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寶如猝然看向,眼里都是吃驚,安陽大長公主想必前世也是和如今一樣風流度日,然而唯有一處不同,便是她的情郎衛三郎,娶的人不同了。 許寧沉聲道:“我也想到此節了……官家一再追問細節,卻是對此事頗為惱火,倒是要查明此案,只是此事不好對外宣揚,此案他未交給三司,卻緊急調了裴瑄進宮,讓他協助永安長公主密查此案。如今已下了旨讓裴瑄調任公主府侍衛長?!?/br> 寶如吃了一驚道:“讓永安長公主暗訪密查此案?” 許寧道:“永安長公主少有慧名,曾替太后斷過幾樁宮內懸案,太后地位尊貴不便出宮,?;屎笥忠延性性谏?,此事事涉皇家名聲,又有jian事,只能讓永安長公主主查,調裴瑄協助永安長公主,一是裴瑄武藝高強,精于探查,又于市井中熟悉,再者,也方便與我隨時交換所查的情報,此事,官家也命我多多留意,事雖小,卻與前世不同,若是事情發展不同,那我所預知的東西,就不一定準確了,官家顯然也怕有什么干系?!?/br> 寶如心下也明白,如今官家步步籌謀至今,自然怕一朝生變,只是,她微微有些生寒道:“會與宋曉菡有關么?” 許寧沉默了一會兒道:“此事官家已派人暗訪,那日衛三郎與三奶奶,都在家中服侍弘慶大長公主,有弘慶大長公主親口說的,只是到底如何,還要細查,此事又不能明著查,否則真相實在太駭人聽聞?!?/br> 一個美貌的皇室公主,與外甥通|jian*、墮胎卻被人下藥謀害而死,這事的確若是泄漏,皇室名聲簡直一落千丈,又不知要被民間編出多少香艷故事來。按寶如和許寧這十數年重生的經歷來看,他們沒有干涉過的事,基本都能按著原來的運勢而走,而因為他們的影響改動過的事情,哪怕極小,也有可能一環接著一環,甚而完全改動一個人的人生。 而這一切,若是因宋曉菡而起,一切的一切,都緊緊源于寶如在端午畫舫上,一個無心的仗義相助。 只是,宋曉菡一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那日看起來又已十分不介意衛三郎的風流,只是一心讓自己開心,她雖然是侯府嫡女,卻未必有那樣的手段,去暗算皇室公主。 所以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這一夜兩夫妻都輾轉頗久未能睡著,許寧只是寬慰她道:“一切也不過只是猜測,或許只是其中又有了什么變化,宋曉菡此人色厲內荏,面上精明,其實內里沒那個殺人的膽子和精明,只看前世她也只是與你動些宅門里的小手段,不曾真正做過甚么害人的事——再則從情理上說,宋曉菡待衛三郎,也不過是一般人的夫妻情分,并不是那種癡心婦人,為了情愛什么都可以不要的人,而宋曉菡的正妻地位,安陽公主是絲毫威脅不到的,她斷沒有那個理由去殺害安陽長公主,我聽說衛三郎婚前的那個庶子,如今也都還好好的在莊子上活著,可見她著實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不過是個尋常后宅婦人罷了?!?/br> 寶如將頭埋入枕內,過了一會兒才悶悶道:“感覺許多事情,活了兩世,都沒看明白?!?/br> 許寧嘆了口氣道:“我有時候也有此感想,如今皇后有孕,侯行玉的伯父手里也頗有了些權力,轉過年應該就會出宮掌兵,任經略使,我卻有些拿不準,是否要從中插上一手,有了侯行玉救蓀哥兒這一出,他如今待我倒是頗親近,這人到底能不能用,我著實有些拿不準?!?