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何公公還沒有把杜太醫找來?”他問。 清塵和段蘊一起搖搖頭。 安正則有些失望,神情看上去挺是疲憊,“好,微臣知道了。讓宮人們準備準備,一會便啟程吧?!?/br> 他說完就轉身欲走。 段蘊忙喚道,“安相——” 安正則又回過身來,對她略作一揖,“陛下,微臣還要去處理下臨時離開的事宜,先告退了?!?/br> “你等等?!彼桓市牡刳s在安正則離開前又叫住他。 “陛下怎么了?” “你、你還沒用午膳呢……” 安正則一頓,“不用了?!?/br> “不按時吃東西對身體不好?!彼袠訉W樣教育道。 “好?!卑舱齽t露了一個純粹的笑容給她,“微臣會記得吃東西的?!?/br> 決定離開,決定得快,實施起來也很快。段蘊用好午膳沒多久,安正則那邊就把一切打點妥當,就等著她上車了。 安正則告訴她一個好消息,何棄療帶著杜神醫回來了 對于何棄療來說這似乎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剛剛從明安趕到帝陵卻又要回去??墒菍Χ翁N安正則他們來說,真是個好事。畢竟如果他們在路上,滿世界可能都找不到彼此。 段蘊恍恍惚惚地上了車,歪著頭看坐她旁邊的安正則,覺得事情誠然有些突然,昨日還好好的,今日就出了事情馬不停蹄趕回去了。 “朕的皇叔們呢?”她問。 “已安排回皇城驛館暫住?!?/br> “行宮這邊,有留下人么?” “微臣已派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留在這邊,對花草枯萎的原因進行查證?!?/br> 段蘊嘆口氣,“朕早知道不會太平,可倒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br> 安正則也輕輕嘆了口氣,“微臣其實,也沒想到這層?!?/br> 段蘊寬慰他,“丞相不必自責,縱是有天賦奇才的智者,也未必能事事料想到?!?/br> 安正則其實并非嘆氣這個,他發現自己近些日子以來,目光越來越狹隘。 之前他考慮問題,總是細想很多方面,各方反應,利益牽扯,社會影響,一樣一樣有條不紊地都考慮個遍。 可是現在他似乎受各人感情因素影響頗深。 就如同這次,段蘊離開皇宮和眾藩王一起祭祀,他便時時刻刻都懸著顆心,憂慮段蘊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遭人陷害。畢竟那三次下毒四次暗殺的經歷也不是無中生有。 這方面考慮得多了,安正則便更緊張段蘊會出事,以至于剛一發現杜仲沒跟來行宮,他幾乎要寢食難安。 整整幾天,他擔憂的都是這個,完全便沒了心思去想還會鬧出別的什么。 他都快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更擔心大理,還是更擔心段蘊。 好在這個時候,段蘊和大理是緊緊聯系在一起的,倒不必太糾結。 。*。*。 花草枯萎這件事,首先一處理,便是封鎖消息。 據說那天的情況是這樣的。 早上天將明的時候,段蘊寢殿的小廝照例巡著邏,繞著大殿轉了一圈,轉到花園的時候,就瞅見晨光熹微中,傲然綻放的花都不見了。 那小廝倒抽了一口氣,馬上頓住了腳步,他眨眨眼,又眨眨眼,幾番動作下來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 乖乖,見鬼了! 小廝驚得把手中燈籠往地上一丟,麻溜溜地就跑去報告總管了。 總管一看不得了,于是片刻也不敢耽誤,就敲了首輔大人的房門。 安正則近來覺輕,總管沒敲兩下他便醒了。 怕是什么緊急的事情,他開門時還只著了一件中衣。 總管舌頭不利索地說了情況,安正則聽完立刻披衣出門視察。 “陛下昨日累了,別叫醒她?!彼鲩T前還不忘吩咐了句。 這事情如果只出在行宮里,安正則大可以勒令隨侍人員一律緘口不言。雖然這世上沒有什么不透風的墻,可事情能壓住一時便是一時,怎么說也是拖了些時間好想對策。 可既是鬧起來了,怎么可能就這么完了呢? 明安城西南部的郊區,靠近帝陵區域的幾個村落,新發的花草芽兒一夜間蔫了,長勢極好生命力十足的大片野花,也萎靡了下去。 村民們嚇了一大跳。 這景象就擺著面前,一夜前后,差距太大,縱是再馬大哈的人也無法忽視。 很快,這村子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昨夜發生了一大怪事。大家奔走相告,七嘴八舌議論得起勁,再然后附近幾個村子的人互相一說,竟發現對方那里也是同樣情況。 