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霍定姚心頭咯噔一聲。 她自問上輩子和這個同父異母的親jiejie感情深厚,怎么現在這話聽著那么別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不是一房的。她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若自己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不就暴露了她拿太子殿下說嘴的事情? 莫非,她這個親jiejie竟是在下套?! 不過她卻想起來,上輩子自己這個大姐,因著同自己親厚,就算不是逢年過節,也能跟著自己在祖母旁邊說話伺候,沒得少了討了老人家歡心。最后祖母發話讓娘親尋了一個子爵的家門風風光光嫁了出去,而在聽聞霍家即將落難之時,迅速和本家劃清了界限,發配時更不見半分身影…… 霍老祖宗卻聽得有些疑惑,放下手頭的湯婆子,問道:“怎么回事?不是伺候姚丫頭的丫鬟婆子不盡心,才讓你meimei掉進了水池子里,又是和你有什么干系?” “這……”霍元姬低垂著眼,勉強一笑,“不過是姐妹間拌了口角。那日六姑奶奶回府,奶奶們都十分歡喜,多說了幾句外面的見聞。因著meimei見解獨到,母親又訓了兩句,meimei聽不過,才一個人跑掉的。她腳程快,卻也讓下人們沒得個提防?!?/br> 見什么解,獨什么道——卻是沒有言明,又顯得如此意味深長。 邢氏聽完臉色就急了三分。她剛想站起來開口打圓場,旁邊的三奶奶使了一個絆子,一把攔住她笑道:“瞧瞧大姑娘和十姑娘,真是姐妹情深。咱們做長輩的,就不要來太拘束孩子們,讓她們小輩兒自個兒親熱說叨去,免得以后留下心結?!?/br> 霍定姚一瞧這架勢就明白了。原來那幾房的人,就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也是,反正是大房自己點的火,其他的人自然高高掛起。 她不禁暗惱,她這大姐也著實有點擰不清了,關起門來都是自家事,她會好好賠罪,卻哪有這樣攤開給別人來嚼舌根的道理? 霍定姚又環顧了一圈,除了祖母尚不知道發生何事之外。母親一臉擔憂,其他人要么幸災樂禍,要么作壁上觀。嗯?還有一個人縮著身子,偷偷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給她,還輕輕搖了搖頭。逆著光看不清,好像是五姑娘霍有纖,再看,卻又見她深埋著頭,似乎從未有過任何動作。 有點意思,她母親攔著自己母親,她自己卻給自己打氣。 霍定姚心頭一轉,既然霍元姬說得含含糊糊,她也就跟著“糊涂”好了。于是露出一副不明白的模樣道:“jiejie說的是什么事情,meimei怎么聽不明白了?” 卻不等霍元姬開口,又歪著頭苦苦思索了一番,突然恍然大悟道,“莫非,是奶奶們聊天時不小心說到了外姓之男?我當時記得祖母教的規矩,情急之下才插嘴打斷,確實是對長輩大不敬。后來被母親訓斥,覺得委屈,這才跑掉的?!?/br> 她正巧一路過來吹了寒風,臉色嘴唇發了白,瞧著就病怏怏的。索性讓自己顯得氣虛,跪下對著老祖宗連連磕了三個頭,歪著身子咳嗽了幾聲,說話也不利索:“請祖母原諒孫女兒沖撞長輩的過錯。