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近傍晚,大妹從繡架上拆下繡品,送進庫房,正要和繡娘們一起去吃飯,聽見蘇慕亭在門口喊自己。走出去一看,見蘇慕亭雙眼通紅,眼眶還留有淚痕。門外無車,她腳上的繡花鞋被黃塵染得灰撲撲的,可見是一路從縣城走過來的。 孫家繡坊往南走一段路,便是一片廣闊的田野,臨近春節,天氣反而轉暖,積雪未消,零零落落蓋在野草之上,露出濕漉漉的枯黃。原野靠近路段的位置,蓋有一間瓦房,瓦房無門,只三面被磚塊包住,是本地鄉紳行善集資所建,給田間勞作的村民避風躲雨之用。 大妹抱了稻草放在地上,鋪上手絹。蘇慕亭拿起手絹還給她,說道:“我也田野間長大的,沒這般金貴?!闭f著,眼眶又濕潤起來,盤腿坐在草堆上。 大妹默默陪她坐著。 蘇家繡莊以前只是一家小繡坊,也就比孫家繡坊稍微大些,他們在鄉下有地,租給佃戶種植。有家佃戶在田間勞作的時候,不小心被老鼠咬了,回去沒幾天就發病去世,剩下老婆和女兒無依無靠。孫慕亭爺爺收了佃戶老婆做妾抵債,想讓她女兒也給蘇慕亭父親作通房,她女兒拿剪刀劃花自己的臉,蘇家方才作罷,把她放回到鄉下自身自滅。 佃戶老婆有一門獨有的雙面繡技術,繡出來的圖案比其他雙面繡針法繡出來的更精湛逼真,這門技術從佃戶老婆那里流傳到蘇慕亭奶奶和她母親手中,蘇家繡坊便是在那個時候逐漸嶄露頭角,并發跡的。 家業大了之后,蘇家在鄉下大肆買地,建起莊園。蘇慕亭爺爺老年之際,估計感知到生死的恐懼,特地派人找回佃戶女兒,彼時她已經嫁人,蘇慕亭爺爺便把她們兩口子安置在莊園內,讓她們做些收租和管理的活,按月發給工錢。 為防止雙面繡技法被外姓人學去,蘇家家訓里有一條規定不準蘇家女兒碰繡花針。孫慕亭爺爺去世之后,曝出蘇慕亭姑姑在外頭偷學刺繡之事,蘇慕亭奶奶大怒,從此禁了蘇慕亭姑姑的足。她奶奶余怒未消,懷疑到佃戶老婆的頭上,執意認為她為當年的事情心里有恨,故意破壞蘇家規定教蘇慕亭姑姑刺繡,好打垮蘇家繡莊的生意,于是蘇奶奶也給佃戶老婆關了禁閉,直到蘇慕亭姑姑出嫁也未放她出來。一年后,佃戶老婆因病去世,才擺脫了那個黑黢黢的小房子。 蘇慕亭姑姑犯錯被發現的時候,正巧蘇慕亭出生,甫從娘胎里一落地,蘇慕亭奶奶見是個丫頭片子,想起蘇慕亭姑姑的教訓,又是火冒三丈,喂養三天之后,便和奶娘一起送去鄉下莊園。奶娘不負責,知道自己帶了個不討喜的小姐,遂便以沒有奶水為名,斷了蘇慕亭的奶,是佃戶女兒抱著她在村子里四處求討,方才撿回她一命??梢哉f,蘇慕亭是吃著村里嬸子大娘們的百家奶長的。 蘇慕亭爺爺奶奶一門心思全防著佃戶老婆,卻沒料到佃戶女兒也是會雙面繡的,但是只學了七七八八,因此從未在人前展現過。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傳授給蘇慕亭,臨死之前,把與蘇慕亭一同長大的獨女秦甜也交付給蘇慕亭。 蘇慕亭在鄉下待了十四年,從沒踏進過城里半步,考慮到她已經長大了,蘇家開始著手她的婚事,因此派人到莊子把她接回家。秦甜無法跟隨她一道,無奈之下,蘇慕亭只好把她收作自己丫頭,從此改姓叫蘇甜。 “接我回來,不過是為他們賣個好價錢。別以為我在鄉下什么都不知道,我清楚著呢!”