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花景懷氣性一時也被刺了起來就要分證的,“一面之詞……”只是一語未了,花景途在旁就將他按住了。 后,花景途道:“我上無愧于天地,下無愧于列祖列宗,自問,我亦無愧于心?!?/br> “你……”五叔公和花晉明等沒想到在重重輿論之下,花景途既然還能這般坦蕩,無所畏懼。 一時,族人中便有人起了疑心。 花晉卿適時道:“既然晉明已訴清前情,因事關家父,我亦不好公然論斷誰是誰非?!?/br> 族中耆老長輩皆點頭,“沒錯,你應避嫌?!?/br> 花晉卿一揖,又道:“雖如此,只是死囚尚有為自己辯證的機會,所以懇請眾叔伯許我一問?!?/br> 眾人道:“應該的,你且問?!?/br> 花晉卿轉向花晉明道:“花晉明,你口口聲聲說家父伙同你家兩位侄兒威逼你生母屈認做妾。我就奇怪了,倘若是真的明媒正娶,有理有證的,旁人如何威逼得了?既是威逼的,當日公堂之上你為何不出示憑證,以證清白,還你生母公道?還是你連縣太爺亦覺可疑,不能為你主持公道?” 花晉明這才想起自己的死xue來,可事到如今這步田地了如何還能輕易認輸的,便嘴硬道:“當日外有小人作祟,內有你父親以我花氏宗族名聲做脅迫,我為顧全大局,才不得不隱忍了下來,以圖日后昭雪?!?/br> 花晉卿聽了嗤笑道:“那今日并無小人作祟,只有為你主持公道的眾位族親長輩,你大可拿出憑證來,為你生母洗刷冤屈了?!?/br> 眾人點頭,都讓花晉明取出憑證來。 五叔公和花晉龍也讓花晉明取來憑證的。 花晉明沒了主意,慌不擇路道:“今日行事匆忙,一時未帶身上??僧斈晗雀咐m娶家母是三叔婆做的保人,她可作證?!被〞x明一面說,一面在眾人中找出一人來,“花景廣你是三嬸嬸的孫兒,你來說?!?/br> 莫名就被點了姓名的花景廣,冷笑道:“你怎么不干脆問我,我祖父母成親時的保人是誰得了。那時有我了嗎?我能知道什么,我能說什么?!?/br> 堂內頓時哄笑而起。 花晉明頓時額上出了一頭的汗,“你……三嬸嬸就沒和你說過這些?” 花景廣哼了一聲,道:“說了,說但凡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她一概不認得?!?/br> 花晉明被堵個啞口無言,后只得又向眾人道:“各位叔伯可要為家母和小侄做主,當年先父續娶家母,在座不少人都有來赴宴的?!?/br> 老十八這時起哄道:“來是來,可誰都不知道是不是先jian后娶了的?!?/br> 花景途面上一沉,起身道:“十八叔祖,平日里小輩們敬你,是因你為長輩,可你也要有長輩樣兒,方能可敬之。若口無遮攔自毀品行,便人可唾棄之了?!?/br> 老十八一時面上過不去,就和花景途分爭起來,“若要人說不出是非來,自家也得是干凈的,怎么不見我口無遮攔別人家去,就只你們家了?!?/br> 花景途又道:“常言‘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十八叔祖可是覺著你們家就干凈得讓人沒可說之處來?積些口德吧?!?/br> 花景懷在邊上笑道:“是呀,別讓人也說好聽的來?!?/br> “你……”老十八登時語窒,因他們家的腌臜事兒,著實也不少的。 罷了,花景途又對花晉明道:“三叔,事到如今,胳膊折了藏袖里,自家事兒,自家知道就成了,何必鬧到如今這步田地的?!?/br> 花晉明見勢頭不對,早有退意,只苦無機會。 現得花景途給了臺階下,花晉明沒有不下的。 只是花晉卿卻不依了。 就聽花晉卿道:“慢著,你們家折胳膊能藏袖里,我們家卻不能的。好端端得這場罵名,如何說得過去?!?/br> 花晉明死鴨子嘴硬道:“那你還想怎樣?” 花晉卿笑了笑,道:“不想怎樣,不過是要將真相大白于天下,還家父一個清白罷了?!?