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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嫡女復仇實錄在線閱讀 - 第2節

第2節

    傅月明自沉睡醒來,正同母親說話,忽然一個身穿紅裙的小人兒閃身進房,步履輕盈的走到床前,拉住了月明的手,甜脆脆的說道:“月明jiejie,你可醒了。這三四日來,可急壞了我了。老爺夫人都這般疼愛jiejie,要是jiejie有個什么不好,老爺夫人可該怎樣好呢?所以我每夜都在心里向菩薩禱告,求菩薩保佑jiejie早日醒來呢?!彼幌挳?,便笑嘻嘻的瞧著傅月明,頰上露著兩個酒窩。

    傅月明也瞧著眼前此女,這個看似與她親昵的嬌俏小人,便是她的庶妹,田姨娘的獨女,傅薇仙。

    傅薇仙長相隨她母親,雖還沒到長開的時候,眼下卻已是玲瓏嬌俏,玉雪可愛,加之她言行討喜,父母也十分寵愛于她。上一世,在唐睿還沒踏進傅家大宅時,她二人的姐妹情分卻是極好的,傅薇仙十分喜愛黏她,她但凡有些什么好的,也會與她分享,二人處的便如一母同胞。

    直至父母雙雙故去,她才露出了本來面目。原來,她對自己這個嫡姐,竟是一直妒恨有加。又因唐睿是她心儀之人,而父母做主卻將唐睿招贅與了自己,她更將自己視為眼中釘rou里刺。

    還記得罹難之前那夜,她獨自前來,立于窗前,說的那一席言語:“傅月明,你不過是投到了夫人肚子里,才有這般好命。論及品貌才智,你哪里及我萬一?倒憑什么自小到大,但凡家中得了什么好的,都必要先與你,然后才有我的?就是我看中的相公,也被你奪去!你道送些衣裳首飾與我,我便會對你感激涕零?我又憑什么要你的賞賜呢?今番,咱們可算打了個顛倒了。如今傅宅里,沒有我的賞賜,你連口飯也吃不上。瞧著你那副人不成人,鬼不似鬼的樣子,我心里當真是痛快至極!今生高下如何,已然分明,jiejie還是好生修修來世罷?!?/br>
    話畢,隨即而來的是那聽過千百遍的咯咯笑聲,清脆依舊,卻刺耳無比。

    即便是在此刻,那笑聲似乎依舊環繞耳畔。

    傅月明壓下滿腹思緒,嘴角輕勾,微笑道:“倒是要meimeicao心了?!闭f著,她將手輕輕自傅薇仙手里抽出,拂過額前散下幾縷碎發,向夫人微笑道:“母親,我這會兒乏得很,母親與meimei可否先行回去,暫且容女兒歇歇?待女兒身上大好了,再往上房去爹爹娘親請安敘禮?!?/br>
    不待陳杏娘開口,田姨娘便趕著道:“大姑娘大病初愈,不是說話的時候,大jiejie,咱們便先回去,往后的日子多如柳葉兒,還愁沒空兒說話么?”

    陳杏娘也笑道:“還是你田姨記著,我竟糊涂了。你歇著,我們不擾你。那顧大夫留下了幾丸子藥,到晚上記得叫桃紅伺候你吃。趕明兒再叫他來瞧瞧,看看還有別的什么毛病沒有。我們走了,若心里想些什么吃,只管打發綠柳到上房來說?!备翟旅骱?,田姨娘滿臉堆笑道:“大jiejie是恁般疼愛姑娘,連日不合眼的守著也罷了,這臨行也要叮囑個七八遭兒。凡百事情都有我呢,大jiejie這幾日也辛苦了,都去歇息罷?!?/br>
    一席話說得陳杏娘也笑了,說道:“我統共就這么個女兒,我不疼她,倒疼誰去?倘或月兒有個好歹,那當真是天要絕我?!备翟旅髀牭眠@樣的話,不由心中感傷,連忙說道:“娘且回去安歇,女兒好了,定然過去的?!蹦歉缔毕杀驹诖才狭⒅?,眼看眾人要走,連忙上前攙了陳杏娘,笑道:“jiejie不能下床,我送送夫人?!?/br>
    陳杏娘低頭瞧了她一眼,說道:“薇仙還是一樣懂事?!庇窒蚋翟旅鞯溃骸澳悴≈恢耸?,你父親與我焦的了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虧得有你這個meimei,時常與我二人開解,引逗我二人玩笑,方才好些。不然,還不知弄到什么田地呢?!?/br>
    傅月明看向傅薇仙,但見她也甜笑著望向自己,便只報以一笑,輕聲道:“那還真是勞煩meimei了?!备缔毕尚Φ溃骸癹iejie說哪里話,與老爺夫人盡孝,是我分內之事,敢說辛苦不辛苦?jiejie不能起床,我去代勞一二,也是一般的?!币谎圆女?,田姨娘便撮哄著眾人去了。

    待這一行人去了,屋內登時一陣清凈,傅月明歪著身子靠在引枕上,半瞇了眼睛想事情。桃紅見她這幅模樣,只道是又有何處不適,連忙快步上前,輕聲問道:“姑娘,是身上哪兒不爽快么?”

