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胭脂佯作被他驚了一跳,她抬手摸一摸脖頸,那處有些發疼,昨日那駭人的一幕依舊清晰地浮現于眼前。 昨日午后老太太派人傳她過去,自是問話無疑,待她自融春堂出來時,日頭已然西落,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府上這樣大,她一人走動本就害怕,更何況天要暗下來了,心下便更是緊張忐忑,無人的地方幾乎都是在小跑,待碰著了人才又放慢腳步。 哪知就在過花園穿假山的時候,不知哪處伸開一只手一把將她給抱住,對著她動手動腳,她當時駭得面如土色,并不知對方是何人,只曉得是個男子,且渾身酒味,顯然已是醉的不輕。 她當時不敢哭叫,就怕將人引來屆時鬧的人盡皆知,臉面盡失。驚恐中覺察到他欲掀起自個的裙福,她急忙并攏雙腿,一面攏緊裙福,一面則狠狠咬住他的手。 當場他便失聲大叫,她正要趁機逃走,哪知對方又是一把將她扯住,甩到墻上死死掐著她的脖頸,她當時只覺自己要死了,可她還未活夠,并不想死,她手腳并用胡亂掙扎,也不知最后是踢中了他哪處,死死掐住她脖頸的手竟一下松開,她不及細看,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一路往正和院跑去。 夜里心驚膽戰了一夜,今早一醒來,府上便傳三爺昨夜遇襲一事,道是眼下正臥病在榻,且那兇者正是府上的丫鬟,目前還未查明,待查出了定要嚴懲不貸,大太太更是放言,若是哪個尋著了蛛絲馬跡,務必稟告于她,一旦揪出了兇手屆時定有重賞。 聞及此言,她便是慌不擇路,暗暗安慰自個昨夜天暗,三爺該是未看清她面貌才是,誰知她這里剛松一口氣,大太太又是傳下話來,道是昨日三爺日落回府,命各院將昨日同一時辰路經事發地點的下人俱記在簿上,方便她一同審問。 她一聽這言,便再坐不安穩,思來想去皆覺此事只有世子爺才能保她,也便是因此,這才有了午后送茶點這一出。 胭脂只同他講了個大概,樓世煜卻一瞬明白過來,觀身旁小丫鬟眼淚漣漣,滿目驚惶無助,他心下便有些發軟,瞧著她的頸項只覺刺眼的很,便道:“稍后請了大夫進來看看你這傷勢……” 他話不及道完,胭脂便連忙止住他:“謝世子爺好意,只眼下大太太正在四下尋人,我若主動請了大夫來看病,屆時我這傷勢一傳出去,可不就是要壞事……”胭脂咬住唇,擔憂不已。 “莫擔心,屆時便道我身子有恙便可?!彼Z氣雖則還如往常一般清冷,可胭脂卻能自他眼中看出兩分柔和,她一瞬垂了腦袋,憶起兩日前這人還狠狠踢過自己,若不是眼下走投無路了,她也不會這般沒有骨氣的前來求助于他。 樓世煜何等精明之人,一見她模樣扭捏,便知這是在怨自個傷過她,因著身份使然,他自不會主動同她道歉,唯有安撫著道:“你隨我來,這便傳大夫來給你看看?!?/br> 來人卻還是那章大夫,樓世煜知他品行,因此便十分信任于他。 胭脂由著章大夫為她看了病,待章大夫離開,她手中便握著一支消腫祛瘀的膏藥。 這時,樓世煜方又道:“你自先回房歇著,此事無需過分擔憂,交與我來處置便是?!?/br> 胭脂點點頭,福了福身子又向他道謝:“奴婢省的了,還望世子爺能為奴婢做主……”說著,便是滿目依賴地望著他,但凡是個男子都要被激起男子氣概來,更何況樓世煜本身就欲為她出頭,自然頷首應下。 胭脂眨一眨羽睫,總算對著他露出一個笑來:“世子爺待奴婢真好~”這便又是不安分起來了,樓世煜心下頗為無奈,可又不得不奇怪,心下好似不那般厭惡反感了。 ☆、第十三章 大太太姚氏房里,底下跪著一排丫鬟,個個面色發白,身如抖篩。三爺樓世寅乃大太太的命根子,莫說打他,便是平日里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他說,眼下被個婢子給害的臥榻養病,對于素來視兒如命大太太,自是不可容忍。 