蘇慕亭擦著眼淚說道,“在我小的時候,他們把我許給于千總的兒子,只是沒幾年,千總戰死沙場,千總老婆帶著兒子離開東凌縣,若是仔細找找,總能有線索的,但是他們嫌棄人家沒落了,嫁我過去拿不了多少錢,不如秦家金坊真金白銀給的真實。他們就是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鬼……”蘇慕亭恨得咬牙切齒,“從出生起,他們便沒關心我死活,我只恨不能自己選父母,要不然,便是讓我剜rou剔骨還給她們都愿意?!?/br> 說到最后,泣不成聲,蘇慕亭伏在大妹膝蓋失聲痛哭。大妹也不禁抬起手揉眼睛,心想:人活著到底是為什么?責任太重,自我太輕,現實又總不讓人如愿。 離家 到休假前一天,大妹仍未改主意,孫大娘不禁有些不安,干脆讓大妹早早回家,希望溫秀才能說得通她。 溫秀才本身就是軟脾氣的人,打著商量的語氣問大妹:“要不要找文秀才談談?”若是他能從此改了那些毛病,好好求學,也不失為一個良才。 大妹低著頭沒說話,溫秀才見她脊背發僵,隱約感覺到什么,柔聲問道:“你和花妹一起回來的?” 大妹點頭。溫秀才不禁心疼,讓她先回房里歇著。 溫秀才知道大妹不近群,習慣獨來獨往,沒什么朋友,也就和蘇家姑娘處得來,自文秀才頻頻出現之后,大妹便和花妹走得很近,同去同回,花妹是個話嘮,大妹能和她一起,可見是怕極了文秀才。 大妹雖然懂事早,但到底還是個孩子,平常接觸最多的是繡娘,文秀才比她大許多,又愛喝酒,時常被這樣醉鬼癡漢圍堵,饒是大人也會害怕。溫秀才不禁自責,后悔沒有早點看出這些。遂走進三姐妹的房里,內疚道:“以后,由我來接送吧?!?/br> 大妹擱下筆,安慰溫秀才道:“一來一往反而麻煩,花妹挺好?!毕肓讼?,大妹接著道:“孫家繡莊那邊,爹你現在別去,我想先告訴蘇姑娘?!碑吘故羌捱M她們家,無論蘇慕亭同不同意,還是應該先告訴她。 溫秀才心里暗喜,正好小妹從學館回來,二妹擺碗布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小妹最近收斂許多,不再遲到、曠課,名次蹭蹭往上漲,溫秀才每天只要看見她,心里就樂得美滋滋。 第二天,小妹一早去學堂了,溫秀才揀了一小麻袋芋頭,想要偷瞞住大妹去找文秀才,讓他以后不要再來糾纏。才出門口,便看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哥騎著威風凜凜的大馬往這邊跑來,溫秀才扛著芋頭往前走幾步停下。 大馬停在溫秀才近處,公子哥馬鞭指他們家柴門,直著腰板低頭問道:“請問,溫秀才家是否住在這里?” 溫秀才奇怪道:“區區便是?!?/br> “原來是您,失敬失敬?!惫痈邕B忙下馬,躬身抱拳向溫秀才行了一禮。 溫秀才嚇了一跳,忙放下麻袋還禮,聽見公子哥問道:“請問溫先生,溫思姑娘在家嗎?” “在的,在的?!睖匦悴琶Σ坏卮?,匆匆回屋去叫大妹,突然想起來未問公子哥姓名,但若是此時再折回去,顯得刻意,遂只好一面暗罵自己粗心,一面邁進門檻去叫大妹。 大妹正在教二妹新針法,好讓被面上的鴛鴦荷塘嬉水圖更靈活些,聽見溫秀才說外頭有位貴公子找自己,于是把繡花針還給二妹,跟著溫秀才出門,看見公子哥已經站在門口,竟是蘇慕亭的大哥,不知他怎么找到這里來。 因有了別樣的心思,大妹忍不住微紅了臉,只是蘇大哥心中焦急,并沒注意到這些,倉促行了一禮,急急忙忙要開口,驀然警覺溫秀才也站在旁邊,立馬止口。 