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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嫡女復仇實錄在線閱讀 - 第15節

第15節

    傅薇仙聽過,心里默默忖度了一回,面上含笑道:“我家老爺自來就是這樣,棉花耳朵,常聽枕頭風的,姑媽何必為這個生氣。橫豎他立時就要出門的,老爺不在家,太太也就沒那許多幺蛾子鬧了?!碧乒脣尡亲永锖吡艘宦?,說道:“你沒聽我方才說么,她要將她老子接來照管家事呢!這可更有人替她撐腰了?!备缔毕晌⒁怀烈?,便笑道:“這倒也沒什么不好?!闭f著,湊在唐姑媽耳畔細語了幾句。

    唐姑媽一臉猶疑,問道:“這能成么?”傅薇仙微笑道:“事在人為,不試試怎知不成呢?何況,這也是正理?!碧乒脣屄犃?,點了點頭,又說道:“我去瞧瞧你jiejie?!北闳チ?。

    傅薇仙一人走到上房,入內只見堂上人跡全無,丫頭冬梅守在內室門前。她心內疑惑,走上前來,冬梅沖她擺手,又指了指屋內。其時,屋內正不住傳來細細的哭聲并埋怨話語,傅薇仙知局,便往間壁的抱廈里去了。

    走進房去,卻見傅月明正在炕上坐著描花樣,遂走上前去,面上笑著說道:“jiejie好精神,大清早的埋著頭做針線,吃過飯了不曾?”傅月明見她進來,身子也不動,只笑回道:“meimei好早,與老爺太太請過安了么?”傅薇仙臉上微紅,她昨夜里為想心事走了困,睡得遲了,故而今日起的晚,這時候才過來。又逢上唐姑媽鬧得那一場好戲,陳杏娘著了氣惱,正同傅沐槐在內室絮叨,她哪里進得去?傅月明也是猜到此節,蓄意拿這話來問,便是暗里譏刺她貪睡晏起,誤了請安。

    傅薇仙哪里聽不出這話中之意,面上微微一紅。傅月明又笑道:“想來也不愿meimei,都是唐家表哥。昨兒夜里扯著meimei在墻根子底下,說什么體己話,說到那時候,誤了meimei的困頭,讓meimei今早晚起。若論起來,咱們同表哥雖是姑舅至親,也該有些避忌才是。那么晚了,表哥還同meimei說那么久的話,讓底下人笑話不說,傳出去不定讓世人怎么恥笑咱們家里外不分呢?!?/br>
    傅薇仙不接這話茬,只問道:“jiejie倒是起得早,想必是一早過來的,那太太為何同老爺置氣,該是清楚的了?我過來時,太太在房里哭,老爺立在一邊慌著賠不是。我一看這情形,哪還敢進去,故此走到這邊來了?!备翟旅髀犓嵉故欠?,只得說道:“哪里是太太同老爺置氣?分明是姑媽一早過來,說了些倒三不著兩的話,把太太給氣倒了。你既不知底里,就休聽那些人挑三說四,弄的家宅不寧?!?/br>
    這姊妹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夾槍帶棒的說了半日。冬梅就從外頭進來,說老爺太太請她二人過去。

    傅月明同傅薇仙只得起身,一搭子往上房里去了。

    才進門,只見陳杏娘已起了床,臉上略施了些脂粉,同傅沐槐都在桌邊坐著。姐妹二人上去,依次問了安。冬梅便拿來兩個方凳,在地下擺了,二人坐下。

    傅沐槐便將出門一事說了,又交代了姊妹二人一番,叮囑她們家中無人,早晚關門閉戶,聽太太教誨吩咐,無事不要出二門等語。又說道:“今兒過了午時,就請你們外祖過來,照看家里幾日?!备缔毕擅娌桓纳?,并未言語。傅月明淺淺一笑,問道:“已同外祖父說過了么?是請他老人家在家里住呢,還是怎樣?”傅沐槐說道:“才打發小廝過去,還沒回話?!备缔毕蛇@才開口道:“外祖家里也只外祖一人,舅母守寡,家里又有幼女,只怕難過來呢?!标愋幽锿怂谎?,說道:“待你老太爺傳了信兒過來,再說罷。沒個準信兒呢,你倒是言不是語的插什么嘴?”

    頓飯功夫,小廝天安打外頭進來,就報道:“老太爺要小的上覆老爺太太,說知道了,午時前就過來?!备缔毕陕犃?,先笑了一聲。傅月明便問道:“你笑怎的?”傅薇仙說道:“老太爺甚時來不好,偏趕著午飯前過來!這不早不晚,餓著肚子跑過來,算什么?家里是做他的飯不做?”陳杏娘便惱了,說道:“留飯不留,橫豎多一雙筷子罷了,與你有什么相干?又不是你去上灶,倒亂cao什么心!”幾句話,斥退了傅薇仙。傅沐槐坐在一邊,一聲不響。傅薇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坐又坐不住,走又走不得。挨了一會兒,終是隨口尋了些由頭,去了。

    到得午時,陳熙堯果然坐了轎子到了,到前堂上與女婿傅沐槐見過。才坐下,外頭大門上小廝進來報道:“轎夫在門口等轎子錢?!标愇鯃蛘笪W?,一字兒不發。傅沐槐便自袖里拿了幾個錢出來,打發小廝去了。

