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若是賊人偷走了追星,那賊人還真是個挺高明的。 玉寶音的心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這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對。 她親自去了馬廄,蹲下了身子,仔細瞧著地上的蛛絲馬跡。 布滿了灰土的地面上到處是馬蹄的印跡和人的腳印,若是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看到已經埋在灰土里的麥粒。 玉寶音看見那些麥粒的時候,頓時一激靈。 她慌忙跑到了緊鄰著馬廄的后門外,只見后門北邊的灰土地里,也埋了些許的麥粒。 玉寶音叫梁生牽來了馬,一躍而上,往北而去。 梁生還有一干侍衛緊隨在后,那些也只是玉寶音的人而已。 玉寶音也不知道就這樣往北,會遇見什么人或者發生什么事。 她期望或者是幻想,那些麥粒是那個人撒下的。 因為她的追星不僅是匹很挑剔的馬,還是匹知道誰的東西該吃,誰的東西不該吃的馬。 這種念頭只是閃現了一下,她就沒功夫再想其他的,她的耳邊只剩下了風聲,似乎還裹著那個人不羈的聲音。 玉寶音一直跑到了六川鎮外十里,瞧著完好無損的追星,仰著脖頸朝她嘶鳴,她懸著的那顆心一直沉到了谷底。 玉寶音在追星的面前勒停了馬,她輕聲問了一句:“你看見…他…了嗎?” 追星踢踏了兩下馬蹄,用頭蹭了蹭她的腿。 玉寶音沒有聲響,一直瞧著遠方快要落下的夕陽。 也不知過了多久,從遠處傳來了馬蹄的聲音。 梁生下意識拔出了劍,直到看見那熟悉的趕馬人。 這一路行來,慧春遠遠地墜在尾巴的身后。 這還是第一次趕到前頭來。 慧春下了馬車,一臉凝重地到了玉寶音的跟前,低語道:“旅店走了火?!?/br> “什么時候?” “就是小公主從后門離開的同一刻?!?/br> 玉寶音說不出自己的心情是欣喜還是其他的,她沉默了許久,道:“咱們改道?!?/br> 慧春道:“要通知蕭駙馬嗎?” “不?!?/br> 玉寶音騎上了追星,又向北跑了十里,在岔路口轉向往西。 此時此刻,就是有千軍萬馬傍身,也比不上“希望”兩個字,叫人安心。 ☆、99||于 一場莫名的大火,幾乎燒壞了六川最繁華的街市。 而身在尤府的蕭景,知道并趕往火場之時,那個他親自為玉寶音挑選的旅店,已經徹徹底底地化成了灰燼。 他胡亂拉住了身邊的什么人,道:“店家呢?小二呢?”他是想問一問他們可曾看見玉寶音。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想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她一定不會被困在火場里。 怕只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呢。 可稀奇的是,同這家旅店有關的人,就像被水澆滅的火,連股煙都沒冒,就已經消失不見。 蕭景一雙怒目瞪向了緊隨他而來的尤鎮將,六川是他的地盤,在他的地盤上出了這等事情,當然和他脫不掉關系。 尤鎮將有些心虛,下意識挪開了眼睛,不肯與蕭景對視。心里還想,瞪什么瞪,到底遇見了什么鬼,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好嘛! 他有一肚子的委屈和疑惑是無法言語的,他是派了人想要就此斬殺玉寶音。 對,是斬殺,而不是放火。 想他一手建起來的六川,他才舍不得一把火就像如今一樣回到了十年前。 這些其實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派出去的人至今沒有回轉。 連那些人是生是死,他都不知情,更何況是玉寶音呢。 他甚至還想著,現下蕭景的憤怒很可能是在演戲。 這是棋差一著,還是在陰溝里翻了船,尤鎮將自己也說不清。 尤鎮將又哪里知道,蕭景已經恨毒了他。 蕭景左思右想,滿心想的都是玉寶音一定沒在旅店里。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旅店都發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可玉寶音的機警和聰慧,他卻心知肚明。 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脾氣有多大,和他手中的勢力分不開關系。 