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好?!倍翁N滿口答應著,一把挽上安正則的胳膊,“我們走吧!” 安正則被她這動作弄得一陣失神,差點就想趁著夜色把她攬到懷里,他身子僵硬了下,稀里糊涂地被段蘊拖著往前走。 段蘊甚少來這種地方,小時候還和母親跑街上買過兔子燈之類的,當然后來就沒這種機會了。 她看路邊賣面具的也覺得稀奇,松開安正則的胳膊就跑過去挑了三個拿回來。 攤主在后面一邊招手一邊大叫,“哎那位小兄弟!銀子!沒給銀子!” 段蘊一臉尷尬,站在原地不動也不回頭。 安正則暗覺好笑,從容走到攤前幫段蘊付了賬,并且還很大方地多了幾倍的錢。 攤主是個一臉忠厚老實長相的中年大叔,見這么多錢一愣,馬上就擺手道,“太多了太多了,十個銅板就夠了?!?/br> “拿著吧?!卑舱齽t微笑道,“難得小公子喜歡,就當是額外的打賞好了?!?/br> 攤主猶猶豫豫地接了,可心里仍舊十分過意不去。 “要不這樣,”他從攤子上拿出一對陶瓷烤出的小人兒,遞到安正則面前,“總不好讓公子白破費,這點小東西公子拿去,在下也好安心?!?/br> 安正則出于禮貌接了,本想拿回家賞給書童或者小丫鬟,不經意一低頭卻發現這對小玩意兒做得很是精致。 鮮艷的色彩細細描繪在白瓷釉上,形狀是兩個笑瞇瞇的小人,一男一女,看著頗有幾分喜氣。 他好奇問了句,“這是什么?” “這是一對喜人?!睌傊饔行@訝地反問,“公子不知道么?” 安正則迷茫地搖了搖頭。 “這喜人呢,是男女定情之時互贈給彼此的。你看這娃娃,”攤主熱心給他解釋,面露得意之色,“公子你看,這娃娃做得多好看!” “確實精美?!?/br> 攤主憨笑,“嘿嘿,這一對是我家賤內自己描畫的,還可以吧?” “夫人真是好手藝?!?/br> “過獎過獎,她也就這點本事還能拿得出手了?!?/br> “不過互贈喜人有什么講究呢?”安正則虛心請教。 “這都是些民間傳說,說男女各持一個喜人,若是經年不遺失不損壞,那便代表著心中惦念彼此。就可以找人上門提親了?!?/br> “原來如此?!卑舱齽t認真地將這兩個小玩意收到袖中,忽然就改變了要把它們賞給書童小丫鬟的主意。 安正則在面具攤子上一番閑談耽擱了不少時間,再轉身的時候已找不見段蘊。 好在他長得高,極目一望恰好看到清塵神色慌張地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自己。 清塵邊上自然便是讓他牽腸掛肚的小皇帝。 段清晏趕忙加快腳步走過去,段蘊一扭頭,面上已經罩了那個剛剛買的面具。 面具上繪的是夜叉鬼的奇特形象,無論從哪種角度看過去,安正則都覺得這圖案實在稱不上是美觀。 段蘊倒是戴得很開心,兩只眼睛在面具的窟窿眼下面忽閃著笑意,“安相去做什么去了,這么久都不見你回來。喏,你看這面具可好?” 安正則動了動眸子,默不作聲地塞給她一個喜人,“方才在那面具攤子上瞧了一遭,看到個有趣的物什,于是便買來給陛下了?!?/br> “哦?是什么?”段蘊一臉驚喜地把手送到眼前仔細看了下,嘆道,“喜人!” 安正則的心跳在她說出這兩個字眼的瞬間倏然一停,她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完畢,撒花花~~ ☆、第46章 這面具簡直了 安正則面上浮起一片緋紅之色,好在此值夜間,他又站在暗處,便沒有輕易讓人發現什么不尋常之處。 他佯裝鎮定地開口問段蘊,“哦?喜人?那是什么?” 聲音控制得剛剛好,自然到連一絲微顫也沒有。 段蘊全部的目光已被那喜人吸引了去,半絲也沒分給安正則,“喜人就是民間一種供人玩賞的小物什唄,你看這小娃娃畫得喜氣洋洋的,所以就叫做喜人了?!?/br> 安正則:“……” 這解釋怎么好像有幾分不對? “它就沒什么……嗯,沒什么特殊含義么?” 段蘊迷茫地抬眼看他,“還要什么特殊含義?” 安正則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給噎了一下,漏跳一拍的心臟也終于回歸到了正常節奏,“不清楚,不過微臣曾有耳聞,民間的小物什多帶著些有趣的傳統,這才想著此物興許亦如是?!?/br> “這倒是事實,”段蘊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好像有些印象,說是這喜人代表了什么來著……” “陛下有印象?” 段蘊有些頭疼地搜索著記憶,“當時怎么說的來著,好像是保平安求福運之類的吉祥意思?!?/br> “……是曾經有人贈過陛下喜人?” “對呀?!?/br> 安正則感覺自己呼吸一滯,“是誰?” 段蘊挪了挪步子,朝安正則那邊靠近了些,隨后壓低聲音對他道,“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是……皇長孫弟弟送的?!?