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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多坐在帳篷里,似乎有些生氣。 她想,倉木決,你可真是太過分啦,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在這么多人面前說,讓所有人都聽到。 安多嘀嘀咕咕幾句,忍不住用手指抓緊了衣角,哥哥才剛剛回來,現在整片血瀚海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了,這讓人多難為情。 因為害羞與慍惱,她小小的臉蛋慢慢漲紅,哪怕帳篷里一個外人都沒有,她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去,想將自己的臉藏起來。 往日她生氣的時候,總要輕輕敲一敲茶杯或者木桌,然而她現在既沒有敲桌子,也沒有敲水杯。 一點點雀躍又歡喜的心情從心底深處冒出來,像是春天剛發芽的絨草,輕輕地蹭啊蹭。 在絕對的安靜里,一道聲音從帳篷外響了起來。 安多小心翼翼側過頭,隔著厚厚的帳篷,她聽見云清問,“你想娶安多?” 瀚海上的人們輕聲私語起來,尊敬的右祭祀大人跪在雪地里,因為緊張,他的臉也漲得有些紅。 可憐的右祭祀大人,信眾們嘆息又熱切地看著冰川里兩位尊貴的大人,原來強如右祭祀,求婚的時候遇到大舅子也是會緊張的。 不知過了多久,倉木決終于憋出了一個“嗯”,話音剛落,又急急忙忙補充道:“請大人放心,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殿下?!?/br> 云清看著他,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只是被寒風吹著,顯得有些悠遠。 “你會什么?”他問了一個相當平易近人的問題。 這個問題當然簡單,然而在緊張到極點的倉木決耳朵里,再簡單的問題也變得相當不簡單,他在短暫的安靜過后,腦子陷入了一片空白。 又恢復了平靜的冰川上,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安多也緊張地搓了搓手,坐在小椅子上,嘀嘀咕咕道:“說呀……” 可憐的倉木決在無數期盼眼神里,終于慌不擇路蹦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我,我會養羊……” 原本還有一兩句私語的血瀚海,瞬間震驚到一片死寂。 聽到右祭祀大人這句回答,他的下屬終于忍不住嘆息起來,繼而變得驚慌失措。 安多震驚得連抓衣角的手都松開,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臉,想,這可真是太讓人害羞了,倉木決你可真是個笨蛋啊。 云清皺了皺眉頭,他思考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讓我妹子跟著你放羊?” 潮水一般的人們沉默看著場上兩個人,心想原來就連掌教這樣的人物,在meimei嫁人這件事上也是會護短的。 安多的臉瞬間變得更紅,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云清,又狠狠抱怨了一句倉木決,然后掀開帳篷的側門往沒人的地方跑去。 云清扭頭看了看帳篷的動靜,倉木決偷偷抬頭看了看帳篷的動靜。直到腳步聲漸漸消失,人群才如潮水一般退散開,往各自的帳篷里走去。 今晚的血瀚海必然會有些熱鬧。人們拿出珍藏的酒或者rou干,行走于各個帳篷談論今日發生的大事。 談到高興時,他們還會掀開簾子,往殿下的帳篷邊看過去,然后發出一聲由衷的嘆息,可憐的右祭祀大人啊,真是被嚇昏了頭。 安多沿著冰封的道路一直往前跑,跑著跑著,漸漸放緩了速度。她踢了踢腳邊的冰塊,忍不住又用手搓了搓臉,臉上的熱意還沒有消退,被冷風刺得有些發疼。 今晚血瀚海上,有一些隱隱月光。清冷的月輝透過云層,反射在冰塊與山川上,將整個血瀚海都映照得更亮一些。 安多爬上一塊巨大冰塊,望著遠方綿延的冰海,很認真開始思考自己的婚事。 她沒有想太久,就變得平靜下來。在手掌輕搓臉頰的時候,狹窄的冰路上,出現了幾個獸皮棉衣的男人。 那是魔宗行走于草原上的修士。 草原諸部皆信奉長生天的力量,凡是降生在這片大草原上的牧民,選擇的修煉法門只有一種。對于長生天的仆從來說,這片血色的冰原是最為危險,卻也最為尊貴的地方。 掌教大人回來了,草原諸部派出最為強橫的修士,來穿過冰山來拜見回歸的掌教。 他們跪倒在光滑冰冷的冰面上,站在血色與冰川的交界線外,虔誠地朝著血瀚海叩首。盡管修為超出常人,然而這片土地的嚴寒仍然讓他們忍不住哆嗦起來,跪倒的時間一久,手掌腿腳都開始發麻。 冰冷黑暗,隱有清輝的冰山邊上,顯得無比肅穆。 刺骨寒風里,一個穿著毛茸茸襖衣的姑娘緩緩行走。她的氣息并不太強橫,也沒有刻意顯露出威壓,就連露出帽子的幾縷頭發,也顯得有些俏皮可愛。 然而跪倒在冰路上的人們,卻忍不住激動得顫抖起來。他們拜倒在冰面上,將凍得通紅的手掌扣住大地,虔誠而恭敬地喊道:“安多伊格?!?/br> 安多平靜地走到血瀚海邊緣,看著跪倒的人們,她臉上所有小女兒的情態已經消退干凈,在這時候,她是血瀚海的殿下,所以她只能平靜,只能尊貴。 跪倒在地的人們,腿部已經冷到發疼,然而眼前的姑娘沒有說話,他們只能長久地跪在地上,等待指示。 安多沉默不語,在風雪里站了很久后,她才開口道:“二十年前,兄長憐憫爾等朝拜之苦,下令免除這道規矩。昭武的修士我足有十多年沒有見到,為何今日帶著武器前來血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