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沈非煙用勺子舀著粥,沒看他,說,“一個月可以嗎?” “一個月?!”江戎沒多猶豫,就說,“這個事情不可以?!?/br> 沈非煙沒有看他的表情,說不出心里什么味,低頭把粥一口一口喝了。 江戎看著碗漸漸變空,心里和那碗一樣,他說,“……原因你知道的?!?/br> 沈非煙說,“我知道!沒事?!?/br> 她站起來,把碗拿去廚房,開了水?!拔胰ニX了,你有事就回公司去吧?!?/br> 江戎看著水槽里加了水泡著的碗,愣神,半天回不來。 沈非煙上了樓,換了衣服,鉆進被子里。 身上覺得很疼,后背,關節,心里也是。 她早就知道,這世上沒有誰一定要對自己好,也沒有誰,會真的一輩子都對自己好。 只是總會不由自主地忘記。 她有點自責,覺得回來的那天,和桔子說的話,這么快就自己給忘了。 她真的明白的,除了早年的情分之外,每個人都會在社會上學會冷酷無情。 特別是還是經商的人。 覺得臉上的被子被掀開,她看過去,對上江戎。 他墨黑的濃眉皺著。 這樣白的天,這么安靜的午后,她才好像第一次看清楚他。他長大了,就像桔子說的,江戎比以前還長高了,如今是個真正男人的樣子……她挪開目光,有時候她覺得不能仔細看他,不看他的時候,她覺得他們挺熟的。 一認真看他,就會發現,這個人已經陌生。 就那么無聲地僵持著。 他什么時候上來的,她沒有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問他。 大家已經陌生 江戎,六年前的他,看到六年后的他,也會陌生。 何況自己。 大家又太熟,沒什么好偽裝的。 縱然換了年代地點,沒旁人的時候,表情也總是偽裝不好。 年少無知的時候相遇,注定每次相遇,都會帶著曾經相處的模式。 沈非煙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用沉默控訴! 既然表現的對她那么好,好像有求必應,那她提要求的時候,為什么不可以? 她很少求他,或者說,如果今天算是求,那么以前只有過一次。 ——他竟然又一次拒絕! 她都有點恨他了。 她用被子蒙上頭,“我睡覺,你走吧?!彼械贸臣?。 江戎嘆了口氣,拉了她的梳妝凳過來,坐在床邊,柔聲說,“非煙,這不是……你來一個月的事情。一個人不來上班,不代表公司不給她發工資,而是其他一個班的同事,要干了他的工作……你明白的吧?”他的語氣特別緩,有解釋,帶勸解,更有求和。 沈非煙拉下被子,火氣沒了。 他是老板的思路。 而她,是自己的思路。 但這也就是說: 對于江戎而言,在事業和她之間,她沒有江戎的事業重要? 但她自己不也一樣!把事業也看的比他重要,不是嗎? 六年前就知道的事情…… 沈非煙閉上眼說,“我知道的?!?/br> 江戎看著她,她閉著眼,睫毛沒有很濃很密,他見過很多女的,睫毛又濃又密,聽說都是接的。沈非煙漂亮,有不去折騰自己的資本。 或者,她那么會打扮,不用深度折騰自己,也足夠了。 他抬手,輕輕摸上沈非煙的臉。 幾乎是立時,她的眼睛就睜開了。 平淡,所料之中的眼神。 江戎說,“你什么時候離開?你告訴我一個日子,我幫你在公司安排一下?!?/br> 那語氣中,有終不舍她不開心的無奈。 沈非煙笑了。 她說,“江戎你長大了,考慮問題的角度已經和我不同。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也一點不怪你?!揖褪遣幻靼?,你這樣在我周圍晃,到底要什么?咱們都變了,又有當年的事情,明知道回不去,你又何必難為你,更難為我!” 江戎瞬間覺得自己心絞痛要犯了,這六年,無數次回想的就是她這個語氣,那一天,他等了一晚上,她徹夜未歸,第二天回來,就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通知自己,“我想好了,還是和余想一起去英國的好?!?/br> 他真是…… 第15章 晉江夏聽音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沈非煙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幫我照顧我媽。和她混的那么熟,我以為你想認干媽,想當我媽的干兒子呢?!?/br> 江戎忍著,知道不能上當。 