    那陳熙堯才說道:“若不然,我也早就來了。然而今兒鄉下起菜,莊戶們送了些菜蔬來,家里同你嫂子又有些病痛,當不得事。我查點了半日,到這時候才完事,匆忙過來?!备点寤北沩樦鴨柕溃骸叭缃裾扇肃l下田地收成還好?”陳熙堯嘆道:“好些什么,就那么幾畝薄田,勉強一家子糊口罷了。連年收成不好,佃戶們就拿些菜蔬糧食抵租子。家里那情形,你也知道,你嫂子也就只好照管家務,又有你外甥并外甥女這兩個業障,說不得我也只好掙命罷了?!备点寤甭犨@話理上不大通,然而岳父面前,一向恭敬慣了,又知他家里情形,便也不說破,只隨口敷衍了些話語,便提起那話來。

    陳熙堯將須一捋,說道:“論起來,你出了遠門,家里無人,是該得個人過來照管,防小人上門生事。然而我是個外姓之人,又是你的岳父,管你家的事似乎于理不合,也讓外人說閑話?!备点寤闭f道:“得岳父首肯,那便是極好了。我自家門里的事,哪里用得著外人說三道四!”那陳熙堯又拿班作勢,推搪了半日,就應下了,又說道:“你也不必預備屋子,那邊也不能沒人。這樣罷,我每日午前過來,傍晚歸去,胡亂替你照看幾日門戶便了?!备点寤边B忙說道:“正是要如此?!痹挳?,便令吩咐下去,叫擺飯上來,翁婿兩個一道用了。

    家中事情了畢,唐姑媽傅薇仙等人聞得這個消息,雖則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陳杏娘為傅沐槐打點了行囊,傅沐槐又會齊了一眾伙計,便于翌日啟程。合家大小皆送至大門上,陳杏娘并傅月明各自眼淚汪汪。

    傅沐槐也甚為不舍,只是生計要緊,如何拋閃的下,只得強耐著安撫道:“罷了,不過十幾日的功夫,我就轉回來的?!标愋幽锖瑴I說道:“路上多加保重,若是天氣不好,寧可多等兩日,別不顧好歹就硬上路。饑飽寒暖,你自家仔細,比不得家里一切都好過的。出門在外,若生了病,可不是鬧著玩的?!备翟旅麟m明知父親此去并無什么異變,然而這重生以來,首度和父親分別,心里仍舊不大好過。當下,也哭著說了些爹爹多保重等語。

    唐姑媽、田姨娘、傅薇仙等人,少不得也略盡些情分。傅沐槐一一作別,便即上路而去。

    自打傅沐槐離去,陳熙堯果然如前所說,每日午時之前必定過來,在前堂上坐著,料理一應賓客往來等事由,到晚時用了晚飯方才回去。又推女婿不在家,嚴了門禁,不止小廝不能隨意進出,連唐睿也不準再進二門。唐姑媽氣生氣死,背地里不住口的咒罵“老不死,每日過來抹嘴吃!”卻也一時無計可施。這般過了五日,家中倒是一應太平。

    旁人倒罷了,獨傅月明逸則生煩,因家中暫時安寧,不覺又憶起前回同季秋陽置氣一事。想到自那日起,也很有幾天了,他卻連句話也沒使人傳來。如今兩枚玉蝶皆在他手里,他不說還,也沒別的言語,倒不知是個什么意思。心中總是七上八下,又因外祖吩咐,連著陳昭仁的書房也暫挪到二門之外,要見面說話更是不便。又有傅薇仙等人在旁虎視眈眈,一時也不敢做些什么,只是悶在心里不快。

    這日,才吃過午飯,天上忽然烏云密布,狂風四起,飛沙走石,傅月明正在廊上坐著,眼看變天,慌忙走進屋內,又連聲吩咐桃紅并小玉,把院里晾曬的衣裳收了。這二人才進了屋,只聽天上一陣焦雷,頓時就落下豆大的雨點來。小玉連聲拍胸笑道:“這雨來得痛快!若不是趕著進來了,我跟桃紅jiejie必定要淋成落湯雞的?!?/br>
    三人在屋里說話,桃紅忽指著窗口說道:“你們瞧,那是哪個傻子,這樣大的雨,也不知避避?!备翟旅黜標种竿?,果見一人穿過層層雨簾,往這邊來,便說道:“倒好似是往這邊來的?!?/br>
    三人正在狐疑,那人已走到廊下,連聲喊道:“大姑娘,大姑娘,先生使我給你捎話?!?/br>
    ☆、第五十一章 納妾