房里安安靜靜,姚氏靠坐于炕上,身后肘下皆墊著引枕,一身醬紫色撒花描金織錦春衣為她美艷端方的臉龐更添氣勢,眼角生出淡淡紋路的鳳眸,凌厲地看著底下一眾丫鬟,丫鬟們愈發驚駭,一個個就差把臉埋進了胸里。 不遠處置著一架落地屏風,屏風后頭頻頻傳來丫鬟尖利的痛哭聲,與此同時,姚氏的心腹孫嬤嬤語氣陰郁地開口道:“下一個?!?/br> 自屏風后頭出來的丫鬟一面抹淚,一面手上發抖地扣著紐扣,待整理好衣裙,才又面色發白的朝廳屋東側走去,那處還立著幾個丫鬟,正是同她一般才脫衣檢查過身子出來的。 眼看著底下跪的丫鬟越來越少,進去了一個又一個,世寅所道的頸傷卻一個不曾查出,姚氏面色愈發的陰沉。 不久后,孫嬤嬤自屏風后頭出來,面色同她主子一般難看,她道:“這倒是奇了,竟一個也沒查出?!?/br> “方才不是道還有一個小丫鬟未來,怎么回事?”姚氏擰眉問她。 “確有個喚胭脂的小丫鬟未來,乃不久前老太太房里伺候的丫鬟,半月前被派到世子爺房中伺候,先前派了丫鬟過去傳她,丫鬟回話道那胭脂正伺候著世子爺,一時抽不開手腳,待明日再來?!睂O嬤嬤道完,又是覷一眼主子的臉色,“太太如何看待?可要再派了丫鬟過去傳人?” 房里一時安靜下來,姚氏壓制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擺手道:“既是這般,那便候到明日再說,擾了世子爺可就不妙?!彼@話說的語速緩慢,尋常人定以為她是真怕攪擾了世子爺,可伺候了姚氏一輩子的孫嬤嬤,卻曉得太太心下定是惱火不已。 孫嬤嬤聞言照辦,對著房中丫鬟一抬手,便道:“都下去罷,仔細口舌,這事只怕還未完?!?/br> 孫嬤嬤話音一落,底下眾丫鬟便就不約而同地抖一抖身子,自是唯唯應諾,跪地行禮出去。 丫鬟們一退下,房里便只剩下姚氏的幾個心腹,這時便不需再偽裝,她陰了臉道:“此事定有古怪,沒準兒就是那名喚胭脂的小丫鬟所為,我倒是憶起來了,昨兒這小丫鬟被老太太傳去問話,路經花園的時辰與得世寅亦是相差無幾,今她避著不來,可見就是心虛膽怯了……” “太太所言極是,只眼下這小丫鬟好似頗得世子爺寵愛,又是老太太房里出來的人,正和院內守得鐵桶一般密實,她若是一直待在里邊不出來,咱們便是半點法子也沒有?!睂O嬤嬤道嘆氣道,“難不成三爺這回要白白受了罪,真是個沒有王法的小賤蹄子,下手竟這樣狠……” 姚氏聽了,面色便愈發黑了下來。昨日世寅獨身一人倒在假山內,若不是她派了下人四處去尋,只怕她的世寅就要出大事,抬回來一診斷,竟是差點傷了命根子,當時差點沒把她給嚇死,還好大夫說是無礙,不過是近幾日需受些疼痛之苦,歇養個幾日便妥了,她這才放心不少。 可便是世寅未出大礙,她亦是恨不得將那傷害世寅之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姚氏正咬牙切齒,門前便傳來丫鬟的行禮聲,曉得這是老爺下朝回來了,她便忙斂了神色,擰一把大腿,白著面孔上前行禮。 樓大老爺年輕時生的魁梧,身量不比長子樓世煜矮上多少,而今年近半百,兩鬢生出銀絲不說,便是昔日挺直的腰板也難免經不住歲月的摧殘,英挺漸失,佝僂略顯。 可即便如此,一身的氣派風度仍舊不減。他進門便瞧見太太白著面孔走過來,還未待姚氏朝他見禮,他便先一步錯開她,來至屏風后更衣,待換上常服出來時,姚氏又是一副眼淚婆娑地望著他,樓大老爺心下厭惡,面色便十足不好看。 “成個什么體統,又是生了何事!” 姚氏被他嚴厲的態度嚇到,心下又怨又委屈,這個負心人,當日自己剛嫁他時待自個百般恩寵,如今自個人老珠黃了,就這般嫌惡自己,若不是為著世寅日后有個好前程,她何苦日日這般在他跟前做小伏低。 姚氏心中嘔血,曉得他厭煩自個,便趕忙收住眼淚,整頓了神色道:“世寅昨兒在府里遇襲了,眼下還在榻上躺著,模樣真是可憐得緊,老爺能否前去看看他,他夢里都念著老爺的名……” 姚氏苦巴巴地望著他,她這話半真半假,世寅平日雖怕他爹,可心里又是極敬重孺慕他的,偏老爺待他自小嚴厲,少與他親近,父子二人見了面,老爺不是訓斥他,便是尋出鞭子來抽他。 