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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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允彧緊盯著她,眼神狐疑:“你是不是在謀劃什么?” “我的好哥哥,你不知道比知道快活,”燕恣咯咯地笑了,把燕允彧從前說的話還給了他,“來,我們來一場白打,誰輸了誰就學小狗叫,汪汪汪?!?/br> 送走了燕允彧,燕恣有些無聊,趴在石桌上數著天上的流云。 她有些想念從前在洛鎮那無拘無束的日子,卻也明白,若是還在從前,她可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流民遭難,看著大梁危急,而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為了大梁的昌盛而力挽狂瀾。 晏洛走到她身旁,小聲地道:“公主,衛大人和景公子來了?!?/br> 燕恣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看來,今天該來的都得來一趟,只有患難時,才能見真情吧,那時蹴鞠結下的情誼,果然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漠。 衛予墨和景鑠在正廳,一見到她,景鑠便立刻站了起來,滿面氣惱:“霍言祁他這是要干什么?他忘了他怎么在我們面前信誓旦旦的嗎?我去寧國公府找他,他居然避而不見?!?/br> 燕恣忍住笑道:“那你怎么辦?” “我直接罵他是個負心薄幸的混蛋,”景鑠悻然道,“真想踢一鞠在他臉上讓他清醒一下?!?/br> “小恣,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衛予墨的神情凝重,“他今日向信王請求領兵征討嶺南,信王殿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 “走就走了唄,可能是被逼急了,出去避避風頭?!毖囗兄掳偷?。 “可他身負陛下重托,怎可如此行事輕率?萬一京城有失,他這是擅離職守的重罪!”衛予墨有些憤怒,“他要是不想娶,難道還有人用刀逼著他娶不成?” “說不定真的有……”燕恣喃喃地道。 衛予墨和景鑠對望一眼,狐疑地看著她:“小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幫你合計合計?!?/br> 燕恣搖了搖頭:“我不能把你們牽扯進來,總而言之,是禍是福,是真心還是假意,再過幾日就見分曉了,但愿是我多心?!?/br> 衛予墨隱隱明白了些什么,猶豫了片刻,懇摯地望向燕恣:“小恣,你我少年交心,就算不能心心相映,也算是肝膽相照,我雖然是一介文人,但也愿為知己兩肋插刀,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但說無妨?!?/br> “小恣,你有了霍言祁,就不想要我這青梅竹馬不成?”景鑠也惱了,“你再這樣藏著掖著,以后就不要做朋友了!” 燕恣的眼眶發紅,得友如此,夫付何求?只是他們明擺著就是和她一伙的,燕成璋一定早就盯著呢,誰都動彈不了。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鄭重:“予墨,景鑠,你們倆,一個在朝堂上保護好自己,伺機而動,一個替我看好洛安山莊,那便是幫了我的大忙,其余的,我們見機行事!” ☆、第五十八章 夜幕降臨,整個京城漸漸沉睡。 只是有多少污垢暗流在這夜色中涌動就不得而知了。 燕恣挑著一盞小燈,坐在窗邊細細梳理著那些看得見看不見的線索。馬上就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了,縱然她肆意任性,此時此刻也難免心中七上八下。 一連幾日,霍言祁都在此時和她相會,告訴她每日的軍報和朝堂上的動向。 墻壁上傳來了兩長一短的輕擊,窗戶的門悄悄地被推開了,霍言祁躍了進來。 燕恣心中一喜迎了上去,壓低聲音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你怎么回的城?嶺南那邊都安排好了?娘和傅衡的安全沒問題嗎?” 霍言祁的眉頭深鎖,看向燕恣的眼神有些壓抑。 “回城還難不倒我,傅衡和夫人假借追擊夫人的名義,已經在南衙禁軍的護衛下秘密去了嶺南,鎮南軍統領和我是忘年之交,更對陛下忠心耿耿,只要夫人登高一呼,前朝余孽必定人心背離,不堪一擊?!彼麗灺暤?。 燕恣松了一口氣:“父皇要是聽到娘肯為了他平定嶺南,心里一定會很高興。 霍言祁定定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燕恣終于感覺到了他的反常,神情緊張了起來:“怎么了?大皇兄要對我和二哥下手嗎?” “小恣……”霍言祁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有些發抖,“有件事情,你聽了……不要太難過……” 燕恣的心一沉,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褪去,深藏在心里的那個最壞的念頭冒了出來,令她恐懼。 “陛下他……忽染重疾……咳血……隨軍御醫束手無策……” 這是霍言祁剛剛收到的密報,也就是說,早在五六天前,燕伯弘便已經患病,算算時間,正好就是傅衡那封信到達西北的日子。 燕成璋這一招不可謂不狠,他這是看透了燕伯弘最深的弱點。 霍言祁的密報比明面上的戰報快了將近兩天,等這封戰報報至承乾殿朝房,三位監國大臣的手都在發抖。 他們不得不考慮一個最壞的可能,要是燕伯弘兵敗,更有可能燕伯弘要是身死,大梁該何去何從。 燕成璋看了戰報一下子跌到在椅子上,慟哭流涕,反復地痛悔當初應該一力堅持領兵出征,更不能讓燕伯弘親征。 那三人被他哭得心中酸澀,忍不住也紅了眼眶。 末了他收住眼淚,表示要親自領兵援馳燕伯弘。 那幾個人哪里肯依,燕伯弘既然命燕成璋理政,在這種危急關頭,便是默許了他儲君的身份,要是再有個萬一,大梁就不攻自毀了。 四個人商討了半天也沒個結果,霍言祁鎮守京城,現在更是派去了嶺南,寧則棟和傅澤行建議要立即召回,深怕京師有變,而燕成璋則表示嶺南之患一定要除,京師有戍衛軍、南衙北衙禁軍護衛,應當不會有事;俞舟則念及自己的小孫女之事,對霍言祁不滿到了極點,也認為少他一人礙不了大事。 從朝房里出來,燕成璋便直接去了雍春宮。 俞淑妃一聽到戰報,不由得跌坐在了椅子上,臉色慘白:“為了那個賤人,他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大梁的天下在他眼中居然也比不上那個賤人嗎?” “母妃,”燕成璋長嘆一聲道,“這么多年了,你難道還沒有死心嗎?要不是那個女人離開了這么多年,這后宮怎么會有你我立足之地?只怕早就被發配到哪個冷宮里去了?!?/br> 俞淑妃閉上了眼睛,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下:“二十年……我跟著他二十年了……只盼他能回過頭來看我一眼,卻沒想到,還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他居然為了那個賤人的女兒這樣讓我下不來臺,成璋,我好恨??!” “母妃你不要再猶豫不決了,若是那女人卷土重來,你我從此就在老二和那個野丫頭的身下茍延殘喘,再也沒有出頭之日?!毖喑设暗难壑虚W過一絲陰狠。 “早知道……早知道那時候就該把老二……現在留下了這樣的禍患……”俞淑妃顫聲道,“那個女人……這次真的葬身火海了嗎?” “應該死了吧,就算沒死,只要父皇沒回來,她又能掀起什么波浪來?”燕成璋不屑地道。 俞淑妃咬了咬牙:“成璋,可你真的有把握讓你父皇……你萬萬不要留下什么把柄讓人抓住……” “母妃放心,我已經安排妥當,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出面?!毖喑设暗吐暤?,“扎布剛不是吃素的,對付一個心神大亂、毫無章法的人,那是小菜一碟?;粞云钜呀洷晃抑鶐X南,京城布防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中?!?/br> “好,只要戰報一到,我便會游說你外公,你天命所歸,當之無愧?!庇崾珏K于下定了決心,“到了那一日,你一定要把那個野丫頭交給我處置?!?/br> 燕成璋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冷冷地道:“她力勸父皇親征,就算我想饒她,大梁的朝臣和子民也饒不了她,母妃你等著好好收拾她吧?!?/br> 和俞淑妃又商量了一會兒,燕成璋便出了雍春宮,迎面剛好碰上了洪婕妤。 