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斯定中跟斯爽打了聲招呼,回頭進車庫去開車。 我站在花園道路上和斯爽說話。 斯爽笑嘻嘻的說:“老四回來了,怪不得我不用買零食了?!?/br> 我不解地問:“什么?” 斯爽曖昧眨眨眼:“老大吩咐我,女孩子愛吃什么買什么?!?/br> 原來是斯爽買的,怪不得我每次都在他冰箱找到好吃的。 斯爽故作感慨:“唉,我以前還以為他放蕩不羈,沒想到原來心細得不行啊?!?/br> 斯定中將車開了出來,隔著車窗問:“二姐,你們說誰?” 斯爽又對著我意味深長地笑笑,返身沖著斯定中揮揮手:“好好帶小豫兒玩去吧?!?/br> 她轉身走開了。 二十日錄取名單出來,我升入南大。 謝師宴自然是要做的,爸爸以他的名義,在花園酒店開了二十席。 爸爸在斯家做了二三十年的臣子,自然深諳韜光養晦的道理,因此并不準備大辦,本來是只打算做周到即可,只是商界都知道爸爸是斯家顧命大臣,無請柬前來結交的董事股東竟然不少,一時賓客云集。 臨時又讓酒店多開了兩桌。 門前有專業的公關公司做招待,還沒到入席的時候,我躲進休息室里玩了會兒,正要出去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進來。 外廳是一個茶室,我聽到老爺子和爸爸交談的聲音。 我一時玩性頓起,便躲進了小房間里。 兩個人在外面的沙發上坐下了。 老爺子說:“老李,你為斯家工作了半輩子,功勞苦勞都是很高的,如今孩子們都大了,小豫兒都讀大學了,我是很為你高興的?!?/br> 爸爸拾起茶具泡茶:“斯董,我不過是盡職而已,還是您給我的機會?!?/br> 我聽到紫砂茶壺輕輕的碰撞聲,老爺子感慨地道:“我們都漸漸老了,遲早得換年輕人接班?!?/br> 爸爸趕忙說:“您哪兒老啊,再干二十年都不為過?!?/br> 看來這馬屁拍得不錯,老爺子笑了一下:“早點退也好,年輕人有干勁?!?/br> 爸爸跟著笑:“也是,幾位公子給你添丁,含飴弄孫也是人間快事?!?/br> 老爺子說:“定文我也了解,事業心是有的,但人還浮躁了一點?!?/br> 這話爸爸沒敢接。 老爺子喝了口茶,又接著道:“無論誰接手我的位子,都不會虧待你。你兩個姑娘我都喜歡,要結親,我也沒有意見?!?/br> 畢竟是切身事,爸爸聲音緊了緊:“這是姑娘的福分?!?/br> 老爺子說:“我知道你大女跟定文關系不一般,但不要幫著斯定文,他還需要磨練,依我看,不偏不倚最好?!?/br> 爸爸連聲稱是。 老爺子慢悠悠地道:“最近閑了點,我夜里頭在書房待會兒,讀到明史?!?/br> 聲音忽然低了,茶水傾倒的聲音,爸爸似乎斟酌許久,才說:“斯董怎地又有如此雅興,記得我們以前論史,記得斯董對永樂紀事倒是印象深刻?!?/br> 斯家老爺子又說道:“論史,我最推崇方文正,此公剛正不阿,孤忠正直,靖難之變雖為千古疑案,但方文正的確是名垂清史?!?/br> 爸爸答:“那自然是?!?/br> 我擔心他們博古論今長篇大論我可出不去了,幸好一會兒酒店經理敲門進來請老爺子入席。 待到他們走遠了,我才跟著走了出去。 ☆、第8章 八 金碧輝煌的十二樓大廳里一派熱熱鬧鬧的場景。 西服筆挺的兩位經理,各自領著一排服務生,恭畢敬地站在一旁。 主桌上已經坐了好些人,斯定文和斯定中兩兄弟衣著光鮮,正交頭接耳地聊天,座中一群陪客,端的是滿座衣冠,我正奇怪不見葭妍,轉眼就看到一襲艷紅裙子,正滿場飛揚。 她可是正宗應酬高手。 我上前招呼老師們和幾位相熟的同學。 待到正式開席前五分鐘,賓客都已基本落座,我正在入口處幫方女士收拾東西,看到又有客人姍姍來遲。 富麗長廊外的數株熱帶植物后見到幾道人影穿梭,一名侍應生躬身在前領路,一對男女翩然而進。 身形修長挺拔的英俊男人,身側伴著一位穿著時髦的絕代佳人,兩人相偕而入,一對光彩熠熠的璧人瞬間照亮了整個大廳。 客人立刻被吸引了目光,席間低低的喧嘩之聲傳來。 方女士趕忙上前招呼:“斯少?!?/br> 斯成穿白襯衣淺灰西服,衣著整潔考究,冷淡神色襯著他那張俊顏,更顯得如霜白冰雪一般。 斯家大少自然是稀客,但顯然這次全場的目光,卻大部分聚焦在了他身邊跟著的那位女郎。 我當然不會忘記她,正是上次那位真正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兒。 麥綺今天穿闊腳褲裝,配了一件瀟灑飄逸的波點雪紡襯衫,絲毫掩飾不住她的艷光四射。 斯成朝大廳望了一眼,無數復雜的目光如箭一般齊刷刷地射過來,他卻若無其事一般,如同我自小到大見過他在任何公開場合的姿態一般,面色沉靜,殊無笑容,臉上是一貫拒人千里的倨傲。 方女士陪著他走到我面前,他桀驁霜寒的面容有了一絲緩和:“小豫兒,恭喜?!?/br> 我對他微笑了一下:“謝謝成哥哥?!?