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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該休息一會兒?!蓖栒f。 楚恪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威爾昨夜送楚恪回家時就說起過要提醒楚恪時間。楚恪以為保持距離的警告之后威爾會放棄這一點,沒想到他還真這樣干了。楚恪感到一陣惱怒。什么自然而然的態度,什么不影響工作,原來威爾壓根兒就沒在反省。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威爾,沉聲提醒道:“我以為你答應我保持距離,做一個賽博格助理該做的?!?/br> 威爾微微抬起頭:“我看不出來為什么賽博格助理不該提醒您就餐時間?!?/br> 楚恪一怔。 一般理解上,助理似乎確實可以這么干,但楚恪從沒有過真正的助理,而派遣專員們都是一個命令動一下的木偶,楚恪都快忘了這一點。 威爾再拿一分。 楚恪閉上嘴,關掉投影,往停車坪走去。威爾起身跟上,卻被楚恪抬手攔下了。 “你不需要吃飯?!背≌f。 威爾腳步一頓:“您說得沒錯?!?/br> “在我吃飯的時候,你復查一遍趙艾可今年內的通訊名單?!背≌f。他基本上是認真的,最多有百分之三十是在賭氣。 第7章 一年的通訊記錄當然不是一頓午餐就能查完的。實際上,威爾和楚恪在這個方向耗費一天多的時間,結果徒勞無功。他們問遍了跟趙艾可聯系過的同事,知道了她從前在報社時便是頗有名氣的記者,拿過一些獎項,思維縝密,選題大膽。但這些信息絲毫無助于解開趙艾可的失蹤之謎。在西科系統的調查上,趙艾可沒有跟他們任何一人通過氣。 楚恪還向警方數據中心申請了趙艾可的深度信息調查權限。這些聊勝于無的數據工作對破案無甚裨益,僅僅是換個心安。楚恪心里明白,他們唯一的指望是找到趙艾可那些文件,或者知道那些文件的人。 “真的不可能恢復趙艾可計算機里的文件?”楚恪問道。 “很難?!蓖柣卮鸬??;蛟S是楚恪的表情太失望了,他補充道:“我可以試試。如果能找到轉碼方式,或許有希望。需要一些時間?!?/br> 時間,楚恪想。失蹤案的黃金72小時早在他接到案子的時候就已經過了,趙艾可沒有時間,楚恪也同樣沒有時間。這是他們開始查案的第五天,而楚恪經手的失蹤案平均結案時間是五個工作日,警署墊底。再拖長他就要寫檢討了。 “你知道,我可以就這樣結案的?!背@氣道,“失蹤案的偵破率本來就很低,只要寫個臨時卷宗,就可以結案存檔,也可以給保險公司開失蹤證明。皆大歡喜?!?/br> “我知道,”威爾說,“我與阿爾方斯·克萊斯特探員合作過?!?/br> 楚恪低笑起來。按照阿爾方斯的辦案方式,他們在第三天就可以出具結案報告了:為情所困,離家出走。反正趙艾可沒有家人,沒人會對此有異議。哪怕樸成一,楚恪也能肯定他不會對沒有西科系統的結案報告表示反對。真正的皆大歡喜。 威爾注視著他:“您希望那樣做嗎?” 楚恪嗤笑一聲,沒有說話。要是他希望,他就不會是結案速度墊底的那個了。 “為什么警署要考核結案時間?”威爾問道。 “因為探員們很忙?!背‰S口道,“案子太多,人太少?!?/br> “但還有派遣專員?!蓖栒f,“我知道,十五區的警民比只有萬分之三,跟戰前相比只剩十分之一。但派遣專員制度不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的嗎?派遣專員的數量很多?!?/br> 楚恪沉默片刻,答道:“不是所有的派遣專員都像你?!?/br> 萬分之三,這是明面上的數據。流浪者沒有進入分母,因此這個數字只低不高。派遣專員從人數上把數據補足了,但實際上更像是起了反效果。 楚恪想起了他的上一個案子。嫌疑人被捕后聲稱自己曾經投案自首,但未被受理。他投案的對象是楚恪當時的派遣專員,而那個派遣專員沒有對楚恪報告,因為一旦報告結案,派遣專員就要回到勞動調遣局。他的下一個工作有可能是探員助手,去調查某個更危險更惡性的案子,也有可能是廢墟清理,無休無止無目的無結果的勞作。他寧愿留在眼下這個案子里。 楚恪把這件事寫進了結案報告,那個派遣專員會被罰以更長的服役期。但楚恪不確定這是否有意義。更長的服役期里,派遣專員只會更不愿意工作。然而除此之外,又能如何處理一個最低賽博格保障法案下誕生的賽博格?他們一無所有,只有債務和超人的賽博格機體。他們不需要城市、社會與現有的秩序,而后者也未必需要他們。這群起死回生的邊緣人,他們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只有一個臨時的勞動調遣局作為死亡與現實之間的緩沖。 動機,楚恪想,工作的動機,破案的動機。派遣專員的工作是義務,很難擁有足夠的動機,就連楚恪,也未必有著少年時代那樣強烈的尋求真相的動機。一名記者失蹤了,啊哦,然后故事到此為止。誰關心呢?有時候他會想,或許這個世界并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些例行公事讓它茍延殘喘,在新的變革來臨前更多堅持幾天。 楚恪看向威爾,后者正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楚恪,等待他的回答。至少現在,威爾是關心的。 “你繼續恢復趙艾可的文件,”楚恪說。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我再去看看案件記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