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謝公主?!北娙擞值?。 長公主又客套幾句,方才一徑兒去了。而原略有放松的貴女們倒突而聽得那傳道女官喊道: “闔禮全?!?/br> 此時,當有才明白過來的人,一下子便白了臉方才可不是長公主真心在客套呢,人家不過是例行循禮程序中的“慰儀”罷了呀!而那些因覺長公主可親而幾次暗視其顏的貴女們,此刻臉上更是沒了一點血色。 倒是在后頭暗暗觀察眾人的林瑾寧得出了一點結論需知她正前方不遠便是那前世奪得魁首的張琴馨,且看此人如今一臉雪白的樣子,方知她方才應也失儀了罷?無怪后來她可著心兒的要扳倒了同為競爭者的莫為曦,卻原來根子在這兒呢。 待長公主一行走遠,那傳道女官也緩緩退下,眾人方才陸續散了。 只這會兒,眾人卻再無一開始的輕松自在,左看右看,眾貴女皆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樣子,便是林瑾瑤這不甚了解的人,也大致知道應是發生了些什么的。 幾人便又進小亭,林瑾寧與楊蕙將幾個透光顯眼處原放下的避簾一一卷起,小亭中立時便亮了好些。 “jiejie?!贝藭r林瑾瑤也有幾分慌亂,雖勉強按捺住了,但到底因不解其意而不甚心安,故而只一見林瑾寧卷好了簾子過來坐了,便趕緊坐到其身邊拽住手求解釋安慰。 “無事?!绷骤獙幦绨矒岚闩牧伺牧骤獙?,又見楊蕙此時也正抓著楊蕾“教育”呢,便也轉回頭與林瑾瑤細細解釋這《循禮》與今日之事里兩者的親由緣故。 見林瑾瑤臉上慌亂不減,后又安慰道:“只你如今年幼,家中還不曾安排習儀先生,故你不懂許多也是往常,且看蕾姐兒也是一樣的。料想自今年開始,你們也該將這管家理事的課提上來了,實在不行,我就回去便與娘親說道也可,只你很不必心慌?!?/br> 聽完林瑾寧解釋,林瑾瑤方才松了口氣好歹不是因她本人關系而出的差錯! 于是林瑾瑤便平復了心緒,準備著要在林瑾寧面前問問課程詳細以求個心安呢,卻見亭外來了一水兒粉色半袖裙的丫鬟,各自手拿了一只托盤:一半兒捧著茶水點心,一半兒卻捧著文房四寶,每個亭子里直進了兩個,便有兩個也朝著她們來了。 于是林瑾瑤也不好再言,只眼見著那一個丫鬟擺好了點心,另一個又將筆紙等放于亭邊角一個小幾上再雙雙走了,又有一直在亭子旁等候已久的眾人的貼身丫鬟上前服侍用些小食,林瑾瑤便也不得說了。 只最后,到底也沒說成。 這一頭,卻說好容易幾人用著茶點用了些許,倒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到了那小幾的筆紙之上。 “瞧長公主之意,似乎是叫我們顯顯那書畫上的本事?”只聽楊蕙道。 “必是呢,方才長公主不是還說什么‘百花芬芳中略做品評’?只怕不是叫我們評這茶點,而是作些書畫評些園子里的花,好叫她看看才情罷?”林瑾寧想了一想,于是道。 “很是?!睏钷c頭道。 “可這小亭上不過一桌一幾,卻是沒有多的地方可供jiejie們作畫寫詩的呀!”只聽一邊聽聲許久的楊蕾疑惑出聲道。 此難題前世林瑾寧等眾女早已經歷,此刻她自然已經知曉,加之身邊皆是親近的,故也不必藏私,只道:“想必是要我們拿著紙筆去園中最大的那個中亭里去?卻見那亭中很有幾個公主府的丫鬟立著,中也有桌子琴棋,料想便是給咱們‘品評’的地方了罷?!?/br> “既如此,咱們豈非……”林瑾瑤趕緊道。 “且等等?!敝灰姉钷ポp聲攔了林瑾瑤未出的話,道:“咱們不好先出頭的?!?/br> “很是,先出頭的椽子先爛?!绷骤獙庮D一頓,又給林瑾瑤解釋道:“雖說是打著賞花宴的名頭,可內里到底是所為何事大家伙兒都是知道的,只怕這會兒那些個嬌小姐們防著旁人盡像防賊的,咱們可不能憑白做了那正立了的靶子?!?/br> “不過一場賞花宴,怎么事情就那么多呢!”聽了個全程的楊蕾一嘆,頗有些老氣橫秋道。 