溫秀才尷尬地回屋。大妹帶著蘇大哥再往外走十幾步,輕聲問道:“不知蘇公子找小女子何事?” 蘇大哥著急地問大妹道:“溫姑娘可有看見在下三妹?” “蘇姑娘?”大妹搖頭。 蘇大哥抬手擦擦額頭汗滴,茫然環顧四周,回頭謝過大妹,告辭離去。 大妹見他神情焦急緊張,不禁緊跟幾步,擔心道:“蘇姑娘怎么了?” 蘇大哥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猶豫之后,看著旁邊沒人,遂壓低聲音說道:“舍妹自昨天起便不見了,家人大為著急,她與姑娘最為相厚,卻不在姑娘這里,不知能到哪里去?!?/br> 大妹問道:“是不是去其他地方?” 蘇大哥搖頭,“農莊、城里通通找過,都沒找到人,鄭家那邊也回話說沒看見她。自昨天早上起便失蹤了,當時還以為她和她丫頭出去玩,卻沒想到至晚間仍未回來,可別出什么意外才好?!?/br> 蘇大哥嘴里雖然把緣由歸到“意外”上,可是看表情,分別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的。大妹隱約覺得蘇慕亭是離家出走,可能是不滿意蘇家給她安排的這樁婚事。 蘇大哥見大妹走神,緊張問道:“姑娘是否想到什么?” 大妹回神遮掩道:“沒有。蘇公子要是找到蘇姑娘,煩請差人告訴小女子一聲?!?/br> 蘇大哥點頭,返身牽馬,頓了一下,又回身拜托道:“關于舍妹之事,懇請姑娘萬要守密?!?/br> 大妹答應,目送蘇大哥離開,轉身回屋時候,想起前幾天,蘇慕亭眼淚汪汪來找自己,哭得肝腸寸斷,竟然是存著訣別的心思。 然而,眼看著年關將近,蘇家卻一直未傳來蘇慕亭的消息,大妹心中忐忑,旁敲側擊問進城交貨回來的孫大娘。 孫大娘奇怪道:“蘇大少奶奶往常對我都是客客氣氣的,最近不知怎么的,對我不冷不熱,莫非我哪里得罪了她?”孫大娘在心里估摸,覺得自己并沒做什么特別的事情,遂揣度道:難道是溫家遲遲未答復她,所以她便不高興,給我臉色看?若氣量真這么小,倒要慶幸還沒帶溫秀才上門,要不然大妹嫁過去不定受怎樣的委屈。 得知蘇家繡莊氣氛不好,大妹猜測他們未找到蘇慕亭,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失望,只能希望她和蘇甜兩人一路平安。 孫大娘猶在沉思,聽見外頭進來的繡娘說道:“姓文的秀才又來了?!?/br> 孫大娘不由大為光火,罵道:“這個罵不怕趕不走的狗皮膏藥,著實可惱!”說著跑進院里,把看門狼狗牽到門口,指著畏頭縮腦的文秀才鼓勵道:“咬他!咬死他!” 大狼狗狂叫著往前撲,文秀才腳下踉蹌,嚇得屁滾尿流,玩命地逃走。 一場人叫犬吠之后,門外歸于平靜,狼狗搖著尾巴跑回來邀功,嘴上叼著半截破袖子。孫大娘扔了袖子,贊許地拍它脖子,牽了它去啃rou骨頭。 探病 過了年,緊接著便是元宵,華氏手頭拮據,原來給兒子準備的上京盤纏已經被用得七七八八,為了不耽誤考期,華氏只能借著給姑姑拜年的名頭,帶了華歸來孫家繡坊,希望孫大娘能先借筆銀子給她們緩緩燃眉之急。 拜年之后,華氏在孫家繡坊住下,華歸特地過來看望二妹,給溫秀才行過禮,向兩位小姨子送了手信。大家先后借故出去,騰出地方給這準小兩口說說貼心話。 