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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蕪姜在線閱讀 - 第11節

第11節

    這突然一瞥,瞳孔里只鎖住她一人,像是命令,又像是履行托付。蕪姜顯然意外,內心里悄悄涌起那么點點小欣慰——鐵杵早晚總能磨成針呢,這家伙平時冷落漠視她,關鍵時刻還算他靠譜。

    但蕪姜不想自己一個人隨他走,大漠上的人信仰天、信仰地,信仰天空中的一只蒼鷹,也聆聽柵欄里狗的誑諫。郝鄔族的人們看著她長大,她不想一個人去了,回來卻看到滿目的蒼夷。

    蕪姜看著阿耶道:“并不是撤了就從此離開,只是出去躲一天,明日傍晚就可以歸來。實在不行把牛羊留下,叫拓烈和騎兵們守護著,人先出去避避也好呢?!?/br>
    阿耶低頭默了默,少頃沉重地直起膝蓋:“就用我鄔德這張老臉去勸說,勸不勸得動那就全靠造化?!?/br>
    時光走得飛快,一忽而天際就黑蒙下來。阿耶用他多年為畜獸行醫的德高望重,說動了族里的不少人,但大家都舍不得辛苦牧養的牛羊。

    秋天的漠野荒涼而凄冷,那綿延的黃沙道上,綿羊與牛群蜿蜒成擁擠的長條,女人們抱著孩子,男人們扛著被褥,蹣跚著往蕭孑指引的大漠深處躲藏。他在這一片土地上征戰了八年,每一片的山坳地勢都了如指掌。

    一只母羊在產仔,馬上就要出來了,阿娘舍不得走,扶著柵欄直抹眼角。

    蕭孑半靠在門板上,不慌不亂地試著手上的弓箭:“再不走,就可以干脆不要走了?!?/br>
    蕪姜只得去勸阿娘,說自己和子肅在這里,等羊羔產下來就一起抱著走。催著阿耶抱阿娘上馬。

    阿耶憐愛地掃過蕪姜,目光定定地看住蕭孑:“就這樣吧,我的女兒交給你,務必把她完好無損地帶回我跟前!駕——”

    一騎老馬迅速融進夜的黑暗,蕪姜看著遙遙遠去的人群,尚不及回過神來,忽然腳底下一陣懸空。

    “發什么愣,還不快隨老子上馬!”腰際處被用力一箍,整個兒落進了一堵清寬的懷抱。原來阿耶那一瞥,乃是叫蕭孑根本就不要等小羊出生,只是為了哄騙阿娘先走。

    蕪姜失聲一叫,頃刻便明白過來。

    寨子口看到首領、妲安與拓烈。妲安的眼睛亮澄澄的,看著夜幕下被蕭孑擁攬在懷的蕪姜,嬌嬌小小的姑娘兒,被那個英雋的漢人男子保護得真好。妲安沒有同蕪姜打招呼,只是勾唇笑了笑。

    首領是個四十多歲的健壯漢子,穿一襲華麗的錦袍,他的眼睛細而長,鼻子又窄又高,容貌與妲安七八分相似。扯住韁繩,厚沉著嗓音對蕭孑道:“拓烈是我們郝鄔族最勇猛最優秀的青年,我相信他的判斷。你要帶鄔德的女兒走可以,但每一個部落都有自己的規矩,你一個漢人的戰俘驅走我這么多的族人,這是對我這個首領的大不敬,你要準備怎么交代?”

    蕭孑諷弄地勾了勾唇角,到底還是抱了一拳。他的鳳眸中有冷毅之光:“首領鄙薄在下一個無妨,在下本也無心摻和此事。但你怕是忘了,從前匈奴散部侵略你們這些部落,可都是我們漢人的將士為你們流血奮戰驅逐。人是自愿走的,去了明日傍晚便回,子肅并無半分逼迫。倘若今日所言非實,到時回來再聽憑定奪?!?/br>
    言畢把硬朗下頜抵近蕪姜柔軟的頭發,夾緊馬腹便蹬蹬蹬向寨子口馳去。

    拓烈騎著高頭大馬杵在首領的身后,獵鷹般的眼睛滯滯地看著二人遠去的身影,終于低低地叫了聲“蕪姜……”

    那么痛苦,隱而不發。

    “拓烈?!笔徑獜氖掓莸膽牙飹暝鰜?,想要回頭看。只這一眼回頭,卻看到那身后的寨子外忽然密茬茬一片黑影迅速襲掠而來——

    傳說中的匈奴鬼戎,他們有著粗黑而濃密的長發,他們的臉上帶著猙獰的獠牙面具,粗壯的大腿能將一切堅韌摧毀。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長刀,刀柄上欠著可怕的金環,看見人畜的腦袋就勾住了瘋狂亂砍。

