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不知不覺到了十點半,手機發出微弱的滴滴聲,提醒忙碌中的寧斯年。 寧斯年劃掉鬧鐘,飛快瞥了一眼屏幕。作息時間向來精準的少年果然正在脫衣,準備洗個熱水澡就上床睡覺。 白色的襯衫從少年肩膀上滑落,他轉身,露出形狀優美的蝴蝶骨,腰線柔韌,臀部挺翹……寧斯年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轉移視線,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泡了一杯咖啡,在書房里走了兩圈,傾聽著少年沐浴的涓涓水聲。 他越發覺得煩躁,扯開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最終端著咖啡一步一步走回書桌前,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他不得不承認,他幾乎每天都在期待著這個時刻。這樣的做法與變態有什么區別?他在心里痛斥自己,卻又管不住自己。 他放下咖啡,抽出一根香煙點燃,試圖讓煙霧模糊自己的視線。但這一舉動明顯是多余的,浴室中蒸騰的水汽早已先一步蒙住了攝像頭,只留下一道近似于玉色的剪影。 于是寧斯年又開始覺得不滿足,暗暗詛咒了一句。 水聲終于停了,他的煙也抽完了。由于太過專注,燃盡的煙蒂差點燙了指尖。他一聲接一聲的咒罵,狠狠將煙蒂杵進煙灰缸。 浴室門開了,少年頂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身上只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襯衫,一直垂落到臀下,遮住最隱秘的部位,卻又露出筆直修長的雙腿。他的腳很精致,形狀十分完美,踩在羊毛地毯上時還微微勾了勾腳趾頭,動作可愛極了。 因為長年待在畫室,他的皮膚很白,透過薄薄的肌膚甚至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如此,更顯得他柔軟脆弱。 最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明天就把所有的攝像頭都拆掉。寧斯年習慣性的安撫自己,于是徹底放棄了掙扎,捧著咖啡杯貪婪地凝視。 清脆的敲門聲忽然響起,是趙軍。 他雙手抖了抖,將半杯咖啡倒在了襯衫和褲子上。 shit!他立即站起身,用紙巾擦拭,卻發現自己胯間硬邦邦的一塊。shit!他呆了,然后狠狠咒罵自己,用力扒拉頭發。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走上歧途,卻對如此變態的自己無能為力。 “進來吧?!彼?,表情頹然,語氣消沉。 在他慌亂的片刻,屏幕上的少年飛快的勾起唇角,無聲呢喃了一句——晚安,死變態。 兩個月的暑假很快就過去,寧斯年每天活在掙扎中,只覺得心力交瘁。也許我該想個辦法遠離衛西諺,他這樣告訴自己,結果沒多久又狠狠打了自己的臉。 “你收拾東西干什么?”他見少年拎著一個拉桿箱下樓,一副準備遠行的樣子,臉色立即變了。 “住校?!敝茉赎蓪⑾渥硬卦谏砗?,神態有些局促不安。 寧斯年咳了咳,馬上放軟聲調,“那你多久回來一趟?” “放寒假了再回來?!?/br> 放寒假?也就是說至少三四個月以后才回來。寧斯年腦子嗡嗡作響,厲聲駁斥道,“不行,不許住校?!彼缤俗约阂庥柽h衛西諺的決心。 你還看上癮了是吧,死變態。周允晟暗自嗤笑,面上卻露出驚恐委屈的表情,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盯著寧斯年。 沐浴在少年眸光下的半邊身子已經徹底酥麻了,耳根更是不由自主的燒紅,寧斯年的眉眼卻越發冷峻,堅定道,“不行,你自理能力太差了,一開始畫畫就停不下來,連三餐都忘了吃。你還是住家里吧,我負責每天接送,不然我不放心?!?