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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回到了計算機前。隨后幾個小時里,他就像長在趙艾可書房里那把椅子上似的,再沒動過窩了。在這一點上,賽博格比人類更具有優勢。他們不用擔心腰肌勞損。 楚恪坐了沒多久便站起來。他靠在書架上,換了個姿勢,感覺手臂被什么硌到了。 為了方便搜查,楚恪這兩天很少在自己終端上打開趙艾可家的環境投影,現在書架上光禿禿的,唯有那本簡報集子放在角落。楚恪撿起它,重新鏈接上環境投影,把它放回屬于它的空位里,然后掃了一眼書架。趙艾可的閱讀范圍很雜,粗糙地分為資料類和娛樂類兩柜。 楚恪忽然心中一動,查詢起書架的閱讀記錄。趙艾可失蹤當日,她讀了一本叫作《星銀元實驗》的書。這本書是她兩年前購入的,被擺放在資料類中,卻有相當頻繁的閱讀記錄。那一天,書被取走的具體時間正是趙艾可離開房子的時刻。 是趙艾可把書帶走了。楚恪想。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趙艾可失蹤那天,她究竟是為什么出門?又為什么要帶上這一本書? 楚恪打開《星銀元實驗》,讀了兩頁介紹。他本來以為這書寫的是那篇格林童話,但實際上,書里寫的是一個三戰前的中年女性的生活方式。她決定不使用錢財生活。他皺著眉讀下去。 這本書跟楚恪從前讀過的那些戰前書籍很像,講一些獨特的生活方式,在和平富庶的年代的自我實現。他們有的做成了世界第一的炸雞店,有的當了撐桿跳運動員,還有像這本書似的,決定用不花錢的方式過完半輩子。這些生活方式在戰后人們為了躲避核浮塵進入地下的那幾十年間是不可行的,即使現在,人們回到地面已經將近十年了,也顯得奢侈。 楚恪對這些不感興趣,也不明白趙艾可為什么會對此感興趣。她的家一點兒也不像沒有使用錢財,恰恰相反,那些裝飾畫和極簡主義音樂,都散發著金錢的味道。趙艾可必定是花了最大的價錢,才讓那些簡潔的音符和線條出現在最完美的位置。其中的矛盾讓楚恪更好奇趙艾可買它的動機。 他一目十行地往下閱讀。 聽見威爾的動靜時,楚恪正好讀到了一半。他關掉投影望過去,威爾已經斷開了與計算機的鏈接。 “怎么樣?”楚恪問道。 威爾搖了搖頭。 楚恪一開始就沒報多少指望,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算太失望。他把虛擬投影共享給威爾,后者眼中,空白的書頁逐漸鋪滿了文字。威爾看到書頁頂端《星銀元實驗》幾個字,有些意外。 “這是本關于什么的書?”威爾問,“那個‘星銀元’的童話嗎?” “‘善良的小女孩幫助所有遇到的人,最后得到星星賜予的財富’?”楚恪諷刺地一笑,“不,這書講的是反消費主義?!?/br> “您不喜歡?!蓖栒f。這甚至不是個問句。 “趙艾可倒是挺喜歡?!背≌f,“她失蹤的時候帶著這本書?!?/br> 威爾輕輕“啊”了一聲。他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天趙艾可究竟是為什么在夜里出門,這是一個直接指向趙艾可的失蹤的問題,而這本書指向某個回答。 “阿娜塔西亞·羅曼諾娃?!背≌f,“記得嗎?那個除了樸成一以外,跟趙艾可有多次視頻通話的聯系人。她是趙艾可在流浪者中的線人,很有可能自己也是流浪者。這本《星銀元實驗》,什么不消費不花錢、過流浪生活、用廢棄物品——基本上就是戰前版本的流浪者贊歌。趙艾可很有可能是為阿娜塔西亞買的這本書。我之前一直忽略了她?!?/br> “因為她一直聯系不上?!蓖栒f,“而且阿娜塔西亞不在趙艾可近一個月的通訊人名單里。她們上一次聯系還是在兩個月前?!?/br> 聽到這里,楚恪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很有意思。她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聯系過,而這時趙艾可為阿娜塔西亞買了一本書。接下來,趙艾可是不是應該聯系阿娜塔西亞了?” 威爾一怔:“你是說,趙艾可出門是去找阿娜塔西亞?” “不確定,”楚恪邊想邊說,“她帶上了那本書,所以可能是的。但她沒有仍然聯系阿娜塔西亞,所以也有可能不是。我們得問問阿娜塔西亞?!?/br> 遺憾的是,他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又已經天黑了,阿娜塔西亞仍然無法聯系上。一切只能留待次日。 第8章 這是他們調查趙艾可失蹤案的第六天。 過去的幾天里,他們一直在實地搜查,很難有更多進展。楚恪于是把今天的集合地點改在了警署。他提早到了辦公室,去茶水間給自己泡了杯咖啡。自熱咖啡是很好,但楚恪老覺得咖啡罐頭里有股石灰味兒。話又說回來,出外勤不能抱怨太多。 威爾已經在會議室等他。今天他們只有一項任務,就是聯絡上阿娜塔西亞。楚恪連上了警方網絡,還特地申請了協助調查強制令,確保阿娜塔西亞接到的視頻電話上會有顯眼的強制令標志,警告她一旦選擇關閉終端掛斷電話,將被視為妨礙調查。 “打給她?!背≌f。 威爾呼叫了阿娜塔西亞的號碼,他們一起等待著視頻電話的接通。 三分鐘后,視頻電話未搜索到在線的目標終端,自動掛斷。 威爾重復試了幾次,阿娜塔西亞的終端始終是離線狀態。他掛斷電話,與楚恪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