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翌日,蕭景和玉寶音一齊進了宮。 若問他倆的心情,多半還是小心翼翼。 蕭景打先行跪禮,后到的玉寶音跪下的時候絲毫不顯猶豫。 蕭彌堅笑著問她:“你跪的是何人?” 玉寶音抬起頭道:“難道不是我蕭爹的父親,我的祖父嗎?” 蕭彌堅哈哈大笑。沒有權力的時候,權力要擺在一切之上。有了權力,便又覺得親情可貴了。 人就是這樣矛盾,有了這樣,還想要那樣,還是站得越高,想有的東西越多。 蕭彌堅已經老了,尤其是在他實現了畢生的夢想,喜歡的兒子和孫子卻不在身旁的時候,他的感慨和失落最多。 現下,他以為此次蕭景要常住健康,對著玉寶音也是歡喜的。 她那聲“祖父”,哪怕他明知她是在?;^,不想承認他是皇帝,心中也并沒有絲毫的怨怒。 蕭彌堅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說的最多的就是蕭景肯回長安幫他。 誰知,蕭景卻道:“我只是路過長安,不日便要啟程去關外了?!?/br> 蕭彌堅頓時變了臉色,問他:“你去關外做什么?” 蕭景只覺心疼了一下,還沒有出聲,后頭的玉寶音道:“突厥…突厥人太強大了,大周每一次攻打大齊,都要防著突厥人插手。為此,每年大周總要送無數的金銀給突厥人,大齊亦是。突厥人被大周和大齊喂得肥腸滿肚,就越發地覺得要維持目前的狀況。如此繼續下去,大周何時能滅掉大齊呢?” 蕭彌堅一聽,頓時瞇了眼睛,道:“你能滅了突厥?” “知己知彼,不去了解,又談何滅了突厥!”玉寶音也瞇著眼睛回答。 這個孩子,從小就能看得透人心,蕭彌堅當然知道突厥只是個幌子,可他還是動心不已?;蛟S,玉寶音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就知道這個理由他是無法拒絕的。 蕭彌堅還是有些不舍蕭景,嘆了口氣,道:“那我就在長安等著你們的好消息?!?/br> 出了宮門,蕭景長出了一口氣,用審視的眼神瞧著玉寶音。 他不知審視過她多少遍,可還是不能將她摸清。 比如,他以為她是個特別有骨氣的,可她卻又是個特別能忍,又能屈能伸的。 玉寶音還不待蕭景發問,就道:“咱們本來就要去突厥,我也并不算欺騙了他?!?/br> 去找元亨當然是不能說的,她可不想一邊找人,還得一邊躲追殺。 蕭景眨了眨眼睛,真不想說他覺得玉寶音說得很對,他很贊同呢! ☆、98|于 玉寶音也就是個cao心的命,cao心完了她蕭爹會不會一怒說了實話,氣死了蕭彌堅,又逼的他撕破了臉皮,連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這就又cao心起了已經變成了庶人的蕭太后蕭慕。 玉寶音沒叫上蕭景,單獨一人去了河西胡同。 這地方是長安城中的分界線,胡同以東為富,以西則為貧。而河西胡同住著的百姓也是界于貧富之間的。 玉寶音不知道蕭慕為何要選擇住在這里,只知蕭彌堅封其為公主的圣旨下了三次,她都沒有接。 從大周最尊貴的女人淪落到最普通的女人,不知蕭慕會是怎樣的一個心情? 玉寶音才一到河西胡同,就聽見哪里的房門“吱呀”了一下,她定目一看,就見不遠處,一個穿著褐色衣裙的婦人,端了盆水,潑灑在門外。 婦人一抬頭,也看見了玉寶音。 兩個人對上了眼睛,好半天,還是蕭慕道:“你自己回來的?” 玉寶音道了聲:“不?!?/br> 蕭慕嘆了口氣。 玉寶音又道:“就我和蕭爹來了長安,弟弟和娘并沒有回到這里?!?/br> 蕭慕的眼睛里閃現了一絲笑意:“那…你們何時走?” “明天或者后天?!?/br> “是南下還是北上?” “北上,還會出關?!?/br> 蕭慕點了點頭,這一次連面上也露出了笑意。 她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忘恩負義的?!?/br> 玉寶音“哦”了一聲算是回應。 這時候,就聽虛掩著的院門里頭,傳來了男人咳嗽的聲音。 蕭慕道:“我爹將他從大牢里放了出來…那我就不請你進屋坐了?!?/br> “好?!?/br> 蕭慕本欲轉身進屋,卻還是回頭,笑笑道:“你有一天也會做娘的,到那時你就知道了,大凡是娘個個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可真遇到什么事情了,那些期望就甩到了一邊去,只希望孩子能好好的,吃的飽、穿的暖、每天都笑呵呵的足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可以,一定將此話帶到?!?