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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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高二的第一場運動會,他被趕鴨子上架報了八千米長跑,本著重在參與的精神以及不能丟人的自尊心,開跑前五分鐘他咬牙決定盡量跑完。 其實體力上是足夠的,傅宣燎熱愛運動,課余常跟同學一塊兒踢球,標準11人足球場周長和三中橡膠跑道差不多,二十圈而已,小菜一碟。 可他忘了自己的呼吸道存在歷史遺留問題。楓城近來少雨,路面上積攢了厚厚的灰塵,今天風大,平曠的cao場揚起塵沙無數,跑到第五圈,傅宣燎就被嗆到不下五次。 喝水并不能沖淡喉嚨和氣管的不適,他的呼吸變得粗重,漸漸喘不上氣,腳步也開始虛浮打晃。 少年人總是懷揣著股不服輸的倔勁兒,傅宣燎也不例外。 他心知這回怕是跑不滿二十圈了,想著至少把這圈跑下來。 第七圈的終點近在眼前,他都看見裁判員腦袋上的小紅帽了,突如其來腿腳一軟,膝蓋先著地,緊接著是肩膀和頭。 畫面黑暗了一瞬,眼前再度出現圖像,地點已經轉移到三中的醫務室。 這里的空氣就干凈多了,狹窄的一張單人床用白色半透的簾子和外面診室隔開,另一邊是窗,陽光透過樹蔭縫隙灑進來,傅宣燎瞇起眼睛,捕捉漂浮在空氣中細小的微塵。 外面沒有聲音,醫生似乎不在。傅宣燎打了個哈欠,牽起呼吸道被剮蹭般的疼痛,捶著胸口一頓咳嗽,他干脆躺了回去,自暴自棄地想反正都這樣了,不如再睡會兒。 迷迷糊糊的,他想起摔倒前,似乎聽見觀眾席上傳來的驚呼,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那個人。 應該有吧,三中的運動會初高中一起辦,沒道理他看不見。 說不定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傅宣燎合上沉重的眼皮,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準確地說,再次擁有意識時,傅宣燎恍惚處在一個將醒未醒,能看見能聽到,卻都不清明的狀態中。 聽到動靜,他艱難地睜開眼,白色的布簾后出現一道清瘦身影,短發,個子不高,也有可能是因為光照和影子的落差導致看起來不高。 像是怕被人發現,來人的腳步聲很輕,走到床邊站了半晌都沒動作。 就在傅宣燎渾渾噩噩又要睡過去的時候,一只手撥開窗簾的一邊,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而后落在他的額頭上。 手背觸感談不上溫熱,甚至有點冰。 傅宣燎不適應地皺了皺眉,那只手便慌忙移開,過了一會兒,換成溫度相對高的指腹,很輕地摸了下傅宣燎額角磕在地上造成的傷痕,羽毛落在身上似的,有點癢。 困意更濃,微合的眼皮收走最后一絲光線之前,傅宣燎朦朧看見一只手,修長白皙,動作輕柔,仿佛觸碰的是無上珍貴的寶物。 真正從夢中醒來,那只手在腦海中的印象短暫地變得很清晰,以至于傅宣燎坐在床上盯著身旁的人放在被子外的手看了半天,猛然清醒,才覺荒謬。 怎么會是時濛? 那天他在醫務室醒來,掀開簾子,看見床頭的矮柜上擺了一瓶飲料,下面壓著一張紙。 飲料是他常喝的牌子,只有經常跟他玩在一起的人知道。紙上畫著cao場和跑道,一個穿著校服短袖的人在奔跑。 幾天后傅宣燎過生日,早上到學校在課桌臺板里發現了一幅a5大小的畫,正是在醫務室收到的那張簡筆畫的上色細化版,上面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其實在高一的時候,傅宣燎就收到過沒有署名的畫,畫的是一名少年趴在教室的課桌上睡覺的情景。 由于沒畫臉,當時傅宣燎還以為是誰放錯地方了,等到來年生日弄清楚是送給他的,再到高三那年圣誕節通過戴在時沐手上的手表,變相確認平安夜那晚的聊天真實存在,最后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一切才順理成章。 想來他對時沐動心的時候,時沐同樣對他抱有好感,不過被傳統禮教束縛不敢承認,只好通過這些方法隱晦地表達心意。 而作為促使傅宣燎正視這份感情的標志事件,醫務室那場無聲的擔憂與關懷是他內心深處最珍貴的回憶。 這件事,怎么可能是時濛做的呢? 傅宣燎收回視線,自嘲一笑。 上回也是做夢,醒來恍惚以為記憶錯亂弄錯現實中的主角,求證后被時濛親自否認已經夠荒唐,這回不知又哪根筋搭錯,憑著一只相似的手,險些再度動搖。 下床洗漱后,在衣帽間換衣服的傅宣燎接到了高樂成的電話。 “愉快的周末到了,來鶴亭不?” “今天時家那邊發動,我得過去看看?!?/br> 對面沉吟片刻:“昨天約好的?” “嗯?!睂Υ烁敌遣挥嗾f,轉而問道,“有事?” “也沒什么,就是有個姓張的,自稱你同學,想約你見個面?!?/br> “姓張?”傅宣燎一時沒想起來。 “對,叫張昊,說是你學弟?!?