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在海州時, 或許因為沿海氣溫沒那么低, 前兩年冬日雖然有雪, 但也都是小雪,隔日便化,有個炭火盆就能過冬。 可到了山東這邊,今年的冬天來得還格外的早,看著漫天雪花飛舞的時候畫面絕美,可積雪成災的時候就讓人高興不起來了。 好在當初替霍小小送明光鎧來的皮貨商機靈, 當時借機搭上了海州和霍千鈞這個靠山不說,方靖遠又讓人將他的皮貨全部收下,用鹽茶交換,他也不敢耽擱,立刻又跑了趟塞北,送去的鹽茶不但幫助霍小小在那邊穩住陣腳打開局面,還一口氣將那邊積攢下來的皮毛全都運了回來。 也幸好如此,才能在最短時間能先粗制了一批羊皮襖和夾羊毛的棉衣,讓初到北方的軍中南方子弟不至于被凍出冰來。 方靖遠原本就計劃著在濟南府的慈幼院和府衙等地安裝地暖和水暖,北方的火炕在山東早已有雛形,只是還不夠普及,木炭的供給量也不足。就算是原本在淄博棗莊等地的露天煤礦已經被人挖掘,主要也是用于煉鐵和煉銅,就是因為通風問題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 畢竟這些天然煤如果直接燒起來,爐子做不好,通風搞不好,那比燒炭的致死率還高。 慈幼院那邊先燒上了火炕,方靖遠把府衙這邊的木炭都讓人送了過去,然后先在這邊改造了一個土質鍋爐出來,如今的冶煉程度不夠,兵器尚且缺鐵,自然沒法讓他制造鐵爐和暖氣管,好在有先前那些陶瓷下水管道的啟發,他便試著先讓人燒了一批陶瓷管道做水暖。 畢竟府衙不似慈幼院,老人和孩子們怕冷可以一天都在火炕上吃喝玩樂休息,府衙里人多不說,事情也多,整個京東路幾個州府的改造和清賬都得在這個冬天完成,這樣才能保證在明年開春春耕之前重新分配荒田余地,不耽誤農時耕種。 還要防備金兵的反撲,修理先前作戰時損毀的兵器……對于農夫們來說可以貓冬休息的冬日,卻是所有官府衙門和軍械廠最忙的時候。 方靖遠本來歷史就只知曉個大概走向和事件,除了對一些名人和名作有所了解外,這個時空的氣候和大饑荒都沒法未卜先知,只能竭盡所能地參考后世的經驗,讓自己治下的百姓不至于熬不過這個冬天。 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 亂世中最難活下去的,本就是底層百姓。 他一入濟南府就先讓人修整了慈幼院,大宋在這方面其實做得還是不錯,排除被下面的官吏貪污吃回扣黑了的,各個州府縣衙都必須成立的官辦機構,一是學堂,二是慈幼院,三就是醫藥局。 這些民生設施就算在千年之后,也是相當先進的思路,只是有很多原本很好的政策和想法,真正到執行層面時,因為用人不當,最終不但沒達到原本的目的,反而造成了更壞的影響。 官辦的學堂本是為了讓更多貧寒學子可以免費求學,施行科舉和學校并重的選才方式。然而因為科舉的進士可以直接選官,而學校的學生就算有前三名保舉,仕途起步也遠低于進士,學生們便已科舉為目標,漸漸失去了原本官辦學堂多科并舉的意義。 慈幼院和醫藥局也是一樣,一開始是為了救濟老弱孤幼和防疫施藥的官方慈善機構,然而因為很多下層官吏發現從這些弱勢群體身上克扣撈錢根本不會被上面發現,從一開始克扣衣食、偷換藥材,到后來謊報人數,私吞賑銀屢見不鮮,以至于有些州府的知府和刺史為了避免下層舞弊,干脆就關了這些常設機構。 到金人入主中原之后,就更不會去做這些事了,濟南府的慈幼院,還是近九十年前,在曾鞏知州齊州時修建的。如今重新修整后,這里收容了數百和老人和孤兒,光是每日的吃食和木炭消耗就不少。 而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和城中的貧困百姓,則被安排去了幾家工坊打工。既能夠賺到工錢養活自己,還能夠在這個冬日里有個住處,不至于暴露在冰天雪地中等死。 如今有了這些煤炭,就能保障更多人的供暖需求,讓那些工坊可以繼續開工,保障來年的春耕。 書院的學生們如今除了正常課程之外,還要幫著府衙縣衙清點黃冊和田畝人口,算賬記賬,簡直比備戰科考都要辛苦。 