/br> 周允晟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盯著擺放在面前的早餐不吭聲。 性子真是倔強。寧斯年拿他毫無辦法,只得朝兒子看去,“寶寶,你小叔要去學校了,三四個月都不回來看你。你會想他嗎?” 寧望舒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即跳下椅子,噔噔噔的跑到周允晟跟前,兩只小短手死死扒拉著他褲腿不放,一副愴然欲泣的表情。 死變態,連自己兒子都利用。周允晟幾乎想要抹臉,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住校的話要去學校辦理走讀手續?!彼掏痰拈_口。 “好,等會兒我就去幫你辦走讀?!睂幩鼓杲K于滿意了,趁機走到少年身邊坐定,抱起兒子喜滋滋的親了一口,好兒子,真給爸爸爭氣。 穿著圍裙在廚房里裝模作樣熬粥的趙信芳聽見響動,臉色黑了一片。兩個多月過去,不但寧望舒開始恢復正常,就連寧斯年對待衛西諺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衛西諺初來的時候寧斯年把他當成透明人,現在卻心肝寶貝一般寵起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難道他忘了衛西諺是如何對待寧望舒的?亦或者他知道了真相?不會,他要是知道了哪能好吃好喝的供著王媽,還每天抽出時間親自去醫院照顧?肯定是兩個老東西非要護著衛西諺,他也沒有辦法。眼下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要是哪次聊天的時候衛西諺將酒店門口的事說出去該怎么辦? 不行,一定要盡快把衛西諺趕走! 趙信芳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衛西諺在京都美院上大一。他沒有參加高考,是寧父托了f國一個著名油畫家寫了一封介紹信,特招進去的。 寧斯年讓助理去辦走讀手續,自己則去宿舍幫衛西諺收拾東西。 “我拿吧,你坐著?!彼摰粑餮b外套,卷起襯衫袖子,把幾本巨大的畫冊疊起來,準備一塊兒搬走。 身為男主,寧斯年的容貌自然很出眾,不是杜煦朗那樣無懈可擊的俊美,而是充滿了陽剛氣息的英挺。他身高幾近190公分,一雙大長腿在周允晟面前晃來晃去,晃得他眼暈,薄薄的襯衫更是將他充滿爆發力的肌rou線條勾勒的淋漓盡致。 這個男人是移動的荷爾蒙。 周允晟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不得不將目光移向別處。 “是不是熱了?瞧你臉都紅了。還是住在家里舒服,家里有空調?!鄙倌觌p頰泛紅,眸光瀲滟,看得寧斯年口干舌燥,借著說話的功夫湊過去,捏了捏他鼻尖。 周允晟垂著眼瞼點頭,‘羞怯’的模樣引得寧斯年心癢難耐。 將畫冊畫筆攏到一處用紙箱裝好,寧斯年一手托著紙箱,一手牽著少年,慢慢朝停車場走。 “西諺,你來報道了?” 寧斯年打開后備箱放東西,周允晟聽見喊聲,朝來人看去,眸子瞬間沁出陰狠的笑意。這人他認識,是衛西諺的師兄傅玄。衛西諺在離開寧家后原本有一次振作的機會,卻被這個人毀了。他抄襲了衛西諺的畫作并拿去參加國際油畫大賞,最后得到了特等獎,一舉成名。 這次事件正是壓垮衛西諺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允晟瞇了瞇眼,踱步迎上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師兄。傅玄知道他要走讀,拉著他細細叮囑了一番,無非就是參加大賞的作品完成沒有,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拿給他看一看,他幫著提些意見。 周允晟一一點頭,并不搭話。