還請jiejie原諒meimei。jiejie方才說的氣話,meimei聽了心中更加難受,meimei真是知道錯了,不敢再胡亂說話。下次遇見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會再胡亂開口了?!?/br> 她說罷,又想朝霍元姬磕頭,倒是嚇了霍元姬一跳,連忙起身避讓到一旁。 霍老祖宗瞧著就不大高興了,看了霍元姬一眼,才對霍定姚道:“你有什么錯。原本姑娘家聽見這種事情,就應當回避。你雖然急躁了點,但在這件事情上你做得極好。更難得的是識得大體,態度端正。瞧瞧你這可見憐的小模樣兒,臉色沒一點兒血色,是誰跟我說咱們姚丫頭好全了?眼下竟然還要稀里糊涂要朝她jiejie磕頭!雖然是jiejie,那也是她一輩人,哪能受得起這樣的大禮?!來來,到祖母跟前來?!?/br> 她伸手讓霍定姚上前,指了指方才霍元姬坐過的位置?;舳ㄒδツゲ洳渖锨?,偷偷瞅著旁邊一臉慘白的霍元姬,擔憂道:“我坐了,豈不讓jiejie站著。做meimei的如何能這樣不知禮儀?” 霍老祖宗道:“你jiejie剛才在這里已經陪祖母說了好些會兒話,再說你身體病著,難道會舍不得把一個位子給自己的親meimei?” 說罷,抬了眼皮兒不輕不重看了霍元姬一眼?;粼нB忙擠出一個僵笑:“meimei大病初愈,自當小心身子,快快歇著,無需多慮?!?/br> 霍定姚道了謝,這次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還不忘把頭放在祖母的膝蓋上,撒嬌之意甚足。 邢氏這次終于接上了話:“回稟母親,其實姚兒的病已好得差不多。早上還讓府里的大夫瞧了瞧,說初雪不比陽春,最好再在屋子里捂個三五日再出更為上佳。不過姚兒這丫頭早就惦記今個兒是霍府的大日子,還嚷嚷祖母給小一輩做的全套添字衣裝,怎么能少了她這個首字‘?!?,所以怎么也吵鬧著要過來。她原是一片孝心,母親您就別再怪媳婦兒?!?/br> “府里的大夫如何比得上御醫?回頭讓大老爺再去請一請,可見了憐的,這小臉都瘦了一圈?!被衾戏蛉寺犃?,嘴上這樣說,臉上笑得卻十分舒心。她回頭摸了摸霍定姚的包包頭:“小姚兒真是懂事兒了。告訴祖母,在屋子里有沒有悶著?” “孫女兒才不會無聊呢?!被舳ㄒu頭,眨眨眼示意紅素。紅素從后頭捧著一個七分卷軸上前,霍老夫人身后另一個大丫鬟鴛鴦見了,趕緊幫襯著。兩人一左一右,把紙軸打開。只見上面稚嫩的筆跡抄寫了一首《詩經天?!罚?/br> 天保定爾,亦孔之固。俾爾單厚,何福不除? 俾爾多益,以莫不庶。天保定爾,俾爾戩穀。 罄無不宜,受天百祿。降爾遐福,維日不足。 霍定姚指著上面,一字一句念完,道:“那幾日,孫女兒替祖母祈福,空閑之余又聽闡師講經,覺得精神稍好了就溫習功課。說來也奇了,溫書之后,不像以往一般覺得厭煩,反而覺得神清氣爽,心境似乎朦朦朧朧明了什么,具體是什么又說不明白。只好借大圣之人之吉言,謄寫一遍以示孫女兒的心意,再借這祈福的頭節,一愿祖母福澤綿綿,二愿霍府皇恩庇佑,三愿親人平平安安!” 霍定姚這話是十分真心,霍老夫人自然也聽得真切,本就是她最疼愛的孫女兒,眼下更流露出十二分的寵愛。眾人也在一旁跟著稱贊,氣氛又活絡了起來。 