    三人定睛一望,見那人正是派去服侍季秋陽的小廝抱書,此刻淋得如落湯雞也似,站在廊上,身上流下道道水柱。傅月明趕忙走到廊上,說道:“你這傻孩子,這樣大的雨,也不知道避避,就這樣跑來了,看這淋的!還不快擦擦去?!痹捯舨怕涞?,桃紅早拿了手巾過來。抱書接了過去,擦了把臉,才笑道:“若不是這雨,小的也過不來呢。就是這會兒下大雨,二門上看守的顧老媽風濕發了,害腿疼,在屋里歪了,我這才趕人眼錯不見,偷跑進來?!币蚓驼f道:“先生使小的傳一句要緊話與姑娘得知?!?/br>
    傅月明耳聞是季秋陽傳話過來,心里蹦的如打鼓一般,忙問道:“什么話?”抱書卻只是望著她笑嘻嘻的,不說話。傅月明見狀,微微一笑,自袖里拿了幾枚銅錢出來遞與他,說道:“好孩子,這幾個錢,拿去買果子吃罷?!北幻娼渝X,一面打躬道:“謝姑娘賞!”桃紅在旁笑罵道:“油滑的猴崽子,得錢就行的?!备翟旅髡f道:“別混他?!庇执叽俦骸笆裁丛?,快說!”抱書這才言道:“先生使小的告與姑娘一樁事——傅二叔與表少爺,近來走得很近,常一塊兒到西南營那些姑娘家里去吃酒。前幾日,還見到咱們恒興雜貨鋪的掌柜李老爹也跟他們一道去了,出來時吃得醉兮兮的,叫人送了回去?!?/br>
    傅月明聽罷,心中略有些奇怪,便問道:“先生還有什么話講?”抱書搖頭道:“再沒了,先生只叫小的將此事轉述與姑娘得知?!备翟旅魑⒁凰尖?,又問道:“這事兒,先生是怎么知道的?西南營是什么地方,他也常去么?”抱書嘿嘿一笑,說道:“那小的怎么知道?先生常出門去,又不叫小的跟隨。先生的事,小的也不盡知曉?!?/br>
    傅月明聽了這話,心里便頗為不樂。那西南營乃是本地一處私娼窠子,住那兒的人家大半是吃花飯的。傅賴光是城中有名的潑皮無賴,常往那處去幫閑混吃。唐睿的性子,自己上一世已是看透了的。這兩人搭在一起,往那兒去鬼混,并沒什么稀奇。倒是季秋陽,他既能探聽出這消息,難不成他也常往那地方去么?

    這夏季驟雨,來地塊去地也疾,說話間那雨勢已漸漸轉小。抱書見狀,唯恐被人瞅見自己偷溜到后園來,連忙向傅月明告去。傅月明心中有事,也并不挽留,便打發他去了。

    抱書離去,傅月明轉身回至內室,在炕上坐了,不言不語地低頭悶想。小玉伶俐,看出端倪,便走上前來,低聲勸道:“未必就是姑娘想的那樣?!备翟旅鲪灺曊f道:“就是我想的那樣,又如何呢?他又從沒許我什么,我倒憑什么管他呢?”小玉立在那兒,想了半日,心中一動,又笑道:“姑娘,你這可是當局者迷了。傅二叔同表少爺勾連,也是咱們家門里的事情,同先生有何相干。先生這樣出力,弄不好還要得罪人的,又落不著好處,倒圖什么呢?先生的主意,還不全在姑娘身上?”

    一席話說的傅月明兩頰泛紅,垂首不語,半日方才低聲說道:“難為他想著?!币蛴终f道:“唐睿同傅賴光,不知在算計些什么,又拉上了李掌柜。咱們家就靠做些生意掙碗飯吃,若是這上頭讓他們鉆了空子,做些什么污穢勾當,壞了咱們家的名聲買賣,那可就追悔莫及了。那傅潑皮也就罷了,唐姑媽那般拮據,倒怎么有錢讓唐睿那廝去填那脂粉深坑去?”說至此處,桃紅倒了一盞紅糖薏仁上來,說道:“才燉下的,姑娘吃一盞,且搪搪這濕氣?!?/br>
    傅月明接了茶盞,也不吃,只端在手里,怔怔地出神。小玉瞧著,不由問道:“姑娘想什么呢,這樣發怔?!备翟旅鲹u了搖頭,也不言語,只將那一碗薏仁水一口飲盡,抵還桃紅,又向小玉吩咐道:“你前兒調的那味薰衣香倒是很好,放點在熏籠里,把柜里那幾件衣裳都熏了罷?!毙∮顸c頭應下,她便起身又走到廊上。

    正是驟雨初歇,院中草木經此潤澤,更見蒼翠蔥郁。傅月明倚著廊柱,閑看院中夏景,心里默默忖道:上一世,唐睿才來時,也是隨著父親在鋪里學做買賣。起初也很是盡心竭力,試著將鋪子交予他,那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獲利頗豐。直到父母過世,他頂了傅家的門戶,當家做主來,方才漸漸露了本性。如今細細想來,自家生意做了這許多年,也就是木材、雜貨、鹽這三樣行當。好也如此,壞也如此,這樣的家業也是幾輩子攢下來的。

    他倒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能些許時日,就獲利翻倍?上一世,自己過得渾渾噩噩,凡事不知。即便后來為他與傅薇仙算計戕害,也尚有許多事情并沒見得明白。比如眼前這樁,便是如此。這件事,自己一早便也想過,只是總不得頭緒。這鋪里生意,比不得家事,就是母親也不大插手,自己倒怎好從旁過問?家里又接連有事,一時竟顧不上。如今,倒是季秋陽替自己打探了消息。

