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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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婦人之仁,什么強不強迫,等她到了南邊,看到了大好河山,享盡榮華富貴,還會有什么不愿意?難的有這么好的時機,有人愿意幫我們把她運出大安城,你這樣猶豫不決,簡直就是愚蠢透頂!” “你不了解她,她志不在此?!?/br> “那你要怎么辦?把她留在這里?我實話告訴你,這里不可能容得下她,她回去就是一個死字?!?/br> “你讓我再想想……”劉叔的語聲痛苦。 另一個人又勸了兩句,便不出聲了,想必是上床睡了。 劉叔一個人坐了一會兒,拿起油燈出了門,他在庭院中站了一會兒,朝著隔壁的一個雜房走去。 燕恣屏息靜氣,一動都不敢動,直到他走進房間關上門,三個人這才緩緩爬到了那間雜房的屋頂。 霍言祁示意他們別動,自己掀開了幾塊瓦片,朝著下面看去。 房間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張單人床,劉寧城把燭臺放在了小桌上,坐在了地上。 “對不起?!彼哉Z著,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霍言祁有些納悶,看來這是劉寧城的住處,晏若昀不在這里,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到別的房間去找找,不然就算沖進去,也怕有人挾持了晏若昀。 “公主,你跟我走吧,那狗皇帝居然關著你,你怎么受得了?”劉寧城繼續喃喃自語著,“你的十四弟在等著你,我們馬上就可以殺回京城了,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回來……” 霍言祁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劉寧城怎么一直坐在地上?說話的時候還面向那張單人床,顯然神態十分恭謹。 床板幾不可聞地傳來了窸窣聲,劉寧城忽然站了起來,半跪在床前驚喜地道:“公主,你是不是想通了?” 床板一下子被拉開了,里面有個一人見寬的方槽,晏若昀平躺在里面。 霍言祁的手一緊,衡量著兩邊的力量,屏息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誰能把我送出城去?”晏若昀的聲音很輕,幾不可聞。 “公主你放心,漢方都聯系好了,對方位高權重,可以確保萬無一失?!眲幊歉吲d地道。 晏若昀沉默良久,輕笑了一聲道:“寧城,我對你、對嶺南失望之極,你們和我父皇一樣,不配坐這江山,更不配和燕伯弘相提并論?!?/br> “公主你……你為何這樣說?”劉寧城的聲音顫抖。 “異族犯邊,國難當頭,你們居然為了一己之私和人沆瀣一氣,往抵抗軼勒的大梁將士背后捅刀子,你們……太卑鄙了……”晏若昀的語氣漸漸激烈了起來,只是聲音卻依然無力,顯然是被下了藥。 “不,不是,公主,這是最好的時機,我們這都是為了光復……”劉寧成辯解道。 “不,你們是為了自己,你們已經利欲熏心,如果我和你們去了嶺南,下場便是當你們的傀儡,你們事成之日,便是我身死之時?!标倘絷览淅涞乜粗?,“劉寧城,我如此信你,以為可以看到我那可憐的十四弟,原來,你也是騙我的,根本沒有十四弟,全都是你們一手炮制出來的?!?/br> “沒有……”劉寧城的臉色慘白,“我只是……” “不必再說,我不會和你們走,等著替我收尸吧?!标倘絷榔>氲亻]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劉寧城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趴在屋頂的三人心急如焚。 只要劉寧城退開一丈,霍言祁和傅衡便有把握可以把人搶出。 劉寧城沖著晏若昀磕了一個頭,啞聲道:“公主,我錯了,我把你送回去?!?