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我剛去了簡莊兄家里,章美還是沒回來,我正要去別的地方再找找看。已經幾天了,他認識的人我幾乎都問遍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去向?!?/br> 趙不尤心想,東水六子要挨個去訪,既然遇到鄭敦,就先跟他再聊一下,于是言道:“這樣找不是辦法,得再仔細想想,他離開前究竟有些什么異常?!?/br> “這兩天我日夜都在想,卻絲毫記不起有什么異常?!?/br> “我也正好要找你細談,咱們找個喝茶的地方,坐下來再慢慢想想?!?/br> 前面不遠處橋邊就有一間茶坊,兩人就走過去,揀了個安靜的窗邊坐下,要了茶。 鄭敦顧不得燙,連喝了幾口茶,才嘆道:“幾下里一起出事,實在讓人招架不住。還好,簡莊兄家的那件大事算是了當了,我們這一陣一直在替他擔憂?!?/br> “可是他那二十畝學田的事?” 趙不尤這一向也在暗暗替簡莊擔憂,各處都在收回學田,簡莊也必定難免,一旦學田收回,他一家生計便沒了著落。不過,朝廷既然罷了三舍官學,重行科舉,私學自然又會重興,趙不尤已向一些好友打問,京中是否有貴臣富商延請西賓,或者書院需要教授,想引薦簡莊謀個教職。 “簡莊兄的meimei實在了不起,這次全憑了她?!编嵍卮舐曎潎@。 “哦?”趙不尤知道簡莊有個meimei叫簡貞,但因簡莊家禮嚴格,從不許meimei拋頭露臉,故而趙不尤從未見過。不過妻子溫悅見過不少次,溫悅對簡貞贊口不絕,說不論樣貌、才情、見識,都是上上之品。 “這事章美竟從來沒跟我們講過!”鄭敦忽然露出不平之色。 “什么事?” “我也是今天聽簡莊兄說了才知道。原來這幾年,簡莊兄全是靠他meimeicao持家里收支營生。簡莊兄一年并沒有多少錢糧收入,卻從來沒顯出寒窘,難得,難得!去年,簡貞姑娘就預感那二十畝學田恐怕靠不久長,就開始預先謀劃。她不僅家務cao持得好,竟還畫得一手好畫。剛巧去年簡莊兄新娶了側室,那烏二嫂的父親烏老伯和章美的父親又是舊識,簡貞姑娘從二嫂嘴里聽說章美和京里一些書畫經紀有交往,就背著簡莊兄,選了幾幅畫給她二嫂,讓她帶回家,轉交給章美,看看能不能賣些錢。章美拿到畫,找了幾個書畫經紀相看,誰知各個都贊嘆不已,全都被搶買走了,一幅最高竟賣到五貫錢,都快趕上米芾、文仝、李公麟這些名家的價了。簡貞姑娘便將自己幾年來畫的近百幅畫全都托付給章美??墒谴蟀肽炅?,章美卻沒有把錢交給簡貞姑娘。二嫂催問了幾次,章美都說還沒賣掉,二嫂還以為章美窩藏了,差點要向簡莊兄抱怨。她卻忘了,簡貞姑娘交畫時,還讓她轉交了一封信給章美——” “簡貞姑娘那封信是托章美用賣畫的錢幫忙買些田產?” “是啊,那些畫總共賣了三百多貫,章美替她物色了一片上田,一畝十貫錢,總共三十畝。章美已把三百貫錢交給了二嫂的父親。烏老伯昨天去官里幫著請買了官契,今早邀了那田主來找簡莊兄。這會兒正在立契,下午就去官府割稅,簡莊兄便有自家的田產了?!?/br> “這簡貞姑娘果然難得?!?