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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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娃乖乖點頭:“喝?!比缓笥值靡獾难a充:“我阿爹也會做酸梅湯。他做的最好喝!” 祝老漢聽到這里放下了心,會做酸梅湯的應該不是害人的鬼怪吧?于是他就著小娃娃手里的燈盞打開了蓋子。 小娃娃話音剛落,就被一位忽然出現的,十分高大俊美的貴公子抱了起來,還被翻過身輕輕打了兩下屁股:“怎么又亂跑?還有,你現在也長大了點,怎么還是到處認爹?你爹早死了?!?/br> 小娃娃憤怒得亂踢亂扭,鼓著包子臉大聲說:“大膽,你敢造謠生事、以下犯上!本王要誅……唔~”話還沒說話,小娃娃嘴里就被塞進一個剝了一半的粽子。 “是有味齋里的鮮rou蛋黃粽子。這回滿意了吧?”俊美公子笑著的把有了食物忘了爹的娃娃放到地上。表情里帶著一種祝老漢描述不出來的復雜,靜靜的看著小娃娃抱著粽子啃得專心致志。 “麻煩老丈來碗冰飲?!边^了一陣,俊美公子忽然轉頭吩咐。 祝老漢正要說已經沒有冰了,結果一低頭,就看到本來應該只剩下水的冰桶又結出了冰。 老人心里納罕,但是并不敢吱聲,只好低頭做了一碗冰飲。因為這一次冰塊充足,祝老漢不知怎么的福至心靈,拿出了祖傳的手藝,要做一碗蜜豆冰來討小娃娃開心。 他將擔子里的冰塊有技巧的敲碎裝進一個粗瓷碗里,然后把剩下的秘制紅豆沙全部倒了進去。這種蜜豆冰里可是加了不少冰糖,價格自然貴一些,買的人也少。這一碗本來是祝老漢專門留給自家小孫子的。 小娃娃剛好被半個咸蛋黃噎住了,有點口渴。 俊美公子顯然伺候這個小娃娃已經很有經驗了,此時兩人配合默契,小的那個只管把眼睛一掃,大的那個立刻小心翼翼的用手捏著粽葉部分,接過了他手里的粽子。 小娃娃空出了雙手,捧住大碗,便大口大口的吃起蜜豆冰來。 舀了幾口冰,似乎覺得甜了點,又“啊”的張開口,示意要吃粽子??∶赖墓恿⒖瘫惆阳兆舆f到他口邊。 祝老漢有點搞不清楚這兩個人的身份了,說是父子吧,兩個人長得也不像,說是主仆吧,這位俊美公子實在不像是仆人之流。 小娃娃一口粽子一口冰吃得可歡。吃完很有禮貌的把粗瓷碗還了過來,然后皺著小眉頭看著祝老漢身后某處:“老爺爺,你是不是拿了大jiejie的東西?快點還給她呀。不然會被挑西瓜的?!?/br> 祝老漢本來已經不怎么害怕了,被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再次說得心里發涼。他哆哆嗦嗦收好碗,正要詢問,就看到那個俊美公子對著他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祝老漢低頭一看,剛才還精神奕奕的小娃娃似乎有些犯困,被俊美公子俯身抱進懷里,輕輕拍著背。 盡管困得不行,這娃娃還不肯老實呢。他趴在俊美公子的肩膀上,眼睛一閉一閉的,掙扎著不肯入睡:“就要去找四郎爹爹!就要!就要!你說過只要能長大就帶我去的。我已經長大啦!壞人,不要捏我爪爪,嗚嗚,再打本王屁股……滅……滅你九族……” 俊美的公子聽了這些話,就很溫柔的笑了起來,取過小娃娃松松提在的手里的狐貍燈籠,順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大踏步踩了過去。 那個小娃娃半醒半睡間似乎沒有覺察手里的東西被扔掉了,還在很認真的要求:“今天還要吃火腿粽……燒鴨粽……” “你吃太多,小心又肚子痛?!鼻嗄甑穆曇繇橈L傳來。 小娃娃根本不理他,繼續帶著困意掰著爪爪數數:“還有叉燒棕,唔,黃米紅棗粽也沒有吃過!要吃!” “好了好了,明天都給你吃?!鼻嗄甑穆曇衾餂]有不耐煩,只有nongnong的無奈。這種無奈祝老漢很能理解,面對自家胡攪蠻纏的老婆子和小孫孫時,他大概也是這種語氣了。 被拋棄的狐貍燈籠在隱約的夜風里,寂寞的滾動了幾圈。那是一盞做工極其精致的絹制燈籠,上面一只白狐貍的造型惟妙惟肖,看上去又驕傲又神氣。就這么一盞燈,只怕都夠自己一家人半年嚼用了。此時卻被毫不在意的毀壞了扔在地上,祝老漢心疼的皺起了眉頭。 不過,祝老漢也沒多余力氣去關注這盞燈籠了,他現在只一門心思想回家。今夜的歸途被幾次三番的耽擱,此時已經快到子夜了。 