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寧斯年親了兒子一口,抱著上樓。 寧望舒向來很乖巧安靜,得到一套積木能擺弄好幾個小時。寧斯年將他抱坐在膝頭,將積木鋪撒在巨大的書桌上,任他把玩,自己則盯著監控器。 走廊對面的房間,周允晟趴在床上,上身穿一件寬大的白襯衫,下身沒穿褲子,晃著一雙白皙的長腿,一面優哉游哉看畫冊一面盯著智腦。他很喜歡觀賞寧斯年變臉,更期待趙信芳和王媽的精彩表現。 確定寧斯年走遠了,趙信芳放下碗筷問道,“王媽,今天你沒動手?” “今天跟姐妹們打牌,忘了時間。明天,明天我一定幫你辦妥?!蓖鯆尩吐暣鸬?。 “你快點,只要一看見衛西諺,我就渾身不自在。還有,打狠點,最好把那小雜種弄成白癡,反正有衛西諺幫你背黑鍋,你怕什么?!壁w信芳叮囑完似乎覺得很有趣,竟然輕笑起來。 王媽連連點頭,“哎,我知道了。那咱們事先說好的錢……” “只要衛西諺一滾蛋,我馬上打給你,如果小雜種變成了白癡,我再給你加五十萬?!壁w信芳大方的許諾。 王媽喜不自勝,一再保證明天就把事兒辦了。 兩人渾然不知,擺放在餐桌上的花瓶里正藏著一個針孔攝像機,她們的表情,動作,對話,盡數轉化為影像數據傳導在電腦屏幕上。 坐在電腦前的寧斯年面孔已經完全扭曲了,眼里燃燒著兩團怒焰。雖然早猜到是這兩人下的手,但真正聽見了依然恨不得將她們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寧望舒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瑟瑟發起抖來。 寧斯年這才回神,用盡全力抑制住狂怒的情緒,吻了吻兒子發頂,垂著眼瞼沉思。趙信芳加害兒子是為她將來的孩子掃清障礙,這一點他能想到,但她非要把西諺趕出寧家為的是什么?西諺的父母給他留下了數額巨大的遺產,他其實并不在乎寧家的產業。 可以說,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繪畫,全無俗物。他能礙著趙信芳什么? 寧斯年猜測也許背后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想得多了,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等他回神,寧望舒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寧斯年將他抱回房,輕輕蓋好被子,吻了他額頭又靜靜坐了許久,這才關門離開。 此時,趙軍正押著王媽候在書房。 “王媽,你老了,今晚就回家去吧?!睂幩鼓暝谄ひ紊献?,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這老胳膊老腿還能使喚幾年。眼下寶寶被人害成那樣,我就是走了也不安心啊。斯年,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更心疼你和寶寶。在我眼里,你們跟我親兒子親孫子沒什么兩樣?!蓖鯆屵呎f邊掉淚,實則心臟砰砰狂跳。 寧斯年冷笑道,“五十萬就能讓你把親孫子往死里打,這份情我還真不敢領?!?/br> 王媽大驚失色,支支吾吾想要辯解,卻見男人把電腦轉過來,屏幕上正是她和趙信芳竊竊私語的畫面。 辯無可辯,王媽一股腦將趙信芳偷情被衛西諺撞見,然后與自己合謀攆走他的事兒全說了,隨即開始追憶往事,試圖用溫情打動狂怒中的男人。 趙信芳、錢宇……寧斯年咀嚼著這兩個名字,深邃的眼眸緩緩浮現一片猩紅。 “王媽晚上起來喝水踩空樓梯,摔斷了腿。我心疼她,讓她在醫院好好療養幾個月。這事你幫我辦妥,嗯?”他直勾勾的朝趙軍看去。 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趙軍也不免被他陰狠毒辣的眼神嚇了一跳,穩住心緒后立即掏出一支注射器,朝王媽的脖子扎去。 