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于是花羨魚佯作狡黠地笑道:“jiejie們果然要聽?” 韓涵便領頭起哄道:“自然要聽的?!?/br> 花羨魚使壞道:“表哥說……“ 林蕊初一跺腳,拿著手絹就要捂花羨魚的嘴,“我方才還說這個meimei瞧著就好,如今才兩句話的功夫,就顯形了,真真是壞透了的?!?/br> 韓涵不依,在這邊拉花羨魚,笑道:“你快放開羨meimei,我們說的話不同你相干?!?/br> 可林蕊初就是不放手了,花羨魚便拿眼睛直瞥她jiejie花玄魚,向韓涵示意。 韓涵一時便會意過來了,扭頭就奔花玄魚去了,“玄jiejie,你說吧?!?/br> 花玄魚知道這是meimei苦心不讓她受冷落了,日后也好同韓家姑娘們一處的,于是就對韓涵道:“這事兒meimei來問我就對了?!?/br> 林蕊初見,立時又松開了花羨魚去抓花玄魚的。 這幾人一鬧,花羨魚借說要學作詩詞試柳依依的事兒,就算是都丟開了。 只是花羨魚的心里,對柳依依越發起疑了,“難不成柳依依這是在韜光養晦?”可一想,又十分不像了。 屋里熱鬧了,韓太夫人高興,長輩們也就由著她們幾個鬧了。 楚氏看韓家幾個姑娘,都十分喜歡,對韓太夫人道:“在我們那里除了干貨和珍珠,就沒別的了,所以在家時就備了些土物。不值什么的,只是一點心意,不要嫌棄才好?!?/br> 韓太夫人笑道:“上回束哥兒從你們家帶回的干帶子,我吃著就很好?!?/br> 楚氏笑道:“那正好,這回也帶了?!?/br> 康敏讓顧媽等人將預備好的人情土物拿了上來,摸著一匹倭緞笑道:“干貨那些到底有味兒不好拿進來。也知道綾羅綢緞再好也比不過你們這邊的,就是我們那里有好的也不過是從你們這里販過去的,所以就找了這些來。如今朝廷封海了,別的就算了,這些個洋呢、嗶嘰和倭緞卻難得了,這些還都是我娘家海上跑商時得的?!?/br> 韓太夫人拿眼鏡戴上近前來看了看,“果然都是上等的?!绷T了又對楚氏道:“我們家這些個雖不多,但到底還有別的料子穿。你留著這些自己裁剪衣裳穿就是了,給我們家這些個不識貨的,只會都糟蹋了?!?/br> 秦夫人她們怎么會不識貨的,只怕更好的她們都見過了。 韓太夫人這么說,不過是讓秦夫人她們不可輕慢了楚氏的東西。 康敏聽出來了,只楚氏是個老實的,道:“那里就到那份上了。我有,都穿不過來?!闭f著,對康敏道:“給姑娘們預備的玩意兒,也拿來吧?!?/br> 少時顧媽和丫鬟將幾個嵌螺鈿的小錦盒獻上。 康敏又笑道:“不怕姑娘們笑話,我們家別的沒有,就只有珍珠還拿得出手了。這里頭都一樣是珍珠手釧,姑娘們都拿去戴著玩兒吧?!?/br> 若是花羨魚沒記錯,送的應該是麟角香珠珊瑚手釧。 他們家的香珠,可不是那些尋常的香木香料雕琢而成的珠子串起的手釧,是如假包換的珍珠。 且這珍珠外頭看著同普通南珠并無二般,關鍵就在珠核上。 珠核用的正是海里一種極為稀少的珊瑚做的。 這種珊瑚的樣子長得很奇怪,顏色也是很多人都不敢恭維的,但若是將其佩戴上身,借著人身上的熱暖氣,便可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氣來,只比龍涎香的。 拿這種珊瑚做珠核,日久天長地被珠層包裹了,成了南珠,但只要將珍珠從中打孔露出珠核來,依舊能透出香味兒。 只一樣不好,植了這種珠核的螺難養活,所以顆粒無收是常有的事,一畝蚌螺五年能養出兩目香珠來,就是頂天了的。 所以這珠子就是宮里的娘娘們,也不見得人人都能有的。 而又因人常說鳳毛麟角這樣的話,以表稀少,這珠核珊瑚又形如麒麟角,后來人就將這種珍珠叫做麟角香珠。 正因為麟角香珠珠子難得,多少人沒見過的,前世韓家這幾位姑娘就是其中的“有眼不識荊山玉”,以為不過是尋常的金玉一類俗物,便都瞧不上。 