    若是他所言不虛,那便是這唐?;锿蒂嚬?、李掌柜一道不知做了什么手腳,方能這般盈利。她雖想到此節,卻一時也無計可施。這生意上的事情,自來是只聽父親的,父親不在,自有各鋪里掌柜料理事宜。自己不過是這家里的姑娘,倒怎么好去插口過問?就是告與母親,又能怎樣?再一則,這是季秋陽私下傳與自己的消息,人若問起來,倒要怎么說?且又并沒什么實在的把柄。

    正這般想時,卻見冬梅打上房匆匆走來,行至山石洞子邊還險些滑倒。傅月明連忙起來,嘴里一面說著:“小心些,才下了雨,路滑,仔細跌了腿!”一面一疊聲的叫桃紅出來出攙扶。

    待冬梅走上階來,傅月明看她滿面倉惶,忙問道:“這是怎么了,你來地這么急?”冬梅白著臉說道:“姑娘,趕緊去前堂上瞧瞧罷。來了烏壓壓一堂子的人,傅二叔、三叔公、還有咱們街上的當街里正,來說什么,給老爺討小的事兒,還有什么孩子夾在里頭?!?/br>
    傅月明不聽則已,一聽人便如提在冷水盆里,一張粉臉登時煞白,不住口的問道:“這是怎么回事?老爺不在家,倒討哪門子的???這事兒里正怎么又攙和進去了,倒同他有什么相干?”冬梅急道:“我也不知,來人就這么說,坐在堂上不肯走。太太氣得直哭,現在上房里倒著,姑娘快去瞧瞧罷?!备翟旅鬟B忙叫桃紅拿衣裳,又問道:“堂上客人誰陪著?”冬梅答道:“是老太爺?!?/br>
    一時桃紅拿了衣裳過來,傅月明穿了便往上房去。行至房內,果見陳杏娘睡倒在床上,云鬟散亂,兩眼紅腫,滿臉淚痕,一見女兒過來,又止不住悲哭連連道:“月兒,你說這真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哪里想到你爹這么些年了,竟然在外頭還藏著個人!”傅月明走上前來,在床畔坐了,先使冬梅擰了手巾過來與太太擦臉,又吩咐桃紅倒熱茶來,就說道:“母親也不要聽外頭那些人亂說,父親幾時有的人。咱們怎么連些影子也不知道的?往日里,就是母親明著要給父親納妾,父親也不依的。怎么就忽然打地下鉆出這么個人來?”又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杏娘見女兒在跟前,心里倒安寧了些,又吃了兩口熱茶,方才緩緩說道:“今兒午前時候,你外祖父才過來。這前腳進門,后腳就跟進來許多人。有你三叔公,傅賴光那潑皮,這街坊說得上話的,并里正。還帶來一個女子,年紀不上二十,挺著個肚子,硬說是你爹的種。里正以你爹沒后,立逼著叫我領她進門,立文書給你爹做妾。我氣的沒法子,又是個婦道人家,怎好同他們叫嚷,爭理又爭不過他們,只得請你外祖父去應付他們。我氣了身上連串的患疼,你快替我揉揉?!?/br>
    傅月明聽說,便先伸了手替她在身上緩緩按揉,又問道:“這事兒太荒唐了!難道隨便領個不知來路的大肚子女人來,就能說那是父親的骨血?就要弄進咱們家來?他們倒為什么不趁著父親在家時來說呢?里正又為什么伸著個頭?這是沒道理的事,母親不用心焦?!标愋幽锢氖?,說道:“你不知,那女子不是別人,就是咱們家去年打發出去的那個蘭香!她在家里時,你父親同她也并沒什么,如今那起人都說是你父親收用了,有了肚子。蘭香現今的主家不認,找了里正。里正這才領過來的?!?/br>
    傅月明便問道:“蘭香現今的主家是誰?”陳杏娘答道:“就是宋家,那個團練使宋家?!备翟旅髀牣?,心里計較了一番,安慰了母親幾句,又吩咐桃紅冬梅好生服侍太太。她自己便起身,往前堂上去。

    走到堂前軟壁后頭,她立住腳步透過板壁縫隙往外望去。果然見坐了滿滿一堂子的人,當中立著個女子,穿著一件藕荷色扣身衫子,頭上挽著個纂兒,臉垂的低低,手里攥著個手帕子,高挺著個肚子。

    ☆、第五十二章 風波

    傅月明透過半壁縫隙,見堂上正中立著個女子,垂首噤聲,觀那模樣身段,倒真是上房去年打發出去的那個丫頭蘭香。這丫頭因在上房當差,手腳不凈,偷盜了陳杏娘頭上的簪環,被查了出來,這才叫牙婆子領了出去,算起來還是去年臘月里的事情。目下已近八月,蘭香若真是在自己家里有的,也將臨盆了。她那肚子,倒也真是不小了,身肥肚腫的,險些站立不住。

    傅月明看了蘭香幾眼,又望旁人。只見外祖陳煕堯在上首坐著,堂上兩側椅上皆坐滿了人,傅賴光、三叔公都在座中。那三叔公一臉花白胡子,身上枯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一只手不住地打顫,連著身上穿著的褐色長袍也晃個不停。