這都是套路,她就等他忍不住,說了實話,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拒絕他。 像他準備對鐘嘉嘉用的套路一樣! 于是他不動聲色改了主題,說,“我不讓你去餐廳,當然也有別的原因。為什么好好的專欄作家不當,要去當什么廚師,你知道為什么廚房里女的少嗎?又臟又累?!?/br> 沈非煙虛弱地喊道,“還不是和以前一樣,說的再好聽,也想管著我!” 江戎很高興,她提以前他就激動,但覺得是時候,該讓這個丫頭理解,經過六年,他其實已經脫胎換骨。之前幾次和她置氣,也只是一時情緒觸動太大,失了方寸。 當年他們沒能走下去,不代表如今不能。 于是更加好聲好氣地說道,“靠手藝吃飯的,始終低人一等,你不明白這道理,一定要我說出來!我也是心疼你,不想你去!” “我才不用你心疼!”沈非煙冷笑著,“你和我什么關系,我用你心疼我?!?/br> 她指著江戎,“你……現在變得這么會照顧女人,你照顧過多少女人,經驗練足了,到我這里彌補遺憾來了?!?/br> 只說不解氣,她掙扎著掀被子坐起來,“告訴你,咱們倆沒什么遺憾。還是你準備來報復我,你對我這么好,當年被劈腿,你沒忘還是老的健忘了!你心疼我什么?誰稀罕你心疼?!” 江戎被罵蒙了,完全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他們倆當年都是孩子,吵架經常的,可她從來沒有這樣胡說八道過…… 只是這樣的兩個人,分手的時候反倒和平。 那年秋天,沈非煙特別愛吃蘋果,每天中午都吃。 可是那天,她忽然拿著一個蘋果,放在自己臉側,笑語盈盈地說:“江戎,我今天只帶了一個蘋果?!?/br> 他看著她,她笑的全世界都亮了。 她把那紅蘋果扔起來,又接住,對他說,“因為我想和你分著吃,以后咱們什么都分著吃好不好?” 后來他吃水果,從來只吃一半,那一半,是沈非煙的。 外人誰都知道他和沈非煙好了,那時候喜歡他們倆的人特別多,大家都以為是他追上了沈非煙,誰都不知道,是她用一個蘋果掛走了他。 從初中到高中,他越來越愛她,她也愛他,他們倆愛的和電影里一樣。 結果最后那一天,那天夜里,他站在外頭等她,從來不抽煙的他,抽了一包煙,一點點的心如死灰。 第二天她回來說,“我想好了,還是和余想一起去英國的好?!?/br> 他站起來,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誰知第二天,她就定了機票,什么也沒說,只在家里的書桌上,留下了一個梨。 梨,不能分。 她用一個蘋果,和他好了! 又用一個梨,把他甩了! 她對一個蘋果尚且長情,吃一半的習慣還在。 在她心里,他還不如個水果。 江戎壓著脾氣說,“你生氣歸生氣,有些話怎么能胡說,我什么時候說過你劈腿,你就算和別人一起了,也是咱們倆分手之后,你是什么人我難道不知道……”他頓了一下,“或者是你不相信我,故意說這樣的話來讓我心里難受?” “呸!”沈非煙簡直要氣急敗壞了。 “你沒讓人說,外面你的朋友怎么會說我劈腿了你!要不是因為這個,桔子和四喜那么討厭你,一直挖苦你!” 誰都有自己的好友,為自己搖旗吶喊拉偏架,回來第一天桔子就告訴她,帳攢到今天才算,沈非煙覺得自己的涵養進步了。 江戎說,“你生病也不該胡攪蠻纏,你不能冷靜下來,咱們好好分析,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我讓人說了六年,分析有用嗎,再說什么真相,真相就是我甩了你,還給你一頂綠帽子,你那么喜歡,我恭喜你,你再要招惹我,我還給你一頂?!?/br> 江戎忍無可忍,正好沈非煙的手機響,他拿起一看,就接了電話,“阿姨——是,非煙有點不舒服?!彼叩脚赃吔o沈非煙的mama打電話。 沈非煙看他理所應當,和她mama說話比她還親近,拿起個枕頭砸了過去。 江戎被枕頭砸了,出乎沈非煙意外,也沒發火,他走到窗下,站在長窗前說話,語氣很沉穩,像個睿智成熟的大人。 沈非煙又拿個靠墊扔過去。 砸偏了,江戎拾起來,說著話,走過來,靠墊扔在床上,伸手隨意地樓上沈非煙,說,“沒事,我在,阿姨你不用過來看,這會燒都退了,應該還是有點水土不服,回頭我注意看著?!?/br> 沈非煙抬手推他。 他抬手,壓著她的頭,讓她靠在他身上,還笑著說,“真的沒燒,我這正摸她的頭呢,她還有勁打我?!?/br> 沈非煙氣的推開他,蒙上被子,使勁踢了幾下腿,把被子踢的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