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盡管葉央換衣服耽擱了好一會兒,葉家的馬車到懷王府正門時仍然不算遲,只不過來得不晚卻不代表來得早,葉央未下車時,看見懷王門口早停了一片的馬車。 皇子封王多在成年后,得寵一點的可能早些,不得寵的便要等新帝登基后才能被從前的太子,自己的兄弟冊封。而且大祁皇帝吸取前朝的教訓,不再每個兒子都封王導致權力多極化,極其重視嫡庶分別。通常只有皇后生的嫡子,也就是太子的親兄弟封王才是世襲罔替,而其他皇子的子嗣,只能襲次一等的爵位,除非品行出眾,立下大功,才能另得加封。 商從謹前半生十幾年,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過來的,直到封王的消息傳出,朝中各位才想起來,原來當今圣上的嫡出兒子除了太子,也就只有他了。五皇子存在感猛地提升到最高,葉央卻對他抱了幾分同情心。 恐怕商從謹現在已經被明里暗里巴結的朝臣搞得不勝厭煩了吧…… 自搬出清寧宮那日起,懷王府上來自皇宮里賞賜就沒斷過。葉央剛才坐在馬車中,撩開簾子向外瞄了一眼,光兩扇鎏金的大門就能看出氣派來,門前車來車往,俱是有品級家族的座駕,喧鬧一片。 她沒用云枝攙扶,自己跳下車來,沖二哥三哥笑了笑。 “阿央,你……”還是葉二郎紈绔出身見多識廣,臉上的表情僵了片刻就能開口,只不過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怎么,這身不適合我?”葉央兩臂半伸,低頭看看自己,原地轉了一圈,“特意選了很久呢?!?/br> 葉二郎一時語塞,葉三郎總算反應過來恢復意識,低聲說了句實話:“其實……挺好看的?!?/br> “那不就得了?!比~央一攤手,見隨行的丫鬟小廝都準備妥當,便催促道,“咱們進去罷?!?/br> 葉家大小姐差使隨從的配置是管事娘子兩個,大丫鬟兩個,六七個小丫鬟并雜役小廝不等,和其他國公府閨秀的排場不能比,不過她也用不了那許多人,人一多,來來往往的說不定哪天就被葉央晨起練習的弓箭傷著了。 此行去懷王府,葉央只帶了云枝跟著,輕省得很。 兩位哥哥在家里看慣了她類似的裝扮,揉了揉險些脫臼的下巴,走在前頭。懷王府的管家并不是宦官,也不像宮里出來的,卻極有眼力,笑得熱情而不虛偽,嘴里說著“原來是定國公府上的公子們,問您家老夫人好”,一邊迎上來,動作卻僵在半空,聲音也沒了。 葉二郎搖著折扇笑道:“后面那個是我meimei,素來乖張,我管不了她,倒給懷王添麻煩了?!本旁碌娘L微涼,他的扇子多少有些不合時宜,只搖了幾下裝裝風流就收起來了。 “二哥,把你那扇子借來用用,肯定合我這身裝扮?!比~央聲音清脆,說話時吸引了一片人的目光,熱鬧的懷王府門前終于寂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抽冷氣的聲音。 葉央環顧四周,嘴角越來越彎。 她一身當下男子的長衫裝扮,淺杏色袖子和下擺卻短很多,更像胡服,衣角繡著細細密密的花紋,腰間佩著葉家人的那塊玉,頭上梳了個四方髻,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支鑲嵌了明珠的烏木簪,少女的明媚中又多了一半英氣。 