    傅沐槐家中幾代單傳,族人凋零,倒怎么又來的這么一位三叔公?原來,此人倒也姓傅,是傅家族中人,祖上同傅沐槐的曾祖是本家兄弟,論起輩分確是傅沐槐的族叔,他家中排行第三,傅家人皆稱他一聲三叔公。又因他家中貧寒,傅沐槐雖有敬愛之心,他卻羞慚清貧,又走不起親戚,少與傅家往來,天長日久,情分疏遠,至如今已是多年不走動了。倒不知,這起人如何說動他的,來家中攪合。

    再看旁人,里正余兩南是老熟識了,常在街坊間調停事由,是極善和稀泥的,人送綽號“余泥鰍”。兩個街坊,趙史同關寬,也都是‘急公好義’之輩,旁人的事情過問的甚是殷切,倒把自家正當生理丟開了,家中娘子時常挨餓,只靠他們在外頭掙的這辛苦錢過活。

    少頃,那傅賴光起身,向著陳煕堯打了一躬,說道:“陳孝廉在上,雖則你是個外姓,然而我哥既然請了您老到家中照管家事,出了這等事情,也只好先來問您老了。我哥沒有后人,家業無承,香火無繼,這可是大事。我嫂子嫁到傅家這十好幾年,總不見個音訊。又攔在里頭,不與我哥哥納妾,這成何道理?莫非要絕了傅家之后?這女子,原是我哥房里收用過的丫頭,為嫂子不容,去年年底打發了出去。不成想她倒有這個緣法,出門時已身懷有孕,如今為主家不容,叫領出來。她走投無路,奔到我們這兒來。這樣的事兒,我們自然不好不管,到底也是我哥的骨血。今兒當著里正、叔叔并各位街坊四鄰的面兒,咱們把這事兒開發了?!?/br>
    陳煕堯坐在上首,一時沒有言語,半日才道:“話雖如此說,里正也在這兒,然而這是他們房里的事情,我這做丈人的也不清楚。小婿又不在家,老夫不過受拖照管門戶,倒怎好替他做主,領了這不知底細的人進家?若將來生出什么變故,老夫吃罪不起?!?/br>
    傅賴光聽說,將腰一挺,直起身來仰著頭說道:“陳舉人這話倒似是有理,你是外姓之人,雖是我哥的岳父,也管不得他們家門里的事。我倒還是這族里的人,三叔又在這里,他是長輩,自然做的了主。既然這般,那我們就硬做主張,將這事兒料理了。您老受累,進去請了我嫂子出來,把蘭香領進去,納妾文書倒也不急著立。先把人帶進家門去是要緊,別讓她在外頭拋頭露面,沒人主張,生了孩兒也沒處兒投奔。這領進門里去,她既有了著落,帶明兒生下兒子,也替哥哥留了根蒂,豈不是一舉兩得?”

    陳煕堯將手在椅上一拍,倒一字兒沒發。若論起私心,他自然不肯將這女子弄進傅家,與自己女兒添堵。然而這女兒女婿房里的事情,他也不知底里,誰知這女子究竟是不是女婿用過的。收用過的丫頭打發出門,乃是世間常有之情。這生下的孩子找回來的,倒也并非全沒有。再則,女婿沒有后嗣是實情,也是世間人家的頭等大事,誰知女婿心里怎么想。若是女婿肯認,自己橫在中間插這一手給弄擰了。待女婿回來,與女兒吵鬧瞪眼,反倒傷了他們夫妻之間的和氣。

    他自在堂上遲疑不定,傅賴光瞧出來,便一逕抖擻精神,發起那潑皮的脾氣來,坐在堂上,將桌一拍,嘴里亂嚷道:“這事兒怎生處置,總得給個說法!不成,咱們今兒就不走了!”那里正即刻起身,走上前來,向著陳煕堯說道:“陳老爺,傅二哥說的也在理,橫豎你不是傅家的人,當不得這個主,還是去將大娘子請出來,見個道理才是?!壁w史與關寬都在旁插嘴,應和說辭。陳煕堯不善和這起潑皮絞纏,又因是個外姓,說話不響的,甚是煩擾不勝。

    傅月明在軟壁后頭看得分明,待要出去和他們論理,自己是個沒出閣的姑娘,怎好出來見這些外人。想了一回,便定了主意,抽身往回,快步走回上房。

    才走至上方門前,就見綠柳在門外同冬梅說話,便知唐姑媽來了。這兩個丫頭見姑娘過來,趕忙上來問好,傅月明低聲問道:“姑媽來了?”綠柳答道:“姑太太包了些衣裳過來,先看了表小姐,聽說家里出事,就過來瞧太太?!备翟旅鼽c了點頭,便叫冬梅打了簾子,自家進去。

    還沒進門,就聽唐姑媽說道:“嫂子省煩惱,這倒也是好事?!备翟旅饕宦犨@話,心里便生了一股子郁氣,大步走進門內。

    進去只見陳杏娘仍在床上睡著,唐姑媽坐在床畔,正兀自絮絮不休。一見她進來,唐姑媽趕緊住了話頭,滿臉堆笑道:“大姑娘來了,前段時候得了風寒,身子可好些了?”傅月明上前見禮已畢,便笑道:“我倒是好了,勞姑媽記掛。倒是愛玉meimei,跌了腿,又得了那個病,這么些日子了,也不見好些?!?/br>
    唐姑媽一聽,登時便抹了把眼睛,說道:“說不得的苦,你meimei自小身子骨不好,到了這里又出了這樣的事,自然一病不起。還能怎樣呢,只怨我們娘兩個命不好罷?!痹瓉?,唐姑媽聽了傅薇仙的一番言語,當真將唐愛玉每日的藥減了分量。唐愛玉服藥不夠,這病怎能夠好?每日纏綿病榻,身子倒更見瘦損。唐姑媽滿腹心思都是兒子的前程,這女兒如何并不很放在心上。倒苦了唐愛蓮,平白遭了一場罪。