/br> 寶如閉上眼睛許久才道:“許二,我們若是撇開前一世的那些東西,只從這一世來判斷,會不會反而看得更清楚一些?” 許寧轉頭看寶如,寶如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清潤得如同被霜雪洗過,身上只穿著一身素絹中衣,面白似玉,表情沉靜,她定定與許寧對視,才道:“我這些天看著侯行玉,他性格軟弱卻善良,為人羞澀,目正神清,應當不像長大后反而會無端欺壓敲詐之人……再說皇后和安貴妃,前世安貴妃早逝,對官家來說是一段遺憾,這一世她活下來了,卻不見得還能在官家心里能有前世那般的地位……若是凡事都有因果,那么我們上一世的因果在哪里,他們的因果,又在哪里?我們這一世的果,是上一世種下來的因么?還是上一世的因早就得了果,這一世卻善因才結了善果?!?/br> 許寧深呼吸了一下,也閉上雙眼,久久以后才道:“娘子所言……甚是,我會再慎重想一想。他側過身子,輕輕摩挲著寶如的肩頭,寶如轉過身子看著許寧,兩人相對而視,卻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暗蘊的深情,這些年來,他們扛著兩世的記憶彼此扶持,卻仿佛越來越珍惜這一段再來的緣,寶如終于閉上眼睛,微微抬起下巴,許寧也極為自然的垂首去輕啄她的嘴角,兩人猶如鴛鴦交頸,耳鬢廝磨,繾綣含情,那肌膚相接帶來那種暗夜中相互偎依的體溫,給彼此都帶來了難以名狀的安心感,和一種從心里緩緩生出來的情熱與情動。 第二日天明,永安長公主府卻來了人,請許夫人過府賞花。 寶如心知定然是為了那樁案子,交代安置好孩子,便換了大衣服出門,登車之時,卻看到裴瑄立于車旁,不免笑道:“怎么派您親自來了?” 裴瑄笑了下:“長公主怕你心有顧慮,所以央我前來,只是為了查案,想必許相公也與你說明?!?/br> 寶如心一動,問道:“你可查到了什么線索么?” 裴瑄含笑道:“才領了任務,如今得了口供出來,且先查著那幾個可疑的人才好說,一會兒公主會和您說的?!?/br> 寶如看裴瑄一身侍衛服迎風而立,身姿挺拔孤直,側臉十分英俊,整個人英挺非凡,心里暗嘆一聲難怪盧娘子這幾年只對這一個動過心,哪怕知道他是個浪子,也很難不動心啊,就是自己在朝陽下猛然看到這樣一個八尺昂揚男兒,也會不覺要感嘆一下這樣好男兒。 永安長公主含笑見了她,她今日穿了一身幽藍色的廣袖長袍,上頭有金線繡著的鳳鳥,料子顯然非常昂貴,柔軟的墜垂著,襯出她美好的身段和清貴的氣質,她實在是個非常靈慧的女子,寶如上前行禮,她卻連忙起來扶她請她坐下,才徐徐坐下道:“夫人莫要多禮,今日請夫人過來,為了何事想必夫人也當知曉了,只望夫人能給我一些幫忙,長輩行事我們不好置評,官家交代我的時候,也含糊說了句,只怕要從姑母平日里來往慎密的男子入手,又特特與我說可與你商量著辦,我昨兒看了姑母身邊女官及侍女的口供,才知道官家果然明見,今日請了夫人過來商議,也希望夫人能給我些指點?!?/br> 寶如低頭道:“指點不敢當,公主過謙了,聽說公主自幼就*非常,陛下將此事交給您,也是信重公主,但有什么想問的,請公主只管垂詢?!?