/br> ☆、第五回 三房人各懷心思,傅澤明報恩情切(四) 花晉明這會才想明白,花景途那里是在幫他,是在和花晉卿一唱一和?;〞x明只得暗暗向五叔公求援的。 可話說到這地步了,就是花氏祖宗顯靈來主持大局,也沒有攔著人不讓說清白的理。 花晉卿道:“當日謝達成告狀,花晉明與其生母信誓旦旦說,劉氏是明媒正娶,有憑有證的。在座多少人都是聽見了的?!?/br> 眾人皆點頭,“沒錯?!?/br> 花晉卿又道:“但轉過一面后,這對母子又說沒的憑證了,懇請家父私下篡改族譜,以保全他花晉明,待日后再為劉氏正名?!?/br> 登時,廳堂之內嘩然難止,都紛紛道:“竟有這等事?” 花晉卿稍待嘩然漸去,才又道:“家父自然不肯。景途和景懷感念劉氏之恩,跪求家父。家父有感他們的孝心,亦不忍心花晉明遭此大難,便悄悄把族譜改了,才令花晉明那日堂上無虞,平安歸來?;〞x明見官司事過境遷,又見劉大人許令由族中主持他們家分家后,唯恐已淪為庶子的自己,分家時多有不利,便翻臉無情,顛倒黑白謠傳家父與景途、景懷合謀不軌?!?/br> 又是一陣嘩然喧天。 花晉明覺著如遭千夫所指般,只有拿袖子掩面的。 只花晉龍忖度了片刻后,道:“但確是他們大房和二房借此要分家的,又如何說的?” 花晉卿笑道:“依我看,也是他們的苦心。也只有分了家,方再無小人拿劉氏做文章,貶謗大伯的名聲?!?/br> 老一輩的人都點頭稱道:“沒錯,既已無可證明劉氏的名分,他們若再不分家,定還有無恥之徒再尋事端,還是分了好,分了的好啊?!?/br> 一時,就是花晉龍亦無話可說。 但姜還是老的辣。 花景途和花晉卿已盡力偏離主旨,把一切都歸咎于花晉明身上了,五叔公卻還是能正中要害。 就聽五叔公道:“這些果然事出有因,但不論如何老六私改族譜,也是罪不可免的,不然日后定有人以此作則,還如何服眾?”他今日是非拉六叔公下馬不可了。 花景途和花晉卿都不禁皺眉。 一聽這話,六叔公顫巍巍地從上座站起身來,向眾人一拱手,道:“此事原不過是我出于一片好心,沒想卻成今日之禍事。我亦自知罪責重大,有負眾位所托,故自請辭去族長一職,聽憑諸位另選賢明?!?/br> 五叔公心中自是大喜,暗道:“虧得你這老匹夫躲得快,若賴皮涎臉的不肯讓位,定讓你聲名掃地?!?/br> 罷了,五叔公正要說,“族長人選自然需德高望重的?!钡仍?。 如今族中德高望重之輩,除去六叔公他們這輩的耆老,余下小輩如何有人敢如此自稱的。 且六叔公他們這一輩,正是只五叔公一人為長了,再以德高望重而論,誰敢越過他去。 所以五叔公這話無非就是在說他自己了。 只是不待五叔公把這話說出口,六叔公又道:“按說,族長人選不外乎年彌高,德彌劭者,方是眾望所歸。但我輩皆已是土埋脖子之人為多,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若選一小輩,我輩耆老從旁協助,方是相得益彰之舉?!?/br> 老一輩的人都點頭稱是,小輩們更是躍躍欲試的,更無不贊同了的。 五叔公沒想到六叔公臨到頭還倒陰他一把,登時一口氣堵在喉嚨眼上了,哽得他上下不能,憋得臉面漲得通紅,直瞪著六叔公不放。 六叔公瞧見五叔公這番模樣,心上頓時痛快了不少,暗哼了一聲,又心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只當我是不知道的?別以為我下去了,你便能稱心如意了?!?/br> 此時堂內一片議論之聲,都在相互商議著該推舉誰才是道理。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后,有人站起來道:“諸位安靜,且聽我一言?!?/br>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晉”字輩的正出列,待他立于當中這才又開口道:“若論年高德劭者,依我說非五叔不可,但也正如六叔所說,都年事已高,精力有所不濟??扇敉莆迨逯訒x龍出任族長,那又另當別論了。