二妹坐在凳子上,羞得抬不起頭,兩只手使勁地擰帕子,將好好的一條新帕折騰得皺皺巴。還是第一次與二妹講話,華歸也緊張得心口砰砰跳不停。 故作鎮靜喝了口水潤喉,華歸結結巴巴開口:“倩……倩姑娘……”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尷尬地冷場之后,華歸摸出身側包袱放在二妹面前,“這……這是送給你的?!?/br> 二妹似蚊子叫一樣“嗯”了一聲,仍舊沒有抬頭,連耳根子都通紅。 華歸失望道:“你……不看一下嗎?” 二妹雙手放在帕子上擰了又擰,怯怯抬頭看華歸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 見二妹華歸霞飛雙頰的樣子,華歸甜蜜之余,緊繃的心情也緩解不少,又問道:“不看看嗎?” “我……我……”二妹將頭垂得更低,甕聲道,“等……等會兒看……” 此后,又是沉默,華歸起身告辭,見二妹只是點頭,沒有起身的意思,愣了一下,出門離開。 二妹想起家里沒人,自己應該送一送他,后知后覺抬頭,發現已經沒了人影,失落地低頭,看見桌上包袱包裹著長長物件,心里又像揣了頭亂踹小鹿,瞅著其他人都不在屋里,忙抱包袱進房,掩上房門之后,小心翼翼打開包袱,發現里頭裝的是一軸畫卷。 二妹屏住呼吸,輕顫著手展開畫卷,繡花鞋、羅裙、纖腰、上儒逐漸映入眼簾,當看見畫上女人的面容正是自己,二妹又覺得臉如火燒,不敢細看,連忙將畫軸塞進枕頭之下。 科考在即,因連日沒日沒夜挑燈夜讀,累虛了身體,再加上途中吹了涼風,華歸回到家之后便發起高燒,后來燒退,傷寒卻未斷根,纏綿病榻無法下床,華氏口信托到孫家繡坊的時候,已是半月之后。孫大娘當即到溫家告知此事,溫秀才匆匆交代二妹看家,自己帶了些銀子與孫大娘一起上路,在城里買些補品和布料,乘著孫家馬車前去華家探望。 華家在鄰郡,光馬車就走了兩天,到達的時候已經是二月初,華歸已能下床走路,但是身體沒有復原,無法長途趕路,今年的春闈計劃算是泡湯了。 錯過這一次,意味著還要再等上三年,華歸因此很沮喪。溫秀才見他病容蒼白、垂頭喪氣的樣子,安慰他道:“有才之士不以得志早晚論成敗,孟東野多次不第,后來總算蒙受皇恩,才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之喜,老蘇年二十七始發奮為學,以文享名,與二子并列。所以,只要腹內有詩書,不怕時運不來,厚積而薄發,總能一鳴驚人沖云天?!?/br> 華歸自言受教,表示今后會更加勤學,三年后一定要爭搏個功名。溫秀才滿意地點頭,讓他先養好身體。 華氏趁機提出來道:“反正三年時間還長得很,不如商定個時間,把歸兒和二妹的婚事給辦了?” 溫秀才被哽得說不出話,看向孫大娘。 孫大娘忙拉了華氏出門,責備道:“他們家大女兒還未找好人家,就著著急急把二女兒嫁出來,你讓村里的人怎么看大女兒,怎么看他爹?” 華氏悶聲辯解道:“原本說好等歸兒進京趕考回來再成親的,現下歸兒去不成京城,難道真要等到下次科舉之后完婚?三年時間這么長,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變卦!” 孫大娘不悅道:“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求不來。