比男人更俊俏,比女人更爽朗,據說葉家祖籍在北疆,與疆外胡人貴族有過聯姻,所以葉央的五官比中原人分明許多,一雙眼睛也極為深邃明亮。 武將世家的女兒,本來就應該是這樣挺胸抬頭教人不敢直視的吧? 邁入懷王府的第一步是在告訴眾人,七歲橫行京城,九余歲力抗庫支在雁回長廊死里逃生,沉寂數年后葉央,又回來了! 繼續不在乎旁人的視線,繼續隨意所欲地活出常人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她什么時候畏畏縮縮過?什么時候因為過分繁復的規矩而束手束腳了? “二哥三哥,我這樣好看么?”葉央把一柄折扇捏在手里,于眾人驚嘆的目光對管家微微一笑,輕聲道,“老伯,勞煩引路?!?/br> “……絕了!”葉二郎暗地里沖她一翹大拇指。 葉三郎眼中驚艷的同時,眉頭卻蹙了起來,“若是祖母知道了,恐怕不妥。阿央,你再犯錯,就要跟二哥一起跪祠堂了?!?/br> “……能不能不要在家外頭提我跪祠堂的事兒?你不說,我不說,祖母怎會知道?”葉二郎斜了三弟一眼,步子邁的優雅至極,“不過……看看周圍的視線,祖母想不知道都難了?!?/br> 轉過一處長廊,葉央不好意思地笑笑,“跪著跪著,就習慣了?!?/br> 那日偷溜出府去,回來后還是被祖母知道了。葉央的表現可圈可點,不爭辯不解釋,老老實實地低頭認罰。不管是什么理由,做了就要承認,這還是跟二哥學會的。 葉二郎記得,那匹淺杏色的綢緞還是他送給meimei的,大祁時興的女裝不過是襦裙深衣,橫挑豎挑都覺得不合適葉央,還不如她每日練功時穿的那些胡服,把頭發隨意一扎來的順眼。 只是沒想到葉央如此大膽,竟把那匹好料子做成了男裝,袖口又仿照著胡服的形制,做窄了一些,別致利索又好看,還很襯她。 想當年皇宮春宴召來眾大臣及家眷,有嘉平公主身著一件繡了百鳥朝鳳的曳地襦裙驚艷四座,聽說有頑皮的小貴女在公主裙子上數過,當真有一百只鳥;又有去年榮國公的嫡女在家中冬宴上穿了件火狐皮毛制成的氅衣,顏色竟比院里開的紅梅還熱烈! 葉二郎也想著,給meimei弄一身拿得出手的裝扮,不輸給嘉平公主及榮國公家的女兒便好了。日子一天天過去都沒找到合適的,沒想到meimei竟自己穿了件這么別致的!論價格不及曳地襦裙和火狐大氅,論效果卻好多了。 有個得用的丫鬟比什么都強!葉央心下一陣舒坦,步伐輕快。衣服是云枝按照她的要求做的,每天得了空便一針針縫制,針腳細密整齊,花了不少心思穿上身,才有現在的效果。 “三位,前面請,殿下已恭候多時?!睆男÷繁M頭過來的是聶侍衛,葉央的老熟人,他看見葉央愣了片刻才說話,不過這也是句實話,商從謹天沒亮就起來了。 還不止如此,定國公府來的兄妹三個剛想客套幾句,商從謹已經從正屋出來,身后還跟著個約莫三十歲的干練娘子,表情很淡定,步伐卻出賣了他的心思。 在葉央面前遠遠地站定,聶侍衛不無恭敬地立在他的殿下后面。之后,是長久的靜默。 “……殿下?”聶侍衛一臉的敦厚耿直此時也不禁扭曲起來,聲音細若蚊蠅,“您倒是說話呀?!?/br> “哦,說什么?”商從謹循著聲音微微側頭,兩只眼睛仍然黏在葉央臉上。 “都對視半天了,您招呼葉家二位公子一句,才是禮數??!”聶侍衛急的直跺腳,那頭葉大小姐笑得眼睛彎彎的,他都快繃不住了! 