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花淵魚聽了就知道要不好了,忙問道:“meimei,你要做什么?” 說著,花羨魚也不答話,只讓顧媽把大房的人都叫來,“都給我拿上趁手的東西。只要她敢來,你們就跟我繞前頭去,把那園子里的人都給我攆出來。敢賴著不走的,還手的,只管打。打傷了,打死了,一概都算我的?!?/br> “胡鬧?!被Y魚道。 韓束也是急得直阻攔的。 可花羨魚已怒不可遏,那里還能聽他們兩個勸的。 “花羨魚,你給我站住?!笨荡竽棠搪牭絼屿o,出來喝道。 別人就罷了,康大奶奶的話花羨魚不敢不聽的。 康大奶奶又對韓束道:“束哥和阿淵看緊你meimei,別讓她做出傻事來?!?/br> 說畢,康大奶奶又轉身回里屋去。 楚氏在里屋,只一氣地說:“罷了,罷了,不要再生事端了,我還受得住?!?/br> 花羨魚被韓束和花淵魚拉著按坐在椅子上,心里是又氣惱,又委屈的。 想到夢中花老太對他們家得寸進尺的欺辱,花羨魚一時不禁潸然,道:“你們是不知道的,今日我們家要是有半分伏低容讓的,日后就別想再有安生日子了?!?/br> ☆、第五回 三房人各懷心思,傅澤明報恩情切(五) 韓束見花羨魚哭了,一時也心酸的,可不知該怎么勸解,也沒多想順勢就坐花羨魚身邊,拿著帕子給她拭淚。 花羨魚怔了一會子,忙一把奪過韓束的帕子,“要死了,你做什么動手動腳的?!?/br> 韓束這才驚覺是自己孟浪了,訥訥道:“我見你哭了,也難過得很,就顧不上死活了?!?/br> 說畢,不說韓束,就是花羨魚聽了,也不禁覺著臉面上一陣guntang的。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了,挨著坐一處都沒動的。 康大奶奶安撫好楚氏,這才有功夫抽出身來,道:“束哥,阿淵你們且回廂房去,沒我的話都不許出房門一步?!被仡^又對花羨魚道:“阿羨,進去陪你們太太?!?/br> “媽,表兄就罷了,到底是外人,還需我留下才好,雖是小輩但到底是男兒,她們也有個顧忌?!被Y魚道。 康大奶奶道;“都去,少在這誤我的事兒?!?/br> 花羨魚絞著韓束的帕子,沉思默默地進里屋去和花玄魚一塊陪著楚氏,花淵魚這才被韓束推走了。 這時張三奶奶勸道:“我看也罷,我們不能同他們家比的,什么沒頭沒臉的招兒都使得出來。大不了她們來了,就同我一樣把大門一關,權當不知道就是了。憑她在外頭叫罵的,也不能如何了去?!?/br> 康大奶奶卻拍案而起,道:“不可,是可忍,孰不可忍。阿羨有句話是說對了,今日我們若是有半分的服低容讓,就別想再有安生的時候了?!?/br> 張三奶奶道:“那大嫂想如何?” 康大奶奶冷哼一聲,讓張三奶奶府耳過來。 妯娌兩人低聲商議了片刻,張三奶奶冷笑道:“大嫂稍等,我這就去請了來?!?/br> 畢,張三奶奶就只身往他們家院子的公背屋去了。 這廂,花老太因早上在大房里的逞了一回威風,出了口惡氣,心里十分痛快了,早飯都多進了半碗。 待到飯飽湯足,花老太又要到楚氏屋里走動走動,消消食了。 花老太也知道,她不能把大房如何的,就只是逞口舌之快,但能出一出心里的惡氣也是好的。 一旁立規矩的鄧三太太聽花老太說又要到大房去,她也有意跟隨去看大房二房倒霉的。 這婆媳二人,一路由后往前頭兩進院子去。 到二房院子時,只見依舊門戶緊閉,花老太便道:“別以為關了門,躲里頭就不能如何了你去,有我治你的時候?!绷T了,又往大房院子里去了。 只是這婆媳二人一進大房院子,就發覺也不同了。 大房院里靜悄悄的,一人沒有,就連平日里在上房門外服侍的人也都不見了。 鄧三太太譏笑道:“可是學張招娣那樣裝死,不肯出來了?!?/br> 花老太十分肯定道:“楚氏她不敢?!闭f著,花老太向上房門處一挑下巴,道:“你去敲門,若不開就給我撞開?!?/br> 鄧三太太正愁沒機會逞威風的,自然不推辭,親自上前去一掀簾櫳,發現里頭并未關門,反而是大敞的,便道:“沒關門呢,老太太快請?!?/br> 花老太冷笑道:“就說她不敢的?!?/br> 但說來也奇,就是進了上房里頭也是悄無人聲的。 花老太才要呼喝道:“楚氏,少給我裝死,出來?!?,沒想卻突然聽聞有人斷喝起她來,“劉氏,還不跪下?!?/br> 登時,花老太和鄧三太太就是一驚,扭頭看去,就見康大奶奶和張三奶奶從里屋出來。 花老太怒道:“放肆,竟敢叫我跪下,你受得起嗎?果然是有什么樣不成體統的婆婆,就有什么樣沒規矩的媳婦。既然楚氏她無能,教導不好你,我就代為管教了你?!闭f著,舉起手中的拐杖,作勢要打康大奶奶和張三奶奶的。 