/br> 趙不尤原來聽妻子溫悅贊嘆,多少還有些不信,這樣一聽,自己在親友間所見所聞女子中,見識、才能和心地,的確少有能及得上簡貞的。溫悅極想給墨兒說成這門親事,但東水八子中,宋齊愈、章美、鄭敦都是人中龍鳳,又都未娶親,簡莊恐怕早已想定人選,故而一直沒敢貿然找媒人提親。她側面打探了打探,簡莊夫婦果然已經相中了宋齊愈,只得斷了這個念頭。 趙不尤心想,墨兒若能娶到這位姑娘,真是一生大幸。不過就算宋齊愈不成,還有章美、鄭敦,都是太學英才,將來功名不愁。墨兒仍沒有什么勝算。單看眼前的鄭敦,說話間,對簡貞已是滿心滿眼的悅慕。趙不尤不由得暗暗替墨兒惋惜。 “章美一直瞞著我們,一個字都沒講過!”鄭敦臉上又露出不平之色。 “恐怕是簡貞姑娘在信里要他暫時保密,簡莊兄自家都不愿為祿利而謀出路,若知道自家meimei竟然將閨閣筆墨拿到市面上去賣,一定會大不樂意?!?/br> “也是?!?/br> “對了,章美何時將賣畫的錢交給烏老伯的?” “說是寒食前兩天,他將那田主引薦交托給了烏老伯?!?/br> “這么說他是交割了這事,才離開汴京,去的應天府?” “應天府?!章美也去了應天府?”鄭敦猛地叫起來。 “嗯,我才從一個船主那里打問到?!?/br> “他去應天府做什么?”鄭敦睜大了眼睛,極其震驚,“他殿試都不回來參加,難道遇到什么事情了?” “鄭敦兄弟,你再仔細想想,關于郎繁和章美,以及應天府,還有沒有什么事,你沒有跟我講過?” 鄭敦一怔,隨即低頭沉思了半晌,才黯然搖頭:“沒……應該沒有了……” 汴河北街最東頭是單家茶食店,來京的貨船大多在這里卸貨。因他家的茶飯酒漿價低量足,力夫們常聚在這里,這店漸漸被叫作力夫店。 魁子宋齊愈無事時,常來這店里坐,一為這里花錢少,他家中窮寒,身為太學生,每月只領得到一千一百文;二來,他愿意結交這些雜役力夫,聽他們說話,雖然俗淺,卻比士子們爽直熱活,也讓他更貼近市井民生。 今天他一早就出來打問章美的下落,尋了一上午,毫無結果,人也走得渴乏,就走進力夫店來歇息。店主單十六見到,一邊笑著招呼“宋狀元又來啦”,一邊用帕子將宋齊愈最愛的臨河那副桌凳擦拭干凈,宋齊愈笑著點頭坐下。這店主和其他力夫聽說他是太學生,幾年來都叫他狀元。 今天并沒有幾只貨船來,店里只有兩三個力夫聚在另一邊悶頭喝湯吃餅,只聽得到一陣稀里呼哧聲。店主照舊例先端了一大碗煎粗茶來,笑著道:“過幾日就要發榜了,大伙兒都說宋狀元這回保準真的成狀元!” 宋齊愈笑起來:“多謝單老哥吉言!我借你的那些錢,恐怕還得過一陣子才能還得上?!?/br> 單十六連擺著手說:“那值得了什么?狀元郎能用我老單的錢,這榮耀到哪里買去?再說,等你中了狀元,還會缺錢?” 宋齊愈笑道:“那我真得中個狀元才成?!?/br> “這還有什么真假?不但我們一班兄弟這樣說,滿京城都傳宋一、章二、三不管呢?!?/br> “哈哈,這話怎么說?” “這話是說——宋狀元第一,您的好友章美該第二,至于第三,愿選誰選誰?!?/br> 宋齊愈聽了大笑起來。這時店里又進來兩個力夫,單十六便去招呼,宋齊愈獨自喝著茶,笑了一陣。