姚氏心疼個幾回,也就收起了私心,再少讓世寅來房里,就怕父子二人一碰面未說個兩句話,又要動起家伙來。姚氏話一道完,再看老爺神色,一時只覺心都涼了半截,這可是他的親生骨rou,老爺何至于待他如此冷漠。 姚氏滿心委屈怨憤,語調不免拔高了又道:“老爺不去也罷,只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將傷害世寅的兇手揪出來,讓這兇手逍遙自在,日后府上若又生了這等下人暗害主子之事,豈不是助紂為虐!” 樓大老爺雖是對這個行三的三子早已失望透頂,不愿再管他的閑事,可聽了姚氏這一言,心下還是有些猶豫,道:“速將事情始末道與我聽?!?/br> 姚氏心里雖有些不是滋味,可到底不敢顯露出來,她細細將此事道與他聽,只當老爺聽了世寅傷的不輕,怎么也該心疼個兩句,誰知老爺反應恰恰相反,當場便怒道:“這還用查!依我看甭再查了,定又是他酒壯色膽!意圖對那丫鬟行不軌之事,人家這才無意傷了他!” 姚氏聞及此言,心里幾欲嘔血,正是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之際,便又見老爺怒地拂袖離去,當場便氣的渾身發抖,狠狠砸碎了一套茶具,駭得丫鬟嬤嬤一齊跪倒在地。 ☆、第十四章 三爺樓世寅比得世子爺小了兩歲不止,年初剛滿的十七,模樣生得極其肖母,一雙眼眸狹長,眼尾上挑,皮膚比得尋常姑娘都要白皙兩分,便是因他生得過于女相,樓大老爺才首先便不喜他,后又因他越大頑劣污臭的本性越顯出來,這才對他見一回打一回。 而今他非但未學好,反而變本加厲,樓大老爺怒火之下很是發了狠揍了他幾頓,觀他仍舊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竟是有些冥頑不靈的味道,這才在痛心失望之下放言再不管他。 兒子這般,姚氏也是無奈,可世寅到底是她十月懷胎自身上掉下來的rou,心里跟著慪了幾回氣,罵了也是數回,曉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又觀他整日郁郁,久而久之便也心里發軟地不再強求于他。 到了如今更是早已想通,樓家數百年基業,她又作為府上的主母,養上這么個紈绔便就養了罷,只要不在外殺人放火,其余便也都由了他去。 姚氏邊走邊想,心口積郁著一口氣總也吐不出來,搭著丫鬟的手面色難看地走在道上,瞧著眼前就是兒子的院子了,她不免頓下來緩一緩氣息,待氣息吐得順暢了這才抬步進去。 腳上還未跨入門檻,遠遠便聽見房里小兩口在斗嘴,姚氏才舒展一些眉頭不覺又是擰巴起來,心內暗道這個萱兒,當真是叫嫂嫂給寵壞了,性子竟這樣刁鉆蠻橫,哪里有一點初為人婦的模樣。 姚氏攢著眉頭,搭著丫鬟的手跨步進屋,抬手止住欲進去通報的丫鬟,進門便見著兒子半個身子探出床頭,正一臉發青地指著萱兒怒喝:“姚萱!你這毒婦!我要休了你!” 小姚氏嬌艷的臉上神色一凝,旋即一下跳起來,揚手就將桌上的琉璃果盤掀了一地,噼里啪啦的一時好不熱鬧,她手心里正還捏著一個,想也未想便狠狠朝他砸了過去:“你休!巴不得呢,正好不用再瞧見你這廢人!” 又是廢人! 樓世寅面上青紅交錯,往日她也罵自己是廢人,可沒有哪一次他這般恨過她,眼下他就是差點要成了個廢人!她明明知曉自個十分忌諱這詞,這時間偏還在傷口上撒鹽,樓世寅氣的渾身發抖,眼眸赤紅,撿起身上的鳳梨便狠狠朝她砸去。 “姚萱你這個賤人!” 小姚氏見他面色難看至極,心下正是得意之時,誰想對方這樣卑鄙,她始料未及,鼻上傳來劇痛,整個人一時懵住了,還是丫鬟驚叫一聲,她才反應過來,掏出帕子擦了擦血,擼了袖子正要上前同他拼命,丫鬟便又是一聲驚叫,抱住她的腿便將她拖?。骸疤珌砹?!” 小姚氏顯然也是一驚,可她鼻頭還隱隱作痛,眼睛一辣,轉身便撲向了立在門邊面色鐵青的姚氏,哭喊道:“姑母!