    傅月明睜眼看了看她,隨即笑道:“方才的雞湯,還有?若有,就端一碗來。另再燒壺熱水來,預備我洗澡?!碧壹t聽說,躊躇道:“姑娘身上才略好些,別洗了澡又著涼,再落些風寒之癥,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夫人知道了,要打桃紅板子呢?!备翟旅餍Φ溃骸澳睦锞蛬蓺獾竭@樣了,這病我心里有數的。你去,不妨事的。睡了這一向,身上黏噠噠的,好不難受?!碧壹t見她執意,又是一向聽命慣了的,便走到外間鋪排。

    原來這傅月明所居之處,并無廚房,但廊上卻有一個茶爐子,預備她日常吃茶燉藥。之前那鍋雞湯,也是在這爐子上燉出來的。桃紅走到廊上,先將那紫砂湯鍋自爐上端下,又倒了一青瓷小碗的湯,揀了幾塊雞rou進去,正要端進屋里去。

    忽聞身后一陣腳步聲,一人說道:“姑娘醒了,要吃雞湯么?”桃紅慌忙回身,只看一個身穿蔥綠衣裙的窈窕女子自外走來,便笑道:“你去請夫人,夫人都走了好一向了,你卻再不見來了。往哪里去來?”

    這女子,便是與桃紅一道在屋內服侍傅月明的綠柳,只聽她說道:“還能往哪里去呢,夫人知道姑娘醒了,先叫我到灶上拿了姑娘素日愛吃的幾樣點心,就來遲了?!闭f著,便向她揚了揚手。桃紅順聲望去,果見她手里提著一只食盒,遂笑道:“這倒正好,你把這碗雞湯也一并端進去。我在這兒給姑娘燒洗澡水?!本G柳聞言,便自她手里接過托盤,打起軟簾,進屋去了。桃紅便在這里燒水不提。

    傅月明仰在床上,闔目靜思,將上一世父母過世之后,府里的人事一一梳理了一遍:何人忠義可用,何人jian懶饞滑,何人有情有義,何人見風使舵,皆在心里打了個總譜。她上一世為父母嬌寵,懶于家事,一應賬目籌算并人情往來,尚不及傅薇仙精熟。她也過慣了衣食無慮的日子,不將此俗世間事放在心上。直至父母故去,才吃盡了苦頭。

    母親將田氏視作臂膀,家務打理并各處商鋪往來賬目,頗為倚重于她。上一世,傅薇仙便是以此為憑借,又倚著父親母親的寵愛,逐漸接手掌管家務。又才會一等父母身故,她便如魚得水,與唐睿兩人,一執外,一掌內,將自己擠的連落腳之處都沒有。

    今世的自己,是決計不能再蹈此覆轍了。目下旁的暫且不論,倒要先讓母親將家中執事權柄,自田姨娘手里撤回,又得慢慢兒的打磨掉傅薇仙在父母心中的分量。傅家的老爺夫人,都是宅心仁厚之輩,雖是終究更偏疼長女多些,但對這次女,亦不肯虧待。故而傅薇仙日常在他二人跟前言語幾句,又或撒個嬌,他們也能聽得進去。如今傅薇仙年紀尚小,還不足為慮,但她既已深知此女本來面目,自然要未雨綢繆了。眼下既然傅薇仙年幼,還無力插手家務,自己自可搶占先機。

    然而傅家雖不算豪門巨戶,家中上下也有二三十口人,城中開著四五處鋪子,家事并著外頭的生意,總理起來也實在繁瑣,要自何處入手,一時還真不易理出個頭緒。

    傅月明在床上冥思了片刻,忽然聽得弓鞋擦地之聲,便睜了眼睛,只看一個身著綠衣綠裙,梳著雙丫髻的丫鬟,手里捧著湯碗,臂上掛著個食盒,慢慢走了進來。

    綠柳進屋,果然見傅月明已然醒來,才要上前說幾句話,卻看她家姑娘正雙目炯炯的盯著自己,那目光里似是帶了幾許冷意,身上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便強笑道:“姑娘醒了,這是夫人打發綠柳給送來的點心?!痹捨凑f完,只聽傅月明淡淡說道:“東西放下,你出去罷,叫桃紅進來伺候?!本G柳不明所以,只是道:“桃紅在外頭給姑娘燒洗澡水,挪不開手。姑娘有什么吩咐,告與我罷?!彼坏浪貋砼c傅月明親熟玩笑慣了的,熟料傅月明沉了臉,沖口便道:“叫你去你便去,哪有這許多說的。桃紅既挪不開手,你不會替了她來?”