殿試已完,苦讀生涯也就此結束,至于能得第幾,他并不怎么介意,反倒不愿被選為前三,登高人易妒,名顯麻煩多。何況看當今時勢,也并非有為之時。 本朝名臣中,宋齊愈最欽慕王安石。王安石在英宗朝時就已名滿天下,曾上萬言書,針對時弊,初言變法,卻未被重視,因此屢次推謝館閣之召,寧愿在州縣中任些實職,為一方興利除害。直到神宗繼位,他知道神宗乃大有為之君,才慨然應召,果然深受器重,升任宰相,全力推行新法。農田水利、青苗、方田、均輸、保甲、保馬、市易、免役、免行錢……諸項新法次第推行,天下為之一變。 只可惜,五十多年來,神宗、哲宗力主變法,都半途而廢,中間隔了兩位太后,相繼垂簾聽政,恢復了舊法。 當今天子繼任之后,先是主張建中,希望新舊兩法能持中求和,但隨即便重用蔡京,繼續推行新法。這次殿試,天子親策題目,似乎對新法已經失望,又要在新舊之間尋求折中。今年重行科舉舊法,便是先兆。 對于新法,宋齊愈始終堅信不疑。這些年他眼見國家積弊越來越深重,不變法,只能危亡。在他看來,病不在變法,而在新法推行不力,不當。 在殿試卷文中,宋齊愈以滔滔數千言,力主這一點。但他知道,就算天子讀到,哪怕認同此理,恐怕也不會再重視,更不會施行。不過,宋齊愈早已想好,當效法王安石,平心處世,靜待其時,因此并不以為憂。 讓他憂的,是章美。 回想起來,他和章美幾乎事事相反—— 出身,章美家是鄉里巨富,他卻生于小農之家;性情,章美持重沉穩,他卻生性飛揚不羈;讀書,章美重經文古義,他則重義理獨見;為人,章美謙和謹慎,他卻灑落隨性;至于政法,章美主舊,他主新。 如此冰炭一般,竟能成好友,而且自幼及長,形影不離,相交近二十年。 最怪的是,一直以來,他和章美竟很少分歧爭論,一直暢談無礙,十分投機。以至于很多時候,雙方還沒開口,彼此已經知道對方要說什么。直至到了京城,進了太學,兩人的分歧才漸漸顯出來。 早先在縣學、府學,宋齊愈始終覺得周遭人眼界太窄,除了章美和鄭敦,難得找到其他相知。到了京城,宋齊愈頓覺心胸大開,天下英才豪雄匯聚于此,即便在市井之中,也常常能遇到不俗之人,聽到驚人之語,讓他如同魚入江海一般暢快。 章美到了這里,交友卻越來越慎重,話語也越來越短少。他常說:“是非混雜之地,君子慎言慎行。與其一番閑談生煩惱,不如細讀兩行書?!?/br> 當初他們三人行住坐臥都在一處,到了京城,各人都有了自己的新去處,尤其他和章美,爭執越來越多,共識越來越少。漸漸越離越遠,最后只剩一片交界處——東水八子每月的聚會。不同處在于,這聚會于章美,是太學之外最主要聚地,而對于宋齊愈,則只是喜好之一。 上個月,八子又聚到一起,偶然論起新舊法,宋齊愈和章美各執一方,引起八子爭論,那次聚會也就不歡而散。之后,兩人一直互相避開,在太學中偶然碰到,章美也裝作沒見,低頭走過。 對此,宋齊愈并未太在意,來京城之后,他們之間爭執已是常事,君子和而不同,不論分歧多大,兩人始終都是知己,過一陣自然就好了。 直到殿試那天,章美缺席,他才開始憂心,甚至慌亂。 這絕非章美平素行為。然而,章美不但錯過了殿試,且至今下落不明。 第八章 梅花天衍局人心不得有所系?!填?