您要為萱兒做主??!世寅他打我,都打出血來了!” 小姚氏又哭又叫,伏在姚氏肩上啜泣不已,姚氏早已進來,立在門邊瞧得一清二楚,曉得是兒媳動手在先,眼下又見她惡人先告狀,心下便十足地惱怒,一把將她推開,冷聲道:“齡芳,將方才所見所聞俱給我重述一遍!” 聞言,小姚氏哭音一頓,眼眸含淚地看著姑母,見她面色鐵青,再聽齡芳嘴里所道之言,面上便顯出了幾分尷尬,心下一躊躇,才又理直氣壯地指著樓世寅哭道:“姑母!是他有錯在先,他要休了我,萱兒這才怒地砸了他!” 小姚氏跟在姚氏后頭,嘴上一直道樓世寅如何如何欺負的她,她不過氣得狠了這才砸了他一下,便是砸也只往身上砸,哪像他那般狠心,竟直接往面上砸來,這不鼻子都叫他砸出血來了! 小姚氏捂著鼻子還想訴苦,便被姚氏一個冷眼瞪了回來,姚氏走近榻前,看著榻上只會惹得她生氣的兒子便是一陣惱火,連帶著將今日在老爺面前受的氣一并發泄在他身上。 她面色難看至極,揚手便扇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傳出來,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丫鬟們跪了一地,小姚氏愣了片刻,趕忙后退了幾步惴惴不安地看著榻前的二人。 樓世寅只覺腦子一懵,萬沒有想到娘會動手打他,自小到大娘打他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今錯又不在他身上,娘竟將怒火發泄在他的身上,他雙眼赤紅,正要質問她為何,誰知左臉上又是一麻,娘居然又扇了他一耳光! “古人有云棍棒底下出孝子,如今看來往日娘便是待你太好了,以至于你如今已然成人,竟還這副鬼模樣!”姚氏氣得渾身發抖,點著他又道,“你瞅瞅你瞅瞅,這都成個什么體統!萱兒再是不賢惠,她都是你的妻!你張口閉口你就要休妻,房里人聽了倒還罷了,若是傳出去了,你要娘的臉往哪處擱!咱們樓家的臉面又擺在哪里!” 樓世寅垂著頭,他娘在耳邊苦口婆心,他卻半句都不曾聽入耳中,錦被中的手死死攥緊,若不是娘在邊上,他此刻定要跳起來狠狠收拾姚萱一頓,這個賤人!全是她挑起的事端,若不然娘也不會動手打他! 姚氏見他這副模樣,哪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一時間才歇下去的火氣又是躥了上來,看著他便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心內那點小九九別指望能瞞得住娘,你若再這般不知事,娘這里子外子都要叫你給丟盡了!今日打你便是要你長個記性,你都這般了你爹爹都不肯來看你一眼,你就不曾反省反省自己,究竟是哪處惹得他不喜,你大哥……” “娘!”樓世寅怒叫,打斷他娘的話,適才赤紅的眼眸迸發出幾絲恨意來,“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他是他,我是我!我從不屑向他學習,兒子困乏了,還請娘回去罷!” 樓世寅下了逐客令,姚氏面色青了又青,如何不知兒子逃避現實,嘴上說著不屑的話,實際心下必是嫉恨死了他。瞧著兒子這副窩囊樣,姚氏便更是怒其不爭,還待再說兩句,樓世寅便惱地一下用被子蒙住了腦袋,顯然是對她煩不勝煩。 姚氏自覺被兒子打了臉,面色愈發陰下來,轉身見兒媳立在一旁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模樣,她心下便更是惱火,冷聲道:“萱兒年小,諸多規矩未學好,打明日起每日晌午過后來我房中,由著孫嬤嬤教引著再好好學學三從四德?!?/br> 小姚氏面色霎時一白,正要撒嬌討饒,誰想姚氏并不給她機會,只冷冷哼了一聲,便就由著丫鬟媳婦簇擁著離開。 小姚氏恨得死死咬住唇瓣,再往榻上看一眼,方氣地一腳踹倒錦凳,怒氣沖沖地出了房。 …… 之后幾日日日皆有大太太房里的丫鬟前來傳話,胭脂是聽見一回便避上一回,有些時候倒是真在世子爺跟前伺候,有些時候則躲在自個的小屋內不出來,她心下亦不擔憂,世子爺既答應了要護住她,便就不會食言。 前世她到底是在府上待了三四年,曉得這大太太性子,面上笑得跟個菩薩樣,實際心里全是壞東西,處置起下人們來更是手段毒辣,只對著世子爺她不敢造次,莫說老太太知曉了第一個便不會饒她,便是大老爺那處,亦是十分器重世子爺,自也會給她點顏色瞧瞧。 便是不論老太太與大老爺這二人,倘若無這二人的看中,想必憑借世子爺的本事出息,大太太亦是不敢輕易動他的,思及此處,胭脂不覺抿一抿唇,自小床上爬起來,邊套著衣裳邊暗想,她一會子要去給世子爺送早點,可不能起的遲了。 梳妝打扮妥了,她又在鏡前照了又照,曉得自個生得美,面上便是不擦脂粉,光素著臉蛋亦是姿容不俗了,想一想又是打開妝匣子,自里頭取出一朵前兩日才托人在角門上買來的粉白絹花別在發上。 鏡子里面映出一張瓷白的瓜子小臉,未涂口脂便嫣紅欲滴的丹唇,她轉一轉好似含了水霧一般的美眸,想著一會子就要見著世子爺,不禁又對著鏡子抿出個笑意來,境內的美人兒眼神一癡,頗有幾分驚嘆的味道。 胭脂出門的早,來到世子爺房里卻未瞧見他人,不用問便猜著這定是晨練去了,她瞧一眼天色,這才剛灰麻麻一片透出幾絲光亮來。 廚房里已經升了灶火,胭脂順著小徑往一處偏僻的竹林深處走去,前世她偶自墨香嘴里聞得,世子爺每日皆要來此晨練,只前世她膽小怕事,心下雖是好奇,卻不敢冒然來此,就怕惹得世子爺不喜。 而今她雖是同樣有些怯意,但憑世子爺近來待她的態度,她心內便有些把握,暗想世子爺應當不會惱她。 近日來,她在正和院內頗得臉面,一眾下人都將她看做了世子爺的房里人,莫說墨香凝香待她客氣一些,便是胡mama亦是待她態度好了兩分,這幾人都改了態度,更別遑論院里其余下人了,自是待她恭敬巴結。 她心下雖是有些得意,可腦子卻是十分清明。 曉得這樣的恩寵皆如鏡中花水中月,只要世子爺一日不收用她,她便一日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她還年小,這些事自然急不得,眼下該做的便是與世子爺培養感情,今世世子爺既待她好了,她何不順桿兒往上爬,去做些前世曾妄想過最終卻未能實現的事情。 她心里想著,腳上便來至一片竹林中,天色還未大亮,她立在暗處瞧著那空地處身姿偉岸挺拔的男子,瞧見他竟是赤著膀子,一張玉面霎時便羞得通紅,想要遮住眼睛不去看他,偏又忍不住想要看得更多。 胭脂躲在一旁正瞧得面紅耳赤,那邊才收了手腳正欲取下竹枝上掛著的衣物的樓世煜,忽地便是一聲輕喝:“何人,出來!” 胭脂小身子一抖,駭得咬緊了唇瓣,心下正猶豫著到底是跑著離開,還是走出去認罪時,面前便迎來一陣冷風,原來世子爺已經走了過來,她小臉一白,害怕地趕緊跪下來行禮:“世、世子爺……” “你為何在此?”樓世煜已然穿得齊整,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跪的小丫鬟,聲音里含著兩絲不悅。 “奴、奴婢啊——”胭脂忽地細聲驚叫,只覺渾身都被激起了雞皮疙瘩,她哭叫著使勁兒甩著小手,待手背上軟乎乎的一個東西甩掉了,這才又哭著一下跳起來掛到面前男子的脖頸上。 他身量高大,死死抱住他的脖頸,覺察到自個兩腳已經懸了空,胭脂這才噎著聲音低著道:“蟲,方才有蟲,都爬到奴婢手上來了……”說著又是后怕不已,掛在他頸上悄悄落了淚。 樓世煜僵著身子半晌未動,脖頸處一時間濕濕嗒嗒的,他想要發火又見她哭得可憐心有不忍,伸了手欲將她取下來又不愿去觸碰她的腰,僵持許久后他才開口命令:“下來?!?/br> “嗚嗚不……”胭脂手上抱得更緊,兩只秀足更是踩在了他的膝上,“有蟲,奴婢怕,出了竹林才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