王媽眼睛一翻便暈死在地上。 趙軍繞著王媽走了兩圈,這才慢條斯理的折斷她左腿,清脆的咔擦聲叫人聽了頭皮發麻。寧斯年卻還覺得不夠,輕描淡寫的道,“右腿也折了?!?/br> 趙軍依言而行,折斷王媽兩條腿,將她扛在肩上,見走廊無人,于是輕手輕腳的離開。 寧斯年這才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抽煙,瞥見還在工作中的監控器,眸光閃了閃。只見衛西諺不知不覺趴在床上睡著了,只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襯衫,光滑白皙的長腿不自覺蜷縮起來,腳趾頭不安的勾動,顯然是被空調的冷風吹著了。 真不會照顧自己。寧斯年嘆氣,掐滅香煙后輕手輕腳來到少年房間,把散落在床上的畫冊收回書柜,伸手從他腳彎下探入,輕輕調整他的睡姿,然后將薄被蓋在他身上,略微調高空調溫度。 少年咕噥了一聲,將精致的臉蛋埋入軟枕里,眷戀的蹭了蹭,動作可愛至極。 寧斯年看得微愣,然后俯在他耳邊低語,“西諺晚安,還有,對不起……” 等他離開以后,房間里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哼笑。 第17章 2.6 夏季的早晨陽光格外燦爛。周允晟站在落地窗前伸了個懶腰,洗臉刷牙換了一套休閑服,這才踱步下樓。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寧斯年竟然破天荒的跟他打了個招呼。坐在他身邊的寧望舒也眼眸亮晶晶的看過來。 早上好,昨晚打臉的滋味好嗎?周允晟心中腹誹,面上卻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微不可見的點了個頭便紅著臉在最遠的位置坐下。 寧斯年今天并沒有急著上班,而是耐心的喂兒子喝粥,眼角余光時不時掃向埋著頭的少年。心虛變成了羞怯,陰沉變成了憂郁脆弱,以往覺得反感的陰柔長相如今也成了精致、乖巧、柔順,總之今天的寧斯年怎么看衛西諺怎么覺得可愛。 這大概就是疑人偷斧的真實寫照吧。 想到這里,寧斯年羞愧難當,耳根隱隱燒紅。恰在這時,趙信芳穿著一件淡紫色連衣裙下來,脂粉未沾的臉蛋顯得溫婉純情。 “信芳,昨晚王媽半夜起來喝水時踩空樓梯摔斷了腿,你等會兒替我去醫院看看她?!睂幩鼓晔栈亓鬟B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溫聲交代。 “???摔斷了腿?我怎么一點動靜也沒聽見?”趙信芳大吃一驚。 演技堪比影帝的周允晟也適時表露出疑惑。 “她摔下來的時候腦袋撞到扶手,暈過去了,直到早上小李起來做早餐才看見。這幾個月得辛苦你時常去醫院陪陪她。你知道的,她親手把我帶大,我從來不把她當保姆看?!睂幩鼓晟斐鲋讣鈱②w信芳腮側的發絲別到耳后,態度親昵溫柔,漆黑的眸子卻暗藏幽幽的冷光。 這也是個影帝級的人物。 趙信芳本來還有些疑慮,聽他這樣說頓時不再多想,面上溫順的應諾,實則心里慪的要死。老家伙什么時候不摔,偏偏這個時候摔,那她的計劃該怎么辦?誰來施行?難道還要讓衛西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蕩幾個月?要知道錢宇經常出入寧宅,難保哪天讓衛西諺再撞見一次便懷疑上了。 她心里憋氣,便猶猶豫豫的開口,“斯年,那寶寶怎么辦?”話落意有所指的瞥了衛西諺一眼。 這是在隱晦的提醒自己早點把西諺處理了嗎?寧斯年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無奈的神色,“昨天爸媽給我打電話,說是聘請了秦莉醫生幫忙照顧孩子,她等會兒就到。秦莉醫生是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的負責人,對青少年心理問題很有研究。