/br> 麥綺將一個紅包放進方女士手中,手自然地挽住了斯成的胳膊:“這是哥哥jiejie給小豫兒的,祝你學業進步?!?/br> 我又說:“謝謝麥小姐?!?/br> 他們倆挽著手臂進去了,整個的宴會廳中的人,如深海中的波浪一般,一會兒仿佛寂靜無聲,一會兒又是喧鬧鼎沸,交錯的目光如浪潮一般始終無聲地圍繞著他們。 斯成視若無睹,至始至終都是一張漠無表情的臉,麥綺更厲害,無論周遭是如何洶涌險惡環境,她都仿佛毫無感覺一般,一直是得體矜持的笑容,兩個人挽手步過賓客,服務生上前替她拉開了桌椅,斯成扶著她坐入席中,而后她微笑著同座中一位有意攀談的貴婦交談了幾句,完完整整的端莊大氣,儀態萬方——仿佛一位出巡的埃及皇后。 兩人落座后客氣只是地跟同桌的熟人寒暄了幾句,看樣子斯成并不打算上前跟老爺子打聲招呼。 等到主人開始輪桌敬酒時,他們已經提前離席了。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人都忙到很晚,等到回到家,下車時候,我在前面一輛車下來,聽到jiejie在后面甩車門。 爸爸跟她坐同一臺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葭妍說:“心煩!” 爸爸自小喜愛她,聰明伶俐,討人喜歡,而且早早跟斯定文確定了戀愛關系。 方女士在一旁安撫她:“興許三少忙,一會打給你了,我們先回家?!?/br> 葭妍語氣非常不悅:“掛我電話!直接關機!” 爸爸訓了一句:“別在外面嚷嚷,回家說!” 見到我還站在門前:“葭豫,進屋去?!?/br> jiejie進了屋子里繼續發脾氣,在客廳里把手袋鞋子亂扔一通,坐在沙發上按電話。 爸爸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樓進房間。 葭妍撥了幾個電話,一會兒,電話終于打通了,她瞬間換成了嬌滴滴的聲音:“哎,孫少爺,定文跟你一起嗎?” “哦,不在啊,他今晚在俱樂部里嗎?” 失望地掛了電話,一會兒電話響起來,葭妍立刻接起:“斯定文你敢放我鴿子!” 興許是斯定文在那邊賠罪,她臉色稍霽。 只是瞬間又翻了臉,女人太過精明也是不好:“你那邊明明吵吵鬧鬧,還敢說加班,宴席還沒結束就不見了人,你給我說清楚,今晚上給你打電話的女人是誰!” 她還沒說完,電話又斷了。 再打過去又不通了,jiejie丟了手機哭起來。 方女士從廚房里泡茶出來,忙安慰道:“別哭了?!?/br> 爸爸下樓來了。 爸爸問:“怎么了?” 葭妍嗚嗚地哭:“我要跟他分手!” 爸爸皺眉道:“你這任性也該改改,那是斯定文!銀山集團的少東家,銀山城建的執行副總!斯家三兄弟,他是唯一的實權派人物!全市多少名媛淑女費盡心機想要結交的男人,你以為他要什么女人沒有?你還三天兩頭給他鬧脾氣,別說他還愿意哄你,就是哪天他煩了,我看你找誰哭去!” 葭妍眼里還含著淚,卻愣住不說話了。 爸爸看了她一眼,也不忍心說重話,放緩和了語氣:“你也是,早讓你認真上份班,哪怕就進公司里看著他也好?!?/br> 葭妍嘴一嘟:“朝九晚五的,累得要死?!?/br> 爸爸坐進了沙發中,抽了半支煙,臉色越變越沉,終于慢慢地說:“老爺子心思難測,老大這一年多似乎收心不玩了,最近在mnc 和外國商會做政策咨詢與投資顧問,最近還接了一單銀山的地產案子,這直接就跟定文成合作關系了,老爺子表面上沒說什么,可心底誰不知道,老大肯回公司來辦公,哪怕就是在銀山大樓的一樓大堂轉個圈子,他都高興得要上了天去了。你最好勸定文皮繃緊一點,這天下還不是他的?!?/br> 葭妍瞬間慌了:“爸,你一定要幫幫定文!” 末了,她突然又咬咬牙道:“不幫,幫他做什么,活該趁早被他大哥搶了權!” 爸爸瞬間板了臉:“葭妍!你再給我亂說話!” 我捧了杯茶回房間去,這斯家的江山軍情局勢千鈞一發,沙發上李家父女正緊鑼密鼓地商討如何鞏固權勢,沒人理會我。 這些人,說話陪笑了一整晚上,回家還有力氣做碟中諜。 ☆、第9章 九 八月的最后一天是斯定中生日,斯太太早半個月就開始張羅,早些天就聽說斯家幾位姑母就過來了,到他生日那天,斯太太娘家的幾位表親,還有交好的幾位太太,一早就過來打了小會兒牌。 斯家廚房負責中式的大師傅姓曾,最拿手的是淮揚菜,近這些年粵菜也鉆研得相當精道,早兩個禮拜就將菜品目錄給斯太太過目,據說改了五六單,到了這天,預訂六點開席,斯太太定的時間,早了點兒,說是時間留給年輕人晚上辦節目。 傭人將一樓的大餐廳重新裝扮過,門前擺著幾顆從花房移過來高大的金桔樹,還有成打成打的白色玫瑰鋪在桌面,潔白的骨瓷碗碟閃閃發亮,一群珠環翠繞的富太太在偏廳喝茶,斯定中一直在屋里,無數個姑母姨媽吱吱喳喳地拉著他說話,他絲毫不覺不耐,一直帶著笑坐在沙發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