/br> “砰”的一聲,門被踢開了。 “不愿意走那我就成全你,死在這里吧!”刀光一閃,有人沖著晏若昀直撲而去。 幾乎就在同時,硫磺味四起,剎那之間,火光沖天。 霍言祁和傅衡立刻從屋頂躍了下來,搶身沖進了屋內。燕恣則沖著天空擲出了響箭,尖利的呼嘯聲在半空中響起。 屋里血光四濺,劉寧城撲在晏若昀身上,背后中了一刀,掙扎著站了起來,傅衡和那個偷襲的人站在一處,那人的武功很不錯,刀法詭異狠毒,居然和傅衡斗了個旗鼓相當。 霍言祁起身就將晏若昀抱起,噼啪聲響起,眼看著這間屋子就要倒了。 “劉叔,快走!”燕恣在外面叫著。 “你們快走!”劉寧城低吼一聲,沖上去抱住了那人,“他會使毒,閉氣!” 霍言祁悚然一驚,屏住呼吸,捂著晏若昀的口鼻沖出了屋子,傅衡緊隨其后。 劉寧城死死地拖著那人,倆個人翻滾在一處,不到片刻,房梁倒塌,兩人埋入一片火光之中。 “劉叔!”燕恣嘶聲叫道,淚如雨下。 晏若昀的手臂無力地晃了晃,喃喃地低語:“寧城……為什么……” ☆、第五十七章 晏若昀身體極其虛弱,這么多天,她幾乎粒米未進,只是被人強灌了米湯才拖到今天。 吳嬸流著眼淚喂了小半碗粥,進食太多怕會對身體更加損傷。 體內的軟筋散無計可施,只能等藥效過去。常駐晏宅的御醫開出了方子,這被損傷的身子,只能慢慢調養了。 晏若昀看著燕恣,略帶歉然:“小恣,對不起,你劉叔他……說我還有親人在城里,我實在沒忍住……” 一提起劉叔,母女倆都沉默了下來。 一個鐵錚錚的漢子,沒有死在軼勒人的刀下,最后卻倒在自己人的手中。 他雖然有錯,可更為卑鄙的卻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人。 “娘,你的親人就是那個在嶺南造反的皇子嗎?”燕恣深怕她傷心,岔開了話題。 晏若昀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神色哀凄:“那人是假的,我問過寧城他的樣貌便知道了。當年我曾……親耳聽到小十四和他母妃的慘叫……乍聽寧城說他還活著我便高興壞了,也忘了去分辨真假?!?/br> “娘,”燕恣抱住了她,哽咽了起來,“你還有我,還有父皇,你別再走了……” 門被推開了,霍言祁和傅衡走了進來。 雖然明知道已經沒有希望,燕恣還是眼巴巴地朝著他們看了過去。 “劉寧城已葬身大火,夫人節哀?!被粞云畹吐暤?,“嶺南逆賊已經伏法,剩余三名自盡身亡,未能查出他們的來龍去脈,今日的所有消息都已封閉,想必能瞞上些時日?!?/br> 晏若昀躺在床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下。 傅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沉聲道:“卑職錯怪了夫人和公主,請夫人和公主責罰?!?/br> 燕恣苦笑了一聲:“你懷疑是我里應外合偷走了娘對不對?” 傅衡慚愧地道:“是,卑職還以為夫人自己逃走投向嶺南了,還派人去嶺南的路上搜尋了,沒想到這其中還會有這樣的玄機?!?/br> 晏若昀輕嘆一聲:“傅將軍,這也怪不得你,你快起來吧,只愿他不要得知此事,擾了他的心思便好?!?/br> 傅衡伏在地上,滿臉通紅:“夫人,都怪卑職心急,夫人失蹤那日,卑職便寫了書信稟告了陛下,算算時日,這書信應該已經到了陛下手中了,卑職立刻就去再寫一封?!?/br> 這一句話,仿如晴天霹靂,在場的三個人全都傻了。 傅衡的書信中寥寥數語,卻寫盡了燕伯弘最在意的事情:晏若昀逃走奔向嶺南謀反,燕恣前晚曾到訪晏宅,難逃同謀的嫌疑。 若是燕伯弘收到了信,看到他放在心尖上的兩個女人同時背叛了他,簡直不亞于在他心口上捅了兩刀。 “夫人,卑職原本還沒這個念頭,可信王殿下說了,陛下如此寵愛夫人,要是知道卑職瞞著他,只怕是要降下雷霆大怒,卑職一時糊涂,便寫了書信讓兵部的人快馬加鞭地送去了?!备岛獯藭r才有些后怕了起來,“霍將軍,我去寫信,你趕緊派人送去,要是陛下有個萬一,我萬死不得其咎?!?/br> 他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只是,就算霍言祁和西北有特殊的聯絡方式,但黑閃最快也要四五日才能飛到,這還能亡羊補牢嗎? 