不知道這一大一小是什么來歷,他們一出現,那群提著人頭的妖怪就離開了。 祝老漢心里還是有些介意那個小娃娃的最后一句話,他伸手進去摸了摸懷里的金釵:莫非自己的那點貪念真的會給自家招來災禍嗎?罷了罷了,金釵估計是那個士兵留下來的,明日咱還是去南大營還給他吧。打定了注意,祝老漢加快腳步,總算回了那個心心念念的家。 “所以,我這幾日都在南大營門口擺攤,卻一直沒有見過那天那個軍爺了?!北凰睦僧敵晒淼淖@蠞h覺得很冤枉。 老頭記性很不錯,說話條理也清楚,在道長和四郎的追問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說清楚了。末了,他還拿出那根金釵,作為物證,向四郎和蘇夔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老頭之所以會把關于青年和小娃娃以及那盞狐貍燈籠的細節都描述出來,也是因為四郎再三追問的緣故。 四郎聽了老頭的描述,基本確定小水已經蛻變成功,從穿肚兜的小團子長成了七八歲的萌正太。對于以前的事情,似乎也想起來了一些。 不過,如果這么大費周折的結一次繭才長大幾歲,依然脫離不了幼童期,周公子的追妻之路依舊漫長無比啊。 四郎知道小水雖然長大了一點,依舊是原來那個小水,并沒有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心里又是放心,又是擔憂。雖然二哥說小水跟著周公子才最好,不過,四郎依然覺得那個水魔梁利的替身根本不是一個正經人啊,很擔心小水被欺負啊有木有! 老頭剛才被四郎說成是鬼,這時候講完這么一段話后,情緒依然有些激動。一邊收拾家伙什,一邊不停的叨叨。 周圍的行人很詫異的看著四郎和道士,紛紛繞道而行。 四郎沒有再吱聲。他心里知道老頭的確是死了,但是人死后七天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這也是為什么中國古代要舉行“做七”,也就是每逢七天一祭的緣由。 古代很多看似沒有用處的數字和講究,其實都有其內在含義的。只是越到后面,真正懂行的人就越少而已。 想起那些沉淀在腦海深處的現代的事情,四郎不禁有些疑惑:按照現在佛道巫三教這樣顯赫的地位,為什么到現代不僅連妖怪,甚至連真正懂術法之類東西的和尚、道士都沒有了呢? 現代大多數僧道似乎更像是一群學術色彩濃厚的學者或者哲人,他們在政府庇蔭下,被嚴格而規范的程序管理著,終身以研究經書典籍為主。 不再像古代的僧道那樣,擁有一種超越凡人的地位和力量。 那么,現代還有這類以斬妖捉鬼為己任的人間守護者嗎?四郎忽然生出這樣的問題。他知道,即使真的有的話,這些人必定也不像古代的同行一般明目張膽,更多的大概是暗地里行動,通過知情人的口口相傳打出口碑來賺取糊口之資。 這只是因為自己處于的是一個平行的空間嗎?然而這兩個空間中,先秦以前的歷史軌跡是完全重合的,神話的起源和記載也大部門一致,那么會不會這個世界的未來里,也不會再有到處亂竄的妖怪和修道者了呢?在這個修道者從明轉暗的過程里,究竟發生過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呢? 四郎腦洞大開、杞人憂天的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就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后了。 祝老漢認為自己一個大活人,卻被個小道士誣蔑成鬼,收拾好自己的攤位之后,還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四郎也不和他爭論,反正按照老頭的說的日期推算,他顯然剛死不久,一時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四郎在心里暗想,這老頭兒也是個糊涂鬼,連自己究竟什么時候死的都說不清楚。要不是遇見自己和蘇道長,恐怕就要這么渾渾噩噩的錯過了轉世重生的機會,成為一個最悲慘的地縛靈。 人死后,除罪大惡極者立即下地獄,善功極多者立即升天,靈魂一般并不能馬上轉生。因此,人死后頭七天的狀態是最模糊的,或許它們也不適合被稱作鬼,而應該被稱作亡靈或者是在等待轉世過程中的一種身體。 剛才四郎喝了老頭兒做出來的冷飲,味道挺不錯,并不像有的鬼怪做出來的那般,一股子土石味。