林瑾寧并楊蕙倒叫她給樂得一抿嘴,只林瑾瑤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久,果然有人沉不住氣,兩人相攜而去,與那中亭的丫鬟道是要下棋。 楊蕙仍按住了楊蕾,不叫她興沖沖去做了這“第三人”,只等著許多貴小姐們都打著“看棋”的名頭拿著紙筆等物去了,她們方才隨著人流一道兒去罷。 待到那琴棋書畫處俱有人坐了,林瑾寧楊蕙這一行人,也不過只在外邊看熱鬧。且林瑾寧注意到,又有那后來真正嫁入皇家的貴女們,皆不曾動手,而是前前后后扶著丫鬟的手或只看著旁人動手,或只在園中賞花而不近前罷了。 倒惹得林瑾寧若有所思。 前世,她雖未先上前占了位子,可也是動作不夠快未占到位子罷了,而并非有什么深思熟慮。再者,當時她未免顯得自己無知,便如現今那幾個進到了最內圈里,看著占到了位子之人的小姐們一般,很是評價了一番別人的書畫等。只如今再想,初時她卻是委實有些輕浮且沉不住氣了。 思及此,林瑾寧只與楊蕙對視一眼,也不愿擠在這略顯擁擠的亭中,只挽了各自的妹子,一路向外去,邊走還邊道: “這里的人委實多了一些,蕙姐兒,咱們去那頭看花吧。我似是瞧見了一叢海棠,卻也不知是什么品種?” “海棠?可在那頭?我倒是一眼就見著那大朵雍容的白玉蘭呢,只旁的花,卻是盡不能入我眼了!”楊蕙一面說,一面不著痕跡引著尚未回過神的楊蕾往外走。 “可見咱們都是喜好那花團錦簇的,卻真真都是俗人呢!”林瑾寧一笑,用余光掃了掃其他依舊湊熱鬧的人,隱晦的翹了翹嘴角,道。 “俗人又有什么不好,偏咱們都是俗人,才像一家子呢!”這一回楊蕾卻是插上了話,便一言道出,倒得了楊蕙一個贊許的目光,頗使得她不明所以卻又受寵若驚了。 待幾人領著丫鬟繞步行至那開滿海棠花的園亭深處時,卻無意中看見了那原本被她們相中、由四面花樹環繞中的石椅上已然坐了兩個人,后頭還有兩個丫鬟。 雖未看清是誰,但此時再轉身離開未免略顯刻意,故而她們這一行也只好揚了笑臉迎上去。 ☆、第十三章 又見重生 待林瑾寧一行將走上前時,那坐在石凳子上的兩人也瞧見了她們,便轉過頭來。 林瑾寧細一瞧,前頭的兩人竟是當今大首輔之孫女、閔家數代中唯二的兩個嫡出女孩兒,閔巷橈、閔巷榆。 別看這兩人如今不過一個十六一個十四,看著也只往常,可她們日后的造化卻是不得了。 只看林瑾寧前世,這二人,一個嫁了如今朝陽長公主之幼子,一個當了日后被新帝賜了“戾王”封號的四皇子嫡妃,閔家之勢如今當可見一斑。 由也可見,當初那朝陽長公主,想是支持四皇子奪嫡的。 只可惜林瑾瑤日后卻是五皇子之嫡妃,加之五皇子又與四皇子生而不對盤,而四皇子一脈并姻親等,最后都多多少少被新皇清算,故而未免日后再見時尷尬或另有牽扯,此時她們倒不好與這姐妹二人多作交往。 思及此,林瑾寧也算拿定了注意。 “可是楊家、林家幾位meimei?”不等林瑾寧先開口,那閔巷橈便先道:“可見我選的這地方極好,不過坐了幾息,便又有人尋過來了!” 聽著這意味不明的話,加之她們幾人過來,閔家姐妹竟動也不動,笑也只是面上的笑,看起來倒是極其排斥她們的樣兒。不過這反倒省了林瑾寧的一番為難既然人家并無好意,倒也徹底免了她心里那點子沒影兒的糾結。 不過,偏林瑾寧的性子也是不肯就這樣忍氣吞聲的。 楊家兩姐妹礙于御史之家嚴格的家教,除非實不可忍,否則輕易不肯與外人爭辯的。而一個林瑾瑤,料想也不頂個什么,故而這會兒,真正能開口說話的,竟只有林瑾寧一人。 于是林瑾寧便也不留情,當下便眉眼不動,皮笑rou不笑道:“我原以為只我等俗人當喜歡這熱熱鬧鬧的海棠呢,卻不想原閔家兩位小姐也愛這個?自今日之前,我當以為只在東邊那頭的晚梅樹下,或是園外南面那頭的君子蘭邊,方才看得到閔家女孩兒呢,卻不想竟是我錯了,可真是對不住?!?/br> “你!” “還請閔家二·位·姐·姐見諒,我一向性子直,說話間總得罪人,卻請·您·二·人切莫計較才是?!闭f著林瑾寧面上含笑輕輕上前向著兩人行了一個禮,可話中卻不乏責怪閔家姐妹以大欺小之意,卻偏偏叫人挑不出什么錯來,直叫兩人憋了一肚子悶氣,估摸應是暗暗氣了個仰倒。 “林家meimei好利的嘴!需知會叫的狗可是從不敢咬人的,meimei可別是個只會嘴上逞能的才好!”那閔巷橈也是個不饒人的,故而立時便接了話道。 “我倒一向最清楚,會咬人的狗不叫的道理,不過狗到底是狗,咬不咬人的,可還要看主人身份高低呢!”林瑾寧一挑眉的,輕飄飄將閔巷橈的話堵了回去。 一個最后被家族牽連,被meimei連累,最終受盡嗟磨而死的女人,論其下場可還不如她林瑾寧呢,又有何資格在這兒大放厥詞! 只不知林瑾寧哪句話不對了,那閔巷橈竟霎時間變了臉色,只冷冷的掃了林瑾寧一行人一眼,著重瞪了林瑾寧并林瑾瑤二人,后便帶著一臉氣憤卻不知為何隱而不發的閔巷榆并后頭兩個丫鬟一道兒走了。 臨到從林瑾寧身邊過時,還不解氣的恨恨“哼”了一聲,方才重重走了。 林瑾寧也不在乎她那敗軍之將的樣子,絲毫不受影響的待錦繡等丫鬟將石凳上鋪了坐墊,又放好了那一路從原小亭里帶來的點心茶水,而她便只肖領了楊蕙幾人到那石桌邊上圍坐了便罷。 只如今林瑾寧唯有一事不明。 需知林家與閔家的對立,是從閔巷榆與林瑾瑤分別嫁給四皇子與五皇子之后的事呀,可如今賜婚什么還是沒影子的事兒呢,怎么竟惹得閔巷橈這樣怪聲怪氣? 林瑾寧心中不由升起一絲不安莫非,有什么她當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不成? “寧表姐,想什么呢?”坐在林瑾寧對面的楊蕾頭一個發現了林瑾寧的神思不屬,便趕緊道。 “無事,只是感覺方才有些莽撞了?!绷骤獙幟鸵换厣?,見三人盡關切的望著她,故而壓下了心里的種種猜測,揉著額頭故作輕松道。 “寧表姐,方才當真是有些……只那閔家姐妹,仗著祖父是大首輔,竟全然不知收斂,處處于人為敵,不過眾人礙著她家身份,不好與她多作計較罷了,倒叫她愈發張狂?!睏钷ヒ粐@,道。 “噢?這是怎么說?”林瑾寧眉心一跳,立時追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是這么回事……”說到這些辛秘,楊蕾幾乎興奮得要跳起來,剛不過急急插x上話,就被楊蕙瞪了一眼,于是她這才壓低了聲音,伏下x身面色興奮卻作一副鬼鬼祟祟道:“這事情是從去歲八月開始的。聽說那時,那閔大小姐自一場大病好了之后,似就有些不大對勁了想當時閔府那一場發賣奴才的事真是鬧得闔府不寧,幾乎整個京城都得了些風聲,林府想必也有所耳聞罷?故而許多人還猜測她那大病是不是暗暗叫身邊可親的人下了手,方才那樣暴怒了……且她還似乎對著家里人說了好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話,卻直被大首輔大人給關了禁閉,禁閉出來后故才好了一些。只直到如今,這人也依舊有一些陰陽怪氣的,故而現在外頭還有人傳著,說那閔大小姐,估摸著是不是被什么東西……”說著楊蕾一挑眉,作出一副“你知我知”的樣兒。 “去歲八月?”林瑾寧垂下眼,點了點頭,看來那閔巷橈當與她一樣,只不過比她早一步罷。不過好歹她還算謹慎,并沒有閔巷橈那么莽撞且瘋狂,因此如今她倒也不至于如那閔巷橈一般,竟將事情鬧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 只這一頭林瑾瑤臉上也是神色莫名,只因其他幾人臉上也有各種神情,故而倒也不顯得她的突兀,因此卻也叫她給混了過去。 “得了,咱們也不說那不開心的了?!绷骤獙幓剡^神,一拍手將眾人心思喚回來,又笑道:“這時眼看著要到了午時用膳只時了,想來長公主必然要設宴的,料想咱們至多不過只在這兒再坐一會兒便要去的……倒不妨趁著這會兒多看看這滿院子的景兒,只待一會兒好琢磨著要寫些什么詩,作些什么畫才好瑤兒,尤其是你,我可這么久不曾見你畫過一幅畫了,這一回可是難得能出頭的,你可再不許藏拙了,??!” “???”