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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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這才恍然,看著張幼雙又多了幾分好奇,笑瞇瞇道:“未曾想,你這夫人還是個才女?!?/br> 張幼雙耳根子更熱了,有些囧慌忙擺擺手說:“……陛下過獎了?!?/br> 她留意到俞峻介紹她的時候,似乎沒說更通俗的“賤內”、“內子”一類的稱呼,只以“我妻張先生”相稱,這讓張幼雙心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俞峻的目光轉到了她身上,“有時候,她可以為吾師?!?/br> 張幼雙尷尬得腳趾扣地,她都不知道俞峻眼里她竟然逼格這么高。 新帝聽著更覺得新鮮了。俞峻這性子他還能不知道么,他鮮少夸人,或者說鮮少主動夸人,對張幼雙更加好奇了,不過這畢竟是別人的媳婦嘛,他就算再好奇也不能表現得太過熱切。 于是,新帝看向了陸承望,笑著說:“嗯,你認得我?你是哪個衙門里的?” 陸承望剛剛也是懵的,又驚又懵,但這個時候也已調整了回來,溫和地笑著說:“回陛下的話,臣是太常寺的,這是內子?!?/br> 田翩翩也跟著陸承望行了一禮,她心里這個時候是亂的,腦子里亂哄哄,懼得攥緊了拳頭,不敢多看新帝一眼,這個時候,她竟然不自覺地看了張幼雙一眼??! 張幼雙愣了愣,沒想到田翩翩沒有向陸承望尋求安慰,竟然向她尋求安慰。 于是,張幼雙朝她笑了一下。 看到小姐妹,田翩翩這才好像略微安了心,也朝她露出了個笑。 新帝笑了笑,向張衍招招手,很親昵地說:“這是衍兒吧?衍兒,來,到你陳伯伯這兒來?!?/br> “還有你們,”新帝笑瞇瞇地看著面前這些青澀無措的小年輕們,“你們大家都過來?!?/br> “站過來?!?/br> 眾人束手束腳無措地在新帝面前站了一排。 這一排少年,一個個都是俊杰,神采俊秀,容貌整齊,看得新帝陳貫是賞心悅目。 “你們年紀多大了,不要急,一個個說?!?/br> 張衍、孟敬仲幾個這個時候也漸漸地找回了理智,定了定心神,冷靜了下來。 倘若會試能取中,那殿試的時候面圣就是早晚的事,現在不過是提前罷了,沒什么好緊張的。倒不如趁這個時候在萬歲爺心中留下個好印象。 想通了這一茬,張衍一顆心終于安穩落地,不卑不亢,彬彬有禮,“學生今年十五?!?/br> 張衍,新帝陳貫是最偏心的,見他和俞峻站在一起,是越看越像,越看越喜歡。 孟敬仲嗓音緊張得有點兒發澀,但依然溫和,“學生今年二十三?!?/br> ……嗯,進退有度,長得也好看,頗為溫厚,有君子之風。 祝保才說:“學生今年十九了?!?/br> 新帝又看這個少年,雖然黑是黑了點兒,但勝在健康結實,看著就喜慶,他年過半百,喜歡得也多是這種健壯得像小牛犢子似的少年。 王希禮只比張衍大一些,“學生今年十七?!?/br> 這是只比衍兒大兩歲啊,長得漂亮,一舉一動行云流水般的好看,想來是哪個高門里養出來的。 這一個個看下來,可以說都是青年才俊,各有千秋,看得新帝是心生歡喜,由衷地升起了股愛才之心。笑道:“好,好,都是好孩子?!?/br> “我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不要怕?!边@又是存著點面試的意思了。 聽懂了新帝的意思,大家伙兒又是緊張又是高興期待,卯足了勁兒想要在萬歲爺陛下表現一番。 到了這個時候,皇帝已經不興去問那四書五經的東西了,問的多是些時政策問。 張幼雙看在眼里,心里十分自豪。 每個階段,她都有針對性地幫王希禮他們制定學習計劃,就比如這會試殿試都看重的時政策問什么的。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她有自信她教出來的學生看得比時人更深,更遠。 最重要的是,比起死板僵化的四書五經,她課上的時候也更熱衷于講這些內容。 聽到新帝這么問,少年們忍不住個個昂首挺胸,眼睛里奕奕有神。 新帝問的無非也都是些漕弊,土地兼并,賦稅,邊區的茶馬一類的問題。倒也沒想著能從中得到什么切實可行的建議,不過是伸手摸摸這些少年的底,只要答得大差不差,他都高興。 可令皇帝出乎意料的是,這些少年們個個才思敏捷,言談間,對這些國家大事了若指掌,各有奇思,不乏一針見血的議論。 皇帝的面色不知不覺間就鄭重了下來,身子微微前傾,聽得很是認真。 “你們是如何知道這么多的?”皇帝是越聽越按捺不住這心底的納罕。 張衍看了一眼張幼雙,莞爾微笑說:“是先生教我們的。先生平日里不單單要我們看那些經文,更要我們多看看那些抄錄的邸報奏令?!?/br> 新帝聞言,不由笑著看向了張幼雙,“是你要他們看的?” 猝不及防被點名,張幼雙往前邁出一步。 她這個時候已經豁出去了,不就是封建社會的頭子么?她社會主義接班人還怕這個?! 做足了心理準備的張幼雙,干脆把新帝當成了甲方爸爸對待,指不定還能忽悠忽悠,拉攏點兒投資呢,就笑瞇瞇地解釋說:“陛下,我聽過一個對子,那對子是這么說的‘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ト酥援斎灰獙W,但是這些民社也要學。太|祖陛下不是說過么,希望我大梁的進士都能學習刑名,通曉吏事?!?