霍定姚念詩的時候,用的是左手?;衾献孀诘哪抗?,自然就落到了她手腕處那個金鐲子上。 ☆、第06章 生變 霍老祖宗還沒說什么。王氏正暗自撇嘴,自然抓了機會,開始唧唧歪歪了:“喲,這不是去歲老祖宗賞賜給姚丫頭的嗎,平日里不見拿出來,我們眼皮子淺,想見識一番都不成,原來這是要講究個緣由的,眼下才正當其時?!?/br> 三房的王氏刻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她自稱眼皮子淺,實則大家都知曉她那點顯擺的心思。王乃大盛王朝的大姓,這王氏的家族還真算得皇族旁支。她的母親乃先帝庶妹,雖然其母身份低微,但正是如此,皇帝反而讓這旁支兄弟留在了京城。因此,這王氏打小便常在宮里走動,算是看著太子出生長大,得了太子的親厚。否則,以她的出生,見了皇子還要下跪行禮,哪里來的以長輩自居。 霍定姚在心里腹誹,先帝把自家兄弟斬殺得幾乎干干凈凈,最后拿一個庶出的表兄弟來標榜自己“兄友弟恭”,實則這王氏娘家過得緊巴巴的,生怕引了正支的猜忌,守著一棟宅子和幾千畝瘦田,每年靠朝廷發俸例養著,門楣裝點還不如如日中天的霍家。不過,王氏還真敢在臉上貼金,扯了虎皮做大旗,在霍府里橫著走慣了,別房的都有些怕著讓著她。 果然,霍母只是微微不悅,到底還是沒對這半個皇家兒媳婦訓斥什么。只道:“姚丫頭心里有我這個祖母,她戴或不戴,我都明白?!?/br> 王氏雙眼緊盯著金鐲子,再看旁邊自己的女兒低垂著頭,像個木訥的鋸嘴葫蘆,呆呆坐著,也不懂上前討老人家歡心,這內心之氣就不打一處來。那個鐲子得多金貴啊,若逢三差五得一個,戴出去也是為自個兒的爭臉面的。 想著,更不依不饒道:“老祖宗也別笑話媳婦兒。只是咱們纖丫頭心里也敬著老祖宗,一直想借姚丫頭的鐲子來看看,回頭讓匠人把她那副花葉蓮雕的給融了,比照著姚丫頭這幅來打?!?/br> 霍有纖抬頭,咬唇小聲道:“母親,我沒有這樣想……” 王氏狠狠瞪了她一眼,拔高了嗓門,道:“怎么沒有?!借來瞧瞧而已,又沒有說不還了?!” 六少爺霍有昊不明就里,也跟著接嘴:“母親說得極是,這鐲子比jiejie往常帶的漂亮多了,借十meimei的來打一副有什么問題嗎?” 霍有纖委屈地低下頭,紅了眼眶。 眾人看著這一幕,都埋頭悶笑。四房的媯氏最年輕,一時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衾戏蛉说闪怂谎?,又暗自搖頭,回頭對霍定姚慈愛道:“體諒這老三媳婦兒的心意,就借你五jiejie一瞧罷了?!?/br> 霍定姚聞言,低垂了頭,手指在金鐲子上面撫弄了記下,似乎是要把它取下來。正當大家都以為霍定姚會滿口答應。誰知霍定姚卻突然緊張地捂住了金鐲子,甚至把手藏到了背后。 王氏一愣,臉色一下就垮了?;衾戏蛉艘参⒙恫豢?,雖然三房的不得理,哪有當長輩的伸手要小輩子的東西,但是她們也尋了個敬著自己的理由,還有自己也發話了,滿屋子的人都看著呢。 媯氏使了一個眼神給自己的女兒,霍榮菡排行老三,膚若凝脂,眸含春水,小小年紀便有一股風韻,就是眉梢間像極了媯氏,隱含了幾分犀利,生生破壞了她的秀美。不過因著說話討巧,倒是除了霍定姚之外府里頗受寵的嫡女。 眼下,她正對著霍定姚巧笑盈兮,道:“十meimei做什么這樣小氣?