傅玄見遠處有一個男人把車停在路邊,正一邊抽煙一邊盯著自己,目光夾雜著陰狠,心里便有些害怕,不得不找了個借口先行離開。 “他是誰?”等人上車后,寧斯年語氣嚴厲的問道。 “師兄?!敝茉赎烧V敉舻奶一ㄑ劭催^去。 寧斯年滿腔的酸水兒蒸發的一干二凈,卻還是咕噥了一句,“話真多?!?/br> 周允晟被一車子的煙味嗆的難受,忍不住皺眉道,“把煙滅了?!?/br> 寧斯年立即掐滅香煙,然后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這熟練而又自然的反應令兩人俱是一愣。 周允晟定定看他半晌,極力想從他英俊的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終是徒勞無功?;爻痰穆飞?,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第19章 2.8 杜煦朗只是主神編寫出來的一串數據,他不像自己,是不滅的靈魂,他怎么可能跟過來呢?男人嘛,抽個煙很正常,有相似的小動作也很正常。 周允晟如此說服自己,心中苦澀難言。 不過沒多久,他就沒空再糾結別的,傅玄給他打了電話,反復催他盡快把油畫大賞的作品交上去,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急切。 傅玄在油畫系算是一個風云人物,背景很雄厚。他的父親是c國書畫協會的會長,母親是國際知名油畫家,擅長風景畫,她的代表作《麥浪》曾在佳德利拍賣行拍出750萬的天價。而傅玄從小就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六歲時就舉辦了自己的個人畫展,在繪畫上,起點比任何人都高。 但傷仲永的例子并不鮮見,很不幸,傅玄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個。由于過早取得了成功,他開始自負自大,再加上蜂擁而來的追捧者,使他逐漸失去了進取心,不但不刻苦磨練畫技,反而沉迷于吃喝玩樂。 畫技是需要打磨的,長久不拿畫筆,靈感和技藝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枯竭。當傅玄發現自己站在畫板前再也畫不出哪怕一條橫線時,他終于慌了。 但他的應對措施不是逼迫自己重拾畫筆,而是雇傭槍手。但凡導師布置的作業或參賽作品,他都會讓別人代勞。油畫系里不乏才華橫溢又家庭貧困的學生,傅玄找到嘴巴最牢靠的,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兩廂便宜,竟也叫他順順當當混到大四,還成為了導師眼中最優秀的學生之一。 但這次的國際油畫大賞每五年才舉辦一次,是藝術界最重大的賽事之一。傅玄的槍手也得到一個名額,想趁此機會一舉成名,自然拒絕了他。傅玄無法,想來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衛西諺頭上。 衛西諺性格閉塞,行事低調,與同學少有來往,傅玄自然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還當他只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所以原原本本抄襲了他的畫作。那幅畫是衛西諺被寧家遺棄后的發泄之作,傾注了他所有的不甘、痛苦、想往、悲傷,打破了他慣常的平穩風格,將古典主義的唯美與抽象主義的灑脫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十分令人驚艷。 憑著這幅杰作,衛西諺本來有機會成為當世最優秀的油畫家之一。但傅玄竊取了他的成果不算,還反過來以侵權罪將他告上法庭。 被趕出寧家的衛西諺自然沒有還手之力,不得不與傅玄達成庭外和解,答應永遠退出油畫界。