商從謹穿的袍子是月白夾著銀色的,倒能把周身的煞氣遮住不少,看來挑中這個花色也費了不少了心思,卻沒讓人精明一些,帶著如夢初醒的恍惚道:“二郎三郎,有失遠迎,快快進來。錢大娘,勞煩你帶……葉家小姐去內院,記得上白茶,點心不要過甜,果酪等宴后再端上來……” “殿下,您說的太多了?!甭櫴绦l尷尬輕咳一聲提醒道。不知道的還以為葉大小姐的吃穿用度都被府里包辦了呢! “見過懷王殿下?!比~二郎忍著笑略一拱手。 葉三郎卻很放得開,笑容爽朗道:“咱們昨日還一同讀書呢!” 管家同幾個小廝忙著招呼其他的貴眷,聶侍衛承擔了引路的責任,帶著葉家的兩個兄弟進了正屋。這種大型宴會男女往往是不同席的,來懷王府的女眷另有去處,通常那些貴女夫人們都由家主的妻子招待,只是商從謹還未娶妻,來的女眷只能由管事娘子接待。 他身邊的頭等管事娘子是宮里出來的女官,見多了大世面,錢大娘待人接物井井有條,面對葉央的裝扮,臉上竟一絲異色都沒有,道了萬福后便要帶著葉央去內院歇息。 葉家兄弟走出一段,商從謹才慢吞吞地挪動步子,落在了后面。 “懷王萬福?!比~央追上他,揶揄地行了個男子的揖禮,眨了眨眼睛,聲音低得只有彼此才能聽見,“時候不對不便同你多說,總之簪子我很喜歡,要是配套的吹箭能多幾支就好了。我找人依著你給的小箭做了些,卻不太得用?!?/br> 一段話噼里啪啦說的很快,也不等商從謹聽清,葉央便跟著錢大娘走了另一條去內院的路,只留下個背影。 回到府上,拿著簪子給家里人看過,大哥說烏木簪的珠子肯定很值錢,二哥說像是宮里出來的東西,三哥說那珠子在五皇子平日戴的玉冠上見過一模一樣的,葉央就起了疑心。 找機會去那佩刀店里向老板問清楚,根據老板的形容,葉央就明白花錢請他做事的人是商從謹身邊的聶侍衛。 “……你喜歡就好?!?/br> 葉央已經走出很遠,商從謹才回了一句,立在原地,定定地望著那個筆直如一桿槍的背影。 ☆、第45章 懷王府比定國公府大多了,都是新修的景致。為著今天的宴會,還特意從暖棚里請出了幾盆名貴花種。葉央一路跟隨進了內院,錢大娘的行走動作,一看就是皇宮里受過嚴格訓練出來的,極為優美,讓她默默觀察了好一會兒。 來的女眷雖不多卻也擺了兩桌,且都在院子里,此時天氣不冷不熱賞花正好,院中設了幾扇屏風,還用青竹竿支了些薄紗帳,風吹過時,繡了山水花鳥的紗帳飄飄搖搖,有趣得很。 “錢大娘,這紗帳倒有意思,既能擋風又不礙著賞花,是誰的主意?”葉央側頭看了紗帳片刻,笑著發問后自顧自地給了回答,“肯定不是懷王的,對吧?” 錢大娘聽她語氣親昵又活潑,再加上之前商從謹的態度,心下明白了幾分,態度恭敬地回道:“娘子說笑了,是我想出來的。在屋里擺宴可惜了這一院子的花,又怕有些女眷受不得風,便差人擺了幾架出來?!?/br> 時間已近晌午,院里角落有三五樂人在彈奏京中盛行的小曲兒,聲音隱隱約約,不至于喧賓奪主。正中一南一北設著兩張色澤絳紅的大圓桌,上面擺了些時令果子,一張桌子已經坐滿了,幾個相熟的貴女在小聲說笑,靠南的桌子卻仍有幾個空位。 “娘子,這邊請?!卞X大娘引葉央坐在南邊圓桌的空位上,立刻有人拉開座椅奉上熱茶。 葉央先沖對面的幾位夫人行了個禮才落座,她右邊坐著的是王巧箏,水粉色的交領襦裙把人襯得芙蓉花般柔美,此時見了她,掩蓋不住驚訝的神情,等葉央坐定后忍不住問:“你怎穿這一身來了?” “不好看么?”