那時的花羨魚心直口快,便說了她們,“也難怪jiejie們不認得這東西。也不是我狂,不說是在jiejie們家里,就怕是在宮里也不見得有多的。這便是麟角香珠?!?/br> 可想而知,韓涵她們的臉上是何等的訕訕。 而康敏會送出這么金貴的東西,不過是想讓韓府上下摘掉,他們家雖是投奔來了,卻并非沒半點能力,全然依附將軍府過活來了。 此時再看韓涵她們打開錦盒,見不過是南珠和紅珊瑚珠串起的手釧,果然都不以為意。 算來韓芳今年也有十五了,生母原是柳夫人陪嫁的一個丫鬟,后來開臉做了通房,生下韓芳后才被抬做姨娘的。 雖說當年韓芳的生母是柳夫人自個讓去服侍韓悼cao的,可事后竟有了身孕,甚得韓悼cao的喜歡,讓柳夫人如魚哽在喉,后來連帶著韓芳也被柳夫人不待見。 韓悼cao在世時,韓芳和她生母的日子還尚可,如今依仗一失,可想而知韓芳在二房是何等尷尬艱難之局。 所以韓芳小小年紀便學會了抓乖賣俏,素日又最是以韓涵馬首是瞻的。 今日花羨魚姊妹初來乍到,幾個姊妹就連柳依依都說過話,唯獨未正經來和她韓芳搭話。 韓芳便以為花羨魚是瞧不起她這個庶出的,故而見花家的表禮不過是珍珠手釧,還不全是珍珠的,只兩顆珍珠在上頭,其余的全是珊瑚珠,便暗道花羨魚他們家寒酸,這樣的東西都敢拿出手的,十分看不上了。 再看韓涵也這樣,韓芳便以為得了獻殷勤的機會了,笑道:“這手釧好,二meimei,你雪兒不正缺這顏色的珠兒串脖鏈栓的嗎?這正好了?!?/br> 雪兒正是韓涵養的一只小京巴狗。 韓芳這話一出口,不說韓太夫人等她們了,就是韓涵臉上都露出不悅之色了。 韓涵素日里雖有些驕縱刁蠻,但到底是秦夫人教出來的,外人面前沒有失禮的。 韓芳這話十分失禮,卻還把韓涵給捎帶上,讓韓涵如何還能有好臉色的。韓芳這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康敏雖不知道雪兒是什么,但一個得用“栓”的東西,能有什么好的,所以就猜到七八分,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了。 可那到底是別人家的女兒,她一個客居在此的人,自然也不好說,康敏便笑著只拿眼睛看了看秦夫人,又瞧了瞧柳夫人。 那二位自然便明白了,面上訕了一陣。 楚氏最是心慈面軟,便拿童言無忌這樣的話,給韓家眾人解脫了。 只花羨魚看了一眼韓芳,暗道既然有人是給臉不要臉,她又何必給人留臉面的。他們家要寄人籬下已是不易了,若今日忍讓了韓芳,日后這府里上下都以為他們家的人都是好欺負的,都學著作踐起他們來了,如何還有安生日子過的。 想罷了,花羨魚權當不知道雪兒是什么東西的樣子,拿過韓芳的香珠手釧,道:“大jiejie,這手釧可不是這么玩兒的?!闭f罷,將手釧在火盆上晃了晃,然后吹了一口氣。 韓涵和林蕊初就覺一陣淡淡的香氣撲鼻。 少時,林蕊初輕呼道:“這……這是麟角香珠?!?/br> 那里韓太夫人和秦夫人都臉上都變了變。 花羨魚笑道:“林jiejie好見識,正是麟角香珠?!?/br> 林蕊初見眾人不解,便細細將香珠的來歷說了。 聽罷,韓芳覺著面上一陣火燒,十分難堪。 韓太夫人則道:“meimei這是做什么,這么貴重的東西給她們小姑娘家的,真是糟蹋了?!?/br> 柳夫人一聽說這珠子竟這般貴重,面上立時就改了顏色,又聽韓太夫人這么一說,緊忙上前奪了韓芳手里的手釧,“可不是。芳姐兒還要拿它給雪兒的。真真是給她珍珠,也以為是魚目的主兒?!?/br> 倘若說方才韓芳不過是得了難堪,那此時柳夫人這話,讓韓芳如當場被人打了一個耳光。 罷了,柳夫人還道:“還是我代你收著的為好。依依,你的手釧也拿來,姑母暫且給你收著?!?/br> ☆、?