    傅月明見狀,不愿接話,只向陳杏娘說道:“母親,如今外間堂上正在嚷亂,我瞧外祖也未必打發的了他們。母親還是快些拿個主意的好?!标愋幽镆宦劥搜?,眼中又落下淚來,說道:“連父親都打發不了他們,我一個沒腳的婦人,能有什么法子!誰知你父親同那蘭香到底有沒有!”

    唐姑媽在旁插口道:“嫂子你罷了,你們房里打發出去的丫頭,見懷了身子,算日子也差不多,不是哥哥的,倒是誰的?好歹也是哥哥的一線骨血,哥哥又沒兒子,接進來待明日生下個男丁來,與傅家承繼香火,才見嫂子你的賢惠。嫂子可千萬別為著爭一口閑氣,轉錯了主意。不獨日后哥哥回來不依,就是嫂子也愧對傅家的列祖列宗啊?!?/br>
    陳杏娘正在滿心煩亂的時候,又聽了這話,更是六神無主。那蘭香在家里聽用時,雖并沒明收進房里,然這些在內室里差使的丫頭,同當家的老爺有點什么事,也不算稀奇。她原是個心里有主意的人,但因此事戳了她軟肋,且傅沐槐雖不肯納妾,若蘭香肚子里那個當真是他的,他倒也未必不肯認,故而一時不敢做主了。

    傅月明聽了唐姑媽的話,頗有些不大耐煩,當即說道:“姑媽今兒說的話,我倒不大愛聽。姑媽怎就認定了蘭香肚子里那個就是我父親的種?若是那蘭香胡亂攀誣的,硬栽與我家,母親讓蘭香進了門,待父親回來又說不是,倒怎么好呢?我瞧蘭香那肚子,也有將八月的光景了,算時候呢,倒正是去年臘月到今年年初的事兒。但若她當真是與父親有的,打發她出門的時候怎么不說?父親沒有后嗣,這是世人皆知道的,她若有了娃兒,哪還有攆她出去的道理呢?”

    說畢,便不再理會唐姑媽,徑向陳杏娘說道:“母親,目下料理了此事要緊。依女兒看來,萬不能讓蘭香重進咱們家門。離父親回來還有段時日,讓蘭香進來容易。但蘭香在咱們家待一日,這許多事兒就說不清了,日后再和父親對峙,弄出她肚里那個不是咱們家的,想再要打發她出門就難了?!?/br>
    陳杏娘兩眼揉的如爛桃一般,向她說道:“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成,倒該怎么好?外頭堂上坐的那些人,你外祖父尚且打發不走他們,我能怎樣呢?”傅月明笑道:“這是什么難事,我只問母親一句,這丫頭當真沒收用過么?”陳杏娘搖頭道:“并沒有,你父親總不肯納妾,我就歇了這念頭,哪還會干這事?”傅月明便笑道:“這倒容易了?!?/br>
    ☆、第五十三章 機鋒

    傅月明聽了陳杏娘一番話,立時便笑了,口里說道:“這倒容易了,父親的秉性,外頭人不知,咱們還不清楚?就是田姨娘房里,父親一年還去不了幾回,又哪會干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我心里揣摩著,那蘭香不知懷了誰的孩子,弄的無法可施,宋家又素來與咱們家有些嫌隙,借這由頭糾集了這起人,趁著父親不在家的檔子,來與咱們家為難。如今也不難,母親先到堂上去,告訴這起人,蘭香并沒在房里收用,這事兒父親不在家是說不清的。待父親回來,再行處置。叫他們先帶了蘭香回去,待父親回來,再說罷?!?/br>
    陳杏娘聞說,倒坐起了身子,睜著眼睛問道:“他們倒肯?”傅月明說道:“他們不肯又能怎樣?說到底,這是咱們家門里的事情,他們倒憑什么插手來管呢?三叔公雖是長輩,也不是族長,說出話來并不硬氣。里正是個和稀泥的,你硬起來,他就軟了。傅賴光是個潑皮,手里得錢就過了的。這事兒想必是誰許了他們什么好處,才過來嚷鬧。倒是那個蘭香如何安置,倒要好生想想?!标愋幽锵阮^不過是一時慌了神,現下聽傅月明細細講來,心神安定,又歡喜起來,連聲說道:“你說的不錯,就是這樣。蘭香有何難處,誰領來的誰領去,怎么就認作是咱們家的種子!”說畢,就一疊聲的叫冬梅打洗面水,拿妝奩梳頭。