不過是你五jiejie拿去把玩一番,既然祖母都開口了,你又何必這樣不痛快?” 卻見自個兒的弟弟霍榮軒微微皺眉,一臉不贊同的看著自己?;魳s菡心下不快,冷哼一聲撇過臉去。 霍老夫人本不耐煩糾纏這些細枝末節,聽了這樣的話,難免要敲打幾句。她虎著臉,道:“剛才夸過你,眼下卻又不乖了,看來得送你回玨鳶閣反省幾天放出來?!?/br> 霍定姚遲疑地伸出手,望了望邢氏,又看了看王氏。才斬釘截鐵道:“祖母莫生氣。孫女兒自然懂得長幼有序之理。要是往日,孫女兒早就雙手把鐲子送予五jiejie了。只是今日,卻斷然不可。否則,便是折煞了祖母的福氣!” 眾人大驚失色,王氏更是氣得胸口急劇起伏,騰一下站起來,指著霍定姚怒道: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不過就是借個東西瞧上一瞧,說得像我們三房的要克死老祖宗了一般。我們有纖可真是冤啊,千百份的孝心便被抹黑成了歹意!姚丫頭再不懂事,這般天生的心腸,也能讓自家jiejie沒活路了呀?!彼焓种钢舳ㄒ?,眼神卻直沖這那鐲子去了,“你說你存的究竟是個什么心?你倒是說個明白!” 邢氏慌忙上前,作勢要教訓霍定姚,暗中卻別開王氏?;衾戏蛉藚s聽出些端倪,威嚴呵斥道:“瞧瞧你們的樣子,哪里還有世家婦的德行。亂哄哄鬧做一團,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老祖宗?!” 邢氏趕緊低頭:“媳婦兒不敢。今日定姚沖撞了母親,媳婦兒懇請母親,讓媳婦兒把定姚帶回去嚴格教習?!?/br> “說什么呢?”霍老夫人雙目一瞪,“孩子話還沒說清楚,你們做伯娘的、做母親的倒是急吼吼地給人頭上扣帽子。姚丫頭真有錯,那也得讓她先說完了話再行定奪。你們再鬧,就給我回去,今個兒的祈福不用去了!” 一屋子女人終于安靜了下來?;舳ㄒζ鹕?,湊到霍老夫人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衾戏蛉祟D時臉色大變,龍頭拐杖“咚”一聲觸地,怒極反笑道:“好!很好!我還沒死,就敢拿我的嫡親孫女兒給我上眼藥!” 她目光凌厲環視一圈,見下面一干人神露驚疑,面面相覷,一個個都好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般?;裟竻s心知惡奴欺主,到底是有人在背后教唆。十丫頭最得自己寵愛,不過是落了一次水,竟然叫下面的人生了異心。堂堂侯府的小姐,哪里輪到賤婢來糟蹋,只怕是有人嫌她這個老婆子命太長,管太久。如此,是時候讓有的人清醒清醒。 霍老夫人這樣想著,倒是平了怒氣。對著霍定姚吩咐道:“既然滿屋子的人都喜愛你這個鐲子,你便取下來,讓她們都開開眼罷?!被舳ㄒ@次乖巧地應了一聲,順勢取了下來。 她這一動作,衣袖上那道破縫兒便明晃晃地暴露在眾人眼前。 二奶奶林氏離得最近,掩口不住驚呼出聲。 霍老夫人一道警告的目光便落到她身上。她心下一涼,趕緊裝作視而不見?;衾戏蛉擞值溃骸澳阕詡€兒的東西,你自個兒辛苦一下,捧了與諸位伯娘們看仔細?!?/br> 霍定姚起身,雙手捧了金鐲子在屋子內走了一圈。眾人都只好假裝沒看見,硬生生擠出笑來,回頭都把王氏恨上一筆,若不是她,大伙兒哪能跟著受這份尷尬。