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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這么多年,所求的機會,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笑話?” “大翊信奉的清虛宗,也只是一個笑話?” 葉三聽著他的話,忍不住直皺眉。他看了看云清,隨手拍了拍地面的毛氈,說道:“過來?!?/br> 云清微微一怔,從木箱旁邊站起身,繞過酥油茶架子走過來,問道:“有事?” 葉三道:“坐?!?/br> 云清下意識地坐在他旁邊,葉三靠在矮桌邊緣,因為被硌得有些不舒服,他將絨毯丟在云清腿上,直接枕了上去。 躺下來的時候,云清渾身一僵,在原地愣了很長一會兒。 葉三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用手蓋住眼睛,隨意說道:“多大點事啊,活了這么多年,這點風浪都看不得?” 云清情緒有些復雜地一笑,感慨道:“是啊,活了這么多年了……” “這才哪到哪啊,被那么多人追著殺的日子都過來了,怎么還看不開呢?”葉三側了側頭,避開后腦勺的馬尾,云清垂落下來的黑發蓋在他臉上,撓得有些癢。 云清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的手指敲擊著矮桌桌面,發出微有節奏的聲響。 葉三說道:“想那么多,不如睡覺?!?/br> 夜晚的草原頗為壯麗,星空幾乎垂落下曠野,風吹拂著草葉,清幽有聲。 天幕下,陣法里的小小帳篷,在天地里閃爍著清麗光芒。 漸有腳步自遠處響起,胸骨斷裂的阿骨打從遠處走來,手里仍拿著一把帶血彎刀。 彎刀窄小,嵌滿寶石,哪怕在夜里,也有幾分華麗的光芒。 他穿過草海,路過帳篷,看見自己的君主,然后彎腰一禮。 看見眼前的近衛,蕭秉常臉色變了變,才問道:“我并沒有讓你回來?!?/br> “我擔心大王安危,不能不回來?!彼Ь吹貜澲?,說道:“可如今看來,我的確不該回來?!?/br> 說完這句話,他猛地扔下左手的彎刀,彎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弧線,墜落在草根深處。 他在君王面前放下刀,下一刻,他的左手猛地握成拳頭,朝半空中砸去。 天地里的靈氣一瞬間扭曲,伴隨著噼里啪啦的破空聲,他的拳頭迎著遠處馬車,毫不猶豫砸了下去。 四輛黑色的馬車,還是剛剛用桐油刷新過的,行駛了這么久,車輪上粘上很多泥點與灰塵。 他的拳頭就像草原上野生的獸類,破開夜空,在星暮下朝馬車中的一點擊去。 轟隆一聲巨響,是拳頭裹挾的靈氣在空中爆炸,伴隨著經脈里血氣涌動,他胸口的傷口再一次裂開,肺部涌上的血氣從嘴里流淌下來,粘在雪白牙齒上,看著有幾分詭異。 又一聲巨響在拳頭上炸開,地面煙塵四起,整個大地都微微晃動。 蕭秉常站在他面前,擋下了那一拳。 跪在地上的士兵低下頭,數十年來交好的阿骨打大人與大王,首次站在了彼此對面。 不知多了多久,空氣里的煙塵漸漸平息,阿骨打慢慢收回拳頭,他張了張手舒緩骨節,聽到骨頭發出輕微的響聲。 “大王,您想擊殺掌教,統一漠北,但您從來沒有告訴我,昭武身后的倚仗是清虛宗的人!” 蕭秉常站在他的對面,臉色微白,剛剛接下一拳的右手在風里微微顫抖。 “你回去吧,阿骨打?!?/br> “大王與虎謀皮,引外臣入昭武,難道就沒有想過百年之后,這片草原究竟會變成誰的地盤?” 蕭秉常的臉色漸漸恢復平靜,他看著眼前的近衛,漠然說道:“唯有此,才能保我昭武一統漠北,南下入秦嶺?!?/br> “我草原兒女,千百年來屈服于大翊武力之下,難道之后的千百年,又要屈服在清虛宗的武力之下?大王,馬背上的兒女何其驕傲,能用自己雙手打下的江山,為何要倚仗區區一座清虛宗?引入清虛宗,您如何對得起頭頂這片長生天?” “長生天真的存在嗎?”蕭秉??粗⒐谴?,沉聲問道:“長生天照耀草原,可草原上萬物生息,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心意而改變。不論草原上怎么流血、戰斗,它都在天上冷眼旁觀,這樣一個長生天,有被信奉的價值嗎?” 阿骨打看著他,問道:“大王,您對得起自己的心意,對得起日后的草原生民嗎?” 他只問這一個問題,他不想知道長生天究竟存不存在,他只想問一問,草原上的人可不可以干干凈凈戰斗。 蕭秉??粗矍皬男〉耐姘?,心意極為復雜,過了很久,他才說道:“你的命,是我救下的?!?/br> 你的命,是我的。 那么在這種時候,你就該聽從我的命令。 作為草原的人,你可以有不聽從君王命令的膽量,但是如何背棄“恩義”兩個字? 說完這句話,蕭秉常忍不住閉上眼睛,他向來厭棄挾恩圖報這種事,但今天夜里,他終于變成了自己最為厭惡的模樣。 我救你,你聽我的號令,這是草原上最為原始的傳統,沒有人可以違背。 聽到這句話,阿骨打沉默不語。 曠野下,長風吹過草野,他看著天上星空,就像看著萬世不變的長生天。 阿骨打輕嘆一口氣,往后退了一步,說道:“陛下,我受長生天恩澤,也受昭武恩澤。我生于長生天下,也繼承昭武的王姓,您的命令我無法違抗,可草原上的百姓,又有什么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