歷朝歷代,從開國時的均田分地到后來的不斷兼并和隱瞞戶口,都是官府最頭疼的問題。 就連鼎盛時期的大宋,歷經幾次改革,都未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因為商業和手工業的繁榮昌盛,商稅遠遠超過了農稅的比重,在朝廷的收入能夠覆蓋支出的時候,就掩蓋了其中的不少弊端和問題,而農民和佃戶身上的負擔卻始終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方靖遠并不是全才,對經濟和稅收方面的政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好的解決辦法,畢竟連王安石和范仲淹變法都未能改變的局面,單憑他在一個京東路想徹底改革,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任何在脫離了現有國情基礎上的改革,都是空談。他只能在現有的條件下,盡可能按照朝廷法令去清理隱田隱戶,避免那些地主豪紳將自己的稅賦轉嫁到農民和佃戶身上,將收回的土地和荒地分給無地的農民和流民,讓他們開荒耕種之后,以收成來抵繳地租,自行開墾的荒地繳稅三年后便歸個人所有……官府還可以給一貧如洗的農戶借貸種子和農具,待他們收成后還款。 無論是均田令還是青苗法,其實很多政令都是有利于民生和發展的,只是在執行過程中,用人不當,那些吏員勾結地主豪紳,先是逼著人借貸,再加以高額的利息和稅賦,小斗出大斗入,逼得農戶破產還不起貸款后,就不得不賣地賣身,成為那些豪紳和地主的附庸。而那些人本身族中田產都掛在有功名的子弟名下,借此避稅。 官商勾結,最后損失的是國庫,受苦的是百姓。 當初的海州,本地人并不多,幾乎都是逃難來的流民,人少地多,又是大片的空白地區等著開發,方靖遠可以直接推行新政,而無需顧忌其他??稍跐细@邊就大為不同,當初是城中的漢人官員和士紳開城門獻城,主動投降。方靖遠就不能過河拆橋,將這些人的家產田地沒收,而這周圍的土地又大多是有主的熟田,荒地很少,想要推行和海州一樣的政策就很難。 當生產資源成為矛盾集中點時,要解決這個矛盾,就必須開發新的經濟增長點。 簡單來說,就是讓失地的得不到土地分配的農民,找到新工作,只要有能養家糊口的工作,誰也不愿去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當流民和山匪。 大宋時代的城市化進程和手工業商業的發展,其實就是這一歷史進程的必然趨勢,若是沒有被遼金元三代最強的游牧民族打斷了他們的發展,那個時代的大宋,有著整個世界最繁華的城市和最先進的科技,卻在即將開啟科技文明之門的前夕夭折在鐵蹄之下,使得無數璀璨的文明和先進的技術都淹沒在戰火之中。 那是方靖遠前世知道的歷史,而在這個已經被他蝴蝶得面目全非的平行時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徹底改變大宋的命運,讓這個有著最浪漫情懷和最風雅生活的時代,能夠繼續流傳下去。 那些世家地主們起初見他大張旗鼓地清丈田畝,清理隱戶,都有些不安,卻也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既然認了大宋的統治,就得按大宋的規矩來,只要還能保留他們的祖產,那些多占的田地和人口就算清繳出去,也動不了他們的根本,若是真要動他們的根本時,他們也不是毫無反擊之力。甚至已經有人送禮到臨安朝中,就等著看方靖遠的決策后彈劾他□□饒命,苛待降臣,貪腐奢靡,引起民憤…… 可不知道方靖遠得到消息怕了他們,還是雷聲大雨點小,在按照黃冊清丈后,他也并未對這些世家地主趕盡殺絕,裴文卓更是個一絲不茍嚴格執法之人,該收回的土地收回,有憑有據的則是分毫不動,倒讓他們大大的松了口氣,然后就想看看方靖遠如何解決那些流民和無地農民需要的土地問題。 在這個靠天吃飯的時代,幾乎所有的民生,都離不開土地,所有的問題,就糾結在土地上。 