王氏如今笑得最難看,她哪能知道這霍定姚用金鐲子壓住了見不得光的不體面,自己卻偏偏撞在刀口上。 霍老夫人還嫌不夠,又發話道:“姚丫頭,你三伯娘最喜歡這式樣。你便多捧與她瞧瞧,回頭把紋路記仔細了,若鑄錯了,我還要拿她是問呢!” 霍定姚于是便住了腳步,把衣袖朝王氏眼前遞得更近。末了還問道:“三伯娘可瞧得仔細了?” 王氏見霍定姚的衣袖縫上的裂口開得整整齊齊,正好一剪子將一串兒“?!弊稚舷屡闪藘砂?,分明是人為!頓時胸口涼了半截。這不知道是哪房的栽贓陷害,剛才她叫得最響,硬是要霍定姚取下金鐲,這老祖宗可別以為是她的主意??! 她連忙干笑一聲,撇清道:“回老祖宗,媳婦兒可瞧仔細了!這九龍活靈活現,氣勢磅礴,正合姚丫頭的通身的氣派。咱們有纖文弱了些,還是蓮華水葉配著合適?!?/br> 霍老夫人滿意點頭:“你倒是知情達理。不枉費姚丫頭先前擋著攔著,就憂著你犯糊涂。你如今可是明白了?” 王氏只得低頭認錯,“是媳婦兒糊涂了,媳婦兒多謝老祖宗訓誡?!闭f罷,便萎到一邊兒坐著,再不吭聲。 媯氏眼珠子一轉,卻站起來,道:“老祖宗,我看姚丫頭這鐲子許是擱置久了,白璧蒙塵,定是看管的婢子們偷懶,媳婦兒斗膽,請老祖宗定要責罰,不讓姚丫頭受了委屈才是?!?/br> 王氏聽了仿佛大夢初醒,再想開口為時也晚。只得心頭暗自咬牙,剛才只顧撇開自己,倒是忘記賣一個好出去。自己當了惡人不說,這下全被四房的撿了便宜! 霍老夫人夸贊道:“老四媳婦果然識大體?!?/br> 回頭使喚了人請了張大管家來,好一番命令下去,“給我上上下下查清楚,有什么腌臜的事情全給我清理掉!主事的,一律杖責三十,遣送回官衙子,是死是活,霍府不再過問。從旁經手的,一律杖責十,賤賣到娼妓館子,在將名錄遞與有頭有臉的世家警示。十姑娘院子里的婆子、丫頭,凡是不上心的,叫人牙子遠遠帶走。另外選些好的進來?;舾栈?,我倒是要看看,還有沒有人敢胡亂來!” 霍老祖宗這一番話出去。外面頓時哭喊連天,拖走了,挨打的,個個都說自己是冤枉的,要請十姑娘做主,這些主屋里出去掌事哪里還聽下面的癡心妄想,直接拖走了事。一時間,整個霍府的奴仆風聲鶴唳,小心翼翼。 這些霍定姚自然不過問。她轉了一圈,重新坐回祖母跟前,把鐲子又壓了回去,笑嘻嘻道:“金生水,水旺福。來年必當萬物豐澤?!?/br> 屋子里氣氛重新熱鬧了起來。 張大管事從外間回來,低頭請示時辰已到?;衾戏蛉艘娏⑼擦⒘?,效果也收到了,便領著一干人朝山后的祖宗祠堂前進。 祈食節是大盛王朝特有的節慶,意在祈求上天保佑來年風調雨順,祭告祖宗保佑家世興旺。整個盛京的有錢人家都會大開方便之門,在府邸前的街道擺上流水宴,施舍rou粥給予窮人。 霍定姚有了特許,扶著霍老夫人穿過整個霍府園子,一路上專門撿些祖母愛聽的趣事兒說與其聽,逗得霍老夫人開懷大笑。邢氏緊著本分,沒有過分張揚,媯氏緊跟其后嘴角含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林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時不時拿眼眼睛瞻前顧后,只有王氏落在最后面,垂頭喪氣。 這一幕便落在了霍府有心人的眼里,不久便在霍府下人里偷偷傳開。 ☆、第07章 節外 爬山,登頂,點香,磕頭,禱告,拜祭。