/br> 公主含笑拿了份折子低頭看了下,寶如看她手指修長彷如玉雕一般,捏著的那本折子,想必是口供一類的東西,公主看著折子道:“姑母去世后,身邊服侍的侍女、女官盡皆被圈了起來問話,她身邊信重的大丫鬟四福道,安陽公主與寧國公府的衛三公子來往慎密,聽說為此,弘慶大長公主還上門來鬧過一次,上次寶津樓一宴,我看衛三奶奶與您熟識,聽說從前隨父外放就已認識您,想必與您應該也是說得上些私密閨語的,卻不知姑母與衛三公子……此事,她可知曉?” ☆、第117章 密審情人 寶如心下苦笑,前世她與宋曉菡簡直是勢不兩立相互厭惡,這一世居然莫名其妙在旁人眼里居然還算得上說得上話,這高門之中,究竟多少人是這樣面上仿佛還過得去,其實遇上命運攸關的利益問題就會翻臉的? 她斟酌著回答永安長公主:“衛三夫人之父,安樂侯曾在武進外放,于外子有知遇之恩,因此我得以與當時還在閨中的衛三夫人認識,我出身市井,禮儀不嫻,與侯門嫡女出身的衛三夫人只能算得說得上些話,若說閨中密語無所不談,其實是沒有的。前些日子我在寶津樓遇到衛三夫人,她曾與我訴苦道是對衛三公子無心讀書舉業,過于風流頗有怨言,只是端午前我路遇她,她近段日子卻是迷上了看戲,與衛三公子倒有些各尋取樂之道的樣子,看得開了許多,并不像十分介意的樣子?!?/br> 永安長公主看她一番答話滴水不漏,忍不住又看了她幾眼,含笑:“夫人年紀雖小,慮事卻十分周到,衛三夫人與許夫人,的確是兩路人,難得夫人和光同塵,大巧若拙?!?/br> 寶如不知永安這句話是如何說來,只好含糊地笑著,永安看了眼在一旁侍立著的裴瑄,道:“姑母如今來往甚密的男子,有三人,這幾天我與裴護衛分別負責內外暗訪,又一一查問了姑母身邊的侍女、女官。姑母因為腹中有孕不欲外泄,因此悄悄去了城外莊子養病,并沒有與那幾個男子來往,只是悄悄請了大夫匿名開了墮胎藥,那墮胎藥我們也請太醫看過,算得上中正平和,并不非?;⒗?,且姑母孕子時間還早,不當如此兇險,查她服下藥的藥渣,才發現里頭添加了附子一味藥,但是莊子上并無外人出入,如今查不出投毒之人,因此此事著實蹊蹺,如今一一拷問煎藥、煮藥的侍女,并無所獲,查探其外家人,卻并無有被人收買的痕跡,那幾名男子,那幾天都如常生活,聽聞姑母去世,也都頗為悲痛吃驚,致祭之時十分傷心,因此竟成了一樁懸案?!?/br> 寶如其實聽到這案子以后,也與許寧有過種種猜測,寶如甚至猜測過是不是弘慶大長公主為了兒子前程所為,許寧卻道,若是大長公主所為,前一世為何沒有發生,難道這一世是因為宋曉菡告訴了弘慶大長公主么?但是看宋曉菡上次所道,顯然是弘慶大長公主自己發現的,所以這一點存疑。兩人猜測了幾個人皆不得其法,如今在永安長公主面前,她卻十分謹慎地一字不漏:“公主英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必那人必能被捕獲?!?/br> 永安長公主知她為人老成,對她尚有戒心,自然不會對她說什么知心話,如今只有自己也拿出些誠意來,笑了笑道:“可巧今兒我傳了幾個人來問話,不知夫人可有心旁聽?” 寶如其實心里對這案子十分在意,但又怕說多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聽到永安長公主如此建議,心里猶豫了一會兒,永安長公主已是上前扶起她道:“我們且到后頭去,在屏風后聽,無人知曉的,問話的是裴侍衛,你只管放心?!?/br> 寶如跟著永安長公主到了一處小廳堂內,安坐在了碧紗櫥后,這個位置斜對著堂上,能清楚看到堂中央的場景,堂中央的人卻不會發現除了問話的人還有別人。 