/br> 趙不尤來到爛柯寺,見門額上寺名三個墨字,雄逸蒼樸,潤澀兼備,如從顏真卿《祭侄帖》中順筆寫出一般。他知道這是東水八子之墨子江渡年手跡,是年初新題的。 這爛柯寺原名鐵箱寺,寺很小,早先庭中連個銅香爐都沒有,只用一個大瓦壇插香。后來有個鐵匠還愿,攢了些生鐵,打了一只大鐵箱,捐給廟里,當時的住持就卸去箱蓋,擺在殿前,權當香爐用。人們都叫它鐵箱寺,原來的寺名倒漸漸忘了。 看到“爛柯”這新寺名,趙不尤嘆了口氣,這些年天下新法頻出,擾攘不寧,就連這小小一寺,一年之內,寺名就改了三次。 當今天子崇信道教,認為佛教來自西域,道教才是華夏本宗,去年下了一道御筆詔書,命天下的佛教歸于道教。佛改稱大覺金仙,菩薩為大士,僧為德士,尼為女德士,寺為宮,院為觀。鐵箱寺也就改作了鐵箱觀。天下寺廟佛徒喧議了一年,今年朝廷只好又撤了此令。 鐵箱寺原本香火就不旺,幾個寺僧索性做了道士,去投奔其他興旺的道觀。寺名雖然恢復,寺僧卻沒了,大相國寺正好有個知客僧,甚有修為,和在京寺務司一位寺丞常談禪論道,那寺丞便讓他搬來這寺中,做了住持。 這僧人酷好下棋,古人因棋子分黑白二色,將之雅稱為烏鷺,黑烏與白鷺,他便自號烏鷺。又想起晉代“爛柯”的弈棋典故——有個叫王質的樵夫入山砍柴,偶見兩仙童下棋,便在旁邊觀戰,看得入迷。等一局觀罷,以為不過一個時辰,但看手中的斧柄,早已朽爛,這一局其實不知過了多少年?!盃€柯”兩字也就成了弈棋的別稱,烏鷺便將廟名改為爛柯寺。跟著他的,有個小徒弟,也取名叫弈心。 趙不尤到爛柯寺,是來尋田況。 田況號稱“棋子”,除研讀儒經外,又癡迷于棋。他讀書只為修身,并不愿去投考功名,家里雖有幾間祖傳房宅,卻沒有田土,又不會其他營生。每日他就去大相國寺門前,擺個棋攤,立個牌子,上寫“一局五十文”,約人下棋。一天只下三局,至今卻從未輸過。每天都能穩賺一百五十文錢,拿回去給妻子。衣食雖不豐贍,卻也聊以度日。他把每日這三局叫“糧局”,糧局之外,便四處尋高手對弈。 剛才,趙不尤和鄭敦聊過之后,就近去了田況家,田況妻子說他上午就下完了糧局,回來吃過飯就去爛柯寺了,自然是去找烏鷺下棋,趙不尤便又趕到了這里。 他剛抬腳走進寺門,烏鷺的弟子弈心迎了上來。小和尚認得趙不尤,雙手合十,恭然拜問:“趙施主?!?/br> “弈心小師父,你師父可在?” “師在后院中,蒼柏青松下?!边@小和尚極愛詩文,經常順嘴謅些詩句。 “田況先生可曾來這里?” “眼中得失忙,指尖黑白涼?!?/br> 趙不尤聽了,不由得笑起來,抬步穿過殿側窄道,向后院走去。 后院雖不大,因種了十幾棵蒼松翠柏,春天發出新綠,顯得異常清幽醒神。庭中央松柏間有一張石桌,烏鷺和田況正對坐著,桌上一副松木棋枰,枰上已布滿黑白棋子。 趙不尤輕步走過去,細看棋局,他于棋上并不很精通,看了許久才看清戰局,烏鷺執黑,田況執白,黑棋本已要輸,但烏鷺最新一子下得極妙,不但一舉救活了右邊一片將死之域,還守住左邊一塊被攻險地,同時又形成反擊,攻向對方要害。田況若應不好,就得大輸。 再看田況,盯著棋局,眼珠一動不動,手里捏著一粒棋子,不停搓動,看來苦思不得其解。 