足足折騰了一上午,大家都累得慘兮兮的,連霍定姚也覺得腳底發疼,苦不堪言,祭告才算完成。眾人才依次從后山下來,這次所有人都齊聚到了東齋閣。 東齋閣里早就有了男男女女好些個人,正是下朝歸來的霍大爺霍修竹,另外還有霍二爺霍修繼,霍三爺霍修山,霍四爺霍修水,連同幾位位份極低的姨娘在伺候著?;粑鍫斣谕庋膊?,并不在府內。 霍大爺一見霍定姚扶了霍老夫人進來,立馬上前恭恭敬敬作了一個深揖:“兒子給母親見安?!比缓蠼恿耸?,親自扶了老夫人上首座?;舳ㄒΡ艿揭慌?,東齋閣設的是正八仙位,首座兩人,下面左右分列兩排。這次她可不敢與祖母再同席。再說,父親見了自己,少不得還要訓話。她乖乖跟著邢氏落座,眼觀鼻,鼻觀心,扮起了淑女。 霍母落了座,后面站著的一干人才依次落座。因是喜慶的家宴,也沒太講究規矩。第一排左右依次落了各房的老爺、奶奶和嫡出少爺小姐們。后一排則是各房的姨娘、庶子庶女們。除了五房告假未至,別房的至少也有了兩三位姨娘,總的算來,霍府已有了三位嫡出的少爺、五位嫡出的小姐、五位庶出的少爺和兩位庶出的小姐。 霍定姚瞧得仔細,剛才她們進來的時候,母親邢氏的臉色一明一暗。趙姨娘抱著自己的十五庶弟霍安言立在父親后面,離得不遠不近,安安分分。另一位惠姨娘則打扮得花枝招展,只差巴巴兒貼在父親身上?;舳ㄒσ脖容^喜愛趙姨娘,雖然惠姨娘更加年輕漂亮,但是舉止難免輕浮了些。 惠姨娘又想擠開趙姨娘跟上來,霍定姚略顯不耐,沖著霍大爺撒嬌:“父親大人,姚兒已經有好些天沒見著弟弟了。姚兒想跟弟弟說說話?!?/br> 霍大爺聞言剛想唬下臉,轉念一想,卻是點頭沖趙姨娘道:“你家夫人要為老夫人布菜,你便暫坐過來吧?!?/br> 趙姨娘感激地看了霍定姚一眼。輕輕落座,又把懷里言哥兒的襁褓掀開?;粜拗裉搅艘谎?,只覺得孩子一雙漂亮的黑眼睛咕嚕直轉,甚是機靈,那小嘴還咯咯笑,神情倒也真柔和了幾分,接過來抱了幾下。孩子腦袋一轉,也不知道被八仙桌上的什么亮晶晶的東西吸引力,朝著上方笑得更歡。 香凝喜道,伸手一指:“老祖宗快瞧,言哥兒沖您笑呢?!?/br> 霍母瞧那孩子裹在大紅錦緞團里顯得更加白嫩,瞧著就討喜,也點頭贊道:“難為老大下了朝堂還愛護孩子,雖是庶出,但也不可忽視了教導。往后你們大房有了嫡子,自然也可培養出來打個下手也是好的。過來讓祖母仔細瞧瞧?!?/br> 霍大爺趕緊讓身邊的丫頭把孩子抱上前,霍母也就逗弄了幾下,賞下了一個腳鐲子。 這讓趙姨娘大為感懷,要知道庶出本就不得臉,就算是男孩,也得入了嫡出的眼以后才有著落。瞧今天不也是因著有了十姑娘一番話,才能出個風采?她小心翼翼接過言哥兒,心道,自己的安言又是大房的庶長子,若往后得了邢氏和十姑娘庇護,往后怎么也會有個好前程。 惠姨娘滿臉不高興,恨恨瞪了趙姨娘一眼。一扭身坐到后面去。 二房的金姨娘故意在一旁道:“哎喲,看咱們惠大姨奶奶臉沉得像要滴出墨汁水兒了。小心讓老祖宗瞧見,還以為你對她的宴會不滿呢?” 惠姨娘白了她一眼,又盯著趙姨娘手里的孩子猛瞧。金姨娘便笑了,挨近了她耳邊低聲道,“大老爺天天上你哪兒去,早晚的事兒。你同那個木頭人置氣做什么?” “你兒女雙全,說起話來當然腰不酸背不痛的?!被菀棠锲沧?,不甘心地收回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