    只覺得心跳一瞬間都停止了,蕪姜驚叫出聲道:“拓烈,他們在你的后面——”

    但是已經來不及,大漠上最猖獗最可怖的破壞者與野蠻人,像惡鬼一樣劈開了寨子的柵欄。數不清的鐵騎跨過柵欄飛馬而入,那些來不及或者不肯離開的族人被踐踏了院子,帳包內傳來婦人和孩子的慘叫與哭嚎。血與火之光染紅了萋黑的夜色,這是一個被殺戮洗滌了的夜晚——

    那八年前可怕的一幕又浮現在腦海,亂兵們破開宮墻,斑斕的寢殿里傳來無數嬪妃凄厲的慘叫,那些疼愛她的、寵護她的哥哥與宮人們被亂箭射穿身子,母妃孤萋萋地吊在空曠的橫梁下——鳳儀、鳳儀,你要離開這里……

    “啊——”蕪姜的耳畔忽然一片靜悄,驀地把身子猛撲進蕭孑的懷里。

    蕭孑只覺懷里瞬間多出來一具溫熱的瑈軟,他的思緒尚在她方才無意識喊出的那個稱呼。脆生生短短四個字,她也許喊完就忘了,但他卻聽得清明。

    “哥哥,我母妃她不要死……”

    呵,竟然真的是她。他微勾了勾嘴角,修長臂膀在她腰谷處一攬,“駕——”驀地往大漠深處馳去……

    ☆、『第十四回』傾心

    大漠蒼茫夜色之下,一騎棗色駿馬在曠野里奔騰,身后慘厲的廝殺聲漸漸遠去。蕪姜的耳朵嗡嗡作亂,聽不清旁的聲音,只看到蕭孑骨節蒼勁的大手緊握住韁繩,炙熱的氣息抵在她的額際,攬著她往背離族人的方向馳騁。

    蕪姜一直覺得那天晚上蕭孑想要把她帶去一個未知的地方,只不過后來遇到了不放心又折回來的阿耶,然后才回到族人的隊伍里。

    是在兩天之后回到別雁坡的,撤散出去的人們在大漠深處呆了一日兩夜,到了第三天清晨才趕回來。

    早已聽說寨子里慘遭的折難,大家都有些后怕與驚惶,為那些沒有走掉的人們憂慮。

    狹長蜿蜒的黃沙道上,牛羊蹣跚擁擠,婦孺疲憊,隊伍里除了走動的聲音與嬰兒的淺啼,所有人都靜悄悄沒有說話,不約而同地保持著緘默。

    蕪姜坐在馬上,低聲問蕭孑:“你那天晚上想把我帶去哪兒?”

    “有么?我帶你走的是近路?!笔掓菀琅f目光郁郁地看著前方,清俊容顏顯得很冷淡。

    蕪姜靠著他的肩,盯他看了好半天,還是看不出半點兒異樣,想了想只得收回眼神:“你最好給我老實點,敢?;ㄕ形铱刹惠p饒你?!?/br>
    半個寨子都被毀了,清晨霧氣茫茫之中,騎兵們正在處理災后的狼藉。人們踩著被傾倒的柵欄走進去,看見屋蓬被燒成黑焦,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牲畜的尸體,間或還有死去的老人和孩子。

    拓烈正在扳一根粗大的木梁,他的肩頭和脊背上斑駁著血跡,壯碩的背影看上去無邊蕭條。聽見身后的動靜回過頭來,猛看到蕪姜坐在子肅的懷里,除了蒼白的臉色其他毫發無損,眼神不由一亮。卻又迅速一黯,繼續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

    還好好地站在這里就好。蕪姜心中大石頭落下,因見他眼白里布滿血絲、滿滿的自疚自譴,不由輕聲問:“拓烈,你還好嗎?”

    “……嗯?!蓖亓业谋秤邦澚艘活?,聲音也跟著顫。并不回頭看她,只把手上的橫梁往空地上重重一拋。

    底下是一具干枯癟瘦的老人,寨子里一百零九歲的老女巫,愛坐在路邊逮小孩,逼著他們聽自己講述沒邊的古老傳說。逮了這一輩的小孩,接著再逮他們哺育的下一輩小孩。

    “拖走!”拓烈仰天閉起眼睛,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烈日曬焦的沙漠,讓騎兵們把尸體抬走。

    晨間曉風輕拂,那老去的軀殼在潮濕的空氣里彌散開一股死寂的血腥。

    “嚶嚶……”

    “阿谷死了……”女人和孩子紛紛捂鼻哭泣,男人們擋著視線帶著妻兒離開。

    老阿谷最喜歡逮的就是蕪姜。她喜歡拄著她的牛骨拐杖,鞠著快要彎成直角的弓背,盯著小蕪姜一跳一跳地從面前走過:“鳳來了,凰就去,你在這里呆不久噠,你阿耶阿娘看不住姑娘長大,那條龍一出現就要把你卷走嘍?!?/br>
    撤散的那天傍晚,蕪姜和阿耶去勸說老阿谷,到處都找不到她的影兒,原來一早就躲在了祭祀的大梁下。