讓她照看孩子們,他們都能很快好起來?!?/br> 這是不打算攆走衛西諺了?而且還打算治好他的心理陰影?該死的老東西們,多管閑事!趙信芳心里氣急,卻不得不點頭表示同意。 吃過早飯,秦莉醫生果然如約而至。她已年近花甲,說話的時候不急不緩語氣輕柔,令人感覺如沐春風,故而并未受到寧望舒的排斥。 寧斯年與秦莉在書房中長談了近一個小時才去公司上班。趙信芳見秦莉帶著寧望舒去畫室觀看衛西諺作畫,有心攔阻卻怕引起對方懷疑,也怕她私下跟寧斯年說些什么,不得不拎起包去醫院看王媽。 王媽兩條腿都廢了,這才直觀的認識到寧斯年的狠辣,哪里敢在趙信芳跟前透一絲口風? “信芳,你看我這一跤摔得實在不是時候,衛西諺和寧望舒怎么辦?你自己動手?那可不成!斯年把我當干媽一樣看待,我動手他絕不會懷疑,但是你不同,你是后媽,你親自動手,寧望舒多多少少會表現出對你的害怕,時間長了斯年一定會懷疑。所以還是等我出院了我來幫你辦吧。那錢……”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是至理名言!趙信芳心里嗤笑,卻不得不承認王媽說得有道理,如果她親自動手虐待寧望舒,時間長了寧斯年一定會懷疑。她原本并不打算這么早對付寧望舒,只能說是恰逢其會。 算了,寧望舒那小雜種等王媽出院了再收拾,目前先想個辦法把衛西諺趕走。趙信芳回去后如何冥思苦想暫且不提,周允晟和寧望舒之間的關系卻越來越親密。 秦莉不愧為青少年心理健康方面的專家。她一不與兩個孩子談心,二不刻意與他們拉近距離,她只是引導兩個孩子多多在一起相處,讓他們自己去發掘生活中的點滴樂趣。 當寧望舒纏在周允晟身邊時,她干脆搬一張藤椅,坐在花園的樹蔭下享受,根本不會多管也不會多問。 這保姆當的比王媽還悠閑。 周允晟是被主神硬拉去當了反派,并不代表他在現實中就是壞人。當然,經歷了那么多次死無葬身之地的輪回,他多多少少有點小變態,但對孩子卻實在硬不起心腸。 每當寧望舒扒拉在他腿上,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他時,他只能無聲嘆氣,然后任勞任怨的幫他架好畫板,握著他的小手教導他如何畫直線,畫曲線,畫圓圈。 這些基礎性的東西,在大人看來都是十分枯燥的,但寧望舒偏偏靜得下心,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揣摩。久而久之,周允晟竟然發現他在繪畫上十分有天賦,越發嚴肅認真的教導起來。 寧斯年最近多了個習慣,午休的時候喜歡盯著電腦。秘書泡了一杯熱咖啡送進辦公室,見他像往常那樣專注的盯著屏幕,于是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此時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并不是所謂的股市行情期貨價格等商業信息,而是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身形纖細的少年將小小的孩子環在懷中,大手握著孩子的小手,在畫板上涂抹色彩,兩人的對面放著兩個蘋果一根香蕉,這就是他們今天的素材。 少年漸漸放開了孩子的手,讓他自由揮灑靈感,自己則退開兩步,用溫柔而專注的眼神看著他。許久之后,他拿起調色盤和畫筆,快速在潔白的畫布上渲染,目光時不時朝孩子投過去。 他采用的是最古老的繪畫技巧,除了薄薄的色塊看不出任何形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當這幅畫完成后會如何的驚艷。他漸漸沉浸在心靈架構的美妙世界中,孩子卻忽然拉扯他的衣擺。 他握筆的手明顯僵硬了一瞬,于是這一抹色彩下的有些重。但他并不生氣,而是彎腰去欣賞孩子的涂鴉之作,什么話也沒說,只揉了揉孩子的腦袋以示嘉獎。孩子抿著小嘴兒露出雀躍的神態。 