林瑾瑤一陣驚異,那樣子看得林瑾寧一臉不解,便望了過去。見林瑾寧望了過來,林瑾瑤也不好不答,只能壓下滿心慌亂,神思不屬的應了一聲:“哦……哦?!?/br> “瑤兒你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見了鬼的樣兒?”林瑾寧關心道。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楊蕙也問。 見三人盡關心的看著她,林瑾瑤也只好盡力擠出一個笑臉道:“只許久未畫,有些手生罷了,卻不想這會兒倒要在外頭獻丑了……我卻是生怕出了丑,給林家和jiejie丟人了……” “無妨,你本是牽苛夫人親傳的,便是手生,料想比那尋常的小姐們要強上許多,你卻是很不必擔憂的?!币娏骤幩剖钦嬗芯o張,楊蕙于是便安慰道。 只林瑾寧仔細看著,發現在楊蕙話一出口,林瑾瑤卻更見緊張了,雖不知何意,但到底不能就這樣叫林瑾瑤被問住,故而便笑著解圍道:“只怕這會兒瑤兒不是怕什么出丑,而是內向性子又起了,不敢眾目睽睽之下出頭了罷?我早該知你是如此的。也罷,我們倒也不難為著你強出頭了,只你自己看著做就是?!?/br> “謝謝jiejie?!绷骤幟黠@松了口氣,這樣子倒叫楊蕙楊蕾兩人抿嘴一笑,只想著果然林瑾瑤還是林瑾瑤,那不好出頭的樣子真是怎么也改不了。 幾人又坐著說了幾句話,果然,不多時,就有那傳道女官進了院子,說長公主已在臨近的“聽雨園”設宴,請諸位小姐過去。 眾貴女便陸陸續續領著丫鬟過了去,其中還有不少人身后的丫鬟手上,還拿了卷好了的畫紙,可見是那些貴女們在剛這么一會兒作出的罷! 林瑾寧等人也由那傳道女官領著,在眾人中間緩緩向外走,不多時,便從這個園子到了那個門口有一塊刻著“聽雨園”石碑的園子里。 那些自如進了園子的貴女們,卻不想一抬頭竟看見除了長公主之外,前頭還有好幾個身著誥命官服的夫人坐在了上首。 再細一辨認,除了幾位如今估摸著要選兒媳婦的皇室郡主以外,那現今僅存的兩位異姓親王妃崇親王妃、銘親王妃,并平纓侯、顧安侯及知遠侯夫人也在。 瞧著她們的樣子,似是在此等候已久了。 ☆、第十四章 關系轉折 眾人于是上前一一向貴人們見禮。 因此時并無傳道女官唱和,故而眾位貴女也并沒有依例面行大禮,不然,就上首這好些的人,若要叫人一一大禮,只怕這些個嬌嬌弱弱的小姐們,個個都要去了一層皮,也就別提接下了還要做什么了。 禮全,長公主又作為主人說了幾句,方叫眾人分坐了。在此也就不一一贅述。 只一點,因每桌也不過坐了六人,而林瑾寧右手邊是林瑾瑤,左手邊是楊家姐妹二人,故而這一桌除林家、楊家四人外,還差了兩個人。 林瑾寧隱蔽卻仔細打量著,看看是誰沒有找到位置將要過來,只可別是叫她討厭的人才好。 卻不想,那頭一個過來的竟是原叫林瑾寧印象深刻的莫為曦。而這莫為曦不看別處,只徑自往這里來的行為,倒叫林瑾寧稍稍驚訝一回。 而后又有那在林瑾寧心中已經打上“恬不知恥”標志的陳佩竟也過了來,倒叫林瑾寧感到頗為惡心了。 望著陳佩似是親熱熱的望著她走過來,林瑾寧不由低下頭勾出一個冷笑。 真是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我不去尋你,你卻自個兒上門了!可巧今兒個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思及此,林瑾寧也懶得看陳佩一眼,只拉著林瑾瑤告訴她,等會兒開宴時萬不可自己動手,吃什么喝什么只消動動口,再通通交給身后站著的花落并云舒即可,所謂大家小姐的氣勢一定要兜住等等。 不等林瑾寧吩咐完,坐在林瑾瑤右邊的陳佩便伸過頭來,道:“阿寧你怎么看見我也不叫我呢?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對惹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