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丁主席被瞧的不忍心起來,說道:“你心里一定不好過,君家每一個人也不好過?!?/br> 南音覺得這話又像話里有話,說道:“是不是……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 “哎……”丁主席長嘆一口氣,終于松了口說道,“……當初阿顯對你心那么重,沒了你,他又怎么可能不怪家里。他和你師父離了心,兩父子,連多余的話都每一句。阿顯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想說話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可委屈和怨氣,他也都自己憋在心里?!?/br> 南音聽著,眼淚已經落了下來。忙又伸手擦掉,還好丁主席沒看她,而是看著前面,神色回憶般,繼續說道:“不過現在總算都過去了,現在你師父那新的博物館,已經完全由阿顯負責。你這次回國,會不會去看他們?” 南音忽然不知道了,師父和君顯離心都是因為她!她現在要是回去,一定又會破壞師父和君顯剛剛修復的關系。 就聽丁主席又說,“如果要回去……你最好能有點心理準備。據說君顯又談了新的女朋友,總算從過去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活的像個人樣?!?/br> 南音覺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往下掉,不知掉去了那里。 丁主席顯然也知道這句話對她的沖擊力,不忍心道:“你心里也別難過,伯伯看著你們一起長大的,你想開點,大家都能活著,活的健健康康的,不出事,比什么都重要?!?/br> 南音聽不進去,她的腦子里反反復復,全都是剛剛的那句——君顯有了新的女朋友! 南音一遍遍的問自己,“那自己還回去干什么?” 就聽丁主席又說,“說起來,你也是個有福氣的人。那位霍先生……”他忽然一停,在周圍看了看,靠近南音神秘地問道:“那位霍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那么有地位?” 南音搖頭,黯然道:“我不知道?!被粝壬氖虑?,就算她都知道,也一個字不會亂說。 丁主席感慨道:“那人,真是不簡單,意大利人那么厲害,他也能擺平,這樣的人,多少人一輩子連認識也認識不到。他對你一番情義,你心里也別總惦記著過去,一輩子那么長,人都要向前面看。以后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君顯也過好他的日子……不枉費你師父養育你一場。他們都想你過的好。那位霍先生如果真的對你好,你也別總辜負人家?!?/br> 南音想,霍先生對她確實是很好!那樣的人,確實多少人想認識也認識不到…… 她垂著頭,心里卻還是反反復復又想,君顯談了新女朋友,才半年,他就忘了自己,不知這女孩是什么樣子。 那是自己曾經最親密的人,眼看和自己已經沒有關系了。 她忍著眼淚,問道:“阿顯……這個新女朋友,對他好嗎?” “哎呀南音”,丁主席看她開口就是關心別人對君顯好不好,感慨道:“丁伯伯知道你對君顯的感情,伯伯給你說句心里話,——感情在婚姻里的比重很低,你師父現在的情況,需要一個好家世的兒媳婦,比什么都重要。這女孩子,伯伯我也沒見過,但據說是新上任副市長的千金,才從國外留學回來,文化背景和君顯一樣。家世也能成為助力?!?/br> 他看著南音,小聲說,“阿顯那樣的,女孩見了誰能不喜歡。是吧?!銕煾改抢?,也算受了重創,有個這樣的兒媳婦,才能扶持起來?!?/br> 有一股苦澀,從心里冒出來,沖到嘴里,南音覺得,自己滿嘴都是苦的,說出話來,估計都帶著苦味。家世清白,出身不俗,南音一秒就被比沉了。 這是拼硬件。 她拼不過。 沒有辦法的事情,反而坦然下來,想一想, 只要阿顯過的好,其實未嘗不是好事! 如果讓她挑,在她和君顯之間,只有一個人能過的好,她自然希望過的好的那人是阿顯。就像當初那件事情,給她挑一千一萬次,她也會選擇去救師母,她不怪君顯,只后悔當初那天她太傻,不能讓那些意大利人直接砍她的手指。 只是從來沒有機會說,也沒有人問她。 