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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容久聽到他這么說,忽然想起來問道:“說起讀書,我聽說族學里這兩天鬧了點事?” 白明哲略微猶豫,很快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孩子們鬧著玩兒呢,您不必掛心,總歸是我家老二不懂事,和另一家的小子拌了幾句嘴,兩邊推搡幾下,已經讓先生都罰了?!?/br> 九爺手里的書放下,微微皺眉:“既然是小孩兒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br> 白明哲答應一聲,正準備要走,就聽見九爺道:“璟兒,你去趟族學,替我盯著點,若是有讀書無用的只管趕出去?!?/br> 白明哲停住腳步,回轉身欲言又止。 九爺淡聲道:“省府今日來信,要在年底挑幾個孩子送去北平學習一段時間,多則一年,少則三五月,已在北平找了一位洋人傳教士來專門教習英文,待他們學會便送去留洋,一切費用俱從公中出?!?/br> 白明哲又驚又喜,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現下出國并不是有錢即可,還需要已經留洋那些先生寫推薦信,要想鋪好這條路子并非那么簡單。省府白家老太爺是當年第一批留洋學生,本家府上也和他們青河大不相同,本家人脈之廣,上到北平總理衙門,下到水路河道兩江把頭,無一不結交密切,旁人家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如今省府本家讓了出來,竟然還有幾個名額落在他們青河族學,這實在是個意外之喜! 白明哲此刻高興地顧不了其他,親自帶著謝璟去族學。 路上的時候,白明哲瞧著左右無人,低聲同謝璟說道:“小謝,你跟在九爺身邊也有段日子了,我也不瞞你,族學里的事兒鬧的是有點大,但都是些孩子氣的話,說的不規矩,我怕擾了九爺清靜,沒跟他說……你要是聽到了,也不用全信,左右都是些十來歲孩子,嘴上沒把門的?!?/br> 謝璟應了一聲。 白明哲又關切問道:“留洋的事兒,你聽九爺說起過沒有?有沒有什么準則,比如族學里考試,或者要先生寫些評語推薦?” 謝璟道:“今天一早才拿到信,九爺也沒多說什么,不過我聽著像是到了北平還要再篩選,去年選了一些人去,有兩個英文一直跟不上,今年秋天不能和其他人一同乘輪船走,要再學一年?!?/br> 白明哲驚訝道:“頭一年不行,不趕回來,還有一年的機會?” 謝璟點頭:“是,不過聽說若再不會,就不行了?!?/br> 白明哲道:“那可不是,那么多人削尖了腦袋往里鉆呢,哪兒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等著呀!”他說完感慨,“要不是省府本家的老太爺當年留洋有些根基,咱們也攀不上這樣的好事,說起來,九爺幼時也曾跟著老太爺在英國待過幾年,剛回來的時候說話都夾著洋文,小半年才改過來,現如今也是一口官話呢?!?/br> 謝璟笑了一聲,點頭說是。 九爺的老師個個都厲害,其中以黃明游和九爺最為親近,也是因為黃先生當年親自帶了九爺讀書,一口北平官話也是跟著先生所學。 族學。 白明哲送了謝璟過去,打了招呼講明是送來監督的,又喜滋滋地去找教習老師說留洋這件好事去了。 謝璟自己進了學堂,也沒跟其他人講什么,他之前來這里念過幾天書,座椅還在。 先生不在,正在課間休息,教室里亂哄哄的,不時有人起身追逐打鬧,一群皮小子沒有半刻安靜的時候。 謝璟腳步輕,進來之后瞧見自己之前的位置有人坐了,就另找了一處空著的坐下,但沒過一會就有人瞧見了跑去告訴了白明禹。白明禹倒是興沖沖的,三兩步跑來湊到他跟前,一屁股坐到謝璟書桌上:“噯,小謝,今日怎么有空來這里玩?” 謝璟抬頭看他,還未等開口,就瞧見白明禹彎腰湊過來舉著手在他耳邊小聲說悄悄話:“這里可沒意思了,旁先生下午念書,不到半炷香時間自己就打瞌睡,等先生睡著了咱們就偷溜出去怎么樣?去劇院包廂聽戲,那邊新來的廚子,做的糕點特好吃,我上回就想著給你帶回來嘗嘗,花生酥,吃過沒?” 謝璟搖頭:“我不去?!?/br> 白明禹奇怪道:“為什么不去啊,不喜歡吃花生酥對不對,那咱們去吃羊rou鍋子?” “我來這里還有別的事?!?/br> “什么事???” “……我來看你們上學?!?/br> 白明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嘖了一聲:“你這也太不合群了,誰家上學上一整日的?” 謝璟脾氣好,順著他道:“二少爺說的是,不過我就想留下看看,之前沒機會來學堂念書,想多聽聽先生教誨?!?/br> 白明禹想了片刻,道:“那好吧,我也不去了,我跟你一塊聽課?!?/br> 他還是少年心性,得了一個玩伴開心極了,讓那幫小弟給自己把書桌搬過來,和謝璟做了同桌,大方地分了書給謝璟看,沒一會就一口一個“小謝”的喊他,親昵極了。 上課鐘敲響,先生還未來,班里依舊吵鬧笑聲一片。 前頭坐著的一個十四五歲少年忽然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呵斥道:“還有完沒完了!你們來族學整日打鬧,不好生學習,也要吵得別人學不下去嗎!” 白明禹被嚇了一跳,立刻還擊:“先生還沒來,你吼什么!” 那個學生回頭看了白明禹,抿著唇臉上掛了薄怒:“你們白家的人也太為所欲為了吧,即便這是你家開的族學,也不應這般橫行霸道,毫不講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