康大奶奶不慌不忙地往正間堂上一蹲福,道“我們自然是受不得,但有受得的?!?/br> 花老太循著康大奶奶所向之處,往堂上一看,面上的顏色登時一變。 只見正間當中墻下的翹頭條案上頭,香火供奉著一個黑漆的牌位。 牌位上金漆書——花門封氏之靈,六字。 正是花老太爺的元配——封氏——封老太太的靈位。 在這位元配的面前,不論是你劉氏是正經明媒正娶的填房,還是上不得臺盤的妾室,見封氏都得執妾禮。 也正因不管有理沒理,她劉氏必得在封氏面前生生低一個頭,所以花老太很少到公背屋去祭祖,更不許她屋里人提封氏的。 見花老太呆愣在那里不動了,張三奶奶道:“果然是輕狂沒家教的破落戶才能出來這樣不懂禮數的?!?/br> 花老太見那靈位早渾身不自在了,再聽張三奶奶的話火氣又平添了幾分,“放肆……” 只是不待花老太話都說出口,康大奶奶又斷喝,“劉氏大膽,祖父元配在此,你竟敢不跪?!?/br> “你們……”花老太一時又氣惱,又憋悶的,進退不得。 康大奶奶今日就是越性要給花老太一個教訓,讓她今后知難而退,故而見花老太依舊不動,便再肅整了顏面,向靈位出一拜沉聲道:“劉氏大逆不敬,藐視先祖元配,請家法?!?/br> 這下花老太和鄧三太太著實嚇得不輕了。 少時,就見花羨魚兩手高捧戒尺一柄,從里屋出來。 康大奶奶取過戒尺,再問道:“劉氏,你跪還是不跪?” 這下不說花老太,就是鄧三太太也知道康大奶奶不是鬧著玩兒的了。 不待花老太動作,鄧三太太就自己先跪下了。 花老太還想強作顏面,大罵康大奶奶的,可回頭一看,只見從外頭涌進幾個體壯的婆子來,大有她若還不俯首跪下,便強行按住執家法了。 花老太自覺這是有生以來最為恥辱之時,她恨大房,更恨排在她前頭的封氏。 然,縱使花老太心中有多少恨意滔天,只要她在花家一日,就必定要在封氏面前低頭就范。 而這時節,正是回南天,返潮得厲害,加之他們鎮又極近海邊,就越發不得了。 墻還好些,當地人家都是里生外熟的勾縫清水墻,但地面卻是打磨過青磚。 這一日里多少人進出的,故而地上就被踩踏得有些泥濘了。 就是這樣,她花老太也得往上跪。 花老太知道大房今日是不會善罷甘休了,一咬牙,將屈辱咽下,兩眼一閉顫巍巍地跪了下去。 都這年紀的人,花老太早有腿腳不好的毛病,如今又這么跪在又硬,又濕,又冷的地面上,頓覺陣陣冷氣直往腿腳上滲的。 那感覺不說花老太了,就是鄧三太太這樣正壯年的都不能長久受得。 “上香,敬茶?!笨荡竽棠痰?。 花羨魚點香遞來。 花老太死瞪著兩眼,牙關緊咬,一時竟咬破了嘴角,滲出血來。 就是如此,花老太她也要把這血又咽下肚里去。 花老太接過香來哆嗦著佝僂的身子,曲身拜了三拜,花羨魚接回香火,敬于封氏靈位前。 罷了,花玄魚端茶上來。 花老太瞪著那茶碗,想起當年新婚次日,三叔婆也是這樣要她畢恭畢敬給封氏這個死去多年的人敬茶的。 再她劉氏看來,不過是因先來后到罷了,封氏有幸比她劉氏早幾年進的花家門,若當日有她劉氏,如何還封氏立足之地的,如今卻要她一再給這短命的敬茶叩頭,伏低做小,讓她劉氏如何心甘情愿的。 別人都不知的,花老太和三叔婆鬧成如今這般形景,多少也由此而起的。 想起當年,再看如今,花老太一副含恨忍辱的樣子,兩手接過茶碗高舉過頭,再拜,獻上。 就在鄧三太太和花老太以為這就完了,要起身時,康大奶奶又道:“誦家規?!?/br> 張三奶奶捧出一本小冊子,一字一頓的開始念誦起來。 如今雖是春季了,卻最是乍暖還寒之時,花老太和鄧三太太就這么跪在濕冷的地上,生受了兩刻鐘的寒氣。 再加上花老太并非心甘情愿的,一時就郁氣堵塞在心,難以紓解了。 待到起身時那里還能站得住的,花老太就覺眼前只一陣天旋地轉,腿腳更是針扎骨頭一樣的疼。 經這一輪,花老太和鄧三太太什么要強的心思都顧不上了,被人攙扶著回了園子。 花如香和梅子清一聽說,就趕緊過來了請安。 看花老太和鄧三太太那情景,梅子青不禁要問緣故的。 一聽完,著實把姑嫂倆人都嚇了一跳。 不說鄧三太太,就花老太這樣的,輩分高且在家中握大權,最是不能吃虧的主,沒想到這兩人竟在大房那里卻吃了那么大一虧。 梅子清只敢驚呼的,“好厲害的大嫂,今日若是我遇到這樣的事兒,就是敢和她做一回的,也有勁兒使不出來的?!?/br> 此時,花老太已稍緩過來了,哭天搶地的直哭嚎,“我要哭老太爺去,讓老太爺他瞧瞧,這些個不肖子孫是怎么作踐的我?!?/br> 鄧三太太覺著就更委屈了,她還什么都沒干呢,就陪著受了一回罪,沒有不鬧心的。 花老太哭喊了好一會子,近午時時覺著身上越發不痛快了,家里人趕緊去請大夫的。 大夫來一瞧,說前有痰癥,今兒還受了風寒,邪風入體便又發了風痛癥了。