這其中其實有很多事情都很反常的,比如老漢的生意不如往日,比如買東西店家都不再理會他等等。想來這一切都因為祝老漢堅信自己沒死,被他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加上他的確還沒過頭七,心里又有個金釵牽掛著,所以估計是每日照常在家里做了冰飲出來賣的。 只是,老頭兒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是什么時候死的呢? ☆、98·陵園瓜3 “兩位軍爺,你們可見過我手里的這只金釵?”蘇道長接過祝老漢手里的金釵,走過去問守營的士兵。 這兩位自然是rou體凡胎,此時看四郎和蘇夔的眼神,就像在看兩個打人不犯法的精神病,充滿了謹慎小心和微不可查的恐懼。 在他們眼里,那個長的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實在有些神神叨叨。先是一個人跑去空空如也的牌坊門樓下,好像在自言自語,然后又大喊什么捉到一只鬼。 于是,兩個守門大漢都忍不住嗤笑:這小道童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成天裝神弄鬼不學好。 結果兩人剛嘀咕完,就看到仙風道骨的蘇道長頗為慎重的走了過去,然后牌坊門口下面就忽然木板木棒、杯子盤盞憑空亂飛,跟耍雜技似的。到最后,蘇道長手里拿著一根在太陽光下閃著金光的物事走了過來,后頭還跟著個憑空出現的老頭子。 老頭子干瘦干瘦的,駝著背,大夏天居然穿著一身黑色的棉衣棉褲,最外面套著一件黑色長袍。整件衣服上一個扣子都沒有,全部用帶子系緊。腳下穿著一雙嶄新的黑布鞋。 更詭異的是,老頭兒頭頂還帶著一頂白布挽邊的黑色帽子,帽頂上耷拉下來一個用紅布做成的疙瘩。 這……這分明是喪服的打扮??! 老頭兒看到兩位軍爺,那張青白刻板的面皮上忽然咧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守門的士兵甲雖然長得人高馬大,膽子卻并不大。雖然此刻青天白日,頭頂烈日炎炎,他依然被嚇出了一聲冷汗,哆哆嗦嗦的舉起手,指著穿喪服的老頭子說:“道……道長,有……有鬼啊,鬼??!”說著就顫抖著橫過手里的刀,作出防御的姿勢。 四郎看這么一個大漢被嚇得不行,未免心下好笑。他現在倒不記恨兩個士兵說他像女孩子的事情了,十分豪氣大方的出言安慰:“別害怕,別害怕,祝老爹不害人的?!?/br> 祝老漢本來對著這位軍爺挺友好的笑了笑,結果卻見威武的軍爺面色慘白,一副活見鬼的樣子。老頭兒常在這條道上賣冰水,守門的兩個士兵都認得他——老頭手藝好,挺有名。但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冷不丁見到一個分明應該死去的人,還穿著一身黑漆漆的喪服,在夕陽的余暉下朝自己走來,方才顯得尤其可怕。 祝老漢就和大部分老年人一樣,大約是經歷的事情多了,反而養成了固執的毛病。老頭心里認定的事情,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則你甭想說通他。 眼下一聽軍爺說有鬼,人老頭自己還害怕呢:“道長,怕不是那個要東西的女鬼來了吧?我這金釵子可就放你手頭了。她總沒道理再纏著我個老頭子吧?錢財雖好,終究燙手?!?/br> 眾人忽然聞到一股sao臭味兒,原來旁邊守門的士兵乙比士兵甲還不濟事。隨著祝老漢越走越進,他已經被嚇得失禁了:“冤有頭債有主,老爺子,您千萬別來纏著我們啊?!?/br> 道長和四郎都皺起來眉頭。四郎心里奇怪:這士兵未免太膽小了一點吧?聽說南大營里都是今年招來的新兵,說是招來,其實多半是被拉壯丁的。是因為從來沒上過戰場,也沒見過死人,所以才這般膽小嗎? 四郎見二人不似作假,倒像是在真心害怕。趕忙上前扶住依舊不肯相信自己已經死去的祝老漢,死死拉住不叫他繼續往前嚇人。然后四郎轉過臉問士兵甲:“這么說,老爺子是死在這十里大道上的?” 蘇道長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給祝老漢貼了一張顯身符。但是他也知道人是最會自己嚇自己的。往往是鬼魂還沒怎么著呢,凡人自己先沉浸在恐怖的幻覺里。 他心里也怕這兩個凡人因此嚇出什么毛病,于是就飛快的邁步上前,擋在了冷汗直冒的士兵和怒氣沖沖的老頭子之間。 