晉龍年紀相當,才學淵博,心高志大,且又有五叔這樣的德高望重者從旁扶持,最是相得益彰不過了?!?/br> 這話才說完,附和之聲不少。 花晉龍忙擺手謙讓,“不可,不可,我何德何能?!?/br> 五叔公聽了很是得意的,輕佻地瞥了一眼六叔公,作為回敬。 六叔公繃著臉,沉著氣。 這時,就見花景途站了起來,“我以為族長之于我族,不外乎引領我族成就鼎盛之家,名望之族??纱伺e著實是任重而道遠,非有高瞻遠矚者不能成??v觀古今,流芳千古之名門望族,必定以詩書傳家,方能教育后人發憤圖強,光宗耀祖?!?/br> “就是這道理?!币晃魂壤洗鬄橘澩?,“無知則愚昧,博學方有智慧。以詩書教化后人,方能傳承我花氏千年萬年不衰之族?!?/br> 花景途向那位耆老一揖,“九叔公正說到點子上了。我族中正有這么一人,他胸中有溝壑,腹內藏錦繡,早有此遠見卓識,并早四處籌謀建族學。這人便是卿叔。此乃我族百年大計,若得以建成,必是我族之大幸,所以我以為族長非卿叔莫屬?!?/br> 話音剛落,花景懷便領頭大聲喝彩,為花晉卿助威。 六叔公抿嘴一笑,不甘示弱地向五叔公處一挑眼。 兩老頭又打了個平手。 就在六叔公和五叔公兩人明槍暗箭,你來我往之時,花晉明見目的得逞,便悄悄溜走了,家去回花老太了。 今日花氏祠堂里熱鬧,花羨魚他們家里也不得安寧。 只待花景途他們一走,花老太怨氣沖天地從園子里出來,作威作福了。 花老太一路先奔大房院子而來,進了上房坐下,就拿楚氏罵開了,“平日里你少言寡語,我只當你是個口拙心笨,憨厚老誠的。今日才知道,原來你竟是個外飾淳良,內藏jian狡的,又教出花景途這么個不孝不悌的東西,做下這等讓人萬年唾罵的陰險之事來作踐我這個嫡母。不說天地神明,就是花家列祖列宗亦不容你。你還有何臉面以我花家媳婦自居的,如今我只給你兩條路走,一是你一頭碰死去,以保全我們家的名聲,二是我讓族中寫休書一封,你即刻滾回你娘家去?!?/br> 楚氏素日就是個膽小怯弱的人,那里經得住這樣的話,待到康大奶奶聽聞趕來,楚氏已當場昏死過去了。 花羨魚知曉后趕至,花老太已走,康大奶奶正在里屋勸慰哭得幾乎氣絕的楚氏。 外間廳堂里,花淵魚面上亦帶了淚痕,兩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無血,手背之上青筋直跳。 若非花淵魚此時手中抓的是椅子扶手,旁的怕是都要被捏碎了。 而韓束正在一旁勸說花淵魚。 “哥哥?!被w魚喚道。 這時,屋里眾人才瞧見了花羨魚。 韓束見花羨魚來,兩眼頓時閃過明亮,道:“羨魚meimei你身上還未大好,怎么過來了?” 也不知是否是錯覺,韓束只覺幾日不見的花羨魚,眉梢間似乎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情思,令其油然生出一段天然的風流態度來,讓韓束不禁有些失神。 花羨魚憤然道:“都出這樣的事兒了,我如何還能安心養著的?!边@話多少都有遷怒之意了,口氣自然不會有多好。 韓束面上暗了暗,到底沒再多話。 康大奶奶服侍楚氏安歇下后,出來對花羨魚道:“就算如此,你來又有什么用?” 花羨魚道:“我……我……”此時才想起,她也是沒個主意的,頓時就急了。 張三奶奶這時候從外頭進來,對他們道:“我看見她又出園子來了?!?/br> 無需細說,也知道張三奶奶口中的“她”是誰。 就見里屋的楚氏一聽,嚇得險些從榻上跌下來的。 一屋子人都忙圍了過去。 花羨魚正因束手無策,再見這般情景,那里還能冷靜的,只道要跟花老太同歸于盡,亦不能再讓那老虔婆再欺辱她的家人的。 想罷,花羨魚銀牙一咬,恨道:“來得正好。她當她還是什么身份,還能讓她住園子里那是不愿多生事端,沒想卻讓人以為我們家是好拿捏的。今兒我就讓她明白明白,她不過是個連體面下人都不如的通房侍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