/br> “畢竟咱們考科舉就是為了報效國家,造福百姓的,學這些也是對咱們老百姓負責?!?/br> 她這話貌似起了作用,說得新帝忽地笑起來,欣慰地點點頭,連連稱好。 “的確是這個理?!?/br> 見情勢不錯,張幼雙試探著,小心翼翼地主動問:“時候不早了,陛下您餓了么?” 新帝微微一愣,可能沒想到她這話題怎么拐得這么快,接了話道:“你不說我還沒覺著,的確是有點兒餓了?!?/br> 身邊的近侍頗有眼力見地說,“我這就去……” “你不要動,”新帝打斷了他,看向了張幼雙,“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娘子有什么推薦的?” 張幼雙想了想說,笑著說:“就是怕我愛吃的不合您口味,” “哈哈你盡管說來聽聽,我不挑?!?/br> 從剛進門到現在新帝的和藹,倒是讓張幼雙很驚訝, 和影視劇里演出來的那些皇帝不一樣,這位新帝不怎么愛稱“朕”,說“我”的時候還比較多,言語間的稱呼也和尋常百姓人家沒多大區別。 張幼雙略一思索,利落地報了幾個菜名。 她好歹也在職場上混過幾年,在摸不清楚新帝口味的情況下,張幼雙毅然決然地,把葷的,素的,甜的,重口的,清淡的,冷盤,熱菜都挑了幾樣報給了對方聽。 “……酒香螺、蔥爆蝦、荔枝腰子、香椿炒蛋、糖蜜酥皮燒餅、魚頭醬……這都是附近老百姓們都愛吃的,陛下要不挑個幾樣?” 大多數也都是家常菜,這幾天張幼雙自覺她已經把周邊的餐館都給摸清楚了。她估摸著新帝如今五十上下,人越老,味覺可能不大靈光,口味反倒吃得重了不少。 或許也真是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新帝陳貫聽了不自覺地就饞了,嘴里是一陣一陣地分泌唾液,張幼雙剛剛報的這些菜,顯然是極為合心意的。 新帝忍不住又笑著夸她,“……俞危甫,你真是娶了個好夫人吶?!?/br> 新帝他年過半百了,雖然自詡正值壯年,但到底覺得精力不如從前了,就喜歡和年輕人相處,感受著這股蓬勃的精氣神,自己都覺得年輕了不少,他比張幼雙大個二十來歲,看著張幼雙自然也像看個小孩兒。 俞峻彎了彎唇角,看著張幼雙的目光竟然也與皇帝所差無幾。 見新帝喜歡,張幼雙頓時大受鼓舞,忍不住昂首挺胸,樂顛顛地說:“誒您慢等,我這就去點菜?!?/br> 這時候田翩翩卻主動要和她一起。 ……要和她一起?張幼雙一訝,倒也沒多想。 兩個人出了門,走在她旁邊的田翩翩扶著胸口,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嚇死我了?!彼嘈χf,“還好和你一起出來了,雙雙,你都不怕么?” 原來是為了這個和她出來的。張幼雙了然,想了想,她隨口說:“怕啊,我也怕,但不都是人嗎?還會吃了你我不成?” 田翩翩苦笑,“你說的也是?!?/br> 想到俞峻,她猶豫著,又忍不住開口問,“你……你那位夫婿到底是?” 從屋里溜出來之后,田翩翩眼見著也活潑了不少。 提到這個,張幼雙有點兒囧,臉上也有點兒燒得慌。 從穿越到現在,這姑娘貌似對她,或者說對原主十分關心,尤其是在情史這方面。 這其實就是閨蜜小姐妹之間的八卦心理,可她又不是原主,對上田翩翩好奇的驚訝的八卦目光,張幼雙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嚴肅:“……就你想的那樣,俞峻?!?/br> 雖然早有預感,但得到張幼雙的承認后,田翩翩還是愣住了,她睜大了眼,嘴巴張得大大的。 “俞峻?!真的是俞峻?!” 張幼雙點點頭。 “那衍兒他和俞大人……” 張幼雙:“親生的,他就是當初衍兒那個生父?!?/br> 田翩翩挽著張幼雙她胳膊,差點兒大叫起來,一副世界觀被刷新的模樣。 田翩翩她這個時候幾乎都是傻眼的。 她還記得當初他們還在老街的時候。她一直以為雙雙喜歡的是陸承望,當時張幼雙也的確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說是“那是以前,現在不喜歡了?!?/br> 還說是對陸承望的喜歡其實更像是meimei對大哥的喜歡。 “然后我就把這感情和愛情弄混了?,F在我想明白了,我喜歡的類型么——” 少女想了想,果斷抄起了床上那本《草堂雜佩》,特認真地說:“我理想型就是這樣的!” 當時把他倆可真是嚇了一跳,陸承望還忍俊不禁地解釋說:“此書的作者,俞峻俞大人,當今的戶部尚書?!?/br> 當時她和承望哥都以為不過就是雙雙不好意思之下隨口亂說的,誰曾想竟是真的? 田翩翩眨眨眼,竟有點兒呆呆的萌感。 俞峻,竟然真的是俞峻!直到現在,她也沒想到他們有一天能和那位大名鼎鼎的俞尚書說上話啊。 雙雙和俞尚書是怎么認識的? 那次離家出走的時候認識的么? 張幼雙不知道田翩翩內心的百轉千回,她動作利落,快速點了幾個菜,找活計幫忙打包帶了回去。 而這一路上田翩翩絞著手指,心里很是復雜。 既發自內心地為張幼雙感到高興,又有點兒失落。 所以說雙雙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呢?當初那個灰撲撲的,有點兒生澀膽怯的姑娘,已經變成這樣自信從容,碰上皇帝也不怕的模樣了。 好像就突然有一天,離家出走的雙雙回來之后,她和陸承望就再也追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