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對于陳謀來說,最珍貴的東西,大概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著的,那個溫柔的、優雅的、善良的原飛槐了吧。 從高中時相識,戀愛了十幾年,最終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 陳謀不愿讓原飛槐那么悲慘的死去,于是他同魔鬼交易,換來了一個強大、勇敢、冷漠的原飛槐。 可這幅模樣的原飛槐,還是原飛槐么。當他的心被時光磨的冷硬,當他身上再也看不到當初的柔軟,當他在發現自己失誤的凝固了陳謀的時間后,他還怎么可能回到當初,變回那個讓陳謀著迷的戀人。 于是執念越發的濃烈,原飛槐整個人都在扭曲,他看著自己的手上沾染上黑暗的氣息,迷失在了永恒的空間里。 直到再次遇到自己,直到再次遇到陳謀。 已經化為魔鬼的原飛槐對當初那個純真的自己充滿了嫉妒的情緒,他知道陳謀喜歡的是誰,也知道陳謀到底是為誰而死。 帶著惡意的,化為魔鬼的原飛槐問了陳謀一個問題,他說:“陳謀,你愿意付出最珍貴的東西,換回原飛槐么?” 陳謀說了愿意——他并不知道,他最珍貴的東西,并不在他自己身上。 黑暗中的原飛槐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滿足無比,他說:“如你所愿?!薄獝毫拥那榫w散發了出來,他賜予了那個被活活餓死的自己強大的力量,然后看著他落入了循環的時間鏈條中,直到陳謀進入了循環之中,直到原飛槐親手凍結了陳謀。 看到這里,將陳謀囚禁在黑暗中的原飛槐哈哈大笑起來,他拍手叫好:“陳謀,這就是你等著的原飛槐,你看看他,你看看他……” 他的語氣之中是滿滿的嘲笑,似乎一點也不覺的那個瀕臨崩潰的人,是曾經的他。 陳謀被原飛槐從黑暗中放了出來,他的雙手依舊被黑色的霧氣捆綁著,整個人都被半吊在空中,看著原飛槐大笑出聲。 陳謀的臉上凝聚出了些許疑惑的情緒,他說:“你不是原飛槐么?” 原飛槐臉上的笑容頓住。 陳謀說:“你不就是未來的他么?”他終于明白了一切,和魔鬼做了交易的,根本就不是原飛槐,而是他自己。 他用他最珍貴的東西同未來的原飛槐為那個弱小的原飛槐換取了力量,代價就是——他會永遠的失去那個朝他溫和的笑著的原飛槐。 原飛槐不笑了,他看著眼前光幕之中,那個過去的自己逐漸的扭曲,開始和黑暗融合。 那種感覺原飛槐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時的他非常的絕望,絕望的,根本不曾想到他還會見到陳謀。 原飛槐從未想過,某一天,他會對過去的自己滿含嫉妒。嫉妒他可以躲在陳謀的身后,嫉妒他可以得到陳謀的愛,嫉妒他即使殺死了陳謀,也沒有被陳謀怪罪一句。 原飛槐說:“我是原飛槐,可是我是你要找的那個,原飛槐么?” 陳謀說:“我要找的那個原飛槐,已經被你毀掉了?!?/br> 原飛槐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他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對陳謀的回答并不意外。 陳謀說:“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喜歡現在的你?” 原飛槐:“我不喜歡我自己?!彼斐鍪?,食指尖上縈繞著黑色的霧氣,他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br> 陳謀說:“我很后悔打你?!?/br> 原飛槐道:“你以后再也打不到我了?!?/br> 陳謀又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你現在也沒什么不好的?!彼倪@句話,并沒有什么說服力,因為他此時看起來狼狽極了,不但衣衫不整,還連最基本的自由也沒有。 原飛槐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眼陳謀。 陳謀又道:“那么你呢,你是怎么變成這幅模樣的?” 原飛槐輕輕嘆了口氣,然后走到了陳謀的面前,伸手捏住了陳謀的下巴,他說:“因為和我在一起的陳謀,同未來的我,做了個交易?!?/br> 陳謀猜到了。 原飛槐道:“然后屬于我的陳謀離開了,我沒能護著他?!?/br> 他說完這句話,整個黑暗空間扭曲了起來,陳謀的眼前出現了另一個原飛槐。