    冬梅走去鋪排,傅月明見這屋里就她一人忙不過來,便親自上去,擰了手巾與母親擦臉,又替她梳了頭。趁陳杏娘勻臉的功夫,傅月明又說道:“若是這般,倒恐他們鬧起來。母親先尋個地方,把蘭香安置了,穩住他們。再修書一封,派人速速送與父親,問父親的意思?!标愋幽稂c頭道:“這話很是,然而生意要緊,那鹽引不換是不成的,怕你爹一時半刻回不來?!备翟旅髡f道:“這倒不妨,父親就不回來,打發人送個信兒回來也好,只是要見個主意?!?/br>
    兩人說著話,冬梅取了衣裳過來,伺候陳杏娘穿了。打理妥當,母女兩個往前堂上去,那唐姑媽已趕著這二人說話的功夫,出去了。

    走到前堂上,傅月明便沒往前頭走,陳杏娘獨個兒走上堂去。

    堂上眾人一見太太出來,慌得各自起身,不知是躲還是不躲。陳熙堯就說道:“你怎么出來了,這么多外客?!标愋幽镄Φ溃骸翱腿藗內轮形页鰜砝硎?,我不出來怎么成呢?!闭f著,便望了蘭香一眼。那蘭香眼見這舊日的太太出來,身上一顫,又是懷了孕的人,哪里站得住,就往后仰去。好在有個隨來的老媽子,忙不迭的扶了。眾人七手八腳,攙著蘭香在一旁椅上坐了。

    傅賴光就望著陳杏娘說道:“嫂子,這蘭香月份也到了,就是這兩天的事兒。這事,你還得見個主意才好?!标愋幽锉阈Φ溃骸岸逑炔灰?,我倒有話要問問這蘭香?!闭f著,便轉臉向著蘭香問道:“蘭香,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兒,你且告與大伙,你在傅家時,我可有讓老爺收你?”那蘭香白著臉,抱著肚子,一聲兒也不言語,好半日才搖了搖頭。

    陳杏娘面露得色,才待開口,那傅賴光便說道;“即便沒有明公正道的收入房中,這內房使喚的丫頭,同主子有些什么也沒甚稀奇。若不然,蘭香這肚子又是怎么大的?”一語未休,便向蘭香說道:“你把那事,仔仔細細的告與你家太太。說清楚了,你和你肚里的孩兒,才有投奔?!?/br>
    蘭香先不開口,半晌了,方才細聲細語說了,便稱在家時,某月某日,傅沐槐趕太太出門,將她叫到房里,收了。她本是不答應的,奈何老爺硬要,只得依了。落后,老爺常趁太太不在,叫她私會。后來,臘月里,為著上房陳杏娘丟了珠釵,疑在她身上,將她打發出門。那時候,她已懷了一月的身孕,卻并未察覺。落后賣至宋家,不上兩月功夫,她便胸悶惡心,不住嘔酸,又兼肚腹漸大,恐為主家瞧出,常拿布帶綁縛。直到這七八月上,委實裝不得了,被宋娘子瞧了出來,打罵著問事由,方知端的。宋家自是不肯收這不明來路的野種,又叫牙婆上門,要賣她。然而這懷了身孕的婦人,縱買去也做不得活,誰肯要?滿城的牙婆子無人肯收,宋家無奈,只得自認倒霉,將蘭香攆了出去。

    蘭香走投無路,因想到傅賴光是傅沐槐的本家兄弟,二人又交好,這才投奔了去。

    一席話畢,蘭香便收聲垂臉,再不敢看人。她話音兒雖低,吐字倒清楚,將這事兒說得有頭有尾,倒不似作偽。傅賴光便向陳杏娘洋洋問道:“嫂子,如何?這可不像假話,還是快些把蘭香領進去罷?!?/br>
    陳杏娘聽了蘭香這番話,心內如被油煎,臉上險些掛不住,半晌才說道:“這也只是蘭香一面之詞,如何可信?老爺現今不在家,也無從對峙。這要是我傅家的骨血,我們自然認得,就是納了蘭香進門做妾,也是情理之中。然而倘或認錯了,并不是我家的根苗,日后生下來,倒算些什么?”說著,略停了停,又笑道:“依我說,這事兒還得老爺回來,才見得分明。不如暫且擱下,待老爺回來,再做理會。到那時候,接蘭香進門有名有份,世人面上也好看些。強勝過叫我這婦人硬做主張,把蘭香帶進來,葷不葷素不素的,不倫不類?!?/br>
    傅賴光將手一叉,便嚷道:“咱們等得,她肚里孩子能等得?你不叫她進門,這兩日孩子落地,倒算什么?莫不是你瞧蘭香懷了身孕,怕她進了你家門,攙了你這正房太太的份兒,故此阻攔?你怎不說嫁進傅家這十好幾年,生下了個公蒼蠅也不曾?倒好在這里充太太呢!”說著,又拉著那三叔公說道:“三叔,你是傅氏族里長輩,你倒說句公道話?!?/br>
    這三叔公是拿了他錢的,又畏懼他是個積年放刁的潑皮,少不得顫顫巍巍地起來,望著陳杏娘說道:“侄媳婦兒,論理,不該我插嘴,然此事你處的委實不公道。蘭香是你屋里的丫頭,她懷了身子,還能是誰的。你還是快些將她領進去,省得你們婦人在此處拋頭露面的難看?!标愋幽锫犃诉@二人的無禮言語,氣得兩手發顫,一字兒也說不出口。陳熙堯在旁也是氣惱不已,待說些什么,一時也尋不出話來。那里正也只顧在旁說軟話調和,連著兩個幫閑,也跟著胡攪蠻纏。