像你說的,三年時間這么長,那就慢慢商量。等他家大女兒嫁出來,就可以著手二女兒的事情?!?/br> 華氏郁悶道:“難道他們家大女兒嫁不出去,我們歸兒就要一輩子不能娶老婆?” 孫大娘啐了她一口,變臉怒道:“行不行我撕爛你的嘴!” 華氏縮了下脖子,不敢再講話。 今年的春天仿佛來得格外早,才是中旬,便被暖氣醺人的東風催促著換上了春衫。一直聽不到蘇慕亭訊息,就連著急娶妾的蘇家也冷淡了,一再減少與孫家繡坊的往來。做完手頭這一批,也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從蘇家拿到繡活,趁著交貨,孫大娘想再去探探蘇大少奶奶的口風,卻得知蘇家已經在準備娶妾的排場,蘇家里里外外張燈結彩,蘇大少奶奶更忙得腳不沾地,連見孫大娘一面的功夫也沒有,派了一個老練的仆婦來收貨。 孫大娘負氣回來,與大妹道了此事,見她不置一詞,遂安慰她道:“二妹既然不著急嫁人,咱們再慢慢找,總能找到更合適的?!?/br> 大妹同意道:“有勞大娘為我留心?!?/br> 出了里間,依舊坐回繡架前穿針引線,大妹猜想道:是不是因為蘇慕亭離家出走前找過她,所以蘇家懷疑自己與她串通? 因為走神,繡花針扎了兩次手指,為避免弄臟繡品,大妹同孫大娘告了一天假回家。 草長鶯飛,南歸的燕子開始銜泥筑巢xue,河道兩旁柳絲低垂,各色野花爭相報春,一群孩童在原野上放紙鳶,淺草沒踝,一腳一個淺綠印子,俱是七八歲到十來歲的年紀,笑語歡顏,童音盈耳,小妹也在其中,一會兒仰頭看半空中的紙蝴蝶,一會兒與近旁的小伙伴打鬧玩笑。 這才是十歲以前的童年。 大妹停足看了一會兒,見小妹玩得開心,便沒有叫她,繼續往家里走。有個男孩看見大妹,于是跑過去告訴小妹。小妹回頭看了一下大路,把線卷塞給男孩,跑出田野追上大妹,叫了聲“大姐”。 大妹見她笑靨如花、無憂無慮的樣子,也笑了笑,牽起她的手一道回家。 難關 又是一年上巳節,孫家繡坊幾年前與李家繡莊有些不愉快,現如今蘇家繡莊又刻意避遠,孫家繡坊再不像以前有這么多活計,孫大娘索性給大家放幾天長假。不少繡娘進城趕熱鬧,回來后說蘇家娶個小妾都娶得這么隆重,光嫁妝就有半條街長,比一般人家娶正妻都要鄭重其事,若不是省了六禮,告他一個寵妾滅妻都是可已的。 孫大娘嘆氣道:“小妾是蘇大少奶奶娘家的遠方親戚,家里窮得叮當響,聽說她母親極能生,一連四個全是兒子,到最后才有她?!?/br> 一名老繡娘附和道:“還是親戚好,生的孩子和自己親,本來就是一家人,不會生兩家心?!?/br> 另一名繡娘恍然大悟:“怪不得街上的人都說嫁妝出自蘇大少奶奶娘家,我還納悶她們家怎么會這么大方,原來竟是這個原因?!?/br> 因孫家繡坊一時沒接到活計,眾繡娘只好又回家休息,離去時難免會有些怨言,孫大娘也很犯難,若是再找不到活,怕是留不住這些繡娘。 此事因蘇慕亭而起,大妹雖不知道蘇慕亭和蘇甜能去哪里,但是蘇家未必相信,真是百口莫辯。大妹心里有歉,陪孫大娘坐著,未說話。 “不妨事,”孫大娘安慰她道,“我再去其他繡莊看看,勤快的人難道還會被餓死不成?”又問道:“家里都準備好了沒?” 大妹點頭。再過幾天便是她的及笄禮,溫秀才邀請孫大娘作正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