    這綠柳是自幼便賣到傅宅里,陪著傅月明一道長起來的,論及親疏桃紅尚不及她。姑娘病這幾日,自己也算盡心竭力的侍奉,怎么姑娘一經醒來,便對自己冷言相待?想至此處,她心中不滿,將東西放在桌上,一摔簾子,賭氣去了。

    傅月明瞧著綠柳的背影,面上神情清冷。上一世便是她,向傅薇仙告密,才讓自己托付季秋陽告狀一事事發。進而致使她自我了斷,季秋陽死于非命。她雖不望人雪中送炭,但這樣落井下石的好丫頭,又該怎樣回報?

    便在此時,桃紅自外頭進來,只笑道:“這是怎的了,姑娘醒了,綠柳倒不歡喜來著。卻才她出去,我見她臉上是帶著惱色的?!备翟旅髦灰恍?,說道:“想是她自己心里有些不痛快。夫人打發她拿了幾樣點心過來,我身上沒力,懶怠下床。你拿來我吃?!?/br>
    桃紅不疑有他,走上前來,將食盒蓋子揭開,見是一碟雪花酥,一碟五香糕,俱是傅月明平昔愛吃之物,連忙端了送到床畔。

    傅月明伸出兩根春筍般的玉指,拈起一塊雪花酥,遞入口中,輕咬下一塊,端的是外酥里嫩,香甜可口。她瞇細了眼睛,細細品味著嘴里的糕點。有多久,不曾嘗過這等富貴滋味了?

    上一世,人皆謂她生性恬淡,無欲無求,她也自詡如此。如今看來,什么恬淡無求,不過是為父母寵慣了,又在富貴窩里長起來的,日常所需所喜都容易到手,就變得對什么都不在意罷了!想起那囚禁的日子里,一日三餐盡是殘羹冷炙,甚而連發餿腐壞的飯菜也拿來給她吃。待她身處那叫天不應,呼地不靈的局面時,方才體會,以往那承歡于父母膝下的日子,是多么可貴。

    桃紅見她吃得這般香甜,禁不住笑道:“我就說,只那一碗雞湯,頂不得饑的。姑娘慢些吃,還有呢,仔細別噎著了?!备翟旅鳒\淺一笑,吃了一塊雪花酥,一塊五香糕,又喝了一碗雞湯,方才飽了。

    一時,綠柳進來說,洗澡水燒好了。傅月明便叫桃紅在屋子屏風后頭,放了那平日用來洗浴的楠木浴桶,綠柳提了一冷一熱兩壺水進來。待放好了水,試過水溫,傅月明只留桃紅一人服侍,叫綠柳帶了門出去。綠柳心中悶悶的,又不好說什么,只得去了。

    這邊,桃紅服侍傅月明洗浴不提。待洗罷,傅月明又覺身上乏倦,睡魔來襲,便到床上睡了。一日無事。

    ☆、第四章 上房構釁

    傅月明自沉睡中醒來,合家無不喜悅。隔日,那顧大夫又上門來看診,與她把了脈,見除卻身體略有虛弱外,再無異樣。心中雖也納罕,不知何故,面上少不得也要遮掩一二,向著傅沐槐說道:“在下這金針刺xue之術,就是當朝太醫院里,也是有名的。當今萬歲的多少病癥,都是在下這般醫治好的呢。貴千金昨兒得了在下的針灸,哪有不好的道理!今兒可不就醒了?只是身子略虛些,不打緊,開些溫補的藥,吃上幾副就好?!?/br>
    傅月明坐在帳子里頭,聽見這樣的話,暗自好笑。她自然清楚,自己這病好與不好,同這大夫是沒甚相干的。但俗語言,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倒何必當面戳破,與他難堪呢。便緘口不言。

    傅沐槐見女兒醒轉,心里十分歡喜,又聽這顧大夫如此說來,連忙將其奉為上賓,請到外堂上酒食款待,臨了又厚厚的封了一份診金與他酬勞。那顧東亭吃的臉上紅紅的,將一支銀牙杖含在嘴里,兩袖搖搖擺擺的去了。

    傅月明打聽得那顧大夫去了,父親已經回至上房,便走去見父母。

    行至上房跟前,陳杏娘平日里使著的兩個丫頭冬梅、夏荷都在外頭廊上坐著。一見她到,冬梅趕忙起來,打了軟簾起來,往里說道:“老爺太太,大姑娘來了?!?/br>
    傅月明走進房內,只見老爺夫人都在里屋炕沿上坐著,田姨娘與傅薇仙都在。田姨娘在地下站著,傅薇仙坐在一把黃楊木雕花椅上,眼見她到,便起來了。