趙不尤雖然明知觀棋莫語,也不由得輕聲贊嘆:“一招兩式,左右兼顧,妙!” 烏鷺聽到,微微一笑,抬頭問詢:“趙施主?!彼泶┗疑?,眉高鼻尖,近似胡人長相。 田況也抬頭望了一眼,心顧著戰局,只問候了句“不尤兄”,便指著那粒黑子道:“若只是一招兩式,也好辦,你再仔細看看?” 趙不尤望向棋枰,又看了許久,大驚道:“果然!看似守式,其實是攻,看似是攻,其實又是守。每一式都是兩式,一招共四式!” 田況指著棋局道:“不止。這一招分三層,你只看到兩層。瞧這邊,攻里還含著救,他這幾目死棋若應不好就活了。還有這邊,你看出來是守,它還暗藏著攻勢,要拿下我下邊這一片——” “那就是一招含六式?!?/br> “這一招的妙處全在一個‘誘’字,不論進或退,都留下假漏洞,極難察覺。我只看破五處,只能消掉五式,最后這一式,卻又滴水不漏,原來前五式都是它的誘餌,一步步將我引進來,跌進它的埋伏,再怎么都應付不來。而且這攻勢一旦得手,還將引出下一層危局,兵敗如山倒。罷罷罷,這一局我認輸!”田況將手里那枚白子投進了藤編的棋籠,發出一聲棄城之響。饅頭一般的臉漲得通紅,這里雖然十分陰涼,他卻滿額是汗,抬手抹掉。 “善哉。對弈一年多,終于贏一回?!睘斛橂p手合十。 “這一招,不是師父自己想出來的吧?”田況眼里含著不服。 “田施主知我。這的確并非貧僧想出,是剛學來的?!?/br> “從哪里學來的?翰林棋院?祝不疑?晉士明?” 祝不疑和晉士明是當今翰林棋院的兩大國手。這幾十年來,獨占國手之名的一直是一位名叫劉仲甫的棋士,被譽為自唐代王積薪之后,幾百年來第一人。然而,最近幾年,祝不疑和晉士明兩人崛起于民間,先后戰敗了劉仲甫?,F在劉仲甫已亡,祝不疑和晉士明兩人難分高下,同耀棋壇,都被召進宮中棋院做了棋待詔。 田況也曾被詔入宮,但他托病辭謝,也從未和祝、晉兩人交過手。滿京城的人都盼著他們三人能較出高下。烏鷺這一招,棋藝極高,所以田況才有此問。 烏鷺答道:“出自何人之手,貧僧也不清楚,只知它名號叫‘梅花天衍局’?!?/br> “梅花天衍局?原來這就是梅花天衍局!果然,果然……但它不該是一招,應是一局?!?/br> “田施主也聽說了?貧僧聽聞它是一局連環五招??上?,多方探問,也只學到這一招,而且也似乎還不全?!睘斛樞逓椴粶\,平日神色謙溫,這時眼中卻閃動惜與憾。不過隨即便隱去,恐怕是為自己貪執而愧。 田況的眼睛和嘴一起大張:“一局五招?每一招又至少三層攻守之式,那該是多少虛實變化?天下真有這等神局?” 三人又贊嘆了一番,趙不尤見已到飯時,便邀田況就近在東水門外的曾胖川飯店吃酒。 兩人拜別烏鷺,走到街口,正要進曾胖川飯店,旁邊忽然有人喚道:“田先生,真巧??!” 是一個年輕男子,尖尖瘦瘦,一雙細滑的眼,舉著個旗招,旗上寫著個“藥”字,肩上挎著一只藥箱。是街上游走賣藥、看雜癥的行腳醫,叫彭針兒。他趕了幾步湊過來,見到趙不尤,也縮著脖子笑著問好:“趙將軍好!” 趙不尤和田況都只點了點頭,并沒有停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