這個原飛槐的身上沒有那么濃烈的黑暗的味道,他原本近乎崩潰的表情在看到陳謀的那一剎那間亮了起來,他叫了一聲:“謀謀……” 陳謀道:“原飛槐!” 屬于黑暗的的原飛槐看到兩人相見的場景,笑了起來,他說:“你瞧,你還說,你喜歡我?!?/br> 剛來到這個空間的原飛槐迫不及待的想要奔到陳謀的身邊,可是黑暗卻禁錮住了他的腳,而這時,他才注意到,這個空間中有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那人站在陳謀的身邊,朝他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他說:“你好啊,過去的我?!?/br> 原飛槐愣住了,他沒能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那個原飛槐卻道:“還記得當初你在垂死之時,來到你身邊的那個人么?” 原飛槐自然不可能不記得,就是因為那人,他才能再次擁有生命,才能再次見到他心愛的謀謀。 那個原飛槐道:“謝謝你幫我找到陳謀?!?/br> 原飛槐道:“你、你到底是誰?” 那個原飛槐道:“我是未來的你?!彼f到這里,低下頭在陳謀的唇邊印上了吻,然后道,“我要把他帶走了,你還有什么想說的話么?!?/br> 原飛槐聽到帶走兩個字就快瘋了,他嘶吼著:“你到底是誰???!把陳謀還給我,還給我?。?!” 那個原飛槐嘆氣,微笑,然后拒絕道:“這個陳謀,可不屬于你?!?/br> 言語之際,他隨后揮了揮,陳謀還未反應過來,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陳謀離開后,那個原飛槐走到了過去的自己面前,他一把拉住原飛槐的頭發,然后以一種不屑卻又含著嫉妒的眼神,打量著眼前人的面容。 很熟悉……非常的熟悉,因為這張臉,和他的長相一模一樣。 可若是仔細打量,卻又會發現兩人的不同之處。過去的原飛槐還帶著一絲生氣,不像現在的他,渾身上下,都是腐朽的味道。 未來的原飛槐說:“我可真是,嫉妒的要死?!?/br> 過去的原飛槐并不相信眼前這人是未來的他,他寧愿相信眼前人是個用言語蠱惑人心的魔鬼。 未來的他看透了原飛槐的心思,他搖了搖頭,冷漠道:“又弱小,又蠢的可憐?!?/br> 過去的原飛槐死死咬著牙,瘋了似的掙扎著,看他的模樣,若是身邊有把刀,大概會毫不猶豫的砍斷自己被禁錮的雙腿,然后捅面前的人一刀。 未來的原飛槐見狀,輕輕說了聲:“你愛陳謀么?” 過去的原飛槐根本不回答,然而他的眼神就是最可信的答案。 未來的原飛槐道:“很好,我也愛,但是陳謀只有一個……所以?!彼?,去崩潰吧,去痛苦吧,去被時間折磨吧,當你變成了我的模樣,就能從過去的原飛槐手里,奪來屬于你的陳謀,屬于你一個人的……謀謀。 原飛槐嘶吼著,掙扎著,看著未來的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帶著陳謀,帶著他最后的希望,徹底的消失了。 原飛槐絕望極了,他本以為這種事情只會發生一次,可卻沒想到竟是再次重演了——這都歸結于他的弱小。如果他夠強,陳謀就不會死,如果他夠強,即便是未來的他,也別想把陳謀從他手里奪走。 原飛槐崩潰的的癱軟在了地上,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他等了太長時間才在黑暗中等到了一絲光明,他本以為那是日出,卻沒有想到那絲光明只是落日的余暉。 余暉落入了地平線之下,黑暗再次籠罩了大地。 原飛槐一個人被留在了黑暗且寂靜的空間,他的面前有一張巨大的光幕,光幕中播放著人生百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從黑暗的禁錮中掙脫了出來,然后時間繼續流逝,原飛槐不說不動,猶如死了一般。 原飛槐光幕中發出的嘈雜的人聲,有母親叫著兒子,有妻子叫著丈夫,有哭泣聲,有歡笑聲,有的人死去了,有的人才剛剛出生。 數不清的時光飛逝而過,原飛槐的面容并沒有任何的變化,可若是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的眉宇間,卻有黑色的霧氣縈繞。 若是一個正常人,被留在幽暗封閉的空間中,恐怕早就瘋了,然而原飛槐卻沒有,他就好像在被黑暗打磨著靈魂,不但沒有被毀滅,反而更加的強韌。 