裴瑄已立在堂上,看到永安長公主已就位,便咳嗽了一聲,命人準備,很快兩個負責記錄的小內侍都上了來,各端坐在一側,須臾兩名侍衛帶著一名女子上來,那名女子年約十六,杏臉桃腮,長得頗為清麗,但細看她面目憔悴,嘴唇發白,看上去十分疲憊的樣子,上來下跪道:“奴婢四福參見上官大人?!?/br> 裴瑄道:“你的口供我已看過,有一些疑點不明,今日問話,你須如實答來?!?/br> 四福臉上現出了一些幾乎崩潰的神色,顯然這些天已被問話審訊過無數次:“請上官動問,奴婢但有知,絕不敢隱瞞?!?/br> 裴瑄問道:“安陽大長公主究竟有幾名情人?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四福臉上木然:“安陽大長公主這些年來,長期來往的情人,有三個,一個是已致仕在家的方鐵舟方將軍,一個是京里富商駱直允,一個是寧國公府上的衛三公子,方將軍是早些年與公主情好,只是近年來已淡了些,駱直允與公主倒是一直有來往,但也只是一月一次,若說這一年來來往得密一些的,只有衛三公子,但這一個月聽說衛三公子被弘慶大長公主拘在府上,也不能來往?!?/br> 裴瑄問道:“那么她腹中的孩子,是衛三公子的?” 四福搖了搖頭:“我確定不了?!彼t疑了一會兒道:“衛三公子家中有妻室,公主只是貪他貌美又會說話,其實床笫一事上,卻有些不當意,有時候還是會去找找駱直允,那段時間駱直允出外行商未回,她……”四福臉上出現了十分晦澀的臉色:“公主傍晚在寶豐樓上往下看,看中哪個男子美姿容又身子健壯的,便讓侍衛跟上,尾隨到無人之處,用布袋套上用馬車帶到別業,一夜風流后又用布袋套上將其送出……許多貧困書生等人只以為是自己遇仙遇狐了,并沒有告官……若按時間算,那段時間,卻也有可能是那些不知名的陌生男子……” 這話著實太過悚然聽聞,一時裴瑄臉上十分一言難盡,連寶如都忍不住與永安長公主對視,永安長公主滿臉慚色,寶如卻心里暗驚聽到這不可告人之事,自己不會被皇家滅口吧!永安長公主顯然也知道她的顧慮,對她微微搖了搖頭,做了個請她放心的懇切手勢。 只聽到外頭裴瑄問道:“那些男子,都不知姓名么?” 四福搖頭:“都是公主親自看上便讓侍衛去辦……送回去也是拉到荒郊野外往外一扔便走的……侍衛們一貫做得干凈機密,也不可能被人發現?!?/br> 裴瑄仿佛被噎住了一般,許久才繼續問:“那么依你之見,公主三個來往的情人之中,誰最有可能會因情產生不悅而謀害公主的?” 四??奁溃骸芭静恢乐究?,三位待公主都十分綢繆情好,也不是不知道公主不可能嫁給他們卻仍是跟著公主的,豈有因這事便下毒手?都是兩情相悅之事,又無勉強……再說莊子上守衛也十分緊密,奴婢真想不到誰會謀害公主……” 裴瑄問道:“她有孕之事,可有哪名情人知道?” 四福低聲道:“公主其實是極難有孕的身子,從前一直未有孕,上個月葵水未來,奴婢提醒過她,按她的吩咐出外找了個大夫悄悄看了,倒是應是有孕,但時間尚早,不好判斷,公主斟酌考慮了數日,還見過了衛三公子,衛三公子被拘在家里,奴還是找了熟識的丫鬟才遞了話進去,衛三公子這才兩人相處之時衛三公子似乎還哭過,衛三郎走后,公主也哭了一會兒,便叫奴出去找個好的大夫來,開墮胎的方子,奴還請了人看了方子,覺得可以了才抓了藥方來,公主便安排了行李去了莊子上,想來衛三公子應當知道此事?!?/br> 裴瑄又問了幾句譬如是通過那個丫鬟通知衛三公子的,公主身邊有幾人知道此事的,之后讓四福在供詞上畫了押,便讓人下去,過了一會兒又傳方鐵舟。 