/br> 那是她的堂弟,本該繼承大統的天潢貴胄,也是她如今扮作的那個人。 只不過命雖貴,卻和他爹顯祐太子一樣福分淺薄,過早夭亡。 安正則在聽到這個回答時免不了有一番說不出的滋味,想到當初他也曾為皇長孫授課,有過那么些師生情誼,這孩子的早夭所帶給他的不僅是一世唏噓,還有些扭轉不了的既成事實,譬如面前喬裝改扮站著的段蘊。 “皇太孫為何要送陛下這個?” “弟弟和我關系好唄?!?/br> 當年他們姐弟倆因為父輩的緣故確實親近,平日里兩家也多有走動。 正是由于這樣,她才常去東宮找皇太孫,也就那么遇到了安正則,從此開始三天兩頭跑去東宮蹭課的日子。 安正則不再問了,小孩子之間的情誼他倒不至于吃味,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他云淡風輕地道,“既然是圖個吉利,那這喜人陛下就收下吧?!?/br> “謝謝安相?!倍翁N笑顏一展,連帶那夜叉鬼的駭人面具也染上了些和善,隨后轉身便把喜人小娃娃塞到了清塵手里。 安正則忍不住涼涼往清塵那里看了一眼,清塵兀地感覺身上一寒,忙將自己領口的衣襟拉高了些,又靠到段蘊身邊小聲言語,“夜深了,似乎有些涼意。陛下要不要回宮?” “朕一點都不冷,”段蘊繼續拿一張夜叉鬼笑臉看著安正則,“安相,我們去前面看看歌舞如何?” 她纖細的手指一指,正對著前面的天香閣與秋羅館。 安正則略微皺了皺眉,不知為何段蘊總把他往那種風月場所引,她到底從哪來的這股強大好奇勁兒。 “那邊好像很熱鬧的樣子?!倍翁N晶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看著他,“安相不想看看為國庫繳納高稅賦的地方是個什么樣子嗎?還是說安相早已去過那里?” 安正則無奈,輕攬了她的肩頭轉過身去,“走吧?!?/br> 。* 。* 。 風月之地,越是夜深就越是熱鬧,這廂一派霓裳曼舞的浮生盡歡,與北街古玩鋪子的蕭條之景一比較,頗有一種紅塵盡頭的感慨。 段蘊在離天香閣尚有十丈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拿出之前在地攤上買的另外兩張面具,左手一個遞給清塵,右手一個遞給安正則。 “快些戴上?!彼d沖沖地吩咐。 清塵低頭看了下自己手中那個面具,青面獠牙,朱發綠眼,活生生一只羅剎鬼。 她不禁一副隱忍的表情看著段蘊,囁嚅道,“公、公子……” 段蘊樂呵呵地看她憂愁,“快戴上給本公子看看?!?/br> 清塵內心悲傷決堤,無奈就范,卻又突然想起去看了一眼安正則。 安正則也正拿著手里那個面具出神,清塵定睛一瞧,立刻就平衡了。 丞相大人手中是一個蒼白凄慘吊死鬼的臉,破布做的舌頭泛著蠟黃的顏色,并且那毫無生氣的死鬼臉上還有兩片艷麗紅唇,腮邊涂了大片朱紅的胭脂,明顯是個女性吊死鬼。 陛下,您這真是用心良苦啊…… 若非踏破鐵鞋,到哪里能找到如此丑的面具? 那攤子上若是這種貨物占了大半,攤主還要不要掙銀子吃飯了…… 果不其然,段蘊看著他倆沉默著戴好面具,立刻一臉得意的笑,“真是特立獨行,好看得緊,如此走在大街上,即使遮住了面容也能賺得一眾目光?!?/br> “吊死鬼”安正則:“……” “羅剎鬼”清塵:“……” 陛下簡直絕了。 三人正大光明地走在興善大街上,頻頻接受著來往行人各色詭異的眼神打量。 安正則和段蘊什么感覺清塵不知道,她只覺得自己一直在硬著頭皮走路,連抬個頭都需要勇氣。 片刻后三人再次走至天香閣門前,門口迎客的姑娘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清塵正想摘了面具,卻被段蘊一把擒住了胳膊。 “在下一行來看歌舞,還請姑娘在二樓給弄個包廂?!倍翁N清了清嗓用少年的聲音吩咐。 她邊說著邊熟門熟路地伸手到安正則袖子里,不消片刻便摸出來一錠銀子塞給那目瞪口呆的姑娘。 姑娘接過銀子,又打量了下這裝束詭異的三人才轉身給他們找位子。 安正則在這充斥著脂粉味道的門口站了片刻,自己卻覺得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那么久。 好不容易熬到那姑娘領他們進去,一進門各種玉體白膚卻直入他眼球,女子嬌笑的聲音縈繞在耳畔,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香艷得讓他有些不適應。 安正則看了眼段蘊,小皇上戴著夜叉鬼的面具正愜意地哼小曲兒,那調調與天香閣里樂妓正彈唱的分外吻合。 看她那表情,似乎還頗享受這里的氛圍。 一向君子做派的丞相大人油然生出些許氣惱,九王爺怎么能帶皇上來這種地方? 看把她教得,都這般頑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