就聽丁主席又說:“阿顯喜歡你,每個人都知道,可這世上,喜歡不代表可以擁有。南音,想開點吧?!?/br> 丁主席的語氣,好像提及陳年舊事,只剩下坦然和惆悵。 她的秘密還在萌芽,在別人的世界,已經成了殘骸灰燼。 南音的心里說不出什么味,整個人都空落起來,又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傻,每個人都朝著前方奔跑而去,只有她,一個人戀戀不舍留在過去。 耳邊是飛機引擎的巨大轟鳴聲,空氣異常干燥,南音并不喜歡坐長途飛機,想到第一次來這里是為了見君顯,心里滿滿都是期待。這一次,原本也是期待的。 霍先生是個干脆的人,說讓她回國,就立刻給她買了票,還安排了人送她。她一邊反省自己是白眼狼,一邊又激動著……好像久別離家的游子,只要回家,一切都會好的。 那里有mama,有家人,有愛人。 大家都沖動,吵架,互相傷害過,可是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只要回去,他們還會歡迎她。 可是她全然忽略掉, 自己期待的事情也許早已經沒有了! 又或者那根本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那自己還回去做什么?她茫茫然地想著,又聽丁主席說,“對了,你有沒有拜托這位霍先生幫你找一下陶保?這陶保,眼看丟了也八。九個月了,” 如同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南音頓覺內疚,是呀,現在已經四月,陶保去年八月丟的,快要小一年了。 自己都干了什么?大半年渾渾噩噩,沒了君顯,她就像沒了半條命,把陶保都忘了。 她心里太苦,就顧不得別人了。 可是和失蹤的陶保比起來,自己的愛情又算什么! 內疚感幾乎把她瞬間淹沒,她低聲說道:“我沒有問?!墒腔粝壬苷业教毡?,你怎么知道?” 丁主席怒其不爭地看著她,“這還用說,我是猜的呀,他本事那么大,人人都看他的臉色?!?/br> 南音想,霍先生確實很有本事,陶保的事情,一定不是一般人做的,如果是霍先生出面,或者真的有希望。他手上那么多人脈。 她喃喃地說,“拜托他去找陶保,也許真的有可能?!?/br> “不管能不能找到,能盡力而為,就很難得了?!倍≈飨聪滤?,囑咐道,“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過我知道他對你好,我還真沒有見那個男人對女人用心用到這份上,聽說他以前在英國見過你。追到國內來,是不是?” 南音低聲說,“我不清楚?!?/br> “怎么能不清楚呢?!倍≈飨f,“要不是有這份感情墊底,君顯也不會放心讓你跟著人家,所以說你是有大福氣的人?!?/br> 南音從來不覺得自己有福氣,除了認識霍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該同意。 就聽丁主席又關心地說道:“這個社會最重要的始終是出身,你看我去國外開會,誰不看背景。我都想回去和我爹說,為什么沒把我生在書香門第的好家庭里?!彼f完自己笑了,有種在熟人晚輩面前冒傻氣的親近,又對南音說,“所以說你是有福氣的,以前你和君顯的感情是不錯,但你現在的生活,顯然和過去不是一個檔次了。 你說,就像那位先生,如果是他的孩子,將來一出生,就能受最好的教育,而后自己的朋友會是什么樣,從父母的朋友,到家里往來的關系……南音,你的悲劇,下一代身上一定不會有了?!?/br> 南音傻傻的聽著,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么多,而且,霍先生也沒有想娶她吧。不過考慮說實話,也許會傳到君家,她就沒有說。 她哪怕過的不好,也不想君家的人知道。 丁主席當她默認了,又感慨道,“真是令人羨慕的生活,等你將來做了父母就知道,做父母的,不能給孩子一個公平優越的環境,才是人生真正的失敗?!?/br> 出身不好是南音痛苦的根源,可是和霍先生的事情,她沒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著,自己還回國去干什么? 君顯都有女朋友了,她難道回去搶人嗎? 她沒有那么賤! 或者jiejie結婚,她去嗎? 人家都沒有請她! 去見師父? 