    正待此時,忽然一人朗聲說道:“叔太公與二叔說的太沒道理!蘭香出去已將一年了,她肚里的孩子,怎能夠就認作是我家的?”眾人聞聲望去,卻見大姑娘打軟壁后頭走了出來。

    原來傅月明在后面聽了一晌,見這些人為難母親與外祖父,那傅賴光所言又無禮之至,按捺不住就走了出來。

    眾人見大姑娘出來,皆是一怔,那傅賴光斜著眼睛看著她,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道:“大姑娘,你一個沒出嫁的丫頭,怎好來攙和大人的事兒,這里沒你說話的地兒,還不進去。拋頭露面,成什么樣子!”陳杏娘本被擠兌的說不出話來,但見他出言不利于女兒,立時便厲聲詰問道:“她是傅家嫡出的長女,今老爺不在家,她料理些事情理上也說得通。哪個敢叫她走?”傅月明便向著傅賴光笑道:“二叔這樣著急叫蘭香進我家的門,倒不知是為了什么?”傅賴光臉上一紅,張口喝道:“我不過是記掛傅家無后,還能為著什么!我與你家老爺雖是個本家兄弟,卻勝似同胞,他沒后人,我替他焦心籌算罷了,能為些什么!”

    傅月明含笑說道:“原來二叔也知道自己只是個本家,并非我傅家門里的人!看二叔今兒在我家堂上這般大吆小喝,我還道二叔已是要來我家當家做主了呢?!闭f著,不待傅賴光張口,又向那三叔公說道:“便是叔太公也只是本家罷了,既非族長又不是我家里人,倒憑什么來我家指手畫腳?指摘我家門里的事情?你們這樣在我家吵嚷,可是欺我家中無人?!目下我父親只是出門去了,待他回來,到府衙去告你們一個上門生事,欺辱婦女,看你們吃罪的起么?!你們手里又有幾個閑錢,敢同我家打官司?!”

    一語未休,又向著里正道:“余大叔也有不是,你是本方里正,這樣的荒唐事不說勸阻,反倒領著他們上我家來嚷鬧。日后若是見官,連你也有不是!”

    那余泥鰍是個欺軟怕硬之人,被傅月明兜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先自軟了幾分,又聽她說及什么見官。情知這傅家財大,當真斗起氣來,不去幾層皮是饒不過的,頓時便慌了,連聲陪笑道:“大姑娘莫惱,這都是你二叔的主意。今既然你這般說,那你說如何便如何罷?!备翟旅魑⑽⒁恍?,抬手望著蘭香一指,說道:“如今也容易,叫她離了我傅家門戶,有什么話都等我父親回來再說。這一場,咱們就揭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連著幾天沒時間更,今天一口氣補兩更。

    qaq,累斃了。

    ☆、第五十四章 捉拿

    傅月明一番話落地,眾人皆有些面面相覷,這些人雖非良善之輩,卻極是畏懼官府,適才聽她揚言要見官,不禁皆有些慌了。余里正更沒口子的說道:“就依姑娘說的辦,蘭香是你二叔領來的,如今先叫她住在你二叔家,慢慢兒地等傅員外回來就是?!?/br>
    那傅賴光氣的雙目圓瞪,今日的事兒他本是盤算好了的,趁著傅沐槐不在家,傅家門里只得一個陳煕堯主事,借陳煕堯是外姓不得插手傅家香火之事,再以陳杏娘無出為由,壓倒這父女二人,將蘭香塞進傅家門里。雖則蘭香口里那套說辭是他教的,然而這房里差使的丫頭,哪有個干凈的?就是傅沐槐在這里,又敢強說同她沒什么?蘭香也將臨產,將這孩子生在傅家,待傅沐槐回來,也說不清了。這傅家門里有了自己的人,自然更方便行事。

    這本是打好了的算盤,卻不料被傅月明走來,一頓話攪了局面。那里正又是個墻頭草,見勢不對,就倒了過去,反叫他將蘭香領回去。此事不僅不成,只怕還要倒賠房飯錢。傅賴光是個慣占便宜的人,哪肯吃這啞巴虧,登時便嚷了起來。

    正在僵持之際,那蘭香忽然抱著肚子,自椅上滑了下去,臉色煞白,抿著嘴一聲兒也發不出來,汗珠子自額角上不住的下滾。眾人一見此情,皆知她是要生了,頓時手忙腳亂。那跟她來的婆子,會些接生的手段,在她腹上摸了摸,就向眾人說道:“到時候了,列為老爹、太太,趕緊尋個干凈地方,拿草紙繃接,這孩子就要出來了?!标愋幽锪r說道:“我家哪有地方,讓她出去生!”傅賴光說道;“天塌下來也不及人命要緊,她都要生了,你還將人往外攆?”陳杏娘厲聲喝道:“這不因不由的,哪有在人家里生孩子的道理?橫豎這兒不是你家,你倒站著說話不要腰疼的。你不嫌,我還怕沾了晦氣。你不怕你領回去,如何?”原來,這產子雖是喜慶,然則世人皆謂婦人生產必有血污,頗為不祥,陳杏娘故有此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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