他們是那樣寧靜,安詳,悠閑,快樂,比遍灑在窗外的陽光還要讓人感覺溫暖。寧斯年早就看呆了,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如何的溫柔寵溺。 忽然,少年仿佛發現了異樣,竟直勾勾的朝屏幕看過來。寧斯年瞬間僵坐在皮椅上,等少年表情淡淡的移開目光才發現自己緊張的連呼吸都忘了。 應該沒有發現吧?他心頭劃過疑慮,也知道自己每日偷窺的行為實在有些變態,卻無法控制。剛才那一瞬,他驚訝的發現少年有一雙十分漂亮的桃花眼,即便沒有表情,也不善言辭,只要眨著這雙眼睛緩緩看過來,就能讓他整個人都煥發出靈動的光彩。 寧斯年心臟狂跳了兩下,忍不住點燃一支雪茄,對著屏幕吞云吐霧。過了許久,他紊亂的心緒才慢慢平復,卻又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坐在屏幕這一端,靜靜看著屏幕那一頭的少年,只覺得時光悠然,歲月靜好。 周允晟知道寧斯年還在監視自己,所以故意直勾勾的看過去,嚇他一嚇。想象著男人屏住呼吸生怕被發現的囧態,他就覺得愉悅。 將寧望舒第一幅作品小心珍藏起來,周允晟拿上鉛筆和素描本,帶他去外面寫生。 畫室里空蕩蕩的,許久不見人。寧斯年覺得心里也空蕩蕩的,連忙調出其他方位的監控視頻,都不見兩人的蹤跡。他有些急了,立即扔掉雪茄給趙軍打電話。 “他們在湖邊寫生,那里是公共綠化帶,我沒安裝攝像頭,您要看只能去調小區的監控。老板,恕我直言,衛先生精神很正常,性格也很好,不會對望舒不利的?!壁w軍站在兩人不遠處,邊回電話邊觀察周圍環境。 “西諺平時喜歡去的地方都裝上攝像頭,我隨時隨地都要看見他們在做什么?!睂幩鼓甑恼Z氣有些焦躁,停頓了數秒補充道,“我并不是懷疑西諺。他很好,我知道?!?/br> 隔著屏幕暗搓搓的監控一個人,細細描繪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寧斯年也知道這樣的做法很變態,但他戒不掉,他對此也感覺無能為力。 趙軍默然片刻才答應下來,然后掛斷電話。間隔一秒鐘,電話再次響起,來電顯示依然是boss。 “老板,還有什么事?” “我記得你屋里也連了監控,能看見西諺的舉動?” “是,有什么問題?要我隨時盯著嗎?” “不,立即拆掉,以后不準再監視西諺,”沉默片刻,寧斯年嚴厲地補充道,“也不準監聽?!?/br> “是,我知道了?!壁w軍掛斷電話,暗自感嘆老板的心思越來越難以捉摸。 第18章 2.7 以往,寧斯年不到半夜不會回家,現在一到五點半就準時收拾公文包。 看著快到點了,秦莉也趕緊叫兩個孩子回來。周允晟發現自己一走,趙軍就在湖邊的樹上安裝了許多攝像頭,不得不感嘆對方是只好狗腿。 “今天過得怎么樣?”寧斯年送走秦莉,回屋后在兒子額頭吻了吻,然后極其自然的捧住少年的臉頰,也吻了吻,仿佛他們生來就該如此親密。 周允晟最初很驚訝,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只是抿著唇微微點頭,并不答話。我們過得怎么樣你會不清楚?死變態。 趙信芳聞聲下樓,殷勤的接過寧斯年的西裝外套和公文包。兩人互相摟著腰淺笑低語,仿佛一對恩愛甚篤的夫妻。 這一家子除了寧望舒,個個都是影帝。 吃過晚飯哄睡兒子,寧斯年本想找衛西諺說會兒話,培養培養感情,卻發現對方早就溜了,還反鎖了房門。 若不是當初受了誤導而態度惡劣,西諺絕不會如此害怕自己。寧斯年煩躁的扒拉頭發,心中懊悔不迭,更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趙信芳。但錢宇對他來說還有利用價值,他不得不引而不發。 少年從書柜上取下一本畫冊平鋪在床上,自己則盤著雙腿,一邊翻看一邊做筆記。寧斯年微笑注視片刻,見時間還早,也打開電腦處理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