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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三怔在原地,旋即扔下那道士,疾步往驛館里走。 走回驛館以后,他在湖邊站了很久。張慶轉動輪椅來到他身邊,隨口問道:“出事了?” 葉三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輕輕抓著身邊一根竹子,皺眉道:“就算教諭下令擊殺當年的魔宗掌教,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為什么老行事一定要死?” 張慶點頭道:“很古怪,而且殺了老行事后,你一定會有所懷疑?!?/br>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池塘上,輕聲說道:“只能說明,這個秘密比你我想象得更重要,因此寧可冒著讓你懷疑的風險,也一定要爛死在老行事的肚子里?!?/br> 葉三慢慢閉上眼睛,一種被戲弄與cao控的無力感深深籠罩了他。他咬了咬牙,手里的細竹瞬間四分五裂。 碎竹片落在池塘里,漂浮著往出水口匯去,葉三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池塘。 過了會兒,他背著雙手,徑直往屋內走。 第111章 往西北去 葉三沉默地收拾包裹,順手鋪好了床,這才背著刀提著東西走到了門邊。 準備出門的時候,張慶的輪椅拐進了屋子。 “葉先生要往邊關去嗎?”他微笑著問道。 葉三點了點頭道:“是時候走了?!?/br> 張慶倚靠在輪椅上,耐心摸了摸雙腿,笑道:“你這么著急去西北,是急于履行和我的約定,還是想去找找當年的答案?” 葉三的手頓了頓,他短暫地出神片刻,然后坦然回答道:“其實不論答案是什么,他和我之間死的人已經太多,但我依舊想去問一問?!?/br> 張慶盯著他的眼睛,問道:“為什么?” 葉三安靜地回望過去,回答道:“因為我想知道答案,我并不喜歡一直被人蒙在鼓里?!?/br> 他的聲音也很坦然平靜,似乎前往西北血瀚海僅僅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他想活下去,就踏進修行一道;他不喜歡被冤枉,就在上京提起了刀,而現在的他不喜歡被蒙在鼓里,所以當機立斷決定往西北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一直是個順從心意,認真生活的少年。 萬事順心而為,這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張慶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旋即他就釋然地笑了起來,他在葉三的身上看到了太多意外,也看到了那種從來沒有改變過的旺盛生長力。 從懸崖峭壁里長出來的野草,生長得困難,卻用盡渾身力氣在扎根發芽。 “葉先生一直是個少年心氣的人,有些時候,我很羨慕您?!彼p輕撫掌,感慨道:“邊關苦寒,先生保重?!?/br> 門很快地開合又關閉,屋外的陽光從門縫里漏進來,張慶輕輕拍了拍衣擺,若有所思地看著門縫里的微光。 無論他怎么看,這個叫做葉乘風的年輕修士,已經變得和上京很不同了。 他身上那種戲謔而跳脫的部分在一點點褪去,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一種更為強韌而自我的性格,在慢慢生長出來。 這算是一種成長,又或許是成長的代價。 葉三背著刀,從長街一直走到了城門口,衡山郡背靠綿延山脈,空氣中反而多了幾分西北沒有的潮濕潤澤, 他靜靜看著自己的影子,若有若無的氣息從城外山脊之中逼射出來。葉三隨意踢飛幾粒石子,抄著口袋走出了城門。 走出那道窄小的木制側門后,他仰起頭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伸出了一根中指,朝大山打了個非常不禮貌的招呼。 山中的氣息陡然森寒,葉三笑了笑,隨口說道:“一年以后,我再回來看看張慶?!?/br> 他這句話的聲音并不大,身邊也并沒有人跟隨。然而在葉三說完這句話后,餛飩鋪上的道士、小巷子里的信使與街上神色匆匆的修士們,不約而同地頓了頓。 不用半天的功夫,他的這句話就能傳遍整個秦嶺所有宗門。 城外的風沙依舊很大,似乎是城門上有一些微弱的結界或者符文,使得煙塵都被阻攔在并不厚實的城墻之外。 葉三伸出手,隨意抓住了一縷風。背后若有深意的目光仍然攀爬在他的背部,像是一條不急于咬人的蛇。 感應到城墻下年輕人的氣息,北固山老宗主淡淡抬起眼,隨手點了點手中的拐杖。 葉三邁開腳步往城外走,在某個瞬間,城墻下沿街的春柳忽地抖動起來,枝葉如震動的海波一般,自極遠處朝葉三奔襲而去。 葉三猛地轉過身,一把握住了刀柄。無鞘的長刀在身后低嘯一聲,陡然迸發出一股凌銳寒光。 拄著拐杖站在山林中的老宗主,手中拐杖登時粉碎。他僵了一瞬,緩緩后退一步,墻邊的柳條漸漸恢復平靜,在春風里拂來蕩去。 老人的眼里并沒有什么恐懼或者意外的神色,以這個年輕人現在的身份,他本就應該是個很強的人。 老人低頭看看粉碎成木屑的拐杖,背著手在林間小路里往宗門走,今天的衡山郡來了幾個客人,秦嶺中的幾位宗主都要親自去見一見。 黑色的馬車穿過衡山郡的沿湖小路,在夾道的綠色常青樹下緩緩駛向山腳,山腳樹林幽密繁茂,擋住了外界所有風沙。 馬車停穩以后,穿道袍的中年人走下車,在接引人的帶領下,向著山中一處靜室走去。 無論是幾個宗門的代理人還是衡山郡門閥的大管家,他們統統沒有出現在今天的山道上,因為今天來的客人是清虛宗的信使,所以他們沒有資格出現在靜室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