    蕪姜緊著蕭孑的袖子,把臉埋進他硬朗的胸膛,眼睛在他衣襟上蹭著。

    蕭孑只覺懷里多出來一朵柔軟,低頭看了看蕪姜,小小的,一聲不吭,頭發上還有在曠野里粘來的枯草。

    自從那天晚上攜她縱馬離開,這兩天對他的態度貌似有些微妙轉變,荒漠里露宿到后半夜,每每總是無意識地把他從后面抱住。

    “哥哥……”那睡夢中的囈語嬌軟,小手在他的腰腹處扣得甚緊,他掰開,她卻越發靠貼過來。天曉得后背被她的小梨兒蹭得有多上火,說不出的難捱。第二日倒好,醒來就翻臉不認人,問她一句“你昨晚抱我了么”,一定忿忿地回他一句“梁狗,你敢不敢更無賴!”

    蕭孑俯看著蕪姜,也不曉得為什么,明明對她很氣惱,心里卻莫名生出一隙柔軟。修長手指便把她發上的枯草拂開,不甚情愿地扣進了臂彎里。

    “嗚,都是你……”然而不緊她還好,這一緊她,在衣襟上蹭得更厲害了,無端又怪起他來。

    欸,天底下的女人果然都是難纏的生物。將來他的妻子一定要是一個冷靜、獨立、不黏人的大女子,大家各過各,誰也不參與進誰的人生。

    “逝者已逝,傷情無益?!笔掓蒗局加?,根本不知道怎么寬撫,只好在蕪姜的肩背上拍了拍。

    阿耶阿娘牽著老馬走過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吹焦媚锇涯槂郝裨谛∽拥膽牙?,像一只兔子,阿耶的眼神不由黯了黯。自從那天晚上在曠野里趕上蕭孑,阿耶已經兩天沒有和他再說過話了。

    蕭孑有點窘,“駕——”稍用力一扯韁繩,往蕪姜家的方向打馬行去。

    蕪姜的家因為在寨子的僻靜處,受破壞的程度尚沒有太深,帳包的屋頂被撅壞一個大洞,里頭的器物還算完好。院子里的柵欄倒塌成一片,野蠻的匈奴人應該從這里路過,看到空蕩蕩的舊屋而毫無掠奪的興趣。

    柵欄里的母羊和半生出的羊羔被烈馬踩爛,腸子和膿血灘成一片。蕪姜看一眼,趕緊轉身繞去蕭孑身后。

    阿耶遞了眼蕪姜緊在蕭孑衣擺上的手,便叫蕭孑和自己一起,把兩只羊拿到無人之處去掩埋。

    蕭孑倒是沒異意,鏟子一下一下地挖著土。

    阿耶冷覷著小伙子冷毅的雋顏,那劍眉入鬢,鳳眸中掩不住的桀驁,又看了眼正和阿娘去打水的蕪姜,壓低嗓音道:“姑娘把她處子的情感落在你身上,你若是不想要,就別讓她在你這里繼續迷路。倘若是要得起,那么請用真心待她?!?/br>
    蕭孑動作略微一頓,想起那漠野之下鍥而不舍追趕在后的老馬……猜鄔德應該把他當時的意圖看穿,他當時確然想帶她往雁門關方向去。便懶得費舌分辯,淡漠地應了聲:“是,我會仔細考慮?!?/br>
    阿耶聽完容色冷沉沉的,鏟平土丘回了院子。

    ~~~*~~~*~~~

    阿耶和子肅背著阿娘把生產的母羊與羊羔埋了,阿娘沒有看到,心里其實應該也猜到,但是沒有問。一場突如其來的殘殺,他們只是死了兩只羊,已經是萬幸,不能夠再貪求太多。

    那天晚上蕪姜走后,蕭孑沒有再回去幫他們。聽說拓烈領著六百多個弟兄與匈奴亡命相抗,死了一百多個年輕的騎兵,族長也受了傷。后來只得命令大錘沖出重圍,去雁門關漢軍營里請求支援,最后才把匈奴蠻族打退。

    郝鄔族沒有土葬,人們在寨子西面的空曠處筑起高高的柴垛,死去的族人被堆砌在柴垛上集體火葬。

    濃白的煙霧在蒼茫天際下升騰,蕪姜看到拓烈當著所有人的面在柴垛前重重跪下。十七歲的他看上去像瘦了整整一圈,腮幫上長出他從前夢寐以求的胡茬,臉上的頰骨都可以清晰看見。人們默默看著他下跪,卻沒有人敢上前拉扯,聽說后來是妲安帶著侍衛把他綁了回去。