須臾兩名侍衛帶著一名男子走了上來,面上有些倨傲,看到裴瑄一身四品侍衛服,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這名男子雖已年過四旬,身有八尺,面有短須,劍眉下一雙眼睛湛然有神,身姿筆挺,器宇軒昂,龍行虎步,年輕時應該是個美男子,雖然被侍衛帶上來,臉上卻并無驚惶之色。 裴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淡淡道:“下官奉旨密查安陽大長公主身故一案,有幾句話請方將軍如實答話?!边@人居然是個將軍,寶如吃了一驚。 那方將軍聽說是安陽大長公主一案,冷靜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驚訝和一點惶然之色,高大身軀已跪了下來道:“臣方鐵舟遵旨?!?/br> 裴瑄淡淡道:“六月十五午時,安陽大長公主身故之日,請問方將軍所在何處?” 方鐵舟頓了頓,回憶了一會兒道:“臣賦閑在家無事,白日都是在家中帶著孫子識字,家中下仆皆可作證?!彼K于忍不住反問道:“安陽大長公主不是急病而死么?難道是被人害死的?”臉上起了一絲憤慨。 裴瑄頓了頓道:“方將軍與安陽大長公主之間有私情,是否被你家人知情?” ☆、第118章 暫無頭緒 方鐵舟臉上掠過一絲窘迫,卻也知道如今他被傳來問案,自己與公主的私情想必已被上頭盡知,卻也是嫌疑人之一了,如今少不得先撇清自己的殺人嫌疑,冷靜下來道:“沒有,臣從前當差之時與公主兩情相悅,但臣身有家累,又年歲不小,身份低微,不能求娶公主,公主卻不嫌棄臣,一再垂憐眷顧,臣感公主情深,遂時常與之暗中相會,只是近兩年來,公主與臣已不太來往,數月不見是常事了?!?/br> 裴瑄沉聲問道:“你們最近一次相會是幾時?” 方鐵舟道:“臣最近一次見公主,還是年初相國寺偶遇,公主命侍女傳了一枝花給我,花上有彩箋,約了晚上在老地方相見,我們從前約見都是在風華樓的包間,晚上便在那里相會了一次,兩人相處……也還算融洽,只是那夜以后,公主卻再也沒有約過臣?!?/br> 裴瑄遲疑了一會兒問道:“公主冷落于你,你可有怨忿之心? 方鐵舟詫道:“是臣辜負了公主,豈敢有怨憤之心?若是公主別有懷抱,臣也只是慚愧自己不稱上意,豈敢怨懟!” 裴瑄凝視了他一會兒,方鐵舟坦然回視,裴瑄又逼問他:“你可知道公主與別的什么人也有情?” 方鐵舟搖頭道:“方某不擅言辭,公主深知我意,與我相會,極少說話,只是……”他有些難以啟齒,過了一會才道:“只是貪戀魚水之歡……我與公主又身份差距甚大,得公主眷顧已是僥天之幸,哪有資格過問公主之事?便是公主不喜我的服侍,我也絕不會有個不字?!?/br> 裴瑄有點無語,過了一會才道:“先帶下去吧?!?/br> 那方鐵舟卻微微有些激動起來,問道:“敢問這位大人,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若是知道兇手,還請告知方某!” 裴瑄面無表情揮手讓侍衛將他帶了下去,又吩咐下去:“帶駱直允上來?!?/br> 永安長公主輕輕對寶如道:“這方鐵舟應是無嫌疑,按陛下的旨意,這些人都先秘密羈押起來了,到時候會一總處理……我的意思是先審過將無嫌疑的人審過排除嫌疑,早日處置,將無辜的人開釋了也好,適才那事,您只管放心,今日您來聽審的事,我不會稟報陛下的,陛下一貫寬仁,夫人不必顧慮太多?!?