/br> 這才有了點印象。 “他啊,找我什么事?” “我問了,他說找你敘敘舊,估摸著想跟你攀關系套近乎?!?/br> 高樂成都看出來了,傅宣燎便也不必留面子:“嗯,他家里做建材生意的,說不定想抄個近路?!?/br> “難怪?!备邩烦烧f,“不過你們公司不是正在找供貨商?如果他們家靠譜的話聊聊也不是不行?!?/br> 道理傅宣燎自然明白,可是想起上回在鶴亭門口,那個張昊逮著時濛喊時沐,他就心情陰沉,說不出的煩躁。 “我們這邊有長期合作的,不缺這么個半路殺出來的供貨商?!备敌欠愿赖?,“就跟他說我沒空?!?/br> 高樂成應下了,知道他忙,提醒了句“萬事小心”就掛了電話。 穿上西裝外套,傅宣燎往外走的時候經過門口的鏡子,余光瞥見碰碎的那塊鏡面,愣了一下。 從衣帽間出來本可直接出去,他鬼使神差地返回臥室,隔著兩三米,看向床上還在睡的人。 時濛睡覺時喜歡抱著東西,傅宣燎經常充當這個東西。這會兒沒了東西抱,他蜷著身體側臥,把多余的被子攬在懷里,幾乎整顆腦袋埋在底下,只能看見露在外面膚色冷白的半張臉。 昨晚大動干戈之后,兩人就沒再說過話,沉默到沒人去把燈打開,就這樣草草洗了臉,摸黑爬上床。 剛才看到那面破碎的鏡子,傅宣燎才遲鈍地意識到,昨晚時濛可能受傷了。 不同于zuoai時為爭上風的小打小鬧,鏡子都碎了,說不定傷得不輕。 抬腳,想上前一探究竟,不過半步,又停了下來。 仿佛這樣做等同于忘記,已經蒙上灰塵的往事會被掀起的風沙埋得更深,直到被徹底覆蓋。 所有人都告訴他不可以忘記。 忘記是背叛的一種。 傅宣燎深吸一口氣,終究沒有走上前。 他連多看一眼都不敢,近乎倉皇地轉過身,大步邁了出去。 (下) 今天時濛依舊醒得晚,站在洗漱臺前,和鏡子里的人對視半天,才慢吞吞地抬起手,撫上額角紅腫的傷口。 沒破皮,按壓略有疼痛感,可見昨天傅宣燎并沒有使很大的力氣,掙不開只是因為太累了。 時濛麻木地給傅宣燎、也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收拾完找了件薄些的高領衫穿上,走出臥室。 傅家房子不小,住四個人綽綽有余。 空著的房間騰了一間出來給時濛當畫室,這會兒蔣蓉正打掃到那間屋子,聽到房門打開的動靜探出腦袋,看見時濛穿得嚴實,問:“大熱天的,怎么穿這么多???” 時濛不想告訴她為了擋掐痕。哪怕昨晚動靜那么大,說不定她對發生了什么心知肚明。 “我不熱?!?/br> 時濛邊回答邊往廚房去,準備喝杯水再出門。 不多時,蔣蓉也來到廚房,把溫在烤箱里的三明治拿出來:“吃點吧,嘗嘗伯母的手藝怎么樣?!?/br> 時濛沒有拒絕的理由。 洗過手拿起三明治的時候,被蔣蓉看見手背上的抓傷,她愕然道:“這是被貓抓的嗎?” 翻轉手臂看了一眼,時濛不以為意:“就一下?!?/br> “打疫苗了嗎?”蔣蓉提醒道,“如果是昨天晚上被抓的,還沒到24小時,現在打還來得及?!?/br> 于是時濛剛吃完就被蔣蓉催著出門去了,手上握著手機,手機開著導航,目的地楓城預防疾控中心。 “我不會開車,不然就送你去了?!?/br> 蔣蓉把他送到門口,看一眼他的手,又扭頭看向作為畫室的那個房間,頗為擔憂的樣子。 “畫得多好啊?!彼f,“這么靈的手可千萬不能有事?!?/br> 路上,時濛接到孫雁風的電話。 他開門見山:“我聽你mama說,昨晚你幫著出去找貓了?” 時濛“嗯”了一聲。 那頭傳來無奈的嘆息:“唉,我跟你mama說過,有事找我,沒想到還是打擾你了?!?/br> “沒事?!睍r濛說。 “那木木……我說那只貓,最后是在哪里找到的?” “小區附近的草叢里?!?/br> 想起昨晚的黑燈瞎火和惡劣天氣,時濛此刻仍有一種被雨淋得濕漉漉的不適感。 手也是在那時候被抓傷的,貓躲在草叢里,被逼近的腳步聲嚇到,時濛彎腰去捉它時,它慌不擇路地逃,呲牙就是狠狠的一爪。 “找到就好?!睂O雁風說,“下回碰到這種事,打老師的電話。說好要照顧你們母子倆的?!?/br> 時濛沒回憶起來孫雁風什么時候說過這話,心想可能是對楊幼蘭說的吧。 從頭到尾他都只是一個局外人,加入不進去,什么都不懂,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就不得不被動地接受劈頭蓋臉砸過來的命運。 可是他不至于遲鈍到時至今日都察覺不出其中的不合常理。 “所以,其實我是您的兒子嗎?”時濛不喜與人拐彎抹角,有了猜測便直接求證,“還是說,時沐才是你們的孩子?” 新的思路被開辟,過往許多被忽略的細節接二連三冒出來,不分輕重緩急,全都成了疑點。 不論遠到難以考究的部分,單說昨晚楊幼蘭的態度,就足以令人費解。 畢竟連與他無親無故的蔣蓉尚且能給他幾分關心,親手撫養他長大的母親何至于這樣輕賤他,仿佛他的生命如草芥,還不如一只貓來得重要。 而且他想起來了,昨天是時沐的祭日,傅宣燎的易怒也因此得到了解釋。 那么楊幼蘭呢?她為什么在這個日子里如此反常? 她還藏著時沐的畫冊。 時沐……沐沐……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