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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玉樓眼睛果然亮起來。 謝璟心道,穩了。 省府名角兒尚玉樓,平生有兩大嗜好。 一是出奇摳門,二是愛求好運。 也不是那種信仰什么,而是喜歡觀察香燭燭花兒,或者抄寫福紙,還在戲班里養風水魚,一天早晚都拜拜,要出遠門也要請人龜甲占卜一番算出個好時辰——去是一定要去的,畢竟出門接活兒是為了掙錢。 留下尚玉樓自己在劇院琢磨“五小?!薄傲槨钡暮貌暑^,謝璟回了東院。 東院。 黃明游正托著那只小石虎在同九爺說話,瞧見謝璟進來,忙招手讓他來:“小謝來的正好,來來,我這兩日終于找到這石虎的出處!你瞧這處,像不像星斗?” 謝璟伸手接過,托在手心左右看了黃明游指著的花紋,石虎有些粗糙,若不是黃先生指出,他還以為是之前在小佛里的磨損,“先生,這是什么?” “依我看,這是一副星圖,又或許是半幅,石虎應當是和旁的湊成一對,才可看到全貌?!秉S明游點點他手心那只小石虎,拿它背上的花紋印記比做星斗,念了幾處,但謝璟對此不懂,一臉茫然。 白容久開口解釋道:“先生說的是西方星宿,方位所指,應為蓉城?!?/br> 謝璟:“蓉城?” 黃明游哈哈一笑:“對,就是蓉城!我就說瞧著這石虎眼熟,原來是它!”他摸了摸唇上細長兩撇胡子,念道:“石龍對石虎,金銀萬萬五,誰人識得破,買下蓉城府?!?/br> 謝璟不懂:“先生,這是?” “是‘尋銀訣’?!?/br> 黃明游心滿意足,像是破了一個謎,笑瞇瞇道:“你不識得也正常,這是彭山流傳數百年的一句童謠,說的是張獻忠沉銀的事兒。此人當年帶兵攻入蜀地搶得無數寶物,彭山江口激戰,張獻忠潰不成軍,和部分官兵逃回蓉城府,而滿載金銀的船只卻因戰亂沉入江中。也有人說他是有意沉寶,將蜀府金銀鑄餅,藏匿江腹,若有人能解開石龍石虎之謎,便可取得寶物。要不是壽宴上唱的那段,我也沒能想起來,巧了,那天剛好唱的就是西川,當年張獻忠曾改蓉城為西京,真是天意……” 謝璟看看自己手心那只丑巴巴的石頭小老虎,不太相信:“先生你是說,它身上的星圖就是藏寶圖?” 這藏寶圖也未免太過簡陋,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黃明游道:“岷江有寶物,確有其事,《彭山縣志》記載‘乾隆五十九年當地官員曾上奏,漁者所得刀鞘一具’,有案可查。但兩百年間想找尋寶物的人那可多了去了,民間藏寶圖一說眾多,能找到的人,至今還沒影兒呢!” 他坐下喝了一杯茶,心里舒坦極了,見謝璟還在看那石虎,勸了兩句:“小謝,你可別跟那幫人一樣,去找什么勞什子寶物,我跟你說,岷江風高浪急,水又深,除非你請了天兵天將來截斷江流,挖空河道淤泥才可找見,這岷江那么長,河道里的淤泥兩百多年來得多厚?咱可不犯那份兒傻啊?!?/br> 謝璟笑笑,道:“先生放心,我不去?!?/br> 他留在九爺身邊就已心滿意足,銀錢再多,也買不到這些。 九爺招手讓謝璟過來,問道:“璟兒,你家中可還有什么人在蓉城?或許是族中長輩傳給你的也未可知?!?/br> 謝璟想了片刻,遲疑搖頭:“我也不知道,姥姥沒同我說過?!?/br> 九爺:“你想找嗎?” 謝璟搖頭。 寇姥姥說過,他已經沒有親人了,既然沒有人惦記他,那再找尋過往已毫無意義。 九爺退下手上的一串赤血珊瑚珠,套在他手上,抬手揉了謝璟腦袋一把:“拿去玩兒,那幫孩子的事處理的好,爺賞你的?!?/br> 謝璟手腕細,纏了三四圈還有一截寬松,一旁的黃明游眼饞地不行,問道:“小謝,你戴是不是大?讓我幫你改改,取下幾顆你戴著剛好!” 謝璟拿手捂著,往上推了推藏在袖口里,看都不給黃先生看了,跑出去泡茶。 黃先生叉腰站在那嚷嚷:“你這小財迷,我又不多要,不過拿你一兩顆珊瑚珠而已……小謝,你要去岷江河里尋寶,你那石虎背上的星圖還要不要我幫你看啦?” 謝璟權當沒聽到,一溜煙跑得更快了。 手腕上珊瑚手串碰撞發出碎響,謝璟心情也跟著好起來,眼睛微微彎起。 岷江河里的暫且別惦記了,他有一個小箱子,里頭放著的那些“寶物”已快攢滿整箱——那都是九爺平日里給他的,別說星圖,萬金不換。 第37章 吵架 七月末,尚玉樓把那些孩子們帶走,離開了青河縣。 東院恢復如常,九爺依舊坐鎮青河。 白家大少爺白明哲在青河縣城和黑河兩處奔波忙碌,黑河酒廠得了那筆天價訂單,此刻正忙得不可開交,工廠里一切事無巨細全都跑來跟九爺匯報一聲,等瞧見九爺點頭了,這才交代下去,兢兢業業,生怕做錯了一丁點兒。 白容久坐在那喝茶看書,瞧見白明哲過來,提點道:“你是黑河商號的大掌柜,那邊有什么事,你只管放開了做就是了,這讓別人瞧見還以為你是個傳話的伙計,有損顏面。你做事妥帖,我一向放心,加之來回往返太過辛苦,以后不必如此?!?/br> 白明哲站在一旁笑道:“我倒是想當您身邊的一個小伙計,跟著學上一年,勝讀十年書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