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兩邊都認個罪,此事就此了結。 然而承恩侯倒是代子認罪了,直言怎么處置都行,程謹安卻是沒認,只立在武官那一旁站著充當啞巴,讓此事下不了臺來。 況皇帝遲遲不肯說話斷下此公案,朝臣們也還得糾纏,打架事小,三關的軍權事大,好不容易逮著程謹安犯的錯,必然不能放過。 因此對程謹安攻擊的人,比攻擊承恩侯府的要狠得多,畢竟承恩侯府那是命不好攤上個倒霉媳婦得罪了人,人家鬧來鬧去針對的也是他老婆,此為私仇。 而對著程謹安的,就是為了權勢了。蕭安昏迷,有些人是真怕皇帝一個想不開,又讓程謹安當了三關大將。 但這點惡毒,程謹安倒也沒放在心上,以他為中心,這事兒鬧得也還不夠大,著實沒什么成就感。 此回吏部穆侍郎也出列了,卻是為程謹安說話,直言當重處挑釁之人,否則京城何以得安寧。天下腳下,正當是正氣朗朗之處,焉能藏污納垢。 又言武將以武守邊關,遇人挑釁,難免有失分寸,并非大過,若非有這一身血性,邊關何以得守。 反倒是承恩侯長子,自幼得天恩,卻不思報效朝廷,反為禍京城,有損天子威嚴,不及程謹安百一。 穆家的開口,其實已經表明了一個態度,也是舊事再掀新浪的開端。 吏部穆侍郎罵得太狠,又對程謹安太過推崇,不免惹得有人出來反擊,只因穆家與程謹安之間有親緣在,便存有私心。 這一說,就說到了程謹安的祖母,出自穆家。 穆家跟承恩侯府,還真是有私仇呢。 但穆家焉能承認,穆侍郎一臉正經道:“子虛烏有。我穆家與承恩侯府有何仇怨?” 多少年前的舊事,如今要翻出來也不容易,對方閉嘴,再換人出列,便又纏著程謹安以武犯禁之事。 站在武將一排最后的程謹安多少有些失望,他倒是想讓那些人就在這朝廷上說出來,好看看誰能給他母親一個公道? 可穆家就是開了個頭,也沒人愿意接話,當年皇帝的盛怒還在眼前,撈不著好處還要受罰的事兒,這些官員們可一個比一個精。 穆家想要幫將程謹安把程家這個禍害除了,然而還得苦主程謹安自己出頭,他們提供證據。 程謹安要出頭,這事兒就大了,攻訐他的人會更多,就是穆家也有些躊躇。 朝廷里嘰歪完,趁著程謹安散朝,穆順城來見,就說到此事,“表姑已病故,雖當年寫有血書,如今與程家切割也是好的時機,可若是影響到表弟前程,卻又是得不償失了?!?/br> 程謹安卻是道:“表哥覺得,陛下心里會怎么想?” 許多事情其實再隱瞞也瞞不過去的,穆順城雖替程謹安不甘心,但也只得認了,與程謹安道:“承恩侯府不弄權柄,多得陛下喜愛,只要不涉及大局,多大的錯都能被寬宥,便如當年……只是表哥擔心,你心中還是有不甘?!?/br> 程謹安沒有埋怨的話,穆順城到底還是說了出來,“當年陛下賜婚,本也是一番好意,表姑父母雙無,嫁入哪一家都不如嫁給那畜生好,可萬沒想到那畜生會是那般沒有眼珠子的人!” 畜生不畜生的,那也是國舅爺,縱然當年魏侯都對此事不滿,然而因他是皇帝的親舅舅而沒法子,畢竟只是和離,不是休妻,更不是害死人不是? 兩人感情不和,和離乃是正道,能讓皇帝賜婚也能和離那也是承恩侯他自個兒的本事,就是那畜生叫來了程家人,那也是為孤身一人的程謹安母親好不是。 誰料得程家人是那般的爛泥糊不上墻? 程謹安面露冷笑,甩掉承恩侯府再談其他當然容易,皇帝要保下他跟承恩侯的意思十分明顯,可他不想放過承恩侯府,別人也不想放過他。 “我就記得我母親當年被賜婚前已有婚約?!背讨敯驳?。 