    此間是陳杏娘日常起坐會客之所,東窗底下是一張炕床,上頭一張八仙炕幾,兩邊安放座褥,窗臺上擺著香爐、痰盒等物,地下四把黃楊木雕花椅子,靠墻擺著。陳杏娘出身書香門第,性好潔凈,每日都叫丫頭將此地灑掃的窗明幾凈。

    傅月明邁步進房,先到傅沐槐與陳杏娘跟前,端端正正的道了個萬福,方才與傅薇仙平敘姊妹之誼。

    陳杏娘便拉著她的手,說了些話,讓她挨著自己在炕上坐了。傅薇仙在下頭看著,面上仍是笑盈盈的,嘴里就說道:“jiejie連著病了幾日,老爺夫人都焦壞了,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的,如今可算是好了?!备翟旅髦皇切π?,說道:“幾日不見,meimei還是這樣會說話?!北阋膊辉倮頃?,只聽父母說話。

    但聽傅沐槐說道:“月明病了這一向,虧得幾個親戚常來探望,又薦了大夫又送醫藥方子的。今月明既好了,咱也不能不承人家的情。依我的意思,明兒拿帖子遍邀上一邀,就在咱家大堂上擺上幾桌酒,酬謝一番?!?/br>
    陳杏娘也微笑點頭道:“老爺說的有理,不要讓外頭人笑咱們這樣的人家,只知賺錢,竟不曉得人情世故,缺了禮數。你那邊要請何人,我不管你。嫂子那里,并諸官娘子,拿我的帖子去請?!备点寤秉c頭道:“就是這樣?!痹瓉?,這陳杏娘出閣之前乃是位舉人小姐,自幼深受乃父熏陶,只道日后必要做一位官家夫人。熟料,陳家家道中落,那正在興旺的官宦人家皆不肯與之結親,無奈之下她只得依從父命,嫁入了商賈門第?;楹?,雖說夫婦二人琴瑟和鳴,鶼鰈情深,但于丈夫商賈身份,心中難免遺憾,故而日常生活常以官家禮數自拘,也因此傅家宅門里較尋常人家,略得些體統。

    傅薇仙眼見老爺與夫人談起家事,心覺無趣,仗著受寵,便上來拖傅月明要一道走。傅月明經她拽了幾拽,只是不動。田姨娘看不過去,便開口道:“大姑娘,你meimei喊你一道去玩,你們去不是。這里大人說話,你們坐著也沒什么意思?!彼搜砸怀?,傅沐槐與陳杏娘便停了談論,一道望了過來。

    傅月明微微一笑,起身落地,向著傅沐槐夫婦二人福了福身子,便說道:“父親,母親,女兒今已將十四,過了明年生辰,便是及笄之年。女兒自覺已長大成人,不可再做閨中小女兒姿態,欲隨母親習學家事料理,也可略為父母分憂。故而不愿離去,想在旁聽父親母親如何料理此事,不知父親母親,肯否?”

    傅沐槐一聽此言,甚是有理有情,心中高興。陳杏娘也連連微笑點頭,又說道:“到底是長大了,不似以往那般怠惰了。我連日也說,你總這么個樣子,待要適人之時可該如何是好!連家里鍋大碗小的事兒還分辨不清,更不要提往后如何持家,如何相夫教子了?!备缔毕陕犚娛裁催m人、相夫教子等語,雖年紀尚小,也知是何意,便以袖掩面,咯咯笑了起來。

    傅月明卻端立一旁,面上淺笑,并無半分羞手羞腳之態。陳杏娘瞧著,心里也贊嘆了幾聲,便叫人挪了凳子過來,令她在旁坐了,好一道說話。因又向傅薇仙道:“你jiejie在這兒同我們說話,你自玩兒去罷?!备缔毕呻m然年幼,人卻伶俐,將眼珠一轉,便嘻嘻笑道:“jiejie既這樣說,那我也留下聽老爺夫人說話好了,夫人不要攆我?!闭f畢,仍在原先的椅子上坐了。陳杏娘便也隨她去了。