葉央掩口低笑。 自她進院后,女眷們的交談聲就弱了下去幾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王巧箏還震驚的模樣,和那一雙雙直直落在葉央身上的眼睛。 王巧箏猶豫了一陣,吞吞吐吐道:“不是……也不是不好看,但你明知……” “我什么時候讓你覺得,葉央是個在乎那么多的人了?”葉央反問,“懷王都讓我進了府,這身胡服還沒那么不合禮數吧?” 大祁的確沒有胡服不得入宴的規矩,但它是坊間平民女子才會穿的卻沒錯。葉央還是第一個以此為常服的貴女,帶來的沖擊力可想而知。 不過在座的夫人小姐們只多看了她幾眼,自幼受到的教養,不會讓她們做出當著葉央的面竊竊私語討論她的舉動,有什么想法也得回府才能說了。其實那群人或多或少都聽過葉央從前的事跡,她出席懷王宴會做出什么夸張之舉都不讓人意外,反倒是之前幾個月天天呆在家里,更叫人費解一些。 王巧箏目光一寸寸地從葉央的發髻掃到臉上,呼出一口氣,“可算你還涂了些胭脂,全身上下,也就此處像個女兒家了?!彼m不想也不得不承認,那身淺杏色的衣服,可比普通裙子更適合葉央。 “沒辦法,誰教我個子高呢,不像你,哪里都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辈恢侨~家基因太好還是大祁有食用奶制品的習慣,葉央比同齡女孩子足足高出一個頭來,穿裙子也襯不出女兒家柔婉的味道。 同王巧箏說笑了幾句,葉央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杯中的白茶,滋味清淡鮮甜,心里想著還好商從謹也是個不愛繁瑣的,沒弄個煮茶娘子來沖泡一碗磨成粉的熱茶。 泰然自若落落大方,葉央若一股束手束腳的小家子也襯不出這身利索胡服的味道,甚至有坐在對面的女眷笑著問:“葉家娘子,你袖口的刺繡好看的緊,卻不似京中繡娘的手藝,可是出自蜀地?” “正是?!比~央略一頷首。蜀邊上貢給京城的一批錦緞,也不知葉二郎從哪里弄來的一匹。 說話的女子并非世家出身,生的珠圓玉潤性格外向,說了幾個段子把隔壁桌的數位夫人都逗笑了。葉央覺得她有趣,也攀談幾句,叫旁聽的幾位少女改觀不少。 ……聽說葉家的大小姐舉止不羈性子還傲得很,兩個月前過生辰禮也未擺宴,只王御史的孫女送了份賀禮,今日一見卻不是那么回事兒,倒一副開朗健談的模樣。 “還有一事,貞兒也來了……望你見諒?!闭f話間,耳旁傳來王巧箏抱著歉意的聲音,葉央一愣過后才環視四周,在北邊的桌上看見了吳貞兒。 如果不是王巧箏特意提醒,她還真沒發現呢。 懷王府擺宴,戶部尚書怎么也算個三品官兒,繞不過去的。故而商從謹給吳尚書送了張帖子,本就是意思意思,誰料到他還真帶著夫人來了!夫人又帶來女兒,吳貞兒便出現在今日的宴席上。 商從謹命人在請柬里寫的是“望吳尚書屆時赴宴”,只請了他一個人,但拖家帶口的來,懷王也不好把人往外趕。 給定國公府的請柬寫的可誠摯多了,“念及老夫人康健,獨留府中或惹冷清,故盼葉少卿攜親眷至,若蒞臨,言堇親迎之”,言堇是商從謹的表字。聽聽這用詞,怕葉老夫人自己在家里太冷清,所以邀她也過來——老夫人都來了,葉央自己在家里不寂寞嗎?