洪婕妤這些日子消瘦了好些,一見燕成璋便有些拘束地行禮。 燕成璋對這個膽小怕事的洪婕妤向來不怎么看得上,不過今日倒是沖著她微微頷了頷首:“洪婕妤看起來很是憔悴,多加休息才好?!?/br> 洪婕妤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問道:“信王殿下,陛下他……還好嗎?” 燕成璋略帶詫異地問道:“皇妹不是每日都來看你的嗎?她的消息應該也很靈通?!?/br> 洪婕妤有些沮喪:“陛下剛走的時候,她倒是和我說了好多,這幾日過來,她卻什么都不知道了?!?/br> 燕成璋心中大定,敷衍道:“父皇很好,你不用擔心了?!?/br> 洪婕妤見他要走,不由得追了兩步,囁嚅著道:“信王殿下,陛下不在,文嵐的事情還請你多多cao心……她這兩日心情不好,她是你meimei,總要親過你的表妹……” 燕成璋回過頭來,冷冷地一笑:“洪婕妤多慮了,手心手背都是rou,我自然會秉公處置?!?/br> 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洪婕妤的眼圈有些發紅,一路沮喪地出了雍春宮,穿過御花園,到了云福殿。 云福殿里供奉著三清圣人,還有燕伯弘父母的牌位。 燕恣正跪在牌位前虔誠地磕頭,到了三清圣人的面前時,她小聲地念叨著:“各位天尊,打個商量行不?老馮說我命格富貴榮華,我勻一半給父皇成不?” 洪婕妤連忙整了整儀容,笑著走了過去叫了一聲“文嵐”。 燕恣站了起來,扶著洪婕妤看了好一會兒,心里敬佩莫名,這個便宜娘親真是夠忠心的,為了主人浪費了大好的年華,一個人膽戰心驚地在后宮把皇子撫養長大。 “母嬪,以后叫我小恣就好了,我聽著親切?!毖囗÷暤?。 洪婕妤朝著身后瞧了瞧,搖頭道:“宮里頭還是叫你文嵐吧,別被淑妃娘娘聽到了又被她抓住話柄。你讓我到這里來見面做什么?” “瞧見她那假惺惺的模樣,恨不得過去和她打一架?!毖囗У?,“就換在這里見見母嬪,順便給父皇來祈福?!?/br> “都怪我……沒什么用……”洪婕妤又有點傷心了,“都幫不了你和允彧……” “誰說幫不了?”燕恣眨眨眼道,“俞淑妃來探聽我的消息了沒?” 洪婕妤點了點頭:“我照著你的話說了,這幾日信王殿下總是到雍春宮來,剛才我還碰到他了呢,我便依樣畫葫蘆,把你讓我和淑妃娘娘說的話也說了一遍?!?/br> 末了她有些不安地問:“你要干什么?千萬別和他們硬著來,萬事等你父皇回來了再說?!?/br> “母嬪,”燕恣鄭重地道,“別人欺上門來,咱們難道還送臉給他打不成?放心,父皇一定會平安歸來,你等著開開心心地過下半輩子吧?!?/br> 只是事與愿違,接下來的戰報卻越來越危急。 燕伯弘患病后并未堅守,卻采取了最不恰當的帶病體迎戰。 霍安慶攻下梁豐后,很不可思議地全力出兵夾擊扎布剛的大軍,差點把到手的戰果拱手讓人。 燕伯弘強行突破扎布剛重圍,卻落入軼勒右軍的包圍,被迫避走子陰山。 燕伯弘大軍失去聯絡。 …… 一連五天,一封緊接一封,封封揪心。 最為揪心的便是,此時收到的戰報,都已經是七八天前的事情,到了這里,大局已定,無力回天。 朝中的重臣和兩個皇子關起門來已經接連商討了兩天,朝堂上有數日沒有公布最新的戰報,一片人心惶惶。 燕允彧在朝房里百思不得其解,拽著平國公寧則棟道:“父皇這是怎么了?原本他的策略很對,先挫后避,擇機用兵,可怎么忽然一下子出擊導致陷入重圍?難道父皇是有什么妙招嗎?” 寧則棟的臉色凝重:“二殿下,微臣也看不透?!?/br> 燕成璋在心里冷笑了一聲,二弟啊二弟,你還在那里妄想,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嶺南那里如何了?”傅澤行問道。 “尚無最新戰報,那些人蚍蜉撼樹,不足為懼,更何況是言祁親臨?!毖喑设暗?。 “不如讓言祁就此領軍北上援馳西北?!毖嘣蕪奔t了眼,“皇兄,臣弟也愿領兵去增援父皇?!?/br> 門外有人回稟:“信王殿下,兵部尚書……” 門一下子被推開了,兵部尚書秦振弗直沖了進來,一個趔趄軟倒在地,神色倉皇,臉色慘白:“殿殿殿下!前線軍報!” “怎么這么慌里慌張的,成何體統?!庇嶂勖鎺Р豢斓氐?。 秦振弗痛哭失聲:“俞大人……殿下……陛下他……” 朝房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大驚失色:“陛下怎么了?” “陛下……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