    當下,陳杏娘又同傅沐槐商議那日怎樣請客,該請何人,何處擺酒,并上多少盤碟之類,又道:“府里上灶的就那幾個媳婦兒,恐人手不夠。不然,那日你還是到外頭請他們?!备点寤闭f話,傅月明卻忽而笑道:“父親母親,我能說句話么?”陳杏娘瞧了傅沐槐一眼,便說道:“你說便是?!?/br>
    傅月明清了清是嗓子,柔聲說道:“既要請客,那客人必是和內眷一道出來的。若說將他們分開,女人在咱們宅子里,男人在外頭酒樓里,來時分兩頭走,走時也不便當。就是跟隨的家人,也要分成兩撥。再有少女嫩婦的,她們男人想必也不放心。本是一番好意請客,倒讓人家弄的嘴上不好說,肚里卻埋怨。父親母親且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還不待傅沐楊同陳杏娘說話,那傅薇仙便快嘴搶著說道:“jiejie既這樣說,莫不是jiejie有什么法子?倒說出來聽聽?”田姨娘也道:“大姑娘,你別只顧說嘴。這點小道理,老爺夫人豈有不懂的?咱家沒那么多下人,這也是沒法的事兒?!痹瓉砀道蠣斉c陳杏娘都是溫和敦厚之人,平日里說話待人都甚為和氣,并不拿班做勢。故而田姨娘與傅薇仙,在這上房里頭,并不十分避忌。

    傅月明耳聞此言,自然明白田姨娘心存挑撥之意——既在父母跟前賣了好,又直指自己年幼不知事體。當下,只淺淺一笑,說道:“姨娘不必心急,讓我把話說完?!闭f著,便向陳杏娘道:“女兒的意思,那日還是在家中請客。既是人手不夠的緣故,就將城中得月樓或素心樓的廚子,請幾個來家里幫廚,開銷工錢便是?!?/br>
    陳杏娘聞言,正欲說話。田姨娘卻鼻子里笑了一聲,說道:“我道姑娘有什么好主意呢。真是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老爺夫人不在家中一并請客,不只為人手不夠。還有一樁緣故,到請客那日,想必來客眾多,女眷也多。都擠在一處,像什么樣兒?你便不當回事,人家卻要笑話咱們這樣的人家,竟不知男女之防,沒了規矩呢!夫人倒說說,我說的是不是?”

    這話倒是戳中了陳杏娘日常所忌,然而月明究竟是她親生,為她一個姨娘當面指責,自己面上也不好看,便開口兜攬道:“月明究竟是年小,不懂事??铣鰜頌榧沂鲁龀鲋饕?,已經很好了?!?/br>
    田姨娘將手叉在腰上,嘴里說道:“話不是這樣說。大姑娘雖說不大,明年過了生日,也要十五了。眼看就要有人家前來相看,還是這樣不知事,一時出了閣也要鬧笑話?!?/br>
    她這話雖是說的極重,卻話里話外只透著為月明著想的意思,傅老爺與陳杏娘都是實誠的人,一時也挑不出什么來。

    傅月明性子略有些隨她母親,最是溫婉端莊,不喜與人做口舌之爭,冷眼旁觀的容她說了半日,方才開口淡淡說道:“姨娘不必急著派遣我的不是,這一節我自然是早已想到的。請客那日,男客自是父親款待,放在外堂就是了。女客,依著我的主意,不如就在咱們園子里擺上幾桌。如今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外頭又天氣和暖,咱們園子里又有幾樣好花兒,一面吃宴,一面賞花,豈不比干坐在花廳里,干巴巴的吃酒來得有趣?這樣,既得些趣味,不讓外人以為咱們請客,只知山珍海味,龍肝鳳髓,落了那爆發的俗套,又不至男女混雜,豈非兩廂有益?”

    這一席話,倒說進了陳杏娘的心坎里,面上帶了幾分喜意,便伸手拉過她的去,笑著說道:“我的女兒,最是聰明懂事的,大伙聽聽這口齒,哪里還有小孩子的樣子?”

    便是連傅沐槐也點頭贊許道:“這主意好,就依月明的意思辦?!?/br>
    田姨娘討了個沒趣兒,便是連傅薇仙也有些訕訕的。正在沒話說的時候,傅月明卻起身,望著傅沐槐與陳杏娘深深一福,正色道:“父親母親,再容女兒說一句話。論理,這話不該女兒說。但瞧今兒的情形,再不說還不知要到什么地步。姨娘自然是為我好的,我心里也知道。只是姨娘也該想想自己個兒的身份,我到底是夫人所養,并非姨娘所出,姨娘倒指著什么來指摘我的不是呢?不獨是我,縱是薇仙有了不是,拉到上房來,自有夫人教誨,哪里有姨娘的說處?今兒姨娘這一番話,知道的呢,說是姨娘一番熱心之故。有那糊涂不懂事理的,倒要一地里倡揚,說咱們這樣的人家,竟沒了嫡庶尊卑,更不要談什么規矩不規矩了!”