第九回此依依非彼依依,韓太夫人擺壽宴(四) 說是代為保管,可韓芳知道這是一去不能回了的,心中越發悔恨。 再看韓涵和林蕊初都高高興興地將手釧戴起,少時香風送來了,真真是羨煞了旁人。 而柳夫人得了手釧,還覺不足,便回頭問寧氏,“詩姐兒呢?可是還沒起?也該起了,趕緊讓奶媽抱來,給姨媽磕頭?!?/br> 詩姐兒就是韓修唯一留下的女兒,韓詩。 今日就是因韓詩發熱,不便帶來,這才沒來的。 柳夫人也是知道的,如今又忙忙讓女兒過來,寧氏著實心疼。 但婆婆的話,寧氏不敢忤逆,便讓人去抱韓詩來,還一再囑咐要多穿幾件衣裳的。 柳夫人這是在打的什么主意,真是過于昭然若揭了。 韓太夫人稍霽的臉上,一時便又陰了下來。 待到韓詩被抱來,柳夫人是親自領到楚氏跟前磕了頭,又是讓韓詩說了好些吉利話,在她望眼欲穿的注視中,康敏將一把長命鎖給韓詩戴上了。 柳夫人怔著來回看那長命鎖和康敏,想說:“怎么是長命鎖?香珠呢?”可她也知道這話不好說出口的,所以生生憋得面上就是一陣紫漲的。 見這形景,韓涵一時沒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 秦夫人看了女兒一眼,忙吩咐下去讓開席,給花家接風。 席上韓太夫人和楚氏高興,多吃了幾杯酒,直到兩位老太太都露了醉乏之意,筵席這才散了。 后秦夫人親領著花家的女眷,去了攔風居。 待花家人都走后,韓太夫人獨留下柳夫人,道:“這幾天你們就好好照顧詩姐兒,不必到我面前立規矩了?!?/br> 柳夫人一時辭鈍色虛的,十分難堪,蹲了福就去了。 回到宜蘭園,柳夫人只覺是滿腹辛酸悲涼的,“這是嫌我丟人現眼了不成?”正好氣,就見韓芳和柳依依也回來了。 柳夫人指著韓芳便罵,“沒見識沒眼色的東西。怎么別人得了東西都不說話,只你嘴上沒個把門的。今日真是什么臉都給你丟光了?!?/br> 方才散的時候,回來的路上韓涵已說過韓芳一回了,說:“你是jiejie,愛說什么說什么,我自然是管不到的,只勞你以后別沾帶上我,讓別人以為我也是那眼皮子淺沒見識,還口無遮攔的?!?/br> 把韓涵給臊得,躲外頭哭過一回才回的。 這里又得柳夫人遷怒的教訓,韓芳到底是姑娘家,一時又羞又愧又傷心的,也就顧不上還是在人前的,便哭著就跑回房里了。 柳夫人還沒得痛快,見韓芳就這么跑了,越發氣了,“反了,反了,把她那個下賤的姨娘叫來。小婦果然是養不出好東西來,嫡母訓示,她竟敢就這么走了?!?/br> 柳依依是眼見過韓芳受過多少委屈的,想到自己寄人籬下,幸得姑母疼惜,所以對韓芳,柳依依是多少兔死狐悲之感。 于是,柳依依沒有不勸解柳夫人,又為韓芳開脫的。 柳夫人對柳依依道:“依依,你是不知道姑母心里的苦……” 見柳夫人又要說起死去姑父和大表兄,柳依依道:“姑母莫要傷心,您還有束哥哥不是?” 聽柳依依提起韓束來,柳夫人猛地眼前就是一亮,道:“我怎么忘了束哥兒了,今兒不知他在前頭也得了什么好東西了。他最是個丟三落四,大手大腳的,要是不知深淺把好東西就這么打賞給了他那些小廝,那真真是敗家了?!闭f著,柳夫人忙打發人去叫韓束來。 那時,韓悼滑也在前頭宴請花景途父子接風,韓束自然是要作陪,只是聽柳夫人的人來這么一說,到底有些進退兩難的。 最后還是韓悼滑道:“也罷,你就去吧,許是你嬸娘有什么話要同你說的?!绷T了,又打發幾個人跟韓束過去伺候的。 韓束到宜蘭園,柳夫人就像是見了主心骨似的,拉著韓束就是一通訴苦,把早上的事說得是絮絮叨叨。 但韓束就這么聽著,一句旁的話也沒有。 待到柳夫人說痛快了,又問韓束道:“你在前頭得什么好的了?你可要仔細收好,他們家給的東西瞧著不起眼,沒想卻是那樣金貴的東西。要不娘也幫你收著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