沒有地,方靖遠還能變出饅頭給流民們吃么?就算有朝廷救濟,他能救得了一時,能就得了一世嗎? 世家們算計著官府的存糧和饑民的消耗,等著方靖遠徹底沒糧向他們求助時,正好可以再爭取一些利益和位置,不能再像上次一樣,將族中的精英子弟送去應考,結果沒考上吏員不說,還被忽悠去齊魯書院學習各種雜學,被洗腦的簡直忘了祖宗家法,一心想著什么為民報國,讓那些老頭子們氣得吹胡子瞪眼,簡直是賠了糧食銀錢又折了人,甭提有多心疼了。 結果一等兩月,天都下雪了,方靖遠依然沒向任何人求助。 那些流民和農民被安排去了淄博挖煤制作蜂窩煤,修窯燒磚燒瓷器,趕在大雪之前修通了第一條“馬路”,讓霍千鈞的馬隊可以順利通過。于是城中的百姓用上了更耐燒物美價廉的煤爐,形形色色的小攤小販的不知不覺充斥在街道之中,哪怕每日只賺取微薄的利潤,也足夠他們養家糊口。 方靖遠甚至停止了免費賑濟,無親無故的老弱婦孺都已經被收容進慈幼院,其余的流民想要吃飯,就必須干活。而官府提供的工作種類十分齊全,有技術的可以去各大工坊當技術工,而軍械廠和毛紡廠日夜開工,需要大量三班倒的工人,被分解了流程的軍械制造和毛紡工作,哪怕是全無經驗的新手也可以從最簡單的備料和清洗打磨開始做起,每日也可以賺到足夠生活的工錢。 同時官府也貸款給手藝人,可以擺攤賣各種吃食,縫補衣物,販賣雜貨等等,只要肯干的,都能找到活干。 形形色色的小商小販給城市帶來了活力,從早到晚忙碌著,讓冬日的府城看起來絲毫不顯冷清。 沒等到方靖遠來求助的世家們,等反應過來時,忽然發現自己不但沒難住方靖遠,反而在不知不覺中,花了不少的錢進去。 府城新出的全套陶瓷水暖系統,安裝一套就有全天候的熱水沐浴,所有的房間溫暖如春,無需被炭盆熏得鼻子黢黑,嗆得喉嚨痛,就算是最上等的無煙銀絲碳,也比不得這水暖干凈溫和,最符合君子風雅之道,不染塵埃,中和溫存。 就是貴了點。 一套下來,幾乎跟買同樣面積的宅子差不多的價錢。 可作為世家大族,別人家裝了,自家若是沒有,一起吃和席面喝個茶的時候,人家淡淡地說起自家在屋里養個蘭花彈個琴,如今都無需炭盆保溫,少了炭盆的煙火氣,房間更雅致清凈,難怪人家方使君一身神仙氣度,原來都是這般溫養出來的。 有謫仙般的方使君代言,但凡家有余財的,都裝了一套,還是排期拿號的,一安好通暖之后,就立刻發帖子邀請手帕交們前來賞雪品茶,還在帖子里若無其事的添上一筆,家中溫暖如春,無需著厚襖裘皮,免得熱著出汗,反而不美。 各家賞雪賞梅品茶的帖子,自然少不了送到方靖遠處的,也有送到岳璃那兒的,只是她從不參加這些夫人間的聚會,哪怕是婚宴壽誕,也頂多讓人送份禮物去,人是從來不去的。 方靖遠看了帖子,忍不住哈哈笑道:“想不到這會兒的小娘子們,就已經深諳凡爾賽之道?!?/br> “什么是凡爾賽?”岳璃雖然已經習慣他是不是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說法,但還是會忍不住好奇,“是個人名嗎?講的是什么道?” “不是人名。本來是海外一個國家的宮殿,建造的十分奢華雄偉,然而中看不中用。當時那個國家的貴族都生活在凡爾賽宮里。結果后世有些人用一種平淡的口氣炫耀自己奢華富貴的生活時,就會被人成為是凡爾賽?!?/br> 方靖遠笑吟吟地說道:“就比如說,阿璃你跟人說自己的武功不過爾爾……霍九郎嫌棄豐樂樓的鴨子太過肥膩……” “噗!”岳璃明白過來,也跟了一句,“小方探花說自己相貌平平無奇……” “哈哈!”方靖遠大笑了起來,感嘆一聲,“我現在可不是什么探花郎了,等過了年,今科的新探花出來,還不知是何等人物呢!” “說到這個……裴押司真要去考嗎?”岳璃有些擔心地說道:“臨安那邊,能接受這邊的舉子嗎?” “沒問題?!狈骄高h點點頭,笑道:“這還得感謝朱兄?!?/br> “朱兄近日雖然沉迷天文之學,但治學策論都是他拿手的本事,裴押司下衙之后都會去學院補課,有朱兄親自給他出題閱卷,教他程文策論,這種名師一對一輔導,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呢!