    ☆、第五章 花園聆密

    這一席話說得極是鋒利,田姨娘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訕訕的,好半天才笑道:“姑娘大了,這樣能說會道。我也是一番為你的心,何必這樣給我難看?”語畢,她還待再說。傅沐槐卻喝道:“行了,戳嘴戳舌的,我同太太說話,有你什么說處?還不過去!”田姨娘更臉紅了,說了一句:“都是一家子的人,都是這家里的事,可就沒我說處了?!本退ち撕熥?,回房去了。這廂,陳杏娘也叫傅月明回去歇息。

    步出上房門外,傅月明信步往后園里走去。

    這傅家大宅一共四層,進得大門頭一層是客位,一大間堂屋帶著左右四間耳房,用作日常傅沐楊的會客之所。繞過軟壁向后頭行去,穿過垂花門,便是內宅。先是一溜抄手游廊與垂花門相接,后頭便是陳杏娘所居之上房,乃是一處小巧的四合院落,正屋亦是客位,兩邊的廂房一間做了明間,供奉神龕香爐等物,是陳杏娘平日里念佛所在。另一間抱廈便是今日這傅家四口說話之處,再向里頭,乃是傅老爺與陳杏娘的臥房。旁有一間耳房,是田姨娘的屋子。

    過了此處,向后頭去,東邊一溜廂房是傅宅家人的住處,廚房漿洗也都在此處。穿了天井過去,就是傅宅的后花園,園里搭蓋卷棚,花木幽深,山石點綴,有一口井圈打水。園子西北角上,坐落著一棟二層的玩花樓,乃是傅月明與居處。對過便是傅薇仙日常所宿的寧馨堂。園子角上,還有一扇角門,平日里此門都上著鎖,大伙只從正門進出。

    行至后園,正是四月的陽春天氣,園子里許多花樹正開的爭妍斗媚,美不勝收。

    因左右無事,回去也只是閑著,傅月明便信步游走,在園中賞玩春景。桃紅跟她身后,咕唧著說道:“今兒田姨娘也不知怎么了,沒完的數落起姑娘來。在老爺夫人跟前,說話也沒個忌諱的。姑娘是夫人養下來的,怎樣也輪不到她來教訓?!备翟旅鞫淅锫犞?,臉上淺淺一笑,并未接話。她本性懶與人共,話也不多,今兒在上房里已算說的多了。

    看了一陣春日勝景,綠樹紅花,傅月明微覺腿酸,便在太湖山石底下一張石凳上坐了,向桃紅道:“我有些口渴,煩你到房里倒碗茶來?!碧壹t笑道:“看姑娘說的,有事丫頭服其勞,說得上什么累不累?”口里說著,腳下便飛一般的去了。

    傅月明便在凳上閑坐,自腰里取了一把團扇輕輕扇著,忽然聽得山石后頭似有人語傳來,聽那聲音便是田姨娘與傅薇仙。她心念微動,待要聽聽自方才上房里唱的那出之后,這母女二人倒生出些什么心思。便起來閃身避進了山洞子里頭,少頃便聽裙子拖地聲響,那兩人緩緩走來。

    只聽田姨娘說道:“我瞧著這大姑娘不像先前那懶散的樣兒了,往日里她什么都懶怠管,事不關己不關切的。今兒卻跟吃了炸子兒一般,倒弄得我怪沒意思的。想回她幾句,老爺夫人又在邊上看著?!备缔毕山涌诘溃骸耙棠镎f的是,自打傅月明醒了,待我也很不如以前了。每每去她屋里說話,她不是推托身子不好,就是說乏了要睡,我實在強坐著不走呢,也說不上幾句話。偶爾看我幾眼,那目光冷冷的,看的人瘆的慌?!?/br>
    這話說畢,田姨娘許久沒有動靜,半晌才慢慢道:“莫非……莫非她知道了咱們往她的飲食里下藥?”傅薇仙卻喝道:“姨娘不要亂說!她這些日子一直昏睡著,她怎能夠知道呢?即便是知道了,她又能怎樣?沒證據便罷了?!闭f著,又咬牙恨恨道:“只可恨王姑子的藥沒效驗,沒讓她睡死過去!下剩的銀子,咱也不要給她了?!?/br>
    田姨娘語帶遲疑道:“以前說好的,事畢之后,再與她二百兩銀子。只怕到時候,她不答應,鬧起來呢?!备缔毕衫湫Φ溃骸氨緛砭驼f的是事成之后,再與她二百兩銀子。如今事沒成,她鬧什么?再說了,這藥是她帶進來的,真要鬧將出來,她也干凈不了?!碧镆棠镞@才道:“你說的也是,我正愁哪里去弄這二百銀子。既恁般說,那便不給她了?!闭f著,又是嘆息又是抱怨道:“我在這屋子里苦熬了這么些年,就熬出你這么一個寶貝疙瘩,我那后半輩子全指望你了。你也該爭爭氣才是,你瞧今兒大姑娘在老爺夫人跟前說的話,就很是中聽。就那么三言兩語的,老爺夫人就許她插手家事了。你倒在旁干坐著,一句話也插不上的。再這么下去,她這個嫡女,可就真把你壓得死死的了?!?/br>
    傅薇仙見她又是老生常談的那一套,心中頗有些不耐,還是忍著性子笑道:“姨娘說哪里話,她傅月明再如何,現下也不過是個丫頭片子罷了,還能踩了姨娘的頭?家務上頭有姨娘在,我倒怕些什么?”