/br> 寶如點了點頭,心下微微安心,只聽到鎖鏈聲響,駱直允被押了上來,手上腳上都上了鐐銬,原來那駱直允雖然家資巨萬,卻仍是個平民,這次被抓,顯然為了震懾于他,上了鐐銬,從里頭看過去只見他約有三十歲,面容清俊,眼角有著細細的笑紋,嘴唇也是自然上翹,竟是一張天然笑臉,一見便讓人看著心中生了幾分好感,也是個美男子,與方鐵舟和衛三公子,顯然是不同類型的。 那駱直允上來跪下行禮,裴瑄問道:“駱公子,你突然被羈押到此處,應知是為了何事了,我只問你,你與安陽公主有私,有多久了?六月十五日,你又在何處?” 駱直允聽他問到安陽,神色有些恍惚和驚訝,垂首道:“草民與公主初相識,并不知是公主,公主到草民開的書畫古玩店中要買書畫,草民介紹了幾樣,與她交談甚歡,蒙公主見愛,有了私情,相約幾次后,才知她是公主,只是她既不在意地位身份,草民又如何能拒絕?這些年來,也還算得上兩情相悅,草民原配死去后,公主也不許草民續娶,只說會想法子讓我成為駙馬,與我謀一個天長地久,草民也只能聽從公主安排,始終不曾續娶,這些年來甚至為公主興建別業、花園,花費不菲,前幾天聽到公主忽然去世的消息,草民也感到十分突然,只是草民一直安分守己在家,除了得公主垂愛不敢拒外,并無其余犯法之處,六月十五日草民正在灌陽采辦貨物,并不在京城,回京便聽到安陽大長公主去世的消息,十分吃驚,還請青天大老爺明察?!?/br> 裴瑄問道:“公主與你相好期間,可有其他情人?” 駱直允搖頭道:“草民不知,公主要見我都是派四福姑娘前來送信,然后我備下凈室靜候她芳駕來臨,絕不敢問別事?!?/br> 裴瑄厲聲問道:“焉知你不是因為公主花費你錢財太多,又不許你續娶,所以便給公主下了毒手害死她?” 駱直允雙目圓睜吃驚喊冤道:“這樣說實在冤枉草民了!還請青天大老爺明察!不敢欺瞞老爺,我們民間納個妾,還要買些花粉華衣討她歡心的,更何況貴為公主,草民豈有不竭盡所能討她歡心的?再說續娶一事,草民早有二子一女繼承香火,又有妾室在,不過是不續娶罷了,并沒有甚么損失,再沒有怨恨一事!更何況公主也給草民介紹了些生意,并不是一味虧本的……草民也只是聽說公主急病忽然去世,草民十分傷心還在家里痛哭了一場,現去查家里還設有牌位致祭的,公主府草民從未有幸進門過,更與公主身邊的侍女一無交往,要說謀害公主,那可是抄家滅族的欺君大罪!那是萬萬不敢的!” 裴瑄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命人將他帶了下去,轉頭往碧紗櫥里走來行禮問永安公主道:“剩下就是衛三公子了,為著怕打草驚蛇,之前并未提審?!?/br> 永安長公主道:“有勞裴大人,衛三公子這邊,我卻有一想法,說出來還請兩位參詳一二,謀害姑母,這人身份無非兩種,一種身份極高,因此并不畏懼皇家權勢,敢下殺手。姑母并無實權,不過是個閑散寡居的公主,為何招人恨至能下殺手,一則她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二是她擋了別人的路,從這一點來看,三個情人中,一個是閑散爵位賦閑在家身上并無差使且年已過半百雖有家室卻因為已賦閑本身就沒什么前程,一個是家資百萬的富翁鰥夫,因與大長公主有私,懼于公主權勢,并未續娶,只有幾門小妾,兩人都與姑母有私多年,公主身份于他們并無妨礙,暴露也不過多些流言蜚語,不至于如今才下死手,所以如今倒是衛三公子這邊嫌疑最重,他年輕又貌如潘安,偏偏與姑母有著輩分,因此與大長公主這事若是被人知道,則前程盡毀,他的動機最大,又或者是與他關系密切的人,為了保護他的前程才下殺手,這也符合我之前說的,身有地位,因此對皇室并不甚畏懼?!?