干脆一塊兒到懷王府,就差把葉家的阿貓阿狗都一塊兒請到府上做客了! “她來就來咯,畢竟是懷王的地方,吳貞兒就算再看不慣我,也不能做什么的?!比~央瞟了一眼朱紅長裙的吳貞兒,沒怎么放在心上,語氣隨意,反正兩個人又不坐同一張桌子,裝看不見就行了。 王巧箏心里很忐忑。 葉央是不注意,她可看見了,吳貞兒暗地里的目光總落在葉央身上,一個個的白眼翻過來。 而世上最可悲的就是,你把一個人當成了最大的對手,但對方直到被人提醒,才發現你在場。 吳貞兒就處于這種可悲的境地,只要她不再用輕蔑的語氣談論起西疆過往,葉央通常是不會跟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過不去的。 “錢大娘,院中的紗帳真是有趣,上面繪的山水開闊淡雅,正合了摩詰居士‘我心素己閑,清川淡如此’一句,我實在喜歡?!边@邊桌上葉央在同人說段子趣事,那邊吳貞兒同錢大娘攀談起來,開口就是古人名句。 在商從謹娶妻之前,錢大娘都算是懷王府內院的一把手,現在只是一個管事的,但從皇宮大內到王府中卻是明貶暗升,日后大把享福的清閑日子,可見此前做女官時品階也不會低到哪兒去,恐怕還頗得圣眷,故而在座的各位言語間都對錢大娘很客氣。 “娘子謬贊,王摩詰的詩才是極好,幾卷紗帳,怕是襯不起?!卞X大娘長相平凡,笑起來卻讓人如沐春風,不自覺放松了許多。 平心而談,論文化水平葉央是遠不如吳貞兒的,對大家名篇做不到信手拈來脫口而出。只是葉央盼著吳貞兒在吟詩的時候真學到腦子里去了,也得幾分王維淡泊的禪心風骨,別在一邊吟詩的時候一邊用眼珠子瞪她成嗎? 王巧箏坐葉央右邊,正處于兩人眼神交匯的激烈地帶,又怕她們再嗆聲,一個是好友,一個是二嫂子的親meimei,幫著誰都不行,干脆硬著頭皮站起來插了句話:“錢大娘,我是個臉皮厚的,便催您一句。再不上菜,幾位夫人就餓壞了呢!” “是你自己餓壞了罷?!毕惹翱闯鋈~央那件衣服出自蜀地的娘子開口打趣一句。 錢大娘笑著連連告罪,“菜已備齊,看諸位夫人娘子聊得開心,便自作主張延后了片刻,倒餓著大家了,是我的不是?!?/br> 桌上的果盤茶點俱被撤下,換上了清口的桂花飲,小丫鬟如流水一般魚貫而入,一桌子菜很快備齊。商從謹也是個靠譜的人,不愛鋪張,觀賞意義的全雞全鴨只擺了那么兩道,更多的是適合女眷取用的精致小菜。 美食當前,吳貞兒剛要發作就被打斷,心里忿忿的同時也不好舉著筷子來給葉央找麻煩。此時正是青蟹肥美的世界,葉央吃了一整碗的蟹rou羮,鮮得差點咬了舌頭,身旁的云枝忙著給她布菜,誰也沒心思關心旁的。 “再取些繪時蔬來?!比~央小聲吩咐。懷王府炒個素菜都非同尋常,也不知加了什么調料,清脆爽口。 吃歸吃,葉老夫人天天念叨的禮儀卻沒丟了。葉央穿一身男裝赴宴只是別出心裁,若是在飯桌上不顧規矩低頭猛吃,讓人看了就是徒增笑料。 以最標準的執箸手勢夾了塊口蘑,葉央細細嚼過之后才咽下去。不過到底比不上從小教出來的貴女們,她只吃了個半飽,身旁的王巧箏便放下筷子,取來桂花飲抿了幾口。 和家里的日常三餐不同,在這種宴席上,“吃”只是附加項目,“聊”才是主要的。聽一支曲兒吟幾句詩,才是大祁貴族宴會的標準流程。 葉央不得不隨波逐流,含淚看了云枝一眼,“你比我還慘,一口也嘗不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