蕭景這個勤王,在這六川完全相當于光竿王爺。 打群架,他沒人手。 就是撂狠話,他也得先考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問題。 蕭景不過是瞪了尤鎮將幾眼,并沒有言語,便又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么辦。 追,且不說不知到底該往哪兒追。 他還得先想一想,玉寶音一個招呼沒打就離開,到底是迫不得已,還是有意為之。 蕭景下意識打量著圍在他四周的“自己人”,這些“自己人”對他的忠心無需懷疑,可是對秦愫或者玉寶音是不是完完全全的忠心呢? 蕭景也不敢肯定。 這時,尤鎮將在他的面前說著“這是個意外,誰也不愿意發生的意外”,也就只差吐出“節哀”那兩個字了。 蕭景煩躁不已,一把抓過了蕭福大聲道:“這兒有人想殺我,快去瞧瞧一直墜在咱們后面的是誰,叫他帶著人馬速速來見?!?/br> 尤鎮將一直覺得他這個女婿是個人物,也一直惋惜自己的女兒是個福薄的,死太早啊。到了如今才發現,擦,這貨還是個心黑的呀。 他嘴皮子都快磨干了,一直在強調這場大火是個意外,為的還不是小事化了。 可蕭景倒好,一嗓子將這場大火的問題抬高了好幾倍,儼然成了刺殺王爺、圖謀不軌啊。 尤鎮將驚訝的半天都沒說出話,他在心里將蕭景罵了個底朝天。 殊不知,蕭景這么做不完全是要坑他一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拖住“尾巴”,叫玉寶音想去哪兒就能到哪里去。 這世上的事,就是應了那句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蕭景也不過是將計就計了一把,他的人是不能跟著她了,心跟著總可以吧! *** 不過是大半夜的功夫,玉寶音快馬加鞭,離六川已經足有百里之遠。 她不知道如今她的身后還有沒有“尾巴”,但是她想,蕭景一定會想方設法纏住那些“尾巴”。 蕭家的人,她至始至終都相信的是蕭景和蕭般若。 哪怕蕭般若故意的疏遠她,哪怕他現在做了太孫。 她對他們的信任,是常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并非一兩件事情就可以動搖的了。 趁著天還沒有亮,玉寶音靠在路邊的大樹旁閉目休息,遠遠地聽著慧春和梁生的說話聲音。 梁生問她:“你遠遠地墜在后面,可曾發現其他的勢力?” 慧春道:“人都道你傻,許是年歲長了,你倒是越長越精明?!?/br> “人活一世,要那么聰明作甚,知道自己該干什么就行?!辈挥每?,玉寶音就知道此刻的梁生定是在憨笑。 就聽慧春笑出了聲:“怪不得,你最得小公主的心,敢情是你和她對了脾氣?!?/br> 說罷,又嘆了口氣:“其他的勢力啊,若是有,我早就報給了小公主聽?!?/br> 玉寶音攏了攏身上的大氅,低不可聞地嘆息。 真的,找到那人之后要辦的頭一件事情,就是將他埋到地里。 那么大個人了,居然還玩躲貓貓,實在是不修理不行。 把他埋到地里,好好的修理,來年長出來的新的他,才能合她的心意。 *** 關外七十里,有客棧祥來。 方圓七十里僅此一家。 這祥來客棧起先不過是一座荒廢了許久的土地廟,大概是半年前,那三層的客棧,就好像是一夜之間從天而降。 荒廟是怎么成為客棧的,無人知曉。 什么人腦殼兒壞掉了,才會想起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建個客棧?會這么問的可不止一兩個,每每碰上了這樣的客人,客棧的掌柜也只是憨憨一笑,仿佛“腦殼兒壞掉”的并不是他一樣。 當然,那只是一句戲言。 祥來客棧的生意一點兒都不比關內的客棧差,很快就成了來往客商必會停留的歇腳地。 客棧一共有十七個房間,不,其實應該是十八個。不過,客棧第三層最東面的房間,據說從客棧開業的第一天,便被一個富家公子包下了,一包就是一整年。 沒人知道那富家公子是不是也腦殼兒壞掉了,才會想起在這荒蕪的地方常住。 更沒人知道那富家公子的模樣。 雞叫三遍,富家公子從半夢半醒中徹底醒轉了過來,一睜開眼睛,就連打了兩個噴嚏。 他翻個身,嘟囔了一句:“一定是那個丫頭又想我了哩?!?/br> 歪在小榻上的大中沒敢言語,只敢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都到了這個時候,那位,怎么還分不清什么是想,什么是罵呢!敢情,這是打定了主意,自己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