士兵甲看道長能制住鬼怪,心里便不那么害怕了:“可不是死了嗎。就是兩天前的事情,我看的清清楚楚。喏,靠近牌坊門樓那塊,大清早我起來換班,就看到有個人趴在地上。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個乞丐。后來有商販要過路,走過去扶起來一看,好家伙,原來是沿街賣冰的那個老冰胡兒,已經斷了氣。有心軟的街坊鄰居當場都落了淚,聽說這老頭之所以六十多了還出來做生意,就是因為兒子在外邊沒了音訊。唉,也是個苦命人啊。如今世道亂,大人們打來打去,還不是百姓遭殃?聽說他兒媳婦昨日剛帶著孫子回了娘家,只剩一個瞎眼老婆子在家,如今家里也沒有什么理事的人,熱心的街坊就幫忙叫了一輛板車拉回去了?!?/br> 四郎聽完就問:“老頭兒的尸體你們都看過了嗎?” 士兵甲點點頭,他這會可不敢小瞧四郎了:“回道長的話,阿發沒去看,我倒是去看過,還幫著搬了一回尸體呢。唉,酷暑寒冬對于上了年紀的人而言,那就是一個生死關吶。老爺子看著壯實,也禁不住每天烈日下來來去去的叫賣冰水。況且,他還貪圖涼快把攤子擺在牌坊門樓的陰影里?!?/br> 老頭子挺奇怪的插嘴問道:“那里挺涼快啊,怎么就去不得了?” 士兵甲還是有些怕鬼,不敢不回答:“自從三月里幾道旱地雷之后,十里大道上多出來兩個大坑。我們這些駐扎在南大營的人都知道,這坑可邪門了。即使在正午從那兩個大坑邊走過,也會有些涼颼颼的感覺,這種涼意在酷熱的夏日,自然叫人覺得十分舒適。沿街叫賣的小攤販都愛在這里歇個腳??墒?,漸漸地,人人都發現了一件怪事,牌坊門樓下頭涼快是涼快,可是那種涼意好像是見縫就鉆的。在那里待不了多久,就讓人感到骨頭縫里都是冰涼冰涼的。涼的叫人虛汗直冒。本來一身大汗的行人經過這么一冷一熱的交替,往往回家就上吐下瀉。要不怎么街上的商販寧愿打傘,也不肯去那里歇涼呢?” 四郎點點頭,他早就發現了,牌坊門樓下面涼意森森,可是卻并沒有什么商販在那邊做生意??梢娊侨艘矟u漸發現了門樓的古怪之處,都下意識的避開這不祥之地。 祝老漢聽完就不做聲了,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何自己這兩日心里一直都惶惶不安,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是了,那天自己被太陽曬得實在受不了,才不顧眾人勸阻,執意要把擔子擺在門樓的陰影下。收攤以后,猛然間被贏面而來的熱浪吹打在腦殼上,自己當時就覺得頭暈目眩,喝下去的清涼米酒直往嗓子眼里沖,身子也像是特別重,似乎……似乎還悶頭栽倒下去了?可是自己后來分明爬了起來……難道,難道我真的死了嗎? 想到這里,老漢實在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他嘟囔著:“現在的后生真是不像話,消遣我個老頭子呢?哼,說我死了,那這幾日家里老婆子怎么還跟我說話,給我做新衣服,幫我收拾家伙什,制作冰水來著?怎么……怎么我就死了呢?”老頭子的眼睛里流出來兩滴渾濁的老淚,他雖然嘴硬,但是心里也漸漸明白過來了。 為何這幾日只要自己一拿起冰桶,里面就有現成的冰,為何攤子上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為何他主動招呼街坊,街坊卻對他視而不見……老頭心里只記得要把金釵還給那個軍爺,這些不對勁的地方,居然全部被他忽略了過去。 他今年都快七十了,早就活夠了本??墒侨缃駜鹤右菜懒?,媳婦早就有了改嫁的念頭,他這一走,家里的瞎眼老婆子可怎么辦??? 這么一想,祝老漢又有些生氣,他一拍腦門:“我這回可想起來了,給我金釵的那個軍爺必定不安好心。他自己被鬼纏身,就想拿我老頭兒做替死鬼呢。真是天打雷劈的,老漢和他無冤無仇的,這人心要壞起來,可比什么都壞啊。不行,我得把他找出來問個清楚?!闭f著,老頭兒悶頭就要往軍營里走,這回他知道自己是鬼,也不怕什么軍爺了。 被嚇得失禁的士兵乙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了:“老爺子,給你金釵的大奎,他……他已經死了啊?!?/br> “怎么死的?”四郎一邊問,一邊拉住怒氣沖沖的老頭?!按鬆攧e著急,有話慢慢說?!?/br> 蘇夔在一旁冷冷道:“是做了虧心事,才被鬼拿走腦袋吧?” 