    田姨娘輕哼了一聲,說道:“她今兒可不就踩了我的頭?雖然家里有我,老爺夫人如今看你還好??赡愕降资俏叶亲永锱莱鋈サ?。俗話說,隔層肚皮隔層山。你不是夫人生下的,現下不好好爭上一爭,將來出閣聘人,都要低人一等了。就嫁到夫家去,也要吃人看不起。你娘我就受了一輩子做妾的苦,莫不是你還要走我的老路?我可跟你丑話說在前頭,我如今也只是幫襯著夫人料理家事。這家中銀錢進出等事,還是夫人管著。咱們要是……”

    兩人一路說著話,一路就過去了。待這二人走遠,傅月明才自山洞里出來,跌坐在石凳上,默默出神,心里暗道:原來我病的時候,她們便已動手了。只是不知為何,她們沒能藥死我。我這一場病,上一世是沒有的,想是重活這一遭,凡事都有些變化了。

    雖然此舉可恨,她們所說倒也有理。我病著時候吃的藥,早已不見了,目下并無證據。這兩人在父母跟前能言善辯,傅薇仙為父母喜愛,田姨娘也頗為得臉。只憑我這一面之詞,怕是難以取信于人。到時候這兩人一口咬死我聽差了,沒得讓合家大小都以為我在誣陷她們。想至此處,忽又道:瞧方才的情形,田姨娘倒是頗為聽傅薇仙的撥弄,這倒奇了。她一個大人,又是傅薇仙的生母,竟受她一個幼女的指使。

    她只顧低頭悶思,不防桃紅走了過來,見她出神,便喊道:“姑娘,想什么呢?這樣怔怔的!”傅月明這才回過神來,見她右手里提著一把黃銅雞鳴壺,左手里提著一只小籃兒,籃里放著茶碗茶匙,還有一小罐茶葉。便問道:“怎么去了那么些時候?”桃紅一面將東西擺在桌上,往青瓷茶碗里放了茶葉,又沖了滾水進去,一面說道:“回去的時候,水還在燒著。又等綠柳拿了茶葉,就晚了?!?/br>
    傅月明聽說,也不言語,端了茶碗起來,見碗中碧浪翻滾,清香撲鼻,便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口,方才又問道:“我病的時候,日常所吃的飲食,是誰經手的?”桃紅笑道:“姑娘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個來?”于是就說道:“那時候姑娘病著,屋里人手不夠,夫人就叫了上房里的冬梅、夏荷過來。我們四個輪流當班,守著姑娘。姑娘每日昏睡不醒,吃不進別的,只能灌些米湯進去。米湯是在大廚房里燒好端來的,誰當班便誰喂與姑娘吃?!?/br>
    傅月明點了點頭,又低頭想道:桃紅自然是不會的,那三個卻都有些疑影了。冬梅與夏荷都是打小就在宅子里聽用的,母親看她們干凈伶俐,才叫到了上房聽用。就上一世來看,她們倒也還算得上安分。就是父母過世之后,雖并沒能幫自己什么,倒也未行出那落井下石的勾當來。如此推測,就還是綠柳了。

    她默默低頭思忖,桃紅見她久不出聲,便說道:“姑娘近來是怎么了?常常悶悶的不言語,雖然姑娘歷來話少些,可怎么好像最近心事是越發重了的樣子?姑娘若有什么煩心事,可說與桃紅聽?”傅月明抬頭,見桃紅一雙眼睛正亮亮的盯著自己,便沖她一笑,說道:“并沒什么,我只是想著天氣熱了,該把夏天時候的衣裳拿出來了。后個兒府里請客,要穿什么,可要細細想想呢?!?/br>
    桃紅笑道:“姑娘真是變了,以往姑娘在這些穿著打扮上頭,是從不在意的?!备翟旅髂樕衔⒓t,只輕輕一笑,并沒多言語什么,起身說道:“這潮地里坐著涼,咱們回去罷?!闭f畢,桃紅收拾了茶碗,就同她一道回住處去了。