他母親父母雙亡,卻也身有婚約,縱然是娘家無人,那也有個歸處,只要外家cao持,嫁入夫家就好,雖然母族靠不住,可外家卻也算是能撐腰一二。 可就是那個畜生,喜愛鮮亮,趁著自己母親父母過世,央了皇帝不管不顧的賜婚,一心求娶自己母親后又不珍惜,卻還與現承恩侯夫人勾搭,反而污蔑他母親。 她母親自幼高傲,哪容旁人污蔑,說是恨皇帝壞她姻緣,然而后來也允諾和離,卻也算是對他母親有半點憐惜,那點恨也就淡了。 他母親一直不告訴自己她的身世,就是不想讓他去恨,就是后來得知他知曉了,也勸慰他不要去埋怨誰,能在邊關安穩度過一生,比在京城里爾虞我詐的強。 可就如穆順城所言,他不甘心,他母親自幼嬌養長大,不說身體金貴不耐邊關苦寒,又歷經打擊,方才一生郁郁,引起心病,外露于身,在他不及成婚就病故而去,竟是一天的福都沒享過。 可害了他母親的人,這些年卻錦衣玉食,沒有半分愧疚,更是捉住了他不放,想毀他前程。 這樣的人,讓他放過? 但這件事過往已久,又是長輩是非,穆順城也不好多言。 “表哥以為,承恩侯府的長子,是真以為我這張臉才對我出言不遜?”程謹安見此,又對著穆順城道。 當初斗毆之事,除了雙方之人,旁的也只有圍觀之人中有聰慧的許才會真正看得明白,穆家并無人親眼得見,后雖尋到目擊者,然其中言語片面與否,值得深究。 程謹安這么一說,穆順城便能猜出其中故事,怒而拍桌,“那個毒婦!” 承恩侯素來都不管事兒的,雖也是個老紈绔,可跟自己兒子的荒唐相比,那可真是安分守己得緊,就是程謹安的母親再嫁如今生個兒子出來出息了,他也未必敢來算計,否則帝王何以容他算計自己的朝臣。 倒是他家那個不要臉的下賤東西,這些年倒是猖狂慣了,大多人看不上她自然連言語上的往來都少,遇到了多是能退一步是一步,免得惡心了自己,那便當自己真能在京城里橫行。 想到當時與承恩侯府長子一起的還有二公主家里的嫡子,裴相公家的那個不成器卻又得老太爺喜愛的庶出小兒子,更有其他幾家勛貴子,穆順城也明白了程謹安的意思。 想來那些人想要算計的是讓程謹安對二公主的兒子和其他幾家勛貴動手,好讓程謹安在京中激起眾怒,卻最終挨揍傷得最重的只有承恩侯長子,可見計謀落空。 也是尋常愚鈍手段,若是算計一般的紈绔,這一招自然也得用,也不怪當初那賤婦能勾引得還算老實本分的承恩侯。 可惜也只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就是那幾家被程謹安的人揍了,在發覺自家是被利用之后,可曾見進宮去尋皇后皇帝做主找程謹安麻煩? 就是在朝堂上,也沒見那幾家吭聲過半句,家族大了難免有紈绔子弟,卻也沒蠢到為了個紈绔子弟就惹火上身的地步。 穆順城想通這一點,也明白了程謹安的想法,就道:“但要不傷承恩侯不惹陛下不喜,又要動他身邊的人,只怕艱難?!?/br> 知道往事的誰不明白,當初承恩侯執意要娶現在的夫人,還去皇宮里跪了兩日,因有人懷疑承恩侯之前跟程謹安母親和離是因與此賤婦勾結,便上書彈劾承恩侯府,還被皇帝震怒貶出京三千里,此后方才再沒有傳言。 然而這些湊巧的事情,加上皇帝的震怒,各家族之中,誰不明白,不過是從公開變作私下談論罷了。 承恩侯府的公子議親難成,一是那賤婦眼高于頂,二何曾不是被那賤婦連累。誰家愿意自己女兒嫁個沒出息沒前程不說,還婆婆人品敗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