原飛槐依舊一動不動,直到他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說:“大家好,我叫陳謀?!?/br> 原飛槐猛地抬頭,看到了似乎早已被遺忘在時光末端的愛人,穿著校服才高中的的陳謀臉上沒什么表情,他說:“我沒什么愛好,就是喜歡打架?!?/br> 原飛槐露出貪戀的神色,他死死的盯著光幕上的陳謀,害怕漏掉了一個細節。 然后原飛槐聽到了自己青澀的聲音,光幕中也才剛剛高中的原飛槐說:“大家好,我叫原飛槐,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處?!?/br> 原飛槐的表情扭曲一下,他絕不承認,在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瞬間,他心中升起了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 第49章 全新的世界 陳謀蹲在地上認認真真的啃玉米。 才從小販那里買來的新鮮甜玉米,還冒著熱氣,在大冷的冬天里,饑餓的人啃上一個,絕對算得上一種享受。 陳謀有兩天都沒吃東西了,準確的說,他從原飛槐的身邊逃跑之后,就沒能好好的吃過一頓飯。 逃跑了的陳謀沒有帶任何證件和卡,身上只有兩百塊,他在車站用一百多買了去外省的車票之后,身上幾乎就只剩下零錢了。 經過七八個小時的車程,陳謀終于到了目的地,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掉了,他身上的錢不足以去住旅館,于是干脆就在汽車站對付了一晚上。 現在二月份,是天氣最冷的時候,陳謀迷迷糊糊的打了個瞌睡,醒來的時候渾身冰涼。好在他所在的地方不是北方,不然他估計真的要凍死在候車室里。 第二天一大早,陳謀就去車站門口買了個玉米,蹲在路邊啃了起來,終于讓餓的發疼的胃緩解了過來。 啃完了玉米,陳謀開始思考接下來他要去哪里。 沒有身份證,意味著他沒辦法找到一個像樣的工作,沒有錢,意味著他必須快點找個謀生的方法。 不過這些都不是陳謀最擔心的,他最擔心的事,是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原飛槐。 在經歷了黑暗中的那一系列怪誕的事件后,陳謀被原飛槐拉到了現實的世界,這個世界和陳謀被拉走時有些相似——但實際上是要美好很多。 陳綿綿的病情穩定了下來,還找了個可靠的男朋友,那男人陳謀見過一面,雖然印象不怎么樣,但也能看出是個不錯的人,至于為什么不錯還會印象不好——大概是因為每一個哥哥看meimei嫁出去的時候,心情都不怎么樣吧。 陳致翔則是繼承了陳家,原飛槐沒有對陳致翔出手這件事,讓陳謀倒是覺的有些驚訝,不過他也沒詳細去問,只是稍微了解一下情況就拋在了腦后,反正他對陳家也沒什么興趣。 而其他企圖傷害陳謀和原飛槐的人,就沒有那么好運了。 王梓詔身上被查出了a字開頭的病,下半輩子算是毀了。這個病讓他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幾乎可以說是比死了還難受。不過或許對于王梓詔來說,活著比什么都要重要,即便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王冕也倒霉了,他家里的那些丑事全被抖了出來,不光如此,還有不知名的人士在私下里偷偷的暗算他,搞的他無比的狼狽,最后困窘到了在街頭賣藝的地步。 不過陳謀相信,街頭賣藝不是終點,王冕只要活著一天,那個“幕后人士”就不會放過他。 而對于原飛槐,陳謀的心情很復雜。 當他明白過來了一切,當他明白了那個同他做交易的魔鬼就是原飛槐后,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的愛人。 就這么把原飛槐當zuoai人來疼?可心中卻總像是被什么東西膈應著,可若是不做,陳謀又對原飛槐有些憐惜的情緒。 畢竟原飛槐已經受了這么多的苦。 陳謀因為復雜的情緒苦惱著,原飛槐的求愛,則讓他的情緒全都爆發了出來。 情緒爆發的結果就是陳謀逃跑了,他趁著原飛槐去洗澡的功夫,穿上衣服就跑,除了身上本有的那幾百塊錢,就什么都沒帶了。 倉皇逃串的陳謀不知道他要去,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跑,他只是覺的有些害怕,因為他總是隱隱約約的覺的,他似乎還有什么沒放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