸中的光芒倏地一顫,滅了下去,言朔。 “他為什么要送我這個?”覃晴有些頹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