/br> 玉寶音目送著蕭慕進屋,心里頭想著既然蕭慕以為元亨沒死,那么蕭彌堅也勢必是這樣認為的。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怪不得這八個月來,元亨不曾給她傳過半點消息。 與此同時。 定鼎宮。 蕭彌堅正和蕭般若說起玉寶音和蕭景要去突厥的事情。 蕭般若并不意外,只是靜靜地聽蕭彌堅說著,面上沒有絲毫或喜或憂的情緒。 蕭彌堅道:“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蕭般若道:“既然我爹也去,總不至于出什么岔子的?!?/br> 有些話只能說到這里,蕭彌堅的擔憂,就連他也是不能知道的,至少不能說。 蕭彌堅悶哼了一聲道:“你爹就是個被兒女情長遮住眼睛的,想當初我就不該同意他娶高遠公主……” 事情早就過去了幾百年,再說什么都沒有一點兒意義。 蕭彌堅自然也知道這個,可是一想起蕭景死活都不肯到長安,便覺得心悶,然后發了句牢sao也就閉住了嘴。他下意識看了看蕭般若,心想,兒子是個不聽話的,幸好還有孫兒。 一個人的命再強,可以呼風喚雨,可以改朝換代,可強來強去,總歸是強不過兒女。 想想蕭景,又想想蕭慕,他也就只能再想想蕭般若來緩解內心惆悵的情緒。 蕭彌堅到底還是派了一隊人馬尾隨玉寶音一行北上,沒有辦法,他到最后才知道他那個外孫是個極明白事的,單憑隱藏的那么好這一點,他就不能掉以輕心了。 而玉寶音壓根就不用看,也知道他們的身后肯定跟著什么人。 她有心想打一場伏擊戰,又覺得這仗打起來實在沒什么意思。根本就打不完的好嘛!干掉了一波人,蕭彌堅勢必還會派第二波、第三波。 玉寶音忍住了心里的煩躁和焦急,不緊不慢地往北行徑著。 蕭景便道:“不如咱們兵分兩路!” 玉寶音笑笑道:“咱門人少他們人多,咱們都可以兵分兩路,更何況是他們呢!” 他們一行,就這樣帶著一群小尾巴到了軍鎮六川。 這里是蕭景前岳父的地盤。 別管此蕭景非彼蕭景,頂著這個名字這張臉,該守的禮節總要守。 才進了六川,蕭景便命人送去了拜貼和一車禮品,將玉寶音安頓在了旅店,自己帶著蕭福上了尤府的門。 此時的尤家已非原先的地方官員這么簡單,要知道尤家的外孫如今可是當朝的太孫。 靜安太子都已經死了許多年,太孫意味著什么,尤鎮將的心里可比誰都清楚。 為此,他還派了兒子遠赴長安,不僅置辦了產業,還與太孫保持著緊密又良好的互動關系。 這世界上最親的莫過于血緣,可血緣也得時常聯系不是。 對于蕭景的突然到來,尤鎮將早三天就已經知曉。 對于蕭景和玉寶音結伴北上做什么,他雖沒有蕭彌堅的大智慧,卻也不是白掌了六川這么些年。 再加上他早就接到了蕭彌堅叫人送來的一封信。 信的內容當然不會直白了說要他緊盯著蕭景和玉寶音,說的雖是冠冕堂皇的話,像什么守好六川,注意邊疆動態等等??墒拸泩云谶@個時候寫了封親筆信,意圖就值得深思。 尤鎮將深思了數日,還是決定鋌而走險。 這個“險”,一方面指的是他接下來要辦的事情,另一方面指的則是他對蕭彌堅心意的揣摩。 而所有的考量,都離不開自身的利益。 說白了,在位者是姓元的還是姓蕭的,這根本就是無需選擇的事情。 蕭景到了尤府之時,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見到尤鎮將。 他被人讓進了花廳,即刻便有人奉上了好茶,甚至還有歌姬邊唱邊舞。 蕭景當然無心于此,他叫蕭福問了好幾遍,茶換過了三盞,這才聽到了尤鎮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勤王恕罪,下官來遲?!?/br> 而這時,玉寶音那廂發生了一件莫名奇妙的事情。 玉寶音正準備小憩一會兒,店家慌慌張張來報,說馬廄里少了匹馬。 旅店人多事雜,難免會有紕漏。玉寶音起先也并不太在意,叫梁生去馬廄看過之后,他也慌慌張張來報,說的是少的那匹馬正是玉寶音的追星。 且問過了負責馬廄的小二,那小二說的也就是去取水的功夫,追星就不見了。取水的地方和馬廄只有一墻之隔,并沒有聽見任何聲響。 先不說追星是個很通人性的馬,要知道蕭景臨走之前,可是放了守衛在這旅店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