別看他在海州只中了副榜頭名,可他的才華不亞于正榜三甲,先前是因為他的戶籍不明,如今我們收回了濟南府,他又立功不少,由官家親自批復準我解送他赴考,春闈之中定能取得個好成績?!?/br> “那就好?!痹懒闪丝跉?,說道:“魏將軍過幾日就要來濟南府,說是選了日子給他們成親,想來就是要趕在春闈之前吧!” “明白,他是怕這個好女婿被人榜下捉婿了吧?”方靖遠笑道:“魏將軍愛女心切,如此做法倒也沒錯。不過我相信裴文卓的人品,就算是等到春闈之后,他也一定會信守承諾的?!?/br> “對了,聽說海州那邊的商船出?;貋?,帶回來不少的稀奇玩意兒,正好拿來給我看看?!?/br> 難得在家偷閑一日,方靖遠就想著看看海州送來的新書和各種海外收集來的東西,這可都是他當初在辛家的船隊出海時,特地叮囑他們去找的一些東西。前幾次雖然沒找回他要的紅薯和玉米,卻帶回來了乳膠和白疊子,這種白疊子其實就是未經處理的棉花。 其實棉花早在漢代就已經傳入中國,只是未曾大量種植和使用。到了宋代,南方的棉花已經從海南流傳到了福建和長江流域,而從西域傳入的棉花在陜西一帶已經開始種植,唯有山東和淮東地區,這還是剛剛開始起步。 在其他人看來只是稀罕物的棉花,方靖遠已經鄭重其事地讓人開始培育,并讓人從南北兩地的商販手里重金購買棉籽,準備來年要開始種植。 如今江南已經開始推廣從越南引進的占城稻,一年兩到三熟,趙昚命人盯著湖廣之地的稻田,以此確保軍糧征收。從去年得了方靖遠的消息開始推廣棉花種植,在福建和長江流域已經有不少收獲,今年新出的棉布也成為夏稅的內容之一。 趙昚雖然在用人上十分寬容,對文武百官大多時候都是放手重用,任其發揮。但涉及到國本之事,無論是北伐還是推行商稅和減免農稅,趙昚的態度都十分堅決,不容置疑,繼位至今已近三年,大宋的國力日盛,又一步步收復了江北不少州府,他的君威日重,朝臣們也不再像剛開始一樣動輒請示太上皇,將他的政令視若無物或推三阻四。 大家已經開始相信,趙昚壽誕那日的真龍現世,正是天意,注定了要在這位官家的手中,收復故土,中興大宋。 其實唐宋兩代,海商和西域的貿易都十分發達,有不少外來作物都是在這一時期傳入中原,只是有些東西大家不知用途,便當做是花草裝飾或稀奇物事,見過就罷,并未加以培育繁殖。 如辣椒和紅薯、玉米,都是在三四百年之后,才由海商從東南亞帶回中原,開始大規模種植,拯救了不知多少饑民。 先前辛家的船隊出海之時,方靖遠給他們畫了海圖,還改良了指南針和羅盤,幫著加固了船體,增強他們遠洋航行的能力,就是為了讓他們有機會走到更遠的地方,帶回這些可以救命的糧食作物。 所以每一次他們出?;貋?,不管多忙,方靖遠都要抽出時間來檢查他們帶回來的東西,以免有所疏漏。畢竟他沒有那種寫實派的畫風,當初畫出來的紅薯馬鈴薯都長差不多模樣,就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掩面的那種。 就他畫的那種超現實主義泥巴蛋子,那些商隊的人照著樣能找回什么東西,真是十分難說。 上一次出海帶回來的,就是各種寶石和……蛋。 其中最大的是鳥蛋,還有海龜蛋和蛇蛋,讓霍千鈞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居然喜歡……玩蛋。結果就讓人給他送來了一堆的雞蛋鴨蛋鵝蛋和大雁蛋,害得府衙的大食堂連著一個月都在琢磨各種蛋類食譜的做法。 植物還好說,方靖遠知道未來幾種食物和調料的發展前景,能用的都讓人開始培育,等兩年種子穩定了就可以開始推廣??蛇@些動物不一樣,尤其是龜蛇鳥類,萬一來的是在本地沒有天敵的物種,就會破壞了當地的生態環境,引起不可預測的變故。 蝴蝶扇動翅膀都能引起風暴,他若是把鴕鳥和巴西龜提前弄來了,萬一出什么事,可就成了罪人。 果斷,不論大小的各種鳥蛋龜蛋都成了盤中餐,霍千鈞還吃得比誰都多,每日都來跟方靖遠搶吃的,最后連岳璃都看不下去,把他拎去校場教訓了一頓。 