師父剛剛和阿顯修復了關系,自己回去一定會再讓兩父子離心! 或者去見師母嗎? 雖然她在自己心里和mama一樣,可這mama,現在也要有新的兒媳婦了,自己去,以師母的性格,她會更內疚。 南音忍著眼淚,推開旁邊的遮光板,望著遠處的云層,層層疊疊的云層盡頭,是看不到終點的一望無際,漂泊的永遠還是永遠……沒有出身,是她的原罪,因為自己,君顯也沒了英國的永居……他子女改變出身的機會,自己永遠也給不了。 自己能給他的,只有災難。 “許小姐?!迸赃厒鱽眈R克生硬的中文。 南音抬頭。 馬克說,“霍先生交代,讓我們每個小時來問問你,有什么需要的嗎?” 南音搖頭。馬克才轉身又坐到后面的位置。 感受到丁主席的目光,南音也不想解釋,這一刻,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她終于知道自己錯了。其實自己早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卻視而不見,她對丁主席說,“您回去,如果見到我師父,沒人的時候,就幫我說一聲,我過的很好。免得他記掛?!?/br> 丁主席的眼神一個勁往馬克那么飄,點著頭說,“不言而喻的事情,我一定會說?!?/br> 說完又靠近南音說,“那人對你真的這么上心?當初追到國內來,又搞那么多花樣討你的歡心,這種情義,對方還是那樣的身份,真真難得?!?/br> 南音想到霍先生對她的點點滴滴,低聲道:“是很難得?!彼妥约鹤?,還派了四個人跟著自己。 自己真的就是,白眼狼! ****** 南音走出機場,一排車大咧咧停在路邊,馬克說,“是霍先生的車,他親自來接你了?!?/br> 南音沒有停,到了國內,轉頭他們就下一班飛機飛了回來。此時雙程長途飛行,令她頭重腳輕。 南音站在門口看著那邊,電動門在她身后神經病般一會開一會關。 霍許常坐的那輛車,后車門打開,霍許走了下來,像等不及,副駕駛下來準備給他開車的保鏢晚了一步,詫異地僵在那里。 南音從來沒有見過霍許自己開車門,無論是一個門,一扇窗,他永遠都從容不迫,等著別人來,時刻保持著自己的威儀,但他現在,就那樣自己等不及打開了車門。 站在那邊望著她。 南音一下跑了過去,沖進霍許的懷里。 他摟著她,冷著聲說,“連著飛這么久的時間,你真是越來越任性了?” 南音摟著他,高檔衣料的觸感,只這樣挨著,就有種被呵護的感覺,她摟著霍許,把皺巴巴的自己,就那樣擠在他的懷里,不言不語,用越發任性的動作告訴他,就是任性,那有怎么了! ☆、第107章 站在機場門口,四月的天,竟然寧靜柔美到不可思議,霍許摟著南音,從機場的大玻璃上,可以看到她身上黑色的拉鏈上衣,下面露出的那裙子,依舊是那件淡黃色。 這樣的她,怎么看,怎么都像個小女孩。 小女孩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哪怕衣服皺成南音身上那樣,令人覺得也是干凈的,因為心思很干凈?;粼S摟著南音的手緊了緊。 旁邊人拉開車門,“先生?!边@是一個不適宜長久停車的位置,他們已經停了太久。 霍許轉身,把南音塞進車里,馬克走過去,抓緊時間和他匯報。 南音隔著玻璃看霍許,只一瞬間,他的表情又恢復了往日的冷峻。路人的目光紛紛流連在他身上,馬克嘴一直動,大概在說剛剛飛機上的事情。 有了距離,南音覺得自己才敢放肆大膽的看霍許,她回來的沖動,不想回君家,卻不得不回這里,霍許不會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頭的,不然他不會派四個人跟著她……她手指抬上來,挨在玻璃上,玻璃冰涼涼的,像隔著玻璃,站在那里的那個男人。 他到底對自己,是什么心思? 如丁伯伯說的,他在英國見過自己,所以追到國內去?這些丁伯伯怎么知道?——是阿顯告訴師父,師父告訴他的嗎? 大家都那么擔心自己……南音的手指畫著,又想到君顯曾經說過,不讓自己和olivia還有她哥哥來往。為什么,丁伯伯又說,阿顯也是因為考量到這個墊底,才放心讓自己跟著霍先生。是阿顯的想法變了嗎?后來覺得霍先生人也不錯。還是……兩權相害取其輕? 馬克往后面的車走去,南音讓了讓,以為霍許要從左邊上車,卻見他繞到了右邊,司機飛快的下車給他拉開門,他從那邊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