士兵乙這么大的塊頭,此時卻嚇得像個鵪鶉,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說不得,可說不得?!?/br> 蘇夔道:“你不說,沒準下一個沒頭的就是你?!?/br> 那邊還有個穿著喪服的鬼老頭瞪著自己呢,士兵乙本來就最怕鬼,不然也不會被發配來守門了。他那里經得住這句話?眼睛一翻就嬌花一般暈了過去。 四郎本來也很在意那個把金釵遺留在祝老漢攤子上的士兵。金釵對一個士兵而言,可算的上十分貴重了,說不定還是他積攢了許多年的老婆本,怎么想也不該被隨便亂放。 雖然祝老漢拿出來的金釵給了蘇夔,但是四郎眼神好,又有陰陽眼。盡管離得這么遠,他也看出釵子上面凝結著極強大的怨氣,絕對不是從祝老漢這個連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新鬼身上沾染到的。 原本他也猜想是那個士兵偷了女鬼的東西,被纏上脫不開身,才故意禍水東引,找了個替死鬼。老頭子一時起了貪念,讓邪魔有隙可乘。士兵的計劃算是成功了,老頭兒已經代替他死去,怎么這會連設計害人的那個也死了呢? 四郎心里疑惑:“道長,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 仿佛知道四郎想說什么,蘇夔點點頭:“嗯,老頭子并不是冤魂害死的。感染了牌坊門樓下的陰氣,又被酷熱的暑氣所傷,青壯年可能只是上吐下瀉,嚴重點的大病一場。但是老漢本來年紀就大了,加上成日cao勞過度,外面看著精神,其實身體底子早就耗光了……” 祝老漢有些被鬧糊涂了:“這么說,老漢我真的不是為人所害?” 蘇夔道:“那個士兵不告而取,招惹上了厲鬼,的確是想要嫁禍給您的。但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老爺子還沒等到女鬼找上門,壽數先盡了。江城夜晚百鬼夜行,那些鬼怪見到生人,恨不得圍而噬之。但是,根據老爺子描述的場景來看,那晚的鬼怪卻對你視若無睹。而你不也想要跟著百鬼一起離開嗎?因為那時候你已經不是人了,才會下意識想要加入同類之中。只是老爺子眷戀家人,所以總在人世徘徊。不遇見的小娃娃不是說了,那一晚,的確有個女鬼跟著你,只是你已經變成了鬼魂,就沒法再取走你的頭了。雖然有些厲鬼會吞噬其他鬼魂,但是你路上又遇到了貴人,所以它才不敢造次。我估計是在離開你之后,那東西又重新去找了上一個持有金釵的人。至于這幾日她為什么沒有來找你麻煩,這個我就不清楚了?!?/br> 祝老漢聽完長嘆一聲:“罷了罷了,老頭子活了六十多歲,死了都算是喜喪。我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只是老婆子年紀也不小了,眼又瞎,以后日子卻難熬。再有一個,我兒也不知是死是活。若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我聽說客死在他鄉的魂魄極為悲慘,勢必要請高人給他招魂的。所以,老漢冒昧懇求兩位道長能夠給我指個路,再替我兒招一回魂?!?/br> 四郎聽人講過,客死異鄉的魂魄是不能自己找到歸途的。這個魂魄會像他的尸體一樣停留在異鄉,受著無窮無盡的凄苦。既不能享受后人香火的奉祀,也不能享受逢年過節時食物的供養,甚至無法被僧道們的經文超度。這個孤魂就會成為一個最悲慘的餓鬼,永遠的滯留在異地,長久的漂泊于他鄉,沒有投胎轉世的希望。除非他的家人替他“招魂”,使他聽到那些掛念他的聲音,他才能夠循著聲音歸來。因為招魂儀式里有許多講究,所以需要懂行的人來主持。 至于老頭子說的指路,四郎也聽饕餮說起過。人死后,鬼魂離開了rou體去往陰間。本來該有地府的鎖魂使出來接引,可是前段時間地府大亂,跑了許多惡鬼出來。地府的官吏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里還有精力來引導亡魂呢? 沒有了領路人,茫茫陰間,新死的鬼魂還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于是就需要有道行的活人來給他們“指路”。這些事情縱然活人不清楚,可是一旦成了鬼,便自然而然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