嗚呼! 純真樸實善良無知的大理國小村民們集體惶恐了。 有人神叨叨地說,這情況幾百年前就曾出現過。 那個時候南詔還沒有被滅,大理還沒有建國,一夜帝都花草盡落之后,當朝的南詔皇帝就被人從龍椅上拽了下來。 那皇帝據史書記載,驕奢yin/逸,不問政事,親小人,遠賢臣,總之怎么對國家不好他就怎么干。 于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天降異象,民眾怨聲載道。 這時候救世主般的某王爺推翻了暴君的統治,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接管了整個南詔,成為新一任的君主,并且讓人民過上了幸??鞓返纳?,最后這個王爺還在史書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被稱為南詔的“中興之主”。 眾人聽完故事,彼此神態各異,表面上不敢妄然議主,心里卻都有了些小計較。 保不齊此次也預兆了什么呢。 眼下這事情,是發生在段蘊在位時候的,陛下想想南詔的舊事,心頭就掃過一陣涼風,肩頭一哆嗦,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那傳說中的南詔昏君真的就那么昏庸無道? 似乎,并不是。 段蘊前些時候,就是去行宮祭祀的前一天晚上,還從后宮某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來一本大華王朝的野史。 巧的是,這野史就說了那南詔的廢帝和大華一名歌女的風流往事。 似乎那廢帝,也沒有做過什么太過傷天害理,譬如殘害忠良的事情。 不過就是花錢太大方了些,為紅顏一擲千金;又太浪漫了些,罷朝三月帶那歌女游山玩水。 按野史所描繪的,南詔廢帝全然就是個宋徽宗或是南唐后主那樣的人物。 作為皇帝他自是不合格了,可倒也沒惡劣如史書所載。 皇帝如何如何,從來是由他后任記載。 史官即便再正直,卻也是當朝帝王的臣子,那史書上的東西也不可能完全寫實。 所以這時候,段蘊寧愿去相信大華王朝的稗官野史。 她默默為自己的公眾形象點了支蠟。 。*。*。 回明安的路上,馬車駛得飛快,似乎中途只停下一二次,在驛站換了馬匹。 果然是事出緊急,國事最為重要,段蘊小小地嘆口氣,這樣一來,也沒人還惦記著她坐久了馬車會不舒服。 尤其是現在這境況,連坐幾個小時不停歇,拉車的馬匹還被抽打得四蹄生風,她已然快要暈吐了。 身側遞過來一只手,骨節分明的手上拿著一個小瓷瓶。 “暈得難受,可服用兩顆藥丸?!庇腥饲鍧櫟穆曇舻?。 ☆、第18章 以之工可代賑 段蘊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抽空接過瓷瓶,由于車身的晃動,還在安正則手上抓了兩下才拿過去。 安正則感覺那小爪子就好像小貓似的,輕輕搔一下,惹得他心頭一陣微顫。 段蘊拔開小瓶塞吞了兩顆藥丸,片刻過去仍是不見好。 “可要靠著歇息會?”安正則體貼問。 “哪里能靠?” 丞相大人靜默了一下,目光淡淡地掃過自己肩頭,意思表達得不能更含蓄。 段蘊:“……朕、朕還是再吃顆藥丸就好?!?/br> 安正則略覺尷尬,便當做什么也沒發生,道了句,“這藥丸是杜太醫方才帶來的?!?/br> “回來得還真及時……不過,這來回一趟也太慢了吧?” 安正則道,“用了兩日有余?!?/br> “朕來的時候,正常速度,也不過幾個時辰就到了。何棄療快馬加鞭回明安,來回竟能用兩日?” “大概因為什么原因,多有耽擱?!卑舱齽t回她的話,卻也說不出什么具體的緣由。今日事多,那兩人剛回來,他們就坐上了回明安的馬車,尚未來得及細問。 何棄療就在外邊幫著趕車,段蘊便差清塵把他叫了進來。 小何公公一身袍子皺皺巴巴的,帽子上還沾了片枯葉。 “你……”段蘊看他這有幾分狼狽的樣子,想必也是馬不停蹄趕過來的,語氣便好了兩分,“你這路趕得,怎的用了這么久?” “回陛下,奴才趕到明安倒是挺快的,從明安回來也是挺快的??删褪?、就是找杜太醫,找了挺長時間?!?/br> “哦?杜仲什么時候變得行蹤不定了?” 皇宮里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杜太醫不是在太醫署,就是在自己家,再或者就是在太醫署回家的路上。 何棄療沮喪道,“杜太醫最近圍著太樂坊的鈴兒姑娘團團轉,可讓人好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