介于上次各種“蛋”留下的陰影,方靖遠其實對這次辛家海商送來的東西,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畢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人生就是這樣,你越想要的東西,就越難得到,而往往當你放棄壓根沒放在心上時,卻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你冒出來一個驚喜。 “這是……琉璃杯?”方靖遠打量著手里純凈透明的玻璃杯,在這個時代的琉璃還是貴重物品,只是西方更喜歡彩制的琉璃,像這般無色純凈透明的“琉璃水晶杯”還是比較少見的。 他開始回想,玻璃的做法似乎不算太難,海州那位女道長都能做出化肥來,想必煉制一點點琉璃,對她來說也不算難事吧? 玻璃工廠的計劃,可以提上議程了??偛荒茏屪约倚列量嗫嗫椌偷木c羅綢緞,被那些商人用不值錢的玻璃給高價換走了吧?那豈不是虧死? 就算到后來棉花大量種植之后,絲綢的價格也只會更高,而不會跌價,玻璃卻是一路走低,最后比瓷器的價格更低,自家若是放棄了這個市場,豈不是要被外人鉆了空子? 原本他主要推進的都是民生基礎類的物品生產和改進,玻璃制品這種目前還屬于高奢消費品的,他本不打算插手,畢竟在他看來,如今大宋的瓷器制造,已經遠勝于世界各國,隨便一套瓷器賣出去,都是天價。 可大宋的人不缺瓷器,卻少見琉璃,尤其對這種純色無暇如同水晶的玻璃更是追捧之極,白花花的銀子就這么被人騙走,讓方靖遠很是心疼。果斷決定在密州和海州開辦玻璃廠,回頭正好去賺那些江南糧商和布商茶商的銀子。 誰讓那些糧商先前還曾經趁著他缺糧要賑濟山東流民時狠宰了他一筆,現在正好一報還一報,當初賺回去的,回頭都得讓他們吐出來。 方靖遠笑瞇瞇地將這盞“琉璃水晶杯”收了起來,繼續翻看其他東西。其中大部分是南洋一帶的寶石和香料,他都不感興趣,直接給了岳璃,讓她看著處理,挑選一些品質上佳的回頭打成首飾,正好給魏楚楚送嫁添妝之用。 “還是沒有辣椒啊……吃火鍋都沒有靈魂了……” 翻看了一遍,始終沒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方靖遠有些遺憾,回味一下曾經在后世吃過的各種美食,不禁有些饞了。 “今日天冷,正好在家里弄個鍋子吃火鍋,讓人去問一聲霍九郎,看他有沒有空一起來吃?!?/br> 吃火鍋自然要人多才夠熱鬧,哪怕沒有辣椒,也是熱氣騰騰人人爭著涮rou時的氣氛最好。 當初他們去桃花島時,還曾經用銅盔架在篝火上涮海鮮吃,岳璃親手料理過,自然知道他喜歡吃什么,當即便安排下去,等到霍九郎頂著風雪到了府中時,正好已經熬好了骨頭湯,備好了各種食材就等著下鍋了。 一向無rou不歡的霍千鈞今日卻看著桌上的幾道綠葉菜兩眼放光,“咦,方元澤你是學了什么仙術嗎?大冬天的居然還能種出青菜來了?難不成是讓人從江南運來的?當初你還笑話楊貴妃吃荔枝的事,怎么今日自己如此奢侈起來了?” “眼睛長著可不是用來出氣的,仔細看看,從江南運來的菜,能長這樣?” 方靖遠嗤之以鼻,“等會你要是閑著沒事,可以讓石榴帶著你去看看后面的溫室和暖棚,今年冬天這些小菜長得不錯,來年可以多讓人種一點,想來會有不少人愛吃這口的?!?/br> “真種出來了???!”霍千鈞驚喜地說道:“那回頭我們軍屯的田里也可以種一點啊,反正我們那邊養馬,肥料是不缺的。到時候還能分給你們一些。先讓我嘗嘗,這些個暖棚里種出來的菜,跟平日地里長出來的有何區別……” 他這一筷子下去,就挾走了小半盤子,桌上的碳火銅鍋里的骨湯已經在翻滾沸騰著,這鮮嫩的小白菜進去一燙就熟,清甜鮮脆,齒頰留香。 岳璃還在片rou,見他已經動筷,就忍不住說道:“給元澤留點,他喜歡吃青菜?!?/br> “好吧,忘不了!”霍千鈞將燙好的青菜分了方靖遠一半,嘖嘖贊嘆:“味道還真是不錯,比營房食堂里那些腌菜好吃多了。今年冬天食堂里成天都是吃那些個黑乎乎的咸菜疙瘩,簡直比豬食還難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