再也不能拿起心愛的畫筆,衛西諺的痛苦可想而知,所以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如今周允晟走讀,作畫都是在寧宅的畫室,并不與師兄弟們一起,傅玄就是想剽竊也難。眼看離上交作品的時限越來越近,他終于急了,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騙周允晟說導師讓自己把師弟們的作品收上去。 周允晟這邊答應的好好的,掛斷電話后眸色微暗。 他仔細端詳著畫架上的作品,又修改了幾處不滿意的地方,等顏料干透便拿去寧斯年的書房。 今天是周末,寧斯年在家里辦公。他認真審理著厚厚的文件,每隔十幾分鐘便看看監控,發現少年一如往常般站在畫板前作畫,心里覺得安穩極了。少年哪兒也不會去,他總會站在原地等待自己。 這個念頭來得那樣突然,卻又令他倍感愉悅。 當他回神時,畫室里已經空無一人,熟悉的焦躁感涌上心頭。若是在公司里遇見這種情況,他會立即打電話讓趙軍去找。但今天休假,他決定自己去。 剛放下文件,門卻響了,寧斯年不耐煩的問道,“誰???” “是我?!鄙倌甑纳ひ羟宕鄲偠?。 寧斯年僵硬了一瞬,回神后立即關掉電腦上的監控視頻,把亂七八糟的文件夾擺放的整整齊齊,快步走到門邊時停步,對著書柜的玻璃門理了理頭發,確定自己帥的一塌糊涂,這才微笑著打開房門,“西諺快進來?!?/br> 他自然而然牽起少年皓白的手腕,將他帶到雙人沙發上,本想倒一杯咖啡,不知怎么竟覺得不妥,跑到樓下廚房倒了一杯牛奶,熱好以后才小心翼翼的端上來。 周允晟被他伺候的舒坦極了,面上卻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臉頰紅紅的,配上一雙清亮水潤的桃花眼,迷的寧斯年差點把持不住。 壓了壓內心的躁動,寧斯年緊挨著少年落座,柔聲問道,“西諺有事找我?”沒事的話少年絕對不會主動靠近他一步。 “嗯?!敝茉赎汕忧拥目此谎?,抿著紅潤的薄唇輕聲道,“我想參加油畫大賞?!?/br> “油畫大賞?這個我知道,是不是沒有名額了?我馬上打電話幫你拿一個,直接入終審?!庇写螳I殷切的機會,寧斯年又怎么會錯過,指尖已熟練的撥出一串號碼,眼看就要按下去。 寧氏財團是這場藝術盛事的最大贊助商,要一個終審名額很容易。 “不,不是?!敝茉赎蛇B忙挽住他胳膊,小臉急得通紅,“我已經有名額了?!?/br> 寧斯年順勢將他摟進懷里,一邊輕撫他柔軟的發絲一邊強忍住心中的雀躍,問道,“那是為什么?” 死變態,吃豆腐的手段簡直出神入化啊。周允晟暗暗咬牙,低著頭含糊道,“我能不能把這幅畫送去參審?” 寧斯年這才注意到他腳邊放著一副22x14的畫框,掀開保護套,寧望舒那張嬰兒肥的小臉蛋出現在眼前。 小小的孩子蹲在地上,穿著一件十分寬大的白襯衫,衣袖挽得高高的,舉起兩只肥嫩的小短手,讓作畫的人觀看他沾滿顏料的掌心。他的腳邊是一塊印滿小手印的畫布,在他眼里,那顯然是一副杰作,所以他才會笑得如此燦爛,連暈染在背景中的斑斑陽光都比不上。 作畫的人將滿心的愛意與溫柔鐫刻在每一筆每一劃中,暖色調幾乎占據了整個畫布,希望、歡愉、恬淡、滿滿的蓬勃朝氣與幸福感在揭開畫布的同時撲面而來。 寧斯年看呆了。他幾乎忘了上一次看見兒子的笑臉是什么時候。 “我可以拿這幅畫去送審嗎?”周允晟輕輕碰他胳膊。 寧斯年這才回神,眨了眨酸澀的眼眶,“可以,當然可以?!彼聊似?,補充道,“什么時候你也幫我畫一幅肖像畫吧?” 他絕不承認自己連兒子的醋都吃。 “嗯?!敝茉赎牲c頭,小心翼翼的將保護套罩在畫框上。 傅玄見到來交作品的周允晟時就像見到了救星,掀開畫布后端詳許久,得知畫中的孩子只是虛構想象的,終于塵埃落定的松了口氣。他知道這幅畫一定會脫穎而出,它太靈動了,充滿了神韻和情感,是用愛澆灌而出的嘔心瀝血之作。 他眼中無法掩飾的貪婪讓周允晟知道,他已經跳入了陷阱。 回到家的時候,寧望舒正在午睡,周允晟幫他掖好被角,又親了親他紅撲撲的小臉蛋,低語道,“對不起,利用了你。但是我會一輩子陪伴你保護你,直到你老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