燕成璋這是瘋了嗎?難道這一步步的棋子,都是他事先算計好的?那個位高權重能把晏若昀運出大安城的人,難道就是他? 燕恣和霍言祁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震驚和不解。 “他……他這是想要干什么?”燕恣喃喃地道,“就算我得罪了他,我也礙不到他什么大事,他如此迫不及待算計父皇做什么?” 晏若昀的手指一顫,臉上僅有的一絲血色褪盡,好半天才道:“難道……他知道了那個秘密不成?” “什么秘密?”燕恣愕然問道。 晏若昀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秘密埋在她心中十八年了,她原以為,她會把它帶入九泉之下。 她抬起手來,顫巍巍地朝著燕恣的臉頰撫去,只是手伸到一半卻無力地垂下,燕恣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幾乎聲色俱厲:“娘!此時此刻你還守著什么秘密!要是再瞞下去,只怕父皇危矣,大梁危矣!” 晏若昀輕吐出一口濁氣,終于開口:“小恣,你和允彧,不是洪婕妤的孩子,你們都是我親生的,洪婕妤從前是我公主府的宮女,是她李代桃僵替我空擔了那晚的侍寢,又替我養育了允彧十八年……” 一夜秋風刮過,天氣驟然冷了下來,今年深秋的第一波寒潮毫無預警地便來了。 戰事吃緊,大街小巷已經少有人閑逛,不過,流言蜚語還是擋不住地在朝臣中流傳了開來。 據說,懷化大將軍和公主府交惡。 據說,安國公家那個待字閨中的小孫女昨兒個自盡未遂,梁上吊了白綾未果,又去投了湖。 據說,寧國公夫人被召入宮,商議了寧、平兩家國公聯姻事宜。 …… 公主府中,燕恣身著一身白色勁裝正在蹴鞠,那暗紅色的鞠在她腳下翻飛,時而直沖半空,時而身畔飛舞,煞是好看。 燕允彧急匆匆地進了庭院,見燕恣這幅悠閑的模樣,急得直搓手,叫了好幾聲也沒見燕恣停下腳來,他大步上前,直接一腳便將那鞠踢飛了。 “我的好meimei,你怎么還有心情在這里玩?”燕允彧急壞了。 “我的好哥哥,出了什么大事了?”燕恣眨巴眨巴眼,明知故問。 燕允彧簡直拿她沒法子,一把把她拽進屋子,關上門道:“你和霍言祁到底是真是假?難道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 燕恣撇了撇嘴:“沒他我又死不了,你急啥?!?/br> “你!”燕允彧瞪著她,不一會兒便樂了,“你這性子,還真夠無法無天的,既然無法挽回,咱們也不用去腆著臉求他,哥這里還有最后幾根救命的稻草,都給你用了得了?!?/br> 燕恣不由得來了興趣:“二哥你居然還有救命的稻草,說來聽聽?!?/br> “你收拾一下東西,隨便找個什么借口出城,我在城外安排人手,把你送到你的封地去,你若是想回來,無論如何等父皇回來了再說?!毖嘣蕪袂猷嵵?,“還有,一定要帶上你娘?!?/br> “你還挺關心我娘的嘛,以前你不是很瞧不慣她嗎?”燕恣促狹地道。 燕允彧有些尷尬,好一會兒才道:“你的娘,我自然也當成自己的來看?!?/br> 燕恣恨恨地看著他,還嘴硬!瞞了我那么久,現在都還不吐露半點口風,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眼珠一轉,笑嘻嘻地道:“怎么,你在城外還有人手?父皇和大皇兄知道嗎?” 燕允彧無奈地道:“他們都不知道,我苦心經營了幾年,這是我自己唯一的退路,只想著萬一哪日大皇兄容不下我,我便遠走高飛?!?/br> 燕恣怔了一下,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心底泛起,鼻子那處酸溜溜的:“那你把家底都掏給我了,你怎么辦?” 燕允彧揉了揉她的頭發:“傻瓜,誰讓你是我meimei呢,我是個錚錚男兒,要是連自己的meimei都保護不了,愧為兄長?!?/br> 燕恣的眼圈一下子紅了:“二哥你對我真好。不過,我不用你的退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