    上房里,傅沐槐同陳杏娘還商議著后日酒宴的事兒。傅沐槐手里捧著青花瓷茶碗,坐在炕上向陳杏娘笑道:“月明的主意倒是不錯,可見已是大了,心里有主意了?!标愋幽镒钥粠椎墓P里拈了一粒醉梅放入口中,微笑道:“也該這樣了,再不懂事下去,可倒怎么好?就是今兒口舌鋒利了些,把個田姨娘兜頭蓋臉的說了恁一頓。那話我聽著都覺得毒了些,才叫她先回去了。姑娘家家的,還是含蓄些的好?!?/br>
    傅沐槐不以為意道:“這有什么,我在外頭應酬酒局,那叫來陪坐的女先生,嘴巴可比這厲害的多。論起來,比月明也不過大了幾歲?!标愋幽锍蛄怂谎?,甚是嗔怪道:“那是些什么人?怎能夠跟咱們家的姑娘相提并論?!你這話也真是荒唐!”傅沐槐自知失言,嘻嘻笑著與陳杏娘賠了不是。

    陳杏娘一把推開了他,說道:“先別只顧著發訕[1],那日到底要怎樣,你放個準話,好拿帖子去請人的?!备点寤钡溃骸熬鸵乐旅髡f的,將咱們幾房親戚、生意場的朋友、幾間鋪子的掌柜遍請一請。女眷就在內院里擺酒,男客我自在外頭堂上款待。灶上人手不夠,就到城中得月樓請上三五個廚子來幫一天工也就是了?!闭f著,略想了想,道:“客人也忒多了,那日還要請傅二哥來替我做個副東,招呼招呼?!?/br>
    陳杏娘聽他說起傅賴光,將眉頭一皺,哼了一聲道:“什么二哥二弟,不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你也當個兄弟抬舉。這些年,他在咱們家鋪子里,干過些什么好事來?一日沒事也要往咱們家跑三趟,還動不動就把他那哥兒也帶在身邊,不知安的什么心!”傅沐槐是個敦厚之人,親戚情分上是最好的,便說道:“不過是來望咱們罷了,還能有什么?”陳杏娘冷笑道:“望?不說來抹嘴吃罷了!”

    原來,這傅賴光膝下育有二子,見傅沐槐房中只養了兩個女兒,再未有出。本人又不打算再納妾的,便動了些旁的心思。時常引領著他家第二個兒子來與傅沐槐請安,心里著實有些妄想。故而陳杏娘十分厭他,每見他來,倘或老爺不在,竟連茶也不端一杯出來。那傅賴光乖覺,見陳杏娘如此行事,便只在傅沐槐身邊走動。

    傅沐槐見陳杏娘不快,也不再提此事,只與她議定了那日所請客人,分頭寫了帖子,使小廝出門去請。又打發人到得月樓里去雇人。

    過了晌午,那出去送帖的小廝回來,到上房回信道:“團練使鄭老爺、提刑宋老爺、顧大夫、林老爹并諸鋪子里的掌柜老爹都說那日準到,就是各人的娘子,也一并來的。嫂夫人那里,帖兒也送去了。嫂夫人說,表小姐有些咳疾,也不好了幾日。連日沒出門,正想過來走走,那日必定通家過來的?!边@夫婦二人聽了,便打發他下去了。

    傅沐槐又望著陳杏娘道:“我倒了忘了,那日唱的也要叫上了兩個。終不成叫大伙坐著吃啞酒?”陳杏娘見他問自己,有些沒好氣道:“你要叫就叫,我攔著不許叫了?不過,有句話我可要說在頭里。在前頭你讓誰招呼她們,我不管你。只不許她們到后頭來,倒踩臟了我的地!”

    傅沐槐知道她往日的癖性,連聲應了,又說道:“后頭院里,也須得有些聲樂熱鬧,倒請誰?”陳杏娘想了一回,說道:“常在鄭娘子宅里走動的一個大姐,倒是極好。去年鄭娘子生日擺酒,我見著了,倒是個好模樣,清秀干凈的,發脫口齒也好,肚子里也有一二百套小曲兒,夠應付了。我問了問,她本性李,人都叫她李大姐,就住在梅竹斜街上,家門前安著一扇半門子,極好辨認的。就請了她罷?!眱扇苏f了一回,商議妥當。至晚間,傅沐槐便在上房里歇了。

    隔日清晨,傅沐槐才起身,便走到田姨娘的房里。田姨娘正坐在窗前梳頭,見他進來,連忙起來讓座,又呼春燕倒茶。傅沐槐一邊在桌邊坐了,一邊說道:“今兒過來,有樁事要囑咐你,你看著可能料理?”說著,便將酒宴那日,唱的上門無人招待一事說了,又道:“上房的脾氣性格,你是知道的。那唱的又不能沒人招呼,那日人多事多,咱家滿共就這些家人媳婦,都使著手,沒人抽得出空來。要你去陪她們坐坐,開了宴便不必管了,如何?”

    田姨娘忙笑道:“老爺說哪里話,我是老爺夫人手里使出來的丫頭。老爺有事只要吩咐就是了,哪有什么成不成的?”說著,就應了下來。傅沐槐心中滿意,與她又說了幾句話,就往鋪子里去了。

    ☆、第六章 暗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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