    寨子里的人們漸漸對蕭孑的態度好了起來,從前一句話都不與他說,如今看見他會遠遠地對他點頭,時常還會有東西送到蕪姜的院子里,對他表示感謝。

    堅韌的塞外子民,無論歷經多少磨難,也依然能繼續頑強地生長。人們很快便努力忘卻傷痛,重新開始修葺自己的家園。午后靜謐時光,蕪姜蹲在院子里和蕭孑釘柵欄,她把削好的木截扶穩,蕭孑用錘子砸幾下,很快就把樁子定得穩穩當當。

    他的愈合能力似乎很強,肋骨的傷結痂后好得很快。已是秋末時節,依然赤著精裸的上身,有細密汗珠沿著蜜色的肌膚往下流淌。蕪姜仰頭看著他清俊的顏,看他硬實的腹肌隨著動作一緊一收,少女十四歲的小臉上不自禁就漾開了紅。

    “鏗、鏗——”蕭孑自然曉得她心里在想什么,這妞自從漠野里與他呆了兩個晚上,回來就很少再用鞭子抽他了。但他想起她阿耶鄔德說過的話,便只是假裝看不見,手上的錘子依舊一下一下地用著力。

    蕪姜又覺得蕭孑這樣冷淡很沒意思,好像她有多巴著他似的,就也驕傲地扭過頭不理他。只這一瞥眼,卻看到達刺家八歲的小毛頭站在草檐下,抱著個大籃框,惴惴地蠕著腳不敢走進來。

    不由笑問道:“小聑犁,你站在我家門口做什么?”

    聑犁滿目的憧憬又有點畏生:“我家的母羊生了一對雙胞胎,滿月了,阿媽說你們家的母羊為了救我們而死,叫我把這一只送給你們養?!?/br>
    說著蹲下來,把大籃框往前推了推。

    但是卻站著不肯走。

    “咩~~~”那籃子里傳出羊羔稚嫩的叫喚,白絨絨的小腦袋一探一探,可愛極了。

    蕪姜看見聑犁眼里的不舍得,便推卻道:“你快拿回去,我們家還有九十九只,留著你自己玩兒吧?!?/br>
    小聑犁死勁搖晃腦袋:“我不拿,阿媽說他若不肯收,我就不要回去了?!闭f著伸出手指往蕭孑的身上一指。

    “鏗、鏗——”蕪姜不幫忙,蕭孑只得一手扶著木樁一手釘錘子。墨發將他的側顏遮擋,只看到眸下一幕幽冷。

    曉得這家伙慣是對人不愛搭理,蕪姜便吐吐舌頭:“那就放著吧,你可以走了。你為什么還不走吶?”

    聑犁指著蕭孑:“他會用耳朵聽遙遠的戰馬嗎?”

    “這我可不清楚,我跟他不熟,你得自己問他?!笔徑嗔耸掓菀谎?,有心噎他。

    “他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誒,你能教教我們嗎!”草檐外一下子圍攏來一群孩子,個個滿目崇敬地望著蕭孑。

    蕭孑回頭看一眼,有些頭疼地蹙起眉頭。天曉得在中原,所有女人孩子看見了他都躲,哪個半夜淘氣不肯睡,唬一聲“蕭閻王來了”,頓時嚇得噤聲。怎生這里的人倒是奇怪,孩子姑娘們竟不對他生懼?

    冷冽地睇了眼蕪姜,像是在怪她給自己找麻煩,又像是央求她幫忙自己打發。

    蕪姜才不理,臉紅紅地移開眼眸。

    蕭孑只得不耐煩道:“不能?;厝ハ染毩曢]眼聽聲,幾時能動一動耳朵就捕一只蚊子,幾時再回來找我?!?/br>
    “喲、喲~~~”草場上的蚊子一抓一大把,這個要求簡直太簡單了,一群孩子興奮地四下散開。

    “子肅你這人真壞,你把他們當成青蛙嗎?會被蚊子咬死的?!笔徑酒饋碚褡?,只才走了兩步,卻看到妲安笑盈盈地站在草檐下。

    幾日不見,妲安的臉色看起來也蒼白不少。聽說她阿爸阿媽都傷得很重,下一任首領的候選人還沒出,拓烈又出了這樣大的岔子,倘若他的阿爸這時候倒下,也許她就真的要如先前所擔憂的,“從尊貴的高處跌落至塵?!?。這些天妲安都在夜以繼日地照顧。

    也不曉得來了有多久,眼里的笑意略微生澀,又頃刻間明媚起來??戳搜凼掓萃Π蔚挠⒆?,笑笑地牽住蕪姜的袖子道:“蕪姜,你和他說,我阿爸要找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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