/br> 寶如默默不言,心知如今看來的確這邊嫌疑最大,但是前世衛三郎和弘慶大長公主都沒有下手,這一世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恐怕還是要從宋曉菡身上查原因,只是這話卻不能明說。 永安長公主卻又道:“第二種情形,就是與高門相反的另外一種人了,即為草根平民甚至賤籍的身份,無家無累,純粹為了某種原因仇恨姑母,欲置之死地而后快,這種人因為身份低微,欲逞一快而下手,甚至有可能是沖動之下犯案,而這小人卻因身份低微,要進入公主府投毒,不是府上的奴仆便是與奴仆有關,即便是第一種情形,也必須要能近身伺候公主的人才能下毒?!?/br> 寶如和裴瑄都看向永安公主,永安公主道:“因此如今查案的方向,一方面是繼續細問公主府上下的侍衛、丫鬟、奴仆等人,看看是否有人因細事攜怨報復,查衛三公子這一頭,我打算這幾日為姑母在相國寺舉辦往生法會,邀請衛三奶奶和大姑母過來,想先從內眷這邊打探下消息,到時候還請許夫人幫忙配合,不知許夫人可愿幫我? 寶如道:“公主差遣,敢不聽從?!?/br> 永安長公主微笑道:“有勞許夫人了?!币贿呌挚聪蚺岈u道:“這兩日還請裴侍衛一是派人看衛三公子的行蹤,二是勞您費心,再多問問姑母府上的侍衛,看看那些……”她臉上一紅,聲音小了些:“那些陌生男子,是否有線索,雖然不太可能,卻也不能遺漏?!?/br> 裴瑄躬身道:“屬下領命?!?/br> 永安長公主低聲道:“其實此案蹊蹺,衛三公子算得上是我表哥,平日觀其為人,雖然略微輕佻些,卻絕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幾人其實都全無頭緒,又推敲考慮了一番行程,才各自散了。 寶如回到府中,少不得與許寧又參詳了一番,許寧先是愕然,后來也嘆息道:“真不知說什么好,若是安陽公主沒死,這兩個男子也不會被牽連進來,就算人不是他們殺的,官家再仁慈,只怕也免不得受些牢獄之苦,罰銀杖責的,闔府奴仆下人只怕這次都拉不下好,但是若是她沒死,又不知還要禍害多少良家子?!?/br> 寶如想到今日那四福說話,忍不住笑道:“只怕那些男子還以為遇到了仙子或者狐貍,艷福無邊呢,多少男人會拒絕到嘴邊的rou?” 許寧正色道:“我就不會?!?/br> 寶如抿嘴道:“這可說不準,我看那些志怪小說上說的,都是讀書人寫出來的故事,可見心里都是這么想著的……夜讀書齋,狐女添香……” 許寧點頭:“那些都是些不得志的書生瞎想出來的,你相公我絕不是如此?!币贿呌中枺骸芭岈u這些日子可夠忙吧?官家今日叫了我去,又說到這事,說這事查不明白,他越不能安心?!?/br> 寶如卻被他轉移了話題,早忘了那狐女的話頭,只道:“我看永安長公主思路是清楚的,只不知這事真相究竟如何了?!?/br> 許寧道:“只要查出投毒之人,此案便能破了七成了,只不知這公主府難道是篩子不成,連個煎藥時投毒的人都查不出?” ☆、第119章 法會試探 隔了幾日果然安陽公主的往生法會在大相國寺舉辦,永安長公主